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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结局/弗洛洛01】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一千万种可能,1

小说:一千万种可能 2025-09-11 22:02 5hhhhh 8510 ℃

我曾梦见,

你我形同陌路。

醒后方觉,

彼此亲密无间。

“这次巡演让我遇到了一位知音,他听懂了乐曲中真正的情感,让我忍不住将故乡的故事分享给了他。在陌生人面前,不必顾忌地将一切讲出来后,心里似乎轻松了一些。他似乎真的能够感同身受。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也理解如此绝望的痛苦的呢?下次音乐会上再见,我想更了解他的故事、更了解那个‘从头再来’的道路。”

清晨的微光穿透薄雾,为乌洛波洛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这座重建在旧日废墟之上的城镇,总是带着一种新生的、却又挥之不去的沉重感。

弗洛洛站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房间内陈设极简,唯一的装饰是墙角静立着的小提琴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

今天,是暌违十年的盛大音乐会,也是她在这座“年轻”的城镇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她的目光落在床沿那条洁白的长裙上。这是母亲给她准备的礼物,如今却成了遗物,好友梅丽莎在那次音乐会前亲手交予她。裙子的布料轻盈如烟,层叠的褶皱与蕾丝花边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后来她才知道,尽管当初母亲反对她出远门,但还是拉着茵奎尔阿姨跑遍了附近所有城镇的服装店,只为让她能在舞台上闪耀。

不过,今天的演出服不是这件。

她转过身,黑白的丧服静静地挂在衣架上。黑白的布料巧妙地分割了整件衣服,恰如生与死的交界,胸口与垂下的丝带上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几簇盛放的彼岸花,妖冶而美丽。

这条才是真正的“演出服”,是她亲手为自己准备的。

她出手,指尖拂过那胸口的彼岸花瓣,触感冰凉,衣服的纹理像是一道道结痂的伤口。没有犹豫,她慢慢褪下常服,任由那片深邃的黑色将自己包裹,冰凉的布料贴上肌肤的瞬间,闭上眼,仿佛正沉入世界之外的彼岸。

换完,弗洛洛默然立于穿衣镜前,镜中的人影,面容一如多年前,岁月“慷慨”地绕过了她。

一切正常,唯有那双异色的眼瞳……

她轻轻地拿起一条柔软的黑色绷带,仔细地将猩红色的右眼缠绕、遮盖。

做完这些,视线才终于投向墙角的小提琴——那是小镇的大家在临行前赠予她的礼物,承载了昔日欢声笑语的、美好的回忆。

她走过去,指节轻轻叩了叩盒子冰冷的黄铜锁扣,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该去往演奏厅了,她想。提起它,转身推开房门。

走廊的光涌了进来,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左眼。

希望那安息于沃土之下的魂灵,能够听到她的归来。

希望……你们能听到……

“弗洛洛,这是你在这座城市的第一次亮相,你确定要穿丧服上台吗?你确定要演奏这首你所说的哀乐吗?”

“我确定。我想让旋律传入这方沃土之下,让他们倾听我的归来。”

“唉,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时间快到了,去通知乐团吧。”

她微微颔首,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经理一声无奈的叹息,消散在狭长的走廊里。

后台是一片被昏暗灯光与紧张气息包裹的密闭空间,奔忙的场务人员压低了脚步,交谈声细若蚊吟,弗洛洛只在乐团的休息室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需过多言语,优秀的他们自会明白。

停在通往舞台的入口前,宽大的幕布将内外分隔开来,唯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钻出。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外人群的频率——期待、好奇、夹杂着一丝躁动。

深吸一口气,她掀开了幕布。

演奏厅内座无虚席。

当弗洛洛走上指挥台时,全场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叹。她像一朵盛开在墓园里的彼岸花,安静、忧郁,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黑色的绷带遮住了她的右眼,更添几分神秘的美。

她向观众微微致意,而后慢慢抬起彼岸花状的指挥棒,手腕轻微而优雅一抖。

下一刻,音乐奏起。

旋律的开端优美、飘逸,仿佛描绘着一个宁静小镇的日常生活——清晨的鸟鸣,孩童的嬉笑,恋人的低语。听众们沉醉其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完美无瑕的乌托邦世界。

