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们发现门上又别着一张上课通知。“下周三九点半，请准时出席《草药学与巫野魔法入门》，地点在安珀贤者隐居处，位于蹒跚台阶附近。” 卡特琳念道。

　　“来得正是时候，真希望她教我们做各种舒缓药膏。” 塔比莎懊恼地说，试探着揉了揉屁股，“不过今天早上垫个垫子，我大概能坐下了。”

　　“我连垫垫子都不想试。” 卡特琳皱着眉翻了个白眼，又补充道，“站着吃早餐也太丢人了。”

　　“嘿，还有一张便条。” 塔比莎从安珀贤者的通知背面撕下第二张纸。

　　“又一堂课，又一次挨打的机会，真棒啊。” 卡特琳故作热情地说，“来得又密又快，看来老舒拉说得没错。”

　　“不对，这张是斐尔写的，他让我们今早早餐后去见他。” 塔比莎皱眉道，“你说他会不会听说我在洗衣房闯的祸了？” 说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护在屁股后。

　　听到 “斐尔” 的名字，卡特琳的心猛地一跳，小腹深处竟泛起一丝莫名的兴奋。“舒拉才不会说呢，而且就算说了，他也没必要见我啊。”

　　“也是。” 塔比莎松了口气，“说不定他要开始给我们上私教课了。”

　　“也许吧。” 卡特琳满怀期待地应着，却避开塔比莎的目光，生怕她从自己眼里看出真实的心思。

　　---oOo---

　　她们到的时候，斐尔正坐在书桌前。他面前堆着三大摞书，还有几叠更高的文件。卡特琳轻咳一声示意她们来了，却没什么用。

　　“斐尔博……师父。” 塔比莎紧张地开口。

　　斐尔没回头，抬手示意她们安静。卡特琳环顾四周，发现自从她上次来过，这里几乎没怎么收拾，只是她刻意避开壁炉和斐尔的椅子，就是在那张椅子上，他曾把她按在膝头光着屁股责罚。可回忆还是让她红了脸。塔比莎就算察觉到异样，也没表露出来。

　　“啊。” 斐尔终于发出一声带着胜利意味的轻呼，他找到一卷小卷轴，急切地读着，“对，对，嗯…… 这样…… 很好。” 他最后说道，显然不是在跟她们说话。接着他把卷轴卷好，塞进腰带里。

　　“过来火边坐。” 斐尔站起身，大步穿过房间。

　　塔比莎恐惧地盯着硬邦邦的凳子，绝望地四处张望，想找个垫子之类的东西。

　　“我……呃……站着挺好。” 卡特琳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

　　斐尔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忍住笑意，又注意到塔比莎对凳子同样满心抗拒。“你们俩都这样啊，看来我在鸽巢学院的学徒可不是最乖的。” 两个姑娘都脸红了。“我想该让你们知道自己的职责了。” 斐尔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职责，先生？” 卡特琳挑眉，这可是新鲜事。

　　斐尔狠狠瞪了她一眼，仿佛她忘了什么，卡特琳的脸红到了耳根。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还在对那个“师(master)”字犯怵。

　　“什么职责，师父？” 塔比莎问道，没意识到自己正往枪口上撞。

　　“没错。接下来三天，你们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之后开始整理这些文件，列个清单，帮我设计一套归档系统。再往后，你们要负责打扫我的住处、清理器械，包括我的洗衣事宜。”

　　卡特琳张了张嘴又闭上，这跟她预想的差事差太远了。

　　“另外，” 斐尔继续道，“目前课程优先，但上课时间之外，你们要轮流当我的助手。”

　　“或许我更适合当助手，让塔比莎专心打扫。毕竟我……”

　　听到这个提议，塔比莎满怀希望地看向卡特琳。打扫不算累，可文书工作……但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轮流来。明白了吗？” 斐尔怒视着卡特琳，姿态像极了那天责罚她的时候。

