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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与新生,虫姬

小说:虫姬 2025-09-11 22:02 5hhhhh 7480 ℃

墨灵姬身形再次化作灵力乱流消失在原地后,厉雪衣浑身一松,躺倒在床上,白被被压出几道褶皱。仰头望向穹顶那悬挂的光辉——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太阳还是徒有太阳形状的灯盏。说是太阳,却不见流云掠过;说是灯盏,暖意却又能透过衣料渗入肌肤,倒叫人根本无法分清。

可这种暖意,是她在阴傀宗时连梦里都未曾接触过的。那里终年都被雾霭所笼罩,石壁渗出化不开的阴冷,连月光都是仿若掺冰。就算是自己接到阴偃师杀戮作恶的任务,也丝毫无法感到阳光下的暖意,眼前只有无边血海,被制成人偶的村民,阳光也在眼前彻底消散,只留下杀戮时的麻木,哪有这样的光,能让暖意渗入肌肤?

指尖慢悠悠抬到眼前,她盯着这双手看了许久。纤纤玉指在她的眼前反复张合,葱白似的指节细细巧巧,张合间能看到粉色的指甲盖,哪有半分当初握刀杀人,制作阴傀时磨出的老茧?她试着蜷起手指运力,掌心却空空荡荡,连带着记忆里那摧筋碎骨的刚猛拳力,都像被抽走骨头一般,连点残影都抓不住。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自己决定叛离宗门的那一刻,被追兵追杀,身中剧毒,就连当初的功力和自己学习的阴傀功法,甚至是好不容易到达金丹后期的修为都被削减地干干净净。能活下来,有机会朝着那阴偃师去复仇,救出还被迷惑和被抓住做成傀儡的师兄弟和师姐就已经千幸万幸,哪还有当初自己的力气?

手落回身侧,指尖又不经意间划过自己身上穿着的素白长裙。丝绸顺着纤细柔软的腰身滑下去,拂过新生的皮肤,带起一丝微弱的瘙痒,就像一根羽毛在那轻轻的扫了一下。厉雪衣猛地绷紧脊背,那点痒意竟顺着肌肤扩散到脸颊,烧得她耳尖都泛起了红。

她就这样抬着头望着头顶那金色的光亮,直到眼角泛起倦意,才慢悠悠扶着床沿起身。漂浮在床边半空的穿衣铜镜擦得铮亮,倒映出就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身影——柔顺丝滑的长发垂在肩头,一侧青丝长发半掩左瞳。衣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光滑洁白的双肩。

厉雪衣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将脚踩在柔软草地。脚腕刚一用力,膝盖就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她发出一声陌生清脆的慌乱呼喊,伸出手扶住床柱这才没栽下去。再迈步时,裙摆缠上脚踝,步子迈得又小又急,倒像刚学步的孩童,每一步都踩得磕磕碰碰。素白丝绸包裹的丰满双胸给自己身体前倾重量,这两颗硕大的玉球又将双腿完全遮掩起来,使得她完全看不清自己的步伐,只能凭借感觉一步步的摸索。双腿之间空落落的感觉,裙摆扫过小腿的触感让她浑身发紧,羞耻感也瞬间笼罩住她的全身,连带着脊髓都变得僵硬,活像一只被牵丝牵引的美人木偶。

她在摸索中渐渐稳定了身形,这才赤裸双脚,缓缓走向那远处矗立在空气中的孤独木门。

脚下的花草随着她的步伐愈发繁密,并在某一时刻忽然铺展成殷红的花海。厉雪衣踩在草地上,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楚感受得到草尖拂过脚底的微弱瘙痒,像细碎的风在空中打了个圈。

她又轻轻吁了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心绪,而当其再度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的花圃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就连方才三两结伴走过的春殿弟子也失去踪影。寒气瞬间笼罩住她的全身,使她不自觉抱住自己纤细的身躯。

片片雪花从空中落下,不过数秒,便将整个区域笼罩成雪白。听过墨灵姬对宗门介绍后,厉雪衣明白,自己似乎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区域。

脚下的花海瞬间化作白雪皑皑的地面,方才脚下传来的暖意与瘙痒顷刻之间被刺骨严寒覆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得到脚底传来的刺痛。她只得尝试运转自己的功力,希望能从丹田中挤出些残存的内力来抵御严寒。

