第119章：动机与逻辑

　　戴渔的性格和她的打扮一样十分火热，总是能把气氛给带动起来。戴渔带着猫离开后，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连温度都在降低，让人的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张楷权收拾完猫的日用品后，拿着那包才吃了没多少的高级猫粮准备下楼喂流浪猫去。

　　才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出玻璃门，就看到了地上一滩仿佛是尿液和爱液混合物的东西，让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他猜测应该是有人玩得比较大，一不小心没控制好，把自己玩到失禁了吧？这种小插曲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很快就会有保洁人员来清理。

　　等电梯时，张楷权透过玻璃门看到了一个护士服的女子拿着拖把在清理地上的污秽。他对那个护士女会心一笑，仿佛所有的谜团都被解开，随后走进了电梯。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杜老师和戴渔带来的那个落魄男。

　　杜老师很不客气地开门见山道

　　「刘伟是你杀的吗？」

　　男人的身体有些颤抖。他知道面前的卫衣女是谁，所以内心产生了无法压制的恐惧。戴渔并没有提过老妖婆的名号，只是告诉了他，结局会很糟糕。他当时就很忐忑，可是直到进入这个会议室他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心中无比绝望。他甚至想现在立即死掉，可一方面是他有些怕死。另一方面是老妖婆如果不允许，自己恐怕连自裁的能力都没有，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男人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我坦白的话，能不能直接杀了我？」

　　杜老师皱了皱眉说道

　　「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随后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又说道

　　「说吧，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

　　「至于要怎么折磨你，我还没想好，看你的表现吧」

　　男人的心中满是苦涩。虽然对面这位卫衣女被称为老妖婆，可实际上她比自己要小不少。只是自己的天赋实在有限，已经几乎没有提升的空间了。他没再继续反抗，开口说道

　　「刘伟……算是我杀的吧」

　　杜老师皱了皱眉严厉地开口道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男人略微思索后解释道

　　「不是我亲手杀的，但他却因我而死」

　　杜老师想了想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控制了刘伟的身体，之后遇到的事超出了你的预期？」

　　男人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对面的卫衣女到底知道多少事，不过听了对方的问法，他猜到了一些。至少对方知道自己的能力可以控制别人。男人解释道

　　「是的，我的能力并非是精神交换装置那种互换，而是单方面的入侵」

　　「刘伟在调查百里家兄妹的过程中发现了我的存在。当时我很害怕，于是用了侵占身体这种我自己最擅长的方法来控制住他」

　　杜老师接话道

　　「你控制了刘伟的身体后，用他的身份发布了那个三年期活捉百里瑶的任务？」

　　男人点了点头补充道

　　「是的，发布任务之后，我还发现有个与百里家相关的任务，我便接了下来」

　　「可我没想到的是，那个任务居然如此凶险，导致刘伟的身体被杀死。所以是我害了他，也可以算是我杀了他」

　　杜老师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问道

　　「所以刘伟实际是死在任务中，你是替他接了个任务？」

　　男人做了个深呼吸说道

　　「是的，那个任务很惨烈，不仅仅是刘伟一个人死，同行的精神力者死了不少，而且最终也没查到凶手是谁」

　　杜老师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导致张蕾去杀百里珀的任务也是你发布的吧？」

　　男人有些惊讶对方居然连五年前的事也知道，他「嗯」了一声，随后感叹道

　　「其实我当时是想让另一个人接的，只是那个任务发布后碰巧被张蕾接了」

　　「张蕾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如果成长起来恐怕在同龄人中会是数一数二的，可惜她接了我那个有去无回的任务」

　　杜老师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观点。随后又问道

　　「你的动机是什么？」

　　说到这个问题，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甚至用力到有些发抖。见他的情绪不对，杜老师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等待着。片刻之后男人才从牙缝里突出几个字

　　「因为……百里琥」

　　听到这名字，杜老师皱了皱眉，果然这事还是和百里琥有关系。她没说话，等着男人继续往下说。男人的状态有些差，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