弗洛洛微微阖上了左眼,身体随着音律的流动而轻微起伏。

忽然,一阵悠长、悲恸的大提琴低吟,宛如大地深处传来的一声声叹息,沉重地悬浮在空气中。紧接着,小提琴如泣如诉的旋律融入,两者交织出一幅天灾逼近的危机画卷。

随着乐曲的推进,原本若有若无的哀伤开始渗透出来,它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悄悄缠绕上每个听众的心。那份美好开始变得脆弱,仿佛随时会破碎的琉璃。不安的鼓点响起,如同天边滚动的闷雷,又似乎是在积攒着什么。

弗洛洛的指挥动作并不大,没有激昂的挥洒,而是精准、克制,指挥棒在她指尖并非简单调节音律,而是拨动琴弦——连接着她与乐团,连接着生与死,连接着现实与回忆……

音乐的结构再次一变。圆号与琴音奏出了沉重而威严的和声,定音鼓以闷雷般的巨响敲击着,一下,又一下,灾厄降临,命运沉重的脚步,踩碎了所有的宁静与美好。乐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所有的乐器汇聚成一股洪流,却又在最顶点的位置戛然而止。

音乐转入悲怆的尾音,生命在天灾面前无可奈何的毁灭,整个世界在音符中分崩离析,化作废墟与尘埃。最后,一切归于死寂,只剩下这段如泣如诉的小提琴独奏,幸存者孤独的脚步声,在死寂的世界里徘徊、寻找,直至一无所为,直至唯有虚无。

曲终,指挥棒缓缓垂下……

整个演奏厅静得可怕。

几秒钟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激动的喝彩,人们被乐曲中那极致的美与极致的悲震撼,许多人热泪盈眶。

“太美妙了!这简直是神迹!”

“这次音乐会的旅程真是不虚此行!”

“难以置信……这种层层递进的情感,太震撼了。”

“这首曲子背后一定有一个宏大的故事。”

“我见证了一个冉冉升起的乐坛新星,她未来一定会成为乐坛泰斗!”

……

弗洛洛走下指挥台,安静地穿行在人群中,议论声在她耳边流淌而过,大多是震撼与赞美。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突然,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叫住了她。

“弗洛洛小姐,请留步!”男人显得有些激动,“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刚才指挥的乐曲……它的名字是?我们最近发现了一些古老的禁曲据传是一位与您同名的音乐家所创造,听说那些禁曲背后有许多奇诡的传说。请问,那位音乐家与您有什么联系吗?”

“听起来很有意思,可我往往与有趣的故事无缘。”

不等男人再追问,又一个年轻的女孩挤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激动地语无伦次:“弗洛洛小姐!您指挥的乐曲实在是太美妙了!优美飘逸又不缺乏灵动,一切完美得恰到好处,震撼心灵!能听到这场音乐会我真是太幸运了,弗洛洛小姐,我已经变成您忠实的粉丝了!”

弗洛洛只是笑着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她继续前行,目光越过人群,继续向后搜寻。她不在意那些赞美,也不在意那些探究,她在寻找一种不同的频率,一种能与她真正共鸣的频率。

最终,视线停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其实演奏结束时她就注意到了那里坐着的男人,他没有鼓掌,也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只是静静地闭上眼,坐在那里,在周围狂热的气氛中,他的沉默显得格格不入。

弗洛洛脚步微顿,随即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你刚才没有鼓掌。是这首曲子……不合你的心意吗?”她轻声问道。

“不,”漂泊者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只是觉得,或许沉默的哀悼,更适合这首悲歌。”

“你……听出了哀伤?”弗洛洛有些意外,开始认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并不特别,眼神却格外的深邃,仿佛见过世界的尽头和无穷的可能。

“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说,在这首曲子里听到了‘哀伤’的人。”

漂泊者将目光投向了那空旷的舞台,仿佛看到刚才那场盛大的悲剧正在重演:“这首曲子,是为了什么?”

弗洛洛的视线也飘回舞台,落在那片虚空中:“为……生命的脆弱,为生存的艰难?”

“不只是这种空泛的悲怜。”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它有种独特的真实感。”

沉吟片刻后弗洛洛才再次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你知道这座演奏厅的由来吗?它重建于一座古镇的遗址之上。”

“古镇?”