　　“明白了，师父。” 塔比莎立刻应声。

　　“明…… 明白了，师父。” 卡特琳红了脸。

　　“很好。” 斐尔满意地点头，往后一靠，双臂交叉，宽阔的胸膛把衬衫撑得微敞。卡特琳忍不住注意到他卷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前臂。回忆起这双手的力道，她又红了脸。“还愣着干什么？” 斐尔打断她的遐想，“干活去吧。”

　　---oOo---

　　卡特琳望着那蛛网丛生的幽暗角落，迟迟未动。“我……要是有……蜘蛛怎么办？”

　　“蜘蛛肯定是有的。” 塔比莎笑着说，爬上橱柜去够蛛网，回头看向同伴时眼里带着了然，“你是真不懂这些活计，是吧？” 卡特琳缓缓摇头，依旧满是惧意地盯着那角落。“要不……你先去清两侧的物件，把该打扫的和碰不得的分出来，比如书和文件这类。然后你可以掸尘，再……”

　　卡特琳急切点头，又瞥了眼那蛛虫盘踞的深渊，匆匆退开了。

　　她们忙了整整一天，才总算瞧着有了些眉目。此刻屋角堆起了高高的书摞，另一侧码着各式瓶罐与器械，不少地方已掸去了积尘。

　　“算是个不错的开端。” 斐尔回来时评价道。他午后便出去了，隔了好几个小时才折返。“你们该不会还没动洗衣的事吧？”

　　“我们……” 塔比莎的脸垮了下来。

　　“当然没有，我们干了这么多活呢！” 卡特琳抢话，语气带着冲劲。

　　斐尔挑眉，目光缓缓扫过他这位年长些的学徒。“被德尼斯特管教后，你的屁股这就缓过来了？”

　　卡特琳愣住了，下巴抵着胸口，饱满柔美的唇抿成了委屈的弧度，脸颊泛红，垂眼不敢看他。“没、没有。” 她细声细气地说。

　　“那最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然你又要趴到我膝盖上去了。明白吗？”

　　塔比莎在一旁抿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明白。” 卡特琳的声音低若蚊蚋。斐尔仍盯着她，直到她猛然想起什么，连忙改口：“明白，师父。”

　　两个姑娘交换了个眼神，那威胁让两人的后心都泛起一阵紧绷的凉意。

　　又过了两天，斐尔的住处才总算像样地收拾妥当。卡特琳倒不怎么介意，到了第三天，她垫着垫子已能坐下，便跟着斐尔一起整理文件；而塔比莎则坚持自己包揽洗衣的活计。

　　“就算挨再多打，我也得把这活学会。” 她拖着第二袋沉甸甸的衣物进门时，嘴里嘟囔着。

　　“你跟她说过，其实把衣服送去洗衣房就行，对吧？” 斐尔难掩笑意。

　　“说了呀。我看她是在给自己较劲呢。” 卡特琳咯咯笑着回答。

　　“拿我的衣服较劲。” 斐尔撇了撇嘴，“她说挨打的事是怎么回事？”

　　“她…… 呃…… 在洗衣房出了点岔子。说来话长。” 卡特琳含糊其辞。

　　“要是她把我的衣服毁了，我就让她尝尝什么叫‘岔子’。” 斐尔哼了一声，担忧地望向塔比莎离开的方向。

　　卡特琳望着斐尔的侧脸，看他神情严肃，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即便是打理这些琐碎的日常，他也透着一股郑重与从容。她伸手去拿下一本要编目的书，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按在桌上的手。

　　“好了，接着干活吧。” 斐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书桌。

　　“是，师父（主人）。” 卡特琳轻声应着，让这两个字在舌尖轻轻打了个转。

　　---oOo---

隐居处竟是一处洞穴。洞口虽有人凿出石拱，安了扇加固的巨门，却藏不住这教室本是时光与流水雕琢而成、而非人力造就的痕迹。洞内倒并不潮湿，各式垂挂的植物间点着灯笼，泛着青绿的幽幽光火，为洞穴添了几分暖意。

　　与德尼斯特的课不同，这堂课座无虚席，姑娘们挤得满满当当，等待着导师安珀・塞奇开课。

　　安珀比姑娘们预想的年轻得多，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虽说她们都知道元素魔法能延缓时光侵蚀，但安珀自我介绍时仍特意说明：她是鸽巢学院唯一不是“精研法师” 的导师。