　　「我原本有个妹妹，也是精神力者」

　　男人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其实我妹妹是我的下线，不过她当时已经比我强了」

　　「那时候我妹妹21岁，还在上大学，她的天赋很不错，已经开始执行一些任务了」

　　「只是没想到遇上了百里琥」

　　这时男人的情绪又变得暴躁，接着说道

　　「那时候百里琥才16岁，长得完全人畜无害的样子，当时我们的任务目标也不是他，所以没把他放在心上」

　　「可谁知道，他那么强！而且知道我们是精神力研究协会的人之后，他跟变了个人似的，直接把我打伤」

　　「最后我妹妹为了救我和另一个队友，被百里琥杀掉」

　　说到这里，男人的一滴眼泪落在了办公桌上。随后咬牙切齿道

　　「我也想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虽然他在说自己妹妹遭遇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并没有渲染其中的细节。可是从他的表情和情绪上，杜老师看得出来，那段经历对他而言是极其惨痛的，以至于让他都不愿意去回忆细节。

　　「你为什么不向组织上报，让组织替你报仇？」

　　男人苦笑着回答道

　　「组织的行动需要证据，而证据是可以被消除的」

　　「你看张蕾失踪后刘伟请求过组织的帮助，组织在干什么？」

　　「甚至刘伟被我害死这件事，把证据清理干净后，组织同样没有来调查我」

　　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虽然都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只要清理到足够干净，调查成本就会高到让别人知难而退的程度」

　　「组织也不是拥有无限的资源，需要调查的事太多了，一旦投入产出不匹配，很快就会放弃调查」

　　「当我看到连张蕾那种天赋极高的人都受不到组织重视时，就感觉组织的调查完全是个笑话」

　　杜老师笑着说道

　　「你很聪明」

　　「要不然也不至于五年来没人调查过你」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用那种卑劣的手段，那你和你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

　　「哦不，你比他们还要卑劣」

　　「百里琥伤害你妹妹并不是因为斗不过你，而是对组织有仇恨，碰巧遇上了你妹妹」

　　「而你不是，你去对付百里珀和百里瑶，是因为你斗不过百里琥，这种行为你自己不觉得羞耻吗？」

　　此刻男人的恐惧已经被愤怒压过去，不再像之前那样怂。他开口道

　　「我当然知道这很卑劣，但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而且百里琥也不是你想的那般正直，他同样是卑劣的」

　　「对付卑劣的人，只能用卑劣的手段，哪怕我自己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可那又何妨，只要能够除掉他，我愿意背上所有的骂名」

　　杜老师若有所思。如果真牵扯到百里琥，这件事就会更加复杂。百里琥和另外两兄妹不同，没有固定居所，神出鬼没。哪怕一直有专门的团队在盯也没能拿下他。

　　杜老师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不加入专门对付百里琥的团队？」

　　男人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回答道

　　「那个团队去年才组建，现在的百里琥恐怕已经不是那些人能够对付得了」

　　「五年前我就提议过，但是人微言轻，别人只当我是在讲笑话」

　　「16岁的百里琥和21岁的百里琥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境界的了」

　　「现在这支团队也只会步张蕾和杨凌韬的后尘而已」

　　「我对他们的成长速度也有误判，没想到三年时间，百里瑶的成长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杜老师皱了皱眉问道

　　「那你发布任务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更高的难度定级？」

　　男人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难度定高了，接任务的可能会是一些厉害的角色，我可能很快就会被调查」

　　杜老师摇了摇头说道

　　「你错了，你太小看百里家那对兄妹了」

　　「现在的杨凌韬对上三年前的百里瑶也不会有任何胜算」

　　「也许他可以让百里瑶受伤，但最终一定会失败」

　　男人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问道

　　「您很了解百里家那对兄妹？」

　　杜老师笑了笑回答道

　　「不算了解，只是大概知道他们的实力以及成长速度」

　　「你做的事一开始就是没意义的，张蕾不可能是百里珀的对手」

　　「我不知道你对他们实力的评估标准是什么，即便你的本意不是想让张蕾出手而是另有安排，可你那个难度定级几乎不可能找到能对付百里珀的人」

　　男人陷入沉思。他的评估标准是参考百里琥的，按照老妖婆的意思，有两种可能。第一，百里琥目前公开展现的并不是他真正的实力，他在隐藏。第二，百里家那对兄妹的天赋比百里琥还要强。

　　杜老师继续开口道

　　「五年前任务组的管理混乱我知道，你匿名发布任务不被追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三年前发布活捉百里瑶的任务是怎么过审的？三年前的任务组应该已经建立审查机制了」

　　男人苦笑了一下，心中满是苦涩。没想到老妖婆居然抓住了这种细节。他不想说，可是也不敢隐瞒。他很有自知，知道自己隐瞒不了，除非现在自己就死掉。否则只要意识还存在，眼前这个穿黑色卫衣的魔鬼就有手段把自己的记忆搜刮出来。