所幸的是,一股淡紫色的灵力悄然裹住她的周身,那光晕稀薄,随时都会消散,却终究挡住了大部分的寒意。此刻虽依然有冷意从灵力缝隙中渗透进来,却也不至于冻彻骨髓。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继续向前迈进,头顶的阳光不知不觉中悄然隐去,唯有落雪之上,无边的深蓝极光,与璀璨星河交织辉映。青紫色的深蓝光芒蜿蜒环绕,首尾相接,呈现出一道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在风雪中轻轻搏动。当环带的弧光漫过天际,星河便是像被扰动的潮汐,亿万星辰顺着光轨流淌,一半沉入雪色的静谧,一半嵌入环中的弧光。

厉雪衣一边观望头顶的星辰奇景,一边在这片无人的静谧雪地中缓缓向前移动,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一点微光忽然撞入眼帘。

那是无数悬空旋转的七面宫灯,每一面都刻画着截然不同的图案,在这片雪域中静静流转出细碎的光。而在灯影之下,几道身影或站或坐,僵滞如凝固剪影,连呼吸都仿佛被风雪冻住一般,纹丝不动。

她有些疑惑,本以为是这片雪域的弟子,便加快脚步凑上前,而当到了面前才看清,那并非活物,而是数座雪人,眉目盎然,竟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厉雪衣凝眸望去,只见一只狐女静坐于覆雪岩石——那由白雪精心雕刻而成的塑像,七窍玲珑,栩栩如生。眼角低垂,双手叠放于大腿之上,身上的长裙似被寒风掀起一角,仿佛下一刻便会在雪中舒展。头顶狐耳静滞耸立,身后三条狐尾蜷着雪沫,似乎要在顷刻之间摇散风雪。

丰满的双乳从低垂到露出肩膀的衣领中探出一半,长裙的缝隙,完全露出两条纤细的双腿,衬托出雕刻的精心。厉雪衣静心凝视,却不知为何,竟感觉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幻觉吗?”她喃喃自语,指尖迟疑向前探去,却就在她的手抚上雪塑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如玉石敲击般清冷嗓音。

“还是希望师妹别乱碰,这些可都是活人铸就的冰雕,每一尊还有属于她们自己的意识,还望手下留情。”

厉雪衣朝后看去,但见雪幕中一道素白身影翩然而立。

雪落无声,她静静站在雪地,身上却不染雪皑,厉雪衣仔细看去,却惊觉白雪落在她肩头的一瞬,便立刻被无形的寒气分解。

但见她一袭素白纱裙寒风轻曳,宛如雪中霜魂,广袖垂落,外层轻纱,随步生寒烟。内里软缎,雪落而无痕。冰霜与寒云纹路若隐若现,似有月光在衣裳间流淌。腰间银丝涤带,裙摆直至脚踝,前端开衩露出如玉双膝,却赤足站立于地,不畏寒冷,恍若雪莲绽放,又如雪女于寒夜现行。

手中一柄长灯散发幽光,深蓝灯罩墨影暗扫,依稀可见只存于梦中的空中岛屿与孤鹤掠过的轮廓。灯柄末端深蓝流苏随风轻晃,流苏尽头的银铃也发出轻微声响。

还未等厉雪衣反应过来,她便瞬间来到面前,踮起脚尖,恰好与其平视,气息轻拂厉雪衣颊边:“你就是师尊提到过的新弟子,厉雪衣?”

厉雪衣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右脚点地,擦出细不可闻的声响。方才周遭明明空无一人,这女子却像从暗影中渗出一般,连衣袂摆动都听不到任何声响,带着猝不及防的寒意。她只轻轻点头,指尖已悄然攥紧袖角。

那女子向后退去,却只如空中漂浮,双脚踩在雪地中,竟没有半点声响:“既如此,不必拘谨。”她语调平缓,目光却带有穿透性:“既然你已决定抛去过往肮脏的堕落男子之身,入我门下拥新生,即已代表过往那恶人已随旧身一同掩埋,如同此间深埋雪下之物。”

厉雪衣只觉喉间发紧,攥紧衣袖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皮肉。她能感受得到那女子的目光正落到自己的颈侧——尽管只有纤细光滑的脖颈。

“肮脏……”她下意识重复这个词,尽管自己已经彻底与阴傀宗决裂,但这个描述过去属于阴傀宗的自身和过往宗门,还是有些不释然。

那女子突然抬起手,广袖扫过雪地时带有细碎冰晶。她轻点厉雪衣的嘴唇,寒气也让厉雪衣的脸颊瞬间凝了一层细碎冰霜:“你还在抵触?”