　　“您穿的是绿色法袍，女士。” 前排一个金发姑娘急切地开口，体貌娇小却热忱十足。

　　“我是土系魔法的高级行法匠，同时还是哪一系的初级法匠？有人知道吗？”

　　“水系！” 全班齐声答道。

　　“没错。” 安珀笑意盈盈，“而我真正的专长是巫野魔法与草药学。同事们总把我当草药师或疗愈者，但其实我是个女巫。”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安珀等大家安静下来才继续，“世人对女巫多少有些偏见，这并非全无道理。或许某天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卡特琳竖起耳朵，仔细打量着她。安珀身材中等偏矮，一头草莓金发剪得颇短（对女子而言算短了），头顶的发丝浓密卷曲，层次分明地垂到颈后，刚好遮住一半耳朵。在卡特琳看来，她身段匀称，显然对自己的穿着很得意：一件贴身的绿色羊毛裙，腰间系着腰带，勾勒出曲线。

　　再凑近些看，卡特琳发现安珀的手腕背面纹着一个符文，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银蛇缠绕的戒指。

　　“我是第五环的女巫。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安珀后脚轻点，目光扫过全班。有些姑娘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却没人敢贸然回答。

　　“那我们就从头说起。” 安珀轻叹一声，“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元素魔法（或称奇术）分为十个等级。你们正在攻读第一级，希望能精通四系元素。能进步到哪一步，取决于……” 她拖长音，看向刚才第一个开口的金发姑娘。

　　“天赋！” 姑娘抢答，生怕机会被人抢走。

　　“不尽然，但天赋确实重要。” 安珀笑了笑，目光已转向别处等待其他答案，留下那姑娘一脸失落。

　　“难道某一系的天赋不会直接影响对立元素的造诣吗？” 说话的姑娘又高又瘦，一看就是书呆子型。

　　“的确如此。比如在火系极具天赋的人，在水系多半难有进展，几乎不可能完全掌握。”

　　“‘几乎’不可能？” 卡特琳脱口而出，“我学的奇术基础原理说，人绝不可能掌握对立元素。”

　　“的确…… 呃……” 安珀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在。

　　“卡特琳。”

　　“卡特琳。你说得对，但还有其他理论，等你们上高阶课程自然会学到。”

　　“可……” 卡特琳还想说什么。

　　“卡特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这是巫野魔法入门课，不是元素理论课。” 安珀语气坚决。

　　卡特琳红了脸，心里嘀咕：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好，回到正题。元素魔法师分为十个等级：一、二级为入门学徒，三、四、五级为行法匠，六级为精研法师，七级及以上为大魔法师。不过八级以上极为罕见。” 安珀等大家都跟上思路，才继续道，“相比之下，巫野魔法划分为七环。”

　　---oOo---

　　卡特琳一点也不想去上德尼斯特的课，可这一刻还是来得太快。

　　“既要做斐尔交代的活，又要上新课，我根本没时间复习。” 她哀嚎着。

　　“前几天我还看见你在读克莱恩的书呢，他总不能指望我们什么都懂吧。” 塔比莎似乎毫不在意。

　　卡特琳想起德尼斯特明说过，无论她多努力，他都不会对她放松要求。一想到又可能见到那根龙牙藤杖，她的屁股就阵阵刺痒，脸颊也红了。她心里清楚，他迟早还会用藤杖罚她，只是时间问题。她只能祈祷，他说的课后随便找个由头就罚只是玩笑，不是真要这么安排。

　　学生们在象牙塔的圆形教室集合时，卡特琳敏锐地感觉到屁股与椅子接触的地方有多不自在，忍不住瞟向坐在对面的乔琳・米特尔。那姑娘似乎对她的目光毫无察觉，一门心思地吃着没吃完的早餐。德尼斯特一到，乔琳慌忙藏起零食，抓起铅笔准备认真记笔记。