　　男人回答道

　　「我动用了一些私交，了解到那段时间任务组有重大人事变动，下层的管理处于瘫痪状态。所以鼓起勇气发布了那个任务」

　　「任务组的朋友并不知道我做的事，能不能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杜老师笑着调侃道

　　「我最初还以为那场人事变动是你专门为此策划的，还想去调查任务组内部是不是有问题」

　　男人听着都觉得脊背发凉。策划任务组的人事变动，那得有多大能量。自己这种小角色，要是有那种本事，还用得着悄悄发布任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杜老师看穿了这个男人的心思，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这件事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这个男人似乎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

　　刘伟并不是他直接杀死的，只是接了个任务。至于张蕾和杨凌韬，他以为自己害死了他们，可实际上这两人还活着。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是未遂，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组织内的成员动过杀心，只是他对百里家兄妹的实力错误评估，让张蕾和杨凌韬陷入了险境。没有主观动机的话自然就谈不上未遂，因为过失是不存在未遂的。

　　如果非要说罪责的话，刘伟的死他有一点责任，但只是次责，更大的责任应该算在任务管理组的头上。根本问题是他们对任务定级的错误评估导致了这样的惨剧发生。哪怕不是刘伟参与，也会有其他人牺牲。不过违规使用精神入侵类的能力确实是要受到惩罚的。以及他多次违规发布任务，虽然也有任务管理组自身的问题存在，但这部分是他的主观意图，而且还让杨凌韬陷入了险境，所以也要受到惩罚。

　　诶？为什么只提杨凌韬不提张蕾呢？因为杜老师只打算把杨凌韬的事上报上去，对于张蕾的事她打算藏起来。哪怕张蕾还活着，但是在组织看来已经是不在了。至于杨凌韬，显然必须汇报。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如果说杨凌韬已经死了，那这条人命必然算在百里家兄妹的头上，组织后续就会找百里家兄妹的麻烦。另一方面是杨凌韬活着的事自己已经透露给了不少人，不可能瞒得住。张蕾之所以可以隐瞒下来，是因为她的上线也已经不在，组织里只剩下冰冷的资料，已经没有人认识她。其实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想永远做布丁，不想变回张蕾。要不然哪怕她有一点犹豫，杜老师都会重新考虑这个决策。

　　说道百里家兄妹，也许有人会好奇，那个男人对百里家那对无辜的兄妹出手不违规吗？那可是有主观杀人意愿的行为啊！精神力者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规则不同，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执法组织来统筹全世界的精神力者。所以说精神力者的世界很残酷，就是遵循着丛林法则，被杀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精神力研究协会只规定了不允许对普通人，以及组织内的成员下重手，对于组织外的精神力者是没有任何限制的。哪怕这种规定看起来很不人道，但却十分合理。因为对于组织外的人，对方根本就不会对你留手，你又何必自装高尚呢？就像这个男人遇到百里琥时的那种情况，对方直接动手，根本不会跟你讲什么道德与人性。

　　至此，这件事大致上算是已经结束了。还多亏了戴渔的助攻，要不然找到这家伙恐怕还得花上几天的时间。不过这件事并不完美，还有一些遗留的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刘伟被杀死的那个案子明显透着诡异，不知现在是否有人在调查。又或者就像那个男人说的，由于调查成本太高已经放弃了？对于这件事，杜老师放在了心里，她现在没时间跟进。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百里琥怎么办。因为已经有专门的团队在全职对付百里琥，杜老师插不上手。其实也不算是插不上手，只是一旦她跳出来说要来负责百里琥的事，那就意味着宣布原来负责对付百里琥的团队能力不行，会打很多人的脸，而且还是公开打脸。如果光是这样，杜老师倒不担心，因为她从来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哪怕所有人都骂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更担心的是，一旦百里家得知了自己开始负责百里琥的事，那边势必也会派出和自己能力相当的人进场，这件事会越闹越大，越来越麻烦。而且自己去对付百里琥，和百里家那对兄妹也无法交代，可能就得撕破脸。那杨凌韬和张蕾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复杂。并不是有专业能力就能把事给做好，还要顾全各个方面。专业能力从来都只是工具而已，更重要的是对这个社会的认识程度。所有事都是环环相扣的，不仅要考虑到理性的逻辑，还要考虑人的情绪以及情感的主观因素。个人在社会中是渺小的，哪怕你自认为很强，那顶多也只是一个强大的个体，和社会比起来依然是渺小的。现实中很难出现美国电影那种个人英雄主义的人物。