那双眸子正如极寒深潭,深处藏着细碎银光,看得她心口一阵发寒。她刚想解释自己过去误入歧途,现以彻底与过去决裂,只想剿灭阴傀复仇,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弟子不敢。”

“不敢便好。”她将手收回,转身裙摆扫过积雪,依旧悄无声息。她提着长灯往雪野深处走去,幽兰光晕在极光下映照出模糊不定的虚影:“随我来,师尊吩咐过我,要先替你洗去这旧身的浊气。”

厉雪衣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盯着她纤纤玉足在雪地中的脚印:那些脚印浅得就像从未存在,转眼便被新落的雪花彻底掩埋。她又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印,和这女子完全不同,自己足底所留下的痕迹,目光落下时才勉强被雪花填满。

穿过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小树林,她听见长灯流苏下的银铃又响了几声,这次却并非由风吹响动,而是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震碎了。她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袖角所沾染的一滴污渍正在消融,最终化作一缕寒气散去。

“我宗划为春夏秋冬四时之殿,所学功法亦有不同。”女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名为梦雪,冬殿殿主,所学功法为御冰之术与引梦之术,云梦宗最初的功法之一,”她停了一下,“但若要入我殿,所先学的不是功法,而是静心,若心无法平静,引导的梦境便会混乱不堪,甚至反噬自身,沉沦梦中永远变成傀儡。”

“你身上的玉佩,先拿出来吧。”

厉雪衣身体一僵,手猛然按住胸口。这枚玉佩挂在她纤细脖颈上,是当初师姐送给自己的礼物,也是自己过去的证明。

“埋了吧,”她在一棵枯树下站定,蓝光骤亮,照出脚下一块松动的雪块,“纵使此旧物承载旧忆,但是旧物不除,新生难立。”

厉雪衣呆呆看着手心的玉佩,感受着玉佩挂在脖子上的触感,师姐的面容还在自己的眼前回荡。她咬了咬牙,将玉佩从脖子上摘下,自己在逃亡中一直珍视的物品,还发出淡淡的绿色荧光。她蹲下身子挖坑时,指尖触到的积雪却变得滚烫,使得她猛然缩回了手。雪地中自己面前竟凭空出现一座深穴,在夜中更觉漆黑。

“扔进去。”梦雪的声音又多出几分寒意。

当玉佩坠入穴中的瞬间,雪地突然再次合拢,恢复了平静。厉雪衣抬起头,正看见梦雪转过身,星河极光与幽蓝光芒的交融,竟让她看清梦雪嘴角一道极淡的冰纹,如同被风吹裂的偶人。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冬殿的新弟子,”她抬起头,轻抚厉雪衣的脸颊。掌心寒气渗入肉体,竟使得他想起自己还是男孩童年时的母亲,也是这样抚摸着自己的脸。“引梦之地,应当弟子姐妹之间的信任,若有背叛,形如方才雪偶。”

话音刚落,长灯上的银铃再次响起,灯壁上的两只白鹤竟活过来,振动翅膀飞向夜空,于极光之下盘旋三圈,化作一件冬殿白裙与一盏淡白长柄宫灯,落在她的手中。

“换上此衣,”梦雪面无表情,“即可成我冬殿师妹,之后我便引你去见其他弟子。”

风雪掠过耳畔,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第一次盖过风雪,那声音沉稳有力,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这副新的躯体中重新苏醒。

而另一边,永恒晚霞笼罩着整片红叶林。殷红的枫叶在霞光中闪烁着如血一般的光泽,其中又伴随着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虫鸣。而在这座无边枫林的某个角落,落叶将一座石亭完完全全包围,亭中叶离,枫红,鹿瑶及几名秋殿弟子围坐石桌。

“我秋殿向来都以养蛊为要”,枫红坐在叶离旁边,一只手轻轻按住叶离小小的手背,声音混杂着叶响与虫鸣。她伸出手,一只深紫色的螳螂落于她的指尖,“此处枫叶林,绵延无际,每一处都藏有万千蛊虫。这里不仅是最好的温床,也是最适合我殿弟子修行棍法与毒功的天然道场。”