“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没有神明的庇护,没有幸运的命运。即使那里的人们曾那么努力地生活,这座小镇依旧在动荡不止的世界中,遭遇了天灾,随着他们的文明一起毁灭了。那些善良人的生命,在他们帽上的花朵还没有枯萎以前,就化为了朝露。”

她的声音克制而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凄凉。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曾是那片废墟。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叹息?呻吟?震撼天空的呼号?……什么都没有。世界就是这样告终,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

她顿了顿,又看向漂泊者:“可是,有一个人不知为何幸存了下来。她企图在废墟中寻找生还者,却一个都没找到。她在废墟中不断前行,却迟迟走不出那个死亡地狱。你说,那个幸存者,会不会比死者更加痛苦?”

漂泊者沉默,眼中似乎也泛起了某些回忆的涟漪。

“或许是的……”

“这座演奏厅地下的故事,就是这首乐曲的源头。我将这位幸存者所承载的编写了进去,替她释放。我至今都记得她难以释怀的一句话……”

声音颤抖,那个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在此刻被她说了出口。

“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漂泊者并没有立刻回答,空旷的演奏厅里,灯光一盏盏地暗了下去,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一片更为静谧的昏黄之中……

良久,他才开口:“这份痛苦,或许蕴藏着新的希望。”

弗洛洛转过头,左眼里写满了不解:“什么意思?”

“如果这样的世界真的无法改变,或许……应该寻找新的道路了。即使与以往的办法完全不同。”他凝视着弗洛洛,却像是在对自己说,“就像我,选择改变了我自己。”

“你改变了你自己?”弗洛洛被这句话深深吸引,好奇地追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改变?”

漂泊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她重新坐下。

弗洛洛顺着他的示意,重新落座。柔软的座椅似乎还留有余温,还能阻绝音乐厅渐起的凉意。她凝视着漂泊者,等待着他的答案,就像一个在无尽黑夜中终于看到一丝火光的旅人。

他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回答:“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弗洛洛在心中咀嚼着这四个字。它们听起来如此简单,却又蕴含着推翻一切的可能。从头再来,意味着什么?放下?遗忘?亦或是……新生?

她思考着,那双总是盛着忧郁的眼睛此刻却因这奇妙的言语而泛起波澜。最后,她轻轻笑出了声,笑声像羽毛拂过琴弦。

“嗯……这倒是挺有趣的事。”弗洛洛望着舞台中央,轻声说,似乎不愿意打扰此刻的宁静,又像是在对那些看不见的灵魂发问,“那我们每一个人……是否都可以做出这样的改变呢……”

“这一场演出让我收获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多。”她再次转头看向漂泊者,两人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交汇。微光穿透薄雾,为乌洛波洛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清晨她站在窗前所见的景象,此刻竟与当下的感觉重叠,那道目光,恰如那破晓的晨曦,如此温暖,如此安心……

“能听到这样好的乐曲,我也很幸运。”

“它还不够好。”弗洛洛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它还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我想将人们过去的演唱也编入其中,让那段过往,真正成为它的一部分。”

“那,等你这首乐曲真正完成时,我一定会再来。”

“真的?”

“真的。任何一个承诺都很重要,只要许诺了我就一定会实现。”

“好,”弗洛洛嫣然一笑,“我等着你来再次聆听。下一次再见,我会为你留一个贵宾席位。我也还想再多听一些……关于你那‘从头再来’的道路,是如何实现的。”

“嗯。”

两人在约定中告别。

弗洛洛提着她的提琴盒,走出演奏厅,夜风吹起她衣摆的彼岸花,花瓣在微风中轻颤如同无声的呼吸。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起头。一轮弦月高悬天际,月明风清,清辉如练。

许久未曾这样安静地看过月亮了,她想。竟这般夜色动人,这般月色动人。

回到房间后,弗洛洛没有开灯,而是任由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让静谧与朦胧在室内流淌。

今天,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想将一切记下来。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有着深红色封皮的日记。翻开新的一页,月光恰好落在纸上,墨水在笔端汇聚,笔尖触碰到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而后,心声便随着笔迹缓缓流淌而出:

“这次巡演让我遇到了一位知音,他听懂了乐曲中真正的情感,让我忍不住将故乡的故事分享给了他。在陌生人面前,不必顾忌地将一切讲出来后,心里似乎轻松了一些。他似乎真的能够感同身受。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也理解如此绝望的痛苦的呢?下次音乐会上再见,我想更了解他的故事、更了解那个‘从头再来’的道路。”