　　　　　　　　　　　　第120章：惩罚就是这些

　　杜老师看了一眼男人，笑着开口道

　　「这件事我基本清楚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男人愣了一下，有点没搞懂状况？惩罚还可以自己选的吗？可是，自己这个罪行，死是必然的吧？老妖婆是想在弄死自己之前再折磨自己一回吗？

　　他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能不能让我死得痛快一点，不要折磨我」

　　杜老师笑着问道

　　「你就这么想死吗？」

　　男人有些惊讶。老妖婆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害死了三个人，已经不是自己想不想死的问题了吧？组织不可能留着自己。他陷入了思索，没有立即回答。

　　见男人满脸疑惑，杜老师解释道

　　「你主要是违规使用能力，违规发布任务，并且造成较大的影响，组织不至于会杀你，但惩罚是少不了的」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问道

　　「可是，我确实杀了那些人，光是这点，我就不可能留下吧」

　　杜老师说道

　　「你杀了谁？」

　　男人心中依然满是疑惑，怯生生地回答道

　　「张蕾、刘伟、杨凌韬」

　　杜老师摇了摇头说道

　　「杨凌韬还活着，前些天被我救回来了，他甚至都没有受伤」

　　「不过你违规发布任务的责任依然需要承担」

　　男人心中满是震惊，他都不知道这事。其实他甚至都不知道杨凌韬被百里瑶抓走的事，还以为杨凌韬被百里瑶直接杀掉了。随后又问道

　　「那刘伟呢？他确实是死了呀」

　　杜老师解释道

　　「刘伟死于任务，你只是替他接了那个任务，这是不可抗力，而且他的死也不是你的本意，主要是任务管理组的责任」

　　「你的责任在于违规使用能力去替他接了任务」

　　男人的震惊已经不仅是表情那么简单了，手都在颤抖。没想到老妖婆把事情看到如此透彻。她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变态虐待狂吗？她为什么会为自己辩护？男人想不明白，继续问道

　　「那张蕾的事……」

　　还没等他说完，杜老师笑着解释道

　　「张蕾的事五年前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调查组的结论是她的失踪和百里家兄妹没有关系。你是在质疑调查组的结论？」

　　「当然，你可以跳出来质疑，让他们重新调查。不过我敢保证，你要是敢这么做，调查组的人绝对会跟你杠上，你讨不到好。除非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张蕾的失踪和百里家兄妹有关系」

　　男人目瞪口呆，心中已经乱了。这些年来，张蕾和刘伟的事让他每天都在自责，没想到被老妖婆这么简单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对于张蕾的失踪，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百里家兄妹干的。只是她失踪的时间和接自己任务的时间吻合自己才会有这种认知。男人想到了杨凌韬的情况，自己也同样自以为是地认为杨凌韬被百里瑶杀掉了。可实际上并没有！那张蕾是不是真和百里家兄妹没有关系呢？难怪！调查组的人当时的结论是张蕾的失踪和百里家兄妹无关。并不是他们敷衍，而是确实没找到关联！？男人心中多年以来解不开的心结终于被打开，呼吸都变得混乱起来。

　　杜老师却摇了摇头道

　　「算了，让执法组的人去惩罚你吧，他们有自己的手段」

　　「不过你破坏了戴渔的实验。这个执法组的人可能不管，但是我得管。戴渔既然那么相信我，把你交给了我，我要是不给你留下深刻的记忆，恐怕会辜负了戴渔的信任」

　　本来听到交给执法组，男人松了口气。可是听到后面的话他的内心又凉了半截。看来自己这关还是过不去。这时候男人看到，对方起身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往外走去，同时头也没回地抛出一句

　　「跟我来」

　　男人只能战战兢兢地跟上脚步。

　　大约十分钟后，男人被带到了杜老师居住的酒店。正常一个女人把一个男人带到酒店，这事很容易想歪，可是这个男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奇怪想法。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惧。人有时候很奇怪，如果知道自己是必死的，恐惧的感觉反而不会那么强烈。可一旦有了一线生机，求生欲就会开始躁动，从而引发恐惧的情绪肆意滋生。