石桌上的清茶早已凉透,杯壁凝结出厚厚的水雾,映着亭外的霞光也微微发颤。一名秋殿弟子用指尖轻叩桌面,鲜红染甲如同淬血,引得几只藏在石桌缝隙中的银丝蛊扭动着身体探出头来,细如发丝的虫身闪烁着冷光。

“枫红师姐说得没错,就说这红枫的虫鸣”她指尖悬于上空,任由银丝蛊喷吐虫丝缠绕指尖,顺着虫丝向上蠕动,“听着寻常,但每一声都暗藏着蛊的气息。”

“青山隐隐水迢迢,云深不知处,有蛊藏幽篁。”那弟子唱了一句,笑着继续说,“新入门的师妹,需要先学辨声听蛊,听不出哪里是寻常虫鸣,哪里是豢养蛊虫的警示,在这里走不出半里地就得躺进落叶堆中。”

风蝗蛊趴在叶离的肩头,轻轻打了个盹。她下意识朝着枫红身边挪了挪,目光扫过亭外那些飘落的红枫,总觉得那些落叶堆中藏有无数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但或许是自己身上的蛊血,这种视线并非威胁,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不适。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新收服的炎蝗蛊的脑袋,甩着两条永远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轻声回应:“但这里看起来似乎却远比外界要红得多,而且,这里的每一片树叶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莫非它们也是蛊虫?。”

“小离这就问到点子上了。”枫红微笑着抚摸她的额头,“毕竟这些红枫,可都是以蛊虫之血滋养而成,时间久了,这里的枫树也就变成半蛊半树的样貌,自然枫叶的颜色也变得如同血色了。”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捏住一只红得发黑的枫叶。

“换句话说,这里的每一片枫叶,都可以算作一只活蛊原体。”

叶离将红枫接过,指尖刚触碰到叶片的刹那,便察觉出异样。寻常枫叶的脉络应该呈舒展的掌状纹路,这一片却不然。仔细端详,那些暗红的脉络竟像一条条卷曲的小蛇,循着某种诡异的韵律慢慢收缩,在叶片间结成了错综复杂的网。整片枫叶都似是在呼吸,泛起极其轻微的起伏。

“所谓活蛊原体,算是能够塑造成任意一种蛊虫的原始胚胎。”鹿瑶在一旁补充,“离儿,试试吧,你的蛊血圣体倒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略过所有培养过程催化它们为成虫。。”

“仅需一滴血液。”

叶离点点头,轻轻咬破纤细的指尖。伴随着一阵尖锐痛感,一颗荧蓝血珠便从指尖伤口顺着白暂皮肤滚落,恰好落在那片红枫之上。

血珠被红枫瞬间吸收,起初只是细微震颤,像是石子投入湖面后溅起的涟漪。叶离眼看着叶脉骤然绷直,那些蜷缩的小蛇竟真的扭动起来,荧蓝顺着纹路疯狂蔓延,将整片枫叶染得愈发浓艳,连边缘都闪烁着荧蓝光芒。

“嗡……”

一声极快的昆虫嗡鸣从叶片中响起,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叶而出。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红枫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脉络凸起如骨,叶肉翻转化作层层叠叠的虫翼,边缘生出如同镰刀的倒刺。数息之间,那片枫叶已,彻底化作一只赤红的飞虫,六足锋利如同镰刀弯曲,复眼闪烁着荧蓝的血色微光。

“这就是蛊血圣体吗?”枫红眼中闪烁惊叹的目光,“这镰枫蝶本需以百种虫血喂养三日月才可使其化作胚胎,再过三日月才可长为成虫,这血脉竟真能一步到位。”

飞蛊在她的掌心盘旋几圈,并停在她伸出的指尖,而后振翅飞起,与她肩头的风蝗蛊触碰,发出细微的共鸣声。叶离看着空中翩跹的赤色身影,似乎也觉得外面那满地的红叶,似乎也染上几分熟悉的暖意。

“对于它们而言,蛊血圣体倒像是母亲一般的存在。”鹿瑶笑着开玩笑,“世间万物,相比于灵根和修为,更认血脉。”

“母亲什么的……”叶离眼角动了动,语气带有几分尴尬:“搞得我都不敢去使用它们了。”

“小离,”枫红偏过头看着她,“你和蛊虫有着天作之合的的相性,这恰恰与我们秋殿最为契合。所以,”她微微起身,语气郑重:“我代表所有秋殿弟子,恳请你入我殿下。”