笔尖停驻,墨迹干透,那一页的私语被轻轻合上。

弗洛洛的旅程没有就此停下,一座又一座城市,一场又一场演出,日记的内容仍在延续。

“崔克城的深夜属于狂欢的篝火,演出的后半场将在夜半时分开始。甩起手臂,跳起舞步时,会和这座城市一起展现热烈疯狂的一面,在指挥中释放,让音符永远印刻下今夜浓郁而忘情的一切。”

“在崔克城的演出,他没有来。”

“我知道,那首乐曲的不同一定会被发现。即兴发挥的灵感是佩列罗这座城市的馈赠。城里那处叮咚泉的声音,纯粹、清澈,带着些许温暖,第一次听到时我就感觉有些熟悉,指挥时忍不住想着,那就像是……见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

“在佩列罗的演出,他没有来。”

“在门得的演出,他没有来。”

“我看到了斯科布西边那个巨大的摩天轮。互相平行的两圈小舱彼此追逐、对位精准,就像一首出色的赋格。它们永远有下一次相见,或许彼此还想要更靠近些,却始终无法触碰到对方……一起去成为这首无声乐曲的一部分。”

“在斯科布的演出,他没有来。”

“多洛利斯的风比想象中的还要凛冽,听众们的不苟言笑与疾风带来的紧张感如出一辙。我在指挥台上听到了风声,我仿佛真的走了出去。我站在风中,让风把所有的发丝吹散,把所有不该存在的思绪、把我一起吹走……哈哈,那个音乐厅老板的话或许没错,我大概是有些疯了吧。”

“在多洛利斯的演出,他没有来。”

“好了,全部说出来了……别想太多,这些话已经存在很久了。以前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这些话说出口时的情景,可其实,它们早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至于为什么现在说了出来……永远不说,太亏了。这些话,相信与否,随你心意。”

“在肯塔特的演出,他没有来。”

“在科尔的演出,他会来吗……”

科尔是一座繁华的不夜之城,霓虹的光辉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色彩。而今夜,整座城市所有的光芒,都将聚焦在了市中心的音乐厅。

弗洛洛这个名字,如今已是乐坛一座无法绕开的丰碑。她的音乐会一票难求,无数人慕名而来,只为亲耳聆听那首传说中能震撼灵魂的交响悲歌。音乐厅外人潮涌动,热情的乐迷与闻风而来的媒体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但所幸被安保们维持好了现场秩序,在有效的疏通下,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

在入口一侧,喧嚣的人群旁,弗洛洛静静地站着。

轻盈的裙摆随风微颤,层叠的蕾丝与褶皱在灯光下泛起象牙般的光泽。修身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与柔美的曲线,肩部独特的镂空,与高领处精致的颈饰相得益彰,天鹅颈与锁骨若隐若现。一双黑色丝质手套,与通体的纯白形成鲜明对比,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卓然。

她静立在那儿,像朵盛放的白昙,高贵,美丽,清冷。

“快看……那位是……弗洛洛大师吗?”

“天哪,真的是她!她本人比海报上还要美!”

“这身白裙……神啊,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儿!”

经过她身旁的乐迷们,无不放慢脚步,用带着激动与仰慕向她致意。

“弗洛洛大师,我们永远支持您!”

“今晚的演出,我们期待很久了!”

她对这一切报以礼貌的微笑,轻轻颔首,但那双美丽的眼眸,却始终越过人群,望向远方。

她在等待。她再一次拿着门票在音乐厅门口等待,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到底是什么。是那位能听懂乐曲的知音,还是与自己目标相同的道路。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不知疲倦地扫过每一张陌生的脸庞。

人潮逐渐散去,喧闹声褪去。弗洛洛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贵宾席门票。票根被她的手心捂得有些发烫,上面印着的席位的号码“01”。

最后的入场钟声敲响,悠扬的钟鸣回荡在空旷的门厅,催促着最后的迟疑。

“弗洛洛大师?”工作人员投来尊敬而询问的目光。

他还是没有来……

弗洛洛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她松开了紧攥的门票,准备转身走进那个属于她的、却唯独缺少了那个人的舞台。

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忽然从身后伸出,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来晚了,但现在应该还能检票,对吧?”