　　杜老师看了一眼脸上只剩下恐惧的男人，笑着说道

　　「脱掉上衣」

　　男人没犹豫，他已经放弃了抵抗。他还是非常理性的。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承受什么惩罚，但他知道自己一定逃不了，求饶只会惹老妖婆生气。现在对方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要是能保持住，自己受到的惩罚应该会是最轻的。

　　杜老师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到一支造型古朴的笔，随后开口道

　　「你躺床上」

　　男人这会儿有些犹豫，开口确认道

　　「我很脏，躺床上可以吗？」

　　杜老师能感受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无故发情，心中很满意。笑着开口道

　　「没事，一会儿我让酒店工作人员换掉被子就行」

　　男人点了点头，缓缓躺在了被子上。杜老师从浴室取了一条湿毛巾，随后爬上床在男人心口的位置擦了擦，然后用那支笔在擦拭过的皮肤上开始画起来。

　　笔尖刚落下，就是一道剧痛席卷而来。男人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只是咬着牙忍住了惨叫。身体微微的颤抖是他无法忍住的，不过这并不妨碍杜老师的动作。

　　那种剧痛仿佛是烧红的钢针在自己的皮肤上划。但却只是剧痛，并没有真正的焦煳气味，也没有液体快速气化的爆裂声。如果是真正烧红的钢针在皮肤上划，皮肤会被烤焦，痛觉神经也会被破坏，对应的部位很快就会变得没有知觉。可现在不同，笔尖划过的部位，那种剧痛仿佛是粘在上面一般，完全不会消退。

　　男人的脑门上青筋暴起，开始渗出汗水。杜老师现在分不出心神去关注其它事，自然也没有看到男人那痛苦到扭曲的表情。让精神力极高的杜老师都要全神贯注，可见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有多严肃。

　　那支笔的笔尖很细，像绣花针一样。在皮肤上划过会留下一道鲜红色的痕迹，不知是笔本身的颜料还是皮肤渗出的血液，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几秒钟后，男人的下体莫名其妙地勃起了，他自己都很震惊。剧痛居然会触发自己的情欲？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知道是这种痛很特殊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如此。他以前从未受到过这种强烈的疼痛，以至于他无法区分原因。

　　杜老师感受到了男人发情，但是并没有介意。似乎她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男人闭着眼睛，没看到杜老师的微笑。如果看到的话很可能会被吓到。

　　杜老师的动作大约花了一分钟。在最后一笔让图案形成环路时，这个红色的图案亮了一下，随后恢复到了鲜红色。同时，男人也达到了绝顶，射出了大量精液，把他的内裤搞得一塌糊涂，甚至都透过裤子洇出痕迹来。

　　杜老师收起了笔笑着说的

　　「好了，关于破坏戴渔实验的事，惩罚就是这些」

　　男人身上的疼痛并没有消除。刚刚的绝顶让他的疼痛有一瞬间微微缓解，可绝顶过后那种疼痛就适时恢复。

　　男人依然是躺着，他拿起老妖婆丢在自己身上的湿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咬着牙说道

　　「这是……什么……」

　　杜老师解释道

　　「负面状态的印记」

　　「是不是有点疼？」

　　男人的脑子都有点懵。什么叫有点疼？疼得他刚擦掉的汗水，很快又从额头上冒出来。但是他不敢这么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杜老师继续说道

　　「这种疼痛不会消退，会一直陪伴你」

　　男人目瞪口呆。他本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愈合，老妖婆的话把他吓到了。他连忙低下头仔细察看自己心口的位置那个图案。图案不大，只是稍微比一块钱的硬币大一点。整体轮廓是个六边形，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条，不仔细看的话可能会以为是纯色的一块。

　　杜老师继续开口道

　　「不用担心，你会习惯的」

　　男人现在很绝望，自己以后必须一直承受着烧红的硬币粘在皮肤上炙烤的疼痛？不过他也松了口气，因为老妖婆前面已经说了，惩罚就是这些。他很乐观，虽然结果很糟糕，但他知道，面前这个黑色卫衣的恶魔可以做出比这过分无数倍的事来。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仁慈了。