“诶?”叶离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被殿主亲自邀请,更遑论那声带有敬意的“恳请”,刚想开口,身边又传来几声清脆的嗓音,带有几分不忿。

“师妹此话差矣,小离可是先去我们夏殿的。”丹砂不知何时站在亭外,双手叉腰不满地说道,“她明明答应过,想随我们夏殿一同炼丹的。”

“那个……我只是说过这样炼丹很有趣来着……”叶离在一旁小声嘀咕,偷偷吐了吐舌头。

“师姐,小离师妹身负蛊血圣体,我们秋殿的蛊道最需要这般人才来传承,就算是去你们的锅炉房里,岂不是明珠暗投?”枫红笑着回答,语气中却带有一丝毒辣。

话音刚落,一道罡风便擦过枫红的发梢。只见丹砂手持一把半人高的折扇,面露温色。

“那是夏殿的炼丹房,”她立刻大声反驳,眉梢挑得更高,“空间奇绝的一方洞天,才不是什么锅炉房,更不是你们这养虫的破树林,玩虫女!”

“你说什么!”枫红手中也召出铁棍,翻身而起,“出来单挑啊!”

“你以为我怕你啊!”

叶离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歪过头问鹿瑶:“二位师姐一直都是这样吗?”

鹿瑶笑了笑,回答:“这两个孩子从刚入宗门就是如此,明明都是同时进来的姐妹,却总是在这方面欲争个高下,但转头却又能和好如初。”

“好了,红儿,砂儿,”

争论声戛然而止。

“我们可得给离儿选择的时间,不是吗?”

二人对视一眼,虽仍带有一丝不服气,却齐齐收了神色,垂首应道:“是,师尊。”

回到明月殿的房间,叶离身形一纵,小白团子般轻盈跃上足有她半人高的床铺,舒展身子张开双臂趴倒在床上,脑袋埋入枕头,喉咙里发出几声软糯的咕噜,全然不像她体内灵魂会发出的动静。额头左右碾压枕头的瞬间,余光扫过,正瞥向旁边悬浮的铜镜。

她翻身坐起,铜镜中倒映着是全身雪白的小女孩,只是那双赤色瞳孔却没有丝毫光彩,只有一片赤色混沌如静止深潭。

叶离盯着镜中那抹赤色,指尖无意识蜷缩。方才喉咙里溢出的软糯咕噜声还残着暖意,现在却像被镜中冻住,僵在喉头。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掌心触到一片温热,可那片无光的赤色就像是生了根,闭着眼也会在脑海里翻涌。床铺上的被褥被她方才趴得有些皱,绒毛蹭过手背,带来些许微氧,她却并未察觉。

“又是那种感觉……”她低声呢喃,声音还带有些许孩童的软糯,尾音却微微发颤。话音刚落,镜中的倒影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像是一只只毒虫扬起的涟漪,要从镜面中溢出来一般。

紧接着,一只噬肉蛊从镜面探出头来。

叶离猛地向后一缩,脊背撞上床头,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碜,再抬眼时,镜中已经恢复平静,只是那抹赤色深潭,比刚才又深了一些,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破碎的虫影在瞳孔中蠕动。

她定定看了半饷,忽然起身凑近铜镜,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镜面。镜中倒影近在咫尺,雪白的睫毛颤了颤,扫过镜面,留下几道细小轻影。

镜中的倒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凝视着,如同彼岸花的赤色双瞳,映得她眼底也染上一抹浅浅的红。

额头的冷汗还未干透,黏着几缕雪白发丝,贴在微凉的皮肤上。

从成年男子的躯壳被硬生生挤进这具稚嫩的女童躯体,更遑论那在虫池中,被无数噬肉蛊包裹的五十年,无数蛊虫窸窣着爬过咽喉,钻进指缝和五官的孔洞,啃噬血肉又在死亡的一瞬间恢复原样苏醒,一次次循环的痛苦,早已不是记忆,而是刻进魂魄的烙印。

它们从不是安静的过往,而是一次次挥之不去的梦魇,总在她不经意间挣脱枷锁,在脑内如波涛深渊翻滚。方才镜中的那一幕,只不过是又一次的噩梦掀开现实的缝隙,将那些蠕动的虫影,蚀骨的痛楚,窒息的黑暗,一股脑重现出来,在她的眼前交织成逼真的幻觉。