　　卡特琳红着脸等德尼斯特注意到自己，可她本以为他至少会对上次罚过的两个姑娘露个眼神，结果并没有。

　　“上次课后，你们肯定都读了不少克莱恩的著作，我就默认没必要再问相关问题，或是他关于冥想的论述了。” 德尼斯特等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抱怨，才继续道，“哦，真有热情。那么，冥想的主要敌人是什么？”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暗自祈祷别被点名。

　　“乔琳・米特尔。” 德尼斯特缓缓开口。

　　乔琳咽了口唾沫，抬头盯着笔记本，仿佛要面对一头巨龙——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我……我是说……呃……是杂念吗？”

　　“展开说。” 德尼斯特盯着她。

　　“是内心的杂念。” 乔琳硬着头皮答。

　　德尼斯特的表情像是很痛苦。“比起你上次的答案，我想你该记得……”

　　乔琳当然记得，一阵真切的恐惧袭来，她红了脸。

　　“……这次好多了。”

　　乔琳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这可能是陷阱，她的屁股下意识地绷紧了。

　　“卡特琳？”

　　卡特琳咽了口唾沫，大胆答道：“冥想的敌人是自身与本能的欲求：睡意、饥饿，或是单纯的存在感。无论心智多敏锐，冥想时身体都是迟钝的阻碍。”

　　“又是克莱恩的观点？” 德尼斯特没看她。

　　“是沃伦，先生。” 卡特琳猜道，这是她知道的另一个名字。

　　“没错。” 德尼斯特继续推进，“所有人都明白吗？都懂他的意思？”

　　接下来的课程成了理论与反理论的交锋，德尼斯特先精心抛出观点，再像打靶子一样一一推翻。卡特琳意识到，这老法师无论别的方面如何，绝对是个天才。

　　课程结束时，一个高挑优雅的黑发姑娘被德尼斯特勾手指叫了过去。她穿一件昂贵的千鸟纹抱身连衣裙，唯一显露情绪的是瞬间睁大的眼睛。随后她抿紧嘴唇，穿过教室，德尼斯特转身走向私人出口时，她优雅地跟了上去。

　　卡特琳看着那姑娘的裙子紧贴着的臀部线条，心里一阵复杂：这么沉稳的姑娘，居然也要被导师用藤杖责罚。

　　“那是谁？” 塔比莎问，目光也追随着那姑娘，她走路的姿态让塔比莎想起舒拉。

　　“又看上谁了？” 卡特琳打趣道，心里却觉得难怪塔比莎会注意，“我以为你眼里只有舒拉呢？” 塔比莎红了脸。“抱歉，我……” 卡特琳顿时有些愧疚。

　　“被你看出来了。” 塔比莎不好意思地说。

　　卡特琳咧嘴一笑：“这里又没男人，也正常。真想变只苍蝇跟过去看看。” 她又瞟了那姑娘一眼。

　　“谁说没男人？不是有师父嘛。” 塔比莎俏皮地歪歪头，朝门口走去。

　　“可……我没有，我……” 卡特琳语无伦次。

　　塔比莎双手叉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喜欢洗衣啊？” 见卡特琳目瞪口呆，塔比莎突然慌了，“糟了，我还有课。”

　　“什、什么？我们没……” 卡特琳急了。

　　“不是我们，是我。我有语言课。没告诉你吗？”

　　“没有。什么语言？” 卡特琳对着塔比莎的背影喊道。

　　“通用语，不然还能是什么？我十四岁就没上学了，可不像某些人。” 说完她就跑远了。

　　这时卡特琳才想起，塔比莎要补的课还有很多，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好学。

　　---oOo---

　　塔比莎上课的时候，卡特琳还有杂活要做。斐尔要她打扫房间，还要把一堆文件浏览分类，归档放好方便他查阅。她干了一个小时，才鼓起勇气想告诉他池塘边的事。

　　她太想知道那些图案的奥秘了，可校规严禁在课堂外使用魔法。一早上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她做好了坦白后挨罚的准备。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开口：“斐尔博士。” 斐尔从工作中抬头，眼神严厉地警告她。“师父。” 她连忙改口，又温顺地加了句，“抱歉。”