　　杜老师见男人比自己想象中的淡定，心中很满意，继续开口道

　　「这虽然是惩罚，其实你也可以认为是一种锻炼」

　　「如果你能深刻理解它，也许可以弥补你天赋上的缺陷」

　　「虽然无法做到顶尖，但你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后大部分人」

　　男人只是听到了杜老师的话，他分不出心神去思考。他的脑子现在还不太好使，因为实在是太疼了。疼到他想拿把刀把被老妖婆刻上印记的那块肉给挖下来。可是他不敢。自己要是敢这么做，老妖婆指不定会给自己施加什么干残酷的折磨。而且这种印记一看就不简单，把肉挖掉真的有用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剧痛完全没有消退的趋势，让他的心底冒出了些许绝望。他还是在不断冒汗，不断用湿毛巾去擦拭自己的汗珠。脑子也依然处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几乎不能够正常思考。

　　杜老师见男人的状态很差，用她独有的方式「安慰」道

　　「你连这点痛苦都受不住的话干脆去死吧，别想着给你妹妹报仇了」

　　男人似乎没有听见杜老师的话。杜老师皱了皱眉，又把这句话用极慢的语速重复的两遍。这回男人终于听懂了。对于替妹妹报仇这件事直接刺到了男人的内心，虽然他不知道杜老师这话的逻辑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承受这种痛苦才能报仇？不过想着替妹妹报仇，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其实男人这种表现是很正常的，杜老师也能够理解。想象一下有一块烧红的硬币贴在心口的那种剧痛，而且你根本无法摆脱，身体也不会因为烧焦而是去知觉，只有痛，纯粹的剧痛输入。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忍下来的。男人没有惨叫哀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男人才终于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虽然剧痛依然没有任何缓解，但他的大脑确实已经开始习惯了在这种剧痛之下保持理性。这段时间杜老师也没闲着，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已经写了一大篇关于杨凌韬事件的报告。

　　见男人的状态有些缓和，杜老师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道

　　「李文远，文韬武略的文，志存高远的远」

　　杜老师头也没回就行问道

　　「你妹妹叫什么？」

　　李文远听到问起关于妹妹的事，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身体的疼痛仿佛都有一瞬停滞。他回答道

　　「李莺，莺歌燕舞的莺」

　　杜老师转过身对李文远笑了笑说道

　　「居然和我一个名字，看来我们似乎挺有缘」

　　李文远愣了一下，他之前并不知道老妖婆的名字，只是知道这个名号而已。这么说的话，老妖婆的名字应该叫「杜莺」？

　　正当他思考着名字的问题时，杜老师露出一副真诚的笑容继续说道

　　「你妹妹如果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也和我的年龄差不多」

　　这话让李文远有些懵。老妖婆这是什么脑回路？意思是让自己把她当妹妹吗？谁敢啊？要是真那么做了，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杜老师也确实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莫名地觉得这对兄妹很可怜。而且那个妹妹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差不多的年龄，这让她更有代入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李文远呆愣着不敢言语，杜老师也没在意，转过身去继续自顾自地写报告。见杜老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李文远松了口气。他现在有些心理阴影了。就那么比硬币稍大一点的区域，居然能够给他带去前所未有的剧痛。而且这种剧痛居然是要陪伴自己一辈子的，疼痛加上内心的挫败感让李文远极其痛苦。不过他又想到了老妖婆在为自己以前的行径辩护的事，结合上刚刚听到自己妹妹的名字时流露出的那道真诚的笑容，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明白老妖婆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了。

　　杜老师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和传闻中的描述有重叠的部分，但也有不一致的部分。心狠手辣那是没话说的，给自己施加这种恶毒的印记，恐怕执法组的人也做不出这种事吧。他们最多会把人杀掉，并不会像老妖婆一样施虐。可传闻说的冷血无情又完全不符合，老妖婆还是有感情的。似乎会和自己的妹妹共情。而且居然会帮自己辩护，这是李文远怎么也没想到的。

　　李文远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完全是基于对方对事件的理解。实际上把刘伟的死全都算在自己头上，自己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或者如果是完全理性的人来看这件事，应该也会是自己和任务组各背一半的责任。可老妖婆却说，自己只是次责，主责是任务管理组。这种理解显然是在偏袒自己。是同情吗？

　　李文远的天赋虽然不太行，但是脑子很聪明。只要他能够理性思考，就能够想通不少事情。杜老师会偏袒他是有多方面的原因。同情当然也是一部分，可能多的还是欣赏。或者简单粗暴地说就是看他顺眼。在一些细节中他表现得很不错，比如能好好控制住自己，没有无故发情。能在那种疼痛中忍下来没有胡言乱语。而且人也很聪明，做事也有原则。杜老师觉得，要是这个人的天赋能补上，那他会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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