她缓缓转身,漂泊者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他似乎刚从一场漫长的旅途中跋涉而来,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是漂泊者,他来了。

“你……”弗洛洛的嘴唇翕动着,却只发出了一个单薄的音节。

“就像我说的,任何一个承诺都很重要,只要许诺了我就一定会实现。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

弗洛洛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递出了手中那张被捏得微微发烫的贵宾席位门票。

“我一直……为你留着。”

漂泊者接过了那张票,没有看票上的号码,目光反而落在了弗洛洛的裙子上。

“这条裙子很美,”他轻声赞美道,“很适合你。”

听到这话,弗洛洛的脸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耳根微微发烫。

“谢谢。”

“弗洛洛大师,演出马上开始了!”远处,再次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

“你的舞台在等着你,去吧,之后的事演奏结束后再说。”

“嗯。”

弗洛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入场。漂泊者则拿着那张门票,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向了那个为他预留的,全场最好的贵宾席位。

当弗洛洛重新踏上指挥台时,整个音乐厅都安静了下来。台下是座无虚席的观众,是无数双期待的眼睛。而她的目光,轻易地穿过了人海,落在了那个安静坐在贵宾席上的身影。

他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指挥棒被她轻轻地抬起,而后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没有沉重的序曲,没有悲戚的低吟。

长笛清亮的音色如同晨曦的第一缕光,温柔地洒进听众心里。竖琴俏皮地加入,叮咚作响,轻快而纯净。

漂泊者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这和他记忆中的那首悲歌些许不同。

随后,弦乐组以柔和的拨弦悄然融入,小提琴与大提琴奏出和谐的韵律,单簧管与双簧管吹出了婉转的对答,小号,圆号,竖琴,铃鼓……音乐的织体愈发丰厚,情感不断递进,节奏也逐渐明快。在欢乐的顶点,弗洛洛完成了她最后的构想,她将所有旋律都化为了背景,整个乐团的音量减弱,却营造出一种更为广阔的声场。一个无比和谐、包含了无数个体的“人声”合唱,从乐团深处升起——并非真正的演唱,而是由弦乐与木管乐器共同模仿出的属于过去的灵魂与频率。

尾声,所有的喧闹与热烈缓缓沉淀,又回归到最初那支长笛的旋律,配合着小提琴伴奏,悠远而绵长。

曲终,指挥棒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

全场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静默后,雷鸣般的掌声山呼海啸般地爆发了。人们站起身,用尽全力地鼓掌、欢呼。弗洛洛在潮水般的掌声中弯腰致意,她有些疲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无比明亮。

她抬起头望向贵宾席上的漂泊者。

他也站了起来,没有喝彩,只是微笑着为她鼓掌,眼里满是赞许。

当弗洛洛走下舞台时,漂泊者已在后台的通道等候多时。

“你做到了,”他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感慨,“让那段过往真正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是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尝试完善它,”弗洛洛笑魇如花,“这才是我想要的乐曲,真正完成的乐曲。”

“现在,轮到你了。”她的目光转向他,眼睛里满是因漫长等待而积攒的埋怨,“不过,你讲述那‘从头再来’的道路又是如何实现前,我更想听你解释为什么迟到这么久,让我等了这么久?”

漂泊者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她走向后台一扇通往露台的小门。

门外,科尔城的夜景一览无余,晚风清凉,霓虹如流动的星河。

“弗洛洛小姐,”漂泊者靠在栏杆上,望着远方的灯火,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与无奈,“现在我是真的后悔,当初没和你约定好重逢的时间和地点。”

“嗯?”弗洛洛微微偏过头,眼里倒映着科尔的万千光华。

“为了赴这个约,我的旅途可比你想象的要曲折得多。”他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这段漫长的旅程,“这一路上,我也是各方打听,四处奔波。路过崔克城的时候,我向居民询问你的去向,他们只记得你的精彩演奏,却无人知晓你的下一站是何方;后来在梦州,我听说了佩列罗将有一位乐坛新星前来演奏,心想万一是你呢,但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赶到时,音乐会已经结束了,只看到你的海报被从墙上揭下。”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为了不再错过,我提前抵达了斯科布,却因为一场突发的残像潮不得不回去处理。”

“直到不久前,”漂泊者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歉意,“我在多洛利斯获悉了肯塔特的那场音乐会,反复确认行程没有问题后才出发,却没想到……从多洛利斯到肯塔特,又从肯塔特赶到科尔,还是差点来迟了。”

听完他的讲述,弗洛洛久久没有说话。原来他并非不来,而是一直在来的路上。

他们不断靠近,却又不断错过,就像斯科布西边那个巨大的摩天轮,互相平行的小船彼此追逐、对位精准,它们永远有下一次相见,或许彼此还想要靠近些,却始终无法触碰对方……

“抱歉,”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愧疚,“我不知道这些,我还以为……”

她以为他忘了,以为那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随口许下的诺言。她甚至在多洛利斯凛冽的寒风中,真的以为自己有些疯了,才会对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抱有如此执拗的期待。

“不必抱歉,也无需自责,”漂泊者打断了她,声音温和而坚定,“毕竟是我答应你的,既然许下了承诺,我就一定会实现。”

“那么,弗洛洛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下一次的相遇约定个具体的地点了呢?”