　　他的脸色柔和下来，笑了。就算注意到卡特琳双颊泛起欣喜的红晕，他也没点破，只问：“有事吗？”

　　卡特琳咽了口唾沫：“我……就是前几天，在……之后。”

　　斐尔皱眉，在椅子上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她：“我建议你直说。”

　　“我用了魔法。” 卡特琳皱眉咬着唇，屁股微微发麻。

　　“哦？” 他饶有兴致，“把我认识的人变成青蛙了？”

　　他在嘲笑她。卡特琳急得跺脚：“没有，我……我做了您在火上做过的事。” 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专注。“只、只是用水，在外面，我……”

　　“纹路？你是说你看到了水里的纹路？” 她点头。“你操纵它们了吗？”

　　她摇头：“没有，我只是看着。”

　　他松了口气：“很好，这非常好。”

　　她笑了：“我还以为……”

　　“严格来说这或许违反规定，但……真要算的话，大家都做过，只是刚入门的学徒一般不会这么干。”

　　他抱臂沉思。他早怀疑卡特琳天赋不凡，但这确实不寻常。“卡特琳，过来。” 没等她动，他就走到窗边，踏上小小的阳台，“过来看看。”

　　卡特琳跟着出去。眼前的景象令人屏息，鸽巢学院的这片区域名为高地所言非虚。从这里望去，所有矮崖与远方的山脉尽收眼底。

　　“抬头看。” 斐尔说。卡特琳照做，却只看到清澈蓝天下的高耸云层。“记得怎么做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卡特琳站得离他很近，连微风中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什么？” 她轻声问。

　　他眼尾带笑：“闭上眼睛，清空思绪。”

　　“哦。” 她的嘴成了小小的 O 形，“这个啊。” 她闭上眼睛，想象一片漆黑。她想起德尼斯特说过的，身体的杂念与正确的呼吸方式。

　　“对了。” 他低语，声音像轻柔的歌。

　　卡特琳在脑海的黑暗中看见纹路，滋滋作响的线条慢慢归于有序。她不去想它们，只任其成形。

　　接着，仿佛在纸牌屋顶端轻放最后一张牌，斐尔小心翼翼地说：“睁开眼睛，让天空进来。”

　　卡特琳睁眼，一部分意识看到熟悉的景象，另一部分却看见纹路覆盖其上。时间仿佛静止，连呼吸都停滞了。她发现这些图案浑然一体，天空中流动的纹路非但没有遮挡景色，反而让它更鲜活。

　　“能看到线条吗？” 斐尔察觉到她的兴奋。

　　“能。” 这一次，她满脑子都是纹路，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跟着一根线走。”

　　她照做了。那感觉……难以言喻。然后她看见了，一张横跨天空的网。并非真的网，而是线条交汇之处，浮现出更宏大的轮廓。

　　“看到了什么？” 斐尔屏住呼吸，生怕打断她的专注。

　　“天空，它倒映着大地，大地的形状…… 我看到了崖顶与建筑的轮廓…… 这……” 然后图案消失了，像抓不住的梦。

　　斐尔满是骄傲地看着她：“对初学者来说，做得很好了。”

　　卡特琳泪眼朦胧：“万物都有联系。” 她轻声说。

　　“正是。” 斐尔把手放在她肩上，她差点就用下巴亲昵地蹭上去了。

　　“有空独处时，试着看看地面、岩石和墙壁里的图案。任何非生物的都行。” 斐尔带她回屋，“记住，只观察，别做别的。久而久之，你会发现它会像呼吸一样成为本能。” 卡特琳点头，仍为刚才的景象兴奋不已，迫不及待想看到更多。“好了，我们还有活要干。” 斐尔的语气又严肃起来，走回了书桌。

　　---oOo---

　　那晚，野兽的梦境再次袭来。这次没有飞行，只有弥漫的浓雾。她在奔跑，白雾中那道身影越追越近。

　　“聪明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沙哑刺耳。

　　“你是谁？” 她猛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急切地想找地方逃跑，双脚却像粘在地上，只能匍匐着前行。