冷汗顺着嫩滑雪白的脸颊滑落,砸在连衣长裙上染出一小片深色。她抬手放在额间,掌心的温热还是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恐惧,那是虫池底部终年不散的阴冷,在那五十年,暗无天日的喂虫的禁锢中,唯一不曾离开的东西。

她掀起自己的裙角,露出白暂的腹部。中间栩栩如生的蜘蛛图案,光是抚摸就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约约针扎般的痛。

她只好继续趴在床榻上,任由身下柔软的床铺一点点缓和刚刚的刺痛与不安,像沉入一片柔软的云中。可这份短暂的安宁还未捂热四肢,房门却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而出现在叶离眼中的,是那双标志性的鹿角。

“师父!”她立刻起身,鹿瑶点点头,温柔地坐在床边。

“离儿,考虑地怎么样了?”

“还没有考虑好。”她摇摇头,“秋殿的蛊虫和我的血脉非常搭配,夏殿的炉火也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鹿瑶抬手拂过她浸湿的白发,指尖带有草木的清润:“红儿和砂儿争论了这么多年,并不是为争哪个殿更好,而是想让每个新来的姐妹都能找到最适合她的修行之路。”她从袖中取出两枚戒指和一枚小瓶:“左边是可以存储本命蛊和消耗蛊的蛊戒,右边是能滋养各种丹药的润丹瓶,你不必急着选,可以先试试它们。”

她拾起蛊戒和润丹瓶,轻轻晃了晃。左边的蛊戒在灯光下闪烁着银灿灿的反光,而右边的润丹瓶则透露出一点微小的蓝光和湿润的触感。

“师父当年也选了很久吗?”她抬头问,赤色瞳孔中倒映着鹿瑶的微笑。

“我?”鹿瑶笑了笑,“在我还没成为宗主的时候,我没有明确选择任何殿,硬要说的话,我是进的以炼药和培养植物药材为主的春殿吧。”

叶离捏着那枚蛊戒的手指微微收紧,明亮的银色环面映出她眼底的深红,像揉碎的枫叶落入深潭。

“春殿……是和花草打交道吗?”

“没错。”鹿瑶指尖轻叩床沿,发出轻微的敲击,却在这安静的空间显得额外响亮。“春殿的花田与药圃总散发着清香,又多有化为草木者于无人处低语,永恒处于凌晨之时,弟子以绿衣和草木融为一体,茯苓在土里翻了个身就长出新的菌丝……”她看着叶离疑惑的眼神,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植物就像蛊虫一样,懂得哪个对它好,更何况那些由人化作,天生灵性的草木。”

“那师父是怎么成为宗主的呢?”她又追问道。

“因为和你师尊的约定。成为宗主,并不是觉得哪个殿最好,而是希望每一个殿都好好的。”她将一片从秋殿中带出来的枫叶放在叶离手心,“就像这红枫,离了秋殿的土壤会枯萎,可若没有夏殿丹火淬炼药性,春殿露水滋养根须,也成不了成虫。”

叶离捏着手中的红枫,指尖拂过叶片,竟能感受到红叶微微的颤动。这使得她想起自己方才催活的镰枫蝶。这四殿,虽然分开却又相连在一起。

“离儿,”鹿瑶轻声,“你不必急着选,秋殿的蛊虫与你的血脉相连,春殿的药草能抚平你的创伤,夏殿的丹火能温养你的残魂,冬殿极光星河下的梦境能让你摆脱噩梦。想选哪个殿并不重要,而是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

“活下去……”她轻轻重复这句话,在那暗无天日的洞窟虫池中,她无法选择自己的活和死,每天都在剧痛中被无数次啃食蛀空,却又被复活修复血肉再次承受这痛苦,就连自己的记忆都被啃食殆尽,除了自己过去的部分知识和身份,其他全部无法逆转的遗忘,待被那个叫镜的女孩从虫池中救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新生的孩童。可鹿瑶说的活下去,却带着阳光的温度,带着草木的芳香和选择的余地。

“我想……都试一试,可以吗?”

“当然可以,”鹿瑶笑出声,“四时之殿也不过是决定最主要的修行流派和居住环境,并没有定下非要选一的规矩。”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小玉牌,牌面上刻着云与月交织的图案。“离儿,拿着这个,四时之殿始终为你敞开。想去看着春殿花圃的晨露,便去,想闻夏殿丹炉中传来的芳香,便去,秋殿晚霞照耀的枫