但弗洛洛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晚风拂过,吹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也吹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从她的脸颊悄悄蔓延到了耳根。

“那……”她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如果……我们不需要再约定下一次的地点呢?”

“嗯,什么意思?”

弗洛洛的脸颊更红了,甚至不敢再直视他。

“我……我决定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今后的旅程,我想和你……和你一起。”

漂泊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惊讶与严肃的复杂神情。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问道:“弗洛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路,没有巡回和演出,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无音区、残象潮,和永不停歇的悲鸣。”

“我知道,”她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坚定。她又向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接下来的路,我想陪着你,和你一起,我想亲自经历你走过的路,亲眼见证你是如何‘从头再来’的。”

漂泊者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和执着,许久之后,终于露出一抹无奈而温柔的笑意。

“我的旅途很枯燥,而且大部分时候都居无定所。”他突然说道。

弗洛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没关系,我能适应。”

“那……”漂泊者向她伸出手,“欢迎加入,弗洛洛小姐。前路未知,但从现在起,我们将一同前行。”

弗洛洛嫣然一笑,将自己的手,轻轻地交付在了他的掌心。

“好。”

旅途正如漂泊者所言,枯燥而危险。他们曾在倒悬之海下的无音区边缘扎营,听着万千残响交织成的刺耳噪音,也曾在黑石遍布的荒原上,迎击混乱频率形成的残象潮。

起初,弗洛洛只是留意各种海蚀现象和频率回响。但渐渐地,漂泊者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每次研究时,弗洛洛都会变得异常专注,她对那些逝去之物的回响,对重现过去的频率,抱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狂热。

一次,在清理一处被黑潮摧毁的村落遗迹时,漂泊者看见弗洛洛独自站在废墟中央。她的指尖萦绕着微光,轻声哼唱着奇怪的旋律。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某种共振,一个破碎的、小女孩身影,在空中一闪而逝。

弗洛洛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弗洛洛?你没事吧?”漂泊者急忙跑上去扶住她。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些破碎的频率,重新拼凑起来。”

漂泊者没有再追问,但心中那份的疑虑却扎下了根。

漫长的旅程后,他们回到了黑海岸。而作为拥有特殊共鸣能力的新执花,漂泊者为弗洛洛安排了一次全面的检测。

检测室里,冰冷的仪器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弗洛洛安静地躺在床上,几名执花在复杂的控制台前忙碌着,漂泊者则站在观察窗外,静静地等待结果。

“受试样本拉贝尔曲线前段平直无波动,后端拉贝尔曲线陡升,此后拉贝尔曲线波动趋于稳定,检测结果判断为突变型共鸣者。”

“对象拥有在理解事物本质频率结构的基础上调律万物频率,改变起‘旋律’的能力。调律能力强弱和身体正相关。”

“受试样本波形检测呈现锯齿态与针尖态的交替出现,时域表示剧烈且无序,频率极高,检测中时域表示有失真情况,峰值暂无可推定范围。”

“超频临界点低,可控性低,超频状态却处于可控状态吗?天啊,这也太……”

“等等……这是什么?”一名执花忽然尖叫起来,“对象体内深处隐藏着大量极度混乱的频率,具体数目无法确定!”

“什么意思?”漂泊者推门而入,皱眉问道。

为首的执花脸色凝重地调出一个三维模型投影在空中。那是一个由无数光点和丝线构筑的、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球体,它在稳定地运转着,散发着柔和的辉光。

“首领,这个索诺拉……几乎占据了弗洛洛小姐共鸣能量的七成。它不是临时的能力造物,而是……一个被她用自身共鸣力维持了很久的、完整的‘世界’。我们从索诺拉的内部中,解析出了上千道接近‘生命’的频率……不,甚至更多。”

漂泊者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瞬间想到了弗洛洛对复现频率的执着,想到了她在废墟中试图拼凑时苍白的脸,想到了她说的那个“幸存者”的故事。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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