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种比声音更响亮的、由精神崩溃和彻底绝望构成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房间。那段残忍的视频，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地狱的最后一扇门，将我和苏晓雯，双双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看着她那张泪水和口水混合的、已经失去所有表情的脸，她也看着我，我们成了彼此悲剧的、沉默的见证者。那根连接着我们身体的刑具，静止不动，却比任何动作都更沉重，更彰明昭著地宣告着我们共同的、无法分割的屈辱。

张国梁收起了手机。他看着我们两个，看着这件他最完美的、由两个破碎的灵魂和一堆刑具拼接而成的“双人作品”，脸上露出了极致的、病态的满足。但很快，这种满足就被一种永不餍足的、创造者的挑剔所取代。

‘还不够完美……这件作品上，还有空白。艺术，不应该留有任何空白。每一个角落，都应该被痛苦和欲望的笔触填满。’

他的视线，像贪婪的秃鹫，在我们被捆绑、被连接的身体上空盘旋。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晓雯那因为痛苦和紧张而微微弓起的、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腹下方。他那肮脏的、仿佛能掏出整个地狱的裤子口袋，再一次被他光顾。这一次，他掏出来的，是一枚黑色的、口红大小的、表面光滑如黑曜石的针管。它没有狰狞的龙头，却散发着一种更加阴险、更加不祥的气息。

就在他捏着那枚黑色的“子弹”，准备为他的“艺术品”添上最后一笔的时候——

“咚！咚！咚！”

更加用力的、仿佛要将门板砸穿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失真的、穿透了墙壁和绝望的怒吼：

“张国梁！我数到三！再不开门我就踹了！二！”

“二！”

这个字，像一颗真正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房间里那层凝固的、由痛苦构成的死寂。它是一个外来的、不属于这个地狱的、异质的声音。

张国梁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脸上那副艺术家般的、沾沾自喜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迅速地龟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被打断了仪式的、野兽般的狂怒。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那扇无辜的、老旧的木门。

‘谁？！是谁敢来打扰我？！是谁敢来破坏我的杰作？！就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就完成了！’

而我，我那颗早已沉入无尽深渊的心，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搏动了一下。这个声音……不是父亲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它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正当性。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我那层厚厚的、由自我憎恨和愧疚构筑的茧——得救？

我猛地看向苏晓雯。我看到她那双本已彻底失去神采的、空洞的眼睛里，也因为这个声音，而泛起了一丝微光。那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极度的、被拉扯的困惑和惊恐。她的世界里，本只剩下我和这个魔鬼，这个突然闯入的“第三者”，让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被撕扯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方向。

门外的怒吼，没有让张国梁退缩。恰恰相反，这声最后通牒，彻底点燃了他所有的疯狂。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要在他的“艺术馆”被强行闯入之前，为这件作品，画上他想要的、最后的句号。

他的愤怒，转化成了更加粗暴、更加急切的动作。他不再有任何艺术家的从容。他捏着那枚黑色的“子弹”，另一只手粗暴地按住苏晓雯的腰，将那枚冰冷的、光滑的刑具，狠狠地、扎进了她那最敏感、最脆弱的花蕊之上！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被口枷堵得变了调的尖叫，从苏晓雯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的身体，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猛地向上弹起，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而她的每一次痉挛，都带动着那根连接着我们下体的、巨大的双头龙，在我的身体里，进行了一次次猛烈的、不规则的、撕心裂肺的撞击和搅动！

我被迫承受着这一切，感受着自己身体内部被她带动的、狂乱的蹂躏。门外那声石破天惊的“二！”，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而门内，地狱的狂欢，却被推向了一个全新的、更加癫狂的高潮。

门外那声石破天惊的“二！”，成了压垮张国梁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那副病态的、艺术家的从容面具，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他的领地被侵犯，他的仪式被打断，他最完美的杰作即将被外人窥见。这一切，都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好学生，这个不请自来的、多管闲事的贱人！

“操你妈的！”

一声嘶哑的、野兽般的咆哮从他的喉咙里挤出。他眼中的血丝瞬间炸开，所有的疯狂和暴戾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苏晓雯。他扔掉了手中那枚还没注射的黑色针管，扬起了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没有丝毫的犹豫，狠狠地、朝着苏晓雯那张惨白无助的脸，挥了下去！

就在他挥拳的瞬间，我的世界，那片由羞愧、自责和无尽痛苦构成的、死寂的黑白世界，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针对苏晓雯的暴力，硬生生砸出了一抹刺眼的血色。

是我害了她。

这个念头，不再是张国梁的诅咒，而是我发自灵魂深处的、唯一的真理。我看着她因为恐惧而猛然收缩的瞳孔，看着那只即将落在她脸上的、肮脏的拳头。一股甚至超越了肉体痛苦、超越了精神崩溃的、原始而决绝的力量，从我那早已被掏空的身体最深处，轰然爆发。

我要保护她。哪怕这会让我被撕成碎片。

我做出了一个违背了所有物理法则和生理极限的动作。我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侧面一拧！

“呃——啊啊！”

一声无法被归类为人类声音的、被口枷堵死在喉咙里的、混杂着骨骼错位和血肉撕裂的悲鸣，在我和苏晓雯的身体里同时炸响。那根连接着我们下体的、巨大的双头龙，因为我这亡命般的扭动，在我们的身体里进行了一次毁灭性的、研磨般的转动。那感觉，就像一根烧红的、带刺的铁棍，在我的内脏里强行搅动。而那根连接着我们嘴巴的刑具，也因为这剧烈的动作，死死地勒紧了我们的脖子，黑色的龙头几乎要撕裂我们的嘴角。

但我成功了。在这股自毁式的、爆炸性的力量驱动下，我那本已仰面躺着的身体，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翻转。我像一头被捕兽夹夹住、不惜咬断自己腿也要保护幼崽的母兽，以一种决绝的、玉石俱焚的姿态，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张国梁的拳头之下，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覆盖在了苏晓雯那具正在剧烈痉挛的、脆弱的身体之上。

“砰！”

第一拳，沉重地、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背上。那是一股沉闷的、透骨的剧痛。我感觉自己的脊椎骨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冲击力透过我的身体，传递到下方的苏晓雯身上，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我没有动。我死死地咬着口中的刑具，用尽全力，环抱住她。

“砰！砰！”

他疯了。他像一个疯狂的铁匠，用拳头，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在我这块不听话的、敢于反抗的“材料”上。每一拳落下，我的意识都会模糊一瞬，眼前金星乱冒。我的后背，迅速地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片火辣辣的、麻木的钝痛。但我的双手，却抱得更紧了。

就在他挥起第四拳的时候——

“三！”

门外那声怒吼，仿佛是审判的最终号角。紧接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爆炸般的巨响传来！那扇老旧的、脆弱的木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像一块饼干一样，被从中踹得四分五裂！木屑和门框的碎片向内爆射，整栋楼似乎都为之震颤。张国梁那只挥在半空的拳头，猛地僵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艰难地、侧过那颗被皮带和刑具束缚的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片狼藉的门口。只见一个穿着警服的、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正保持着一个踹门的姿势，站在那里。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是混杂着极度震惊、滔天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地狱般的房间。他看到了被绑在床头的啤酒瓶，看到了散落的刑具，看到了被捆绑、被连接、赤裸着下身的我们。他看到了我背上那迅速肿起的、青紫的伤痕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震惊，都凝结成了纯粹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他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还保持着施暴姿势的、我的父亲，张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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