　　然后他到了她面前，双手，或者说爪子，抚上她的肌肤。恐惧再次与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交织。

　　“求你……” 她绝望地低语，“别……停下。” 接着她尖叫起来。

　　她浑身是汗地惊醒，亢奋感仍未褪去。这次还有别的，一段记忆。她曾有过这种感觉却刻意忽略，此刻童年画面涌上心头：父亲走进她的房间，她哭喊着：“爸爸，那个毛乎乎的男人又来了。” 又一次？难道这野兽一直都跟着她？

　　卡特琳听见塔比莎在隔壁凹室里动了动，好在朋友没醒。就像所有梦境一样，它开始褪色、消散。她最后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只有她们两人，轻叹一声翻过身，重新睡去。

　　---oOo---

　　安珀隐居处的洞穴里飘着甜香。卡特琳深吸一口气，才认出那是海蓬子鼠尾草，一种用于特定咒语的草药。

　　这次卡特琳和塔比莎抢到了前排座位，能清楚看见桌上摆的各种制剂。杂物中放着一本厚厚的皮面书，封面上烫印着符文。

　　“我打赌那是本魔典。” 卡特琳兴奋地说。

　　“什么是‘磨电’？” 塔比莎急切地问。

　　“不是磨电，是魔典（grimoire），记载咒语的书。” 卡特琳纠正道，尽管塔比莎觉得听起来没差别。

　　“开课之前，我们先复习上周内容。” 安珀开始上课，“进入第一环的人有哪些特质和特征？”

　　上周那个热情的金发姑娘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她们现在知道她叫赛丽丝。安珀点头示意。“任何有天赋的人，无论是否运用，都可被视为进入第一环。通常是毫无明显魔法能力的疗愈师和草药师。至于第二环……” 赛丽丝得意地抢话。

　　“很好，谢谢赛丽丝。塔比莎？”

　　“进入第二环必须出于自愿。这是真正巫术的门槛，任何注重体面的的女巫集会绝不会接纳未达此阶的成员。明显的魔法能力包括简单咒语，比如吸引小型鸟兽的能力。” 塔比莎照本宣科。

　　“比如雷鸟这样的小鸟。” 安珀轻松接话，笑了笑。

　　塔比莎红了脸。肯定是斐尔说的。

　　“谁能说说第三环的特质？” 安珀已继续往下讲。

　　“第三环的修习者涉足心智领域，能直接影响人类。据说他们甚至能短暂控制他人，不过每个女巫都独一无二，各有天赋。” 说话的姑娘坐在后排，穿厚织斗篷，头戴一顶快变成红色的贝雷帽。她与安珀对视片刻，仿佛有什么在两人间传递。

　　“谢谢艾琳。” 安珀迅速移开目光，“第四环呢？”

　　“和召唤术之类的有关，对吗老师？”

　　卡特琳转头看是谁在说话，塔比莎却还盯着艾琳。

　　“正是。” 安珀说，“这正好引出我们今天的课程。” 她转向桌子，开始翻动书页，“这是一本魔典。在你们准备好之前，禁止拥有甚至观看。入学时若携带此类书籍，会被没收。” 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时，安珀的目光扫向艾琳。

　　在塔比莎看来，艾琳狠狠瞪了回去。

　　“看前面，姑娘们。” 安珀责备道。

　　卡特琳和塔比莎转回身，都伸长脖子想看清那些禁页上的内容。符号与图表飞速闪过，根本来不及细看。但安珀翻到某一页时停了下来，斥责后排两个交头接耳的姑娘。卡特琳的心跳骤然停滞，安珀停驻的页面上，正是她梦中的那只野兽。

　　“贤者女士，那是什么？” 她尽量装作随意地问。

　　安珀低头瞥了一眼，立刻翻过书页。“哦，那与你们无关。 恶魔学是第七环的内容，你们至少要成为行法匠才会接触，甚至可能永远不会。”

　　卡特琳屏住呼吸，剩下的课程她如坠梦中。我必须再看看那本书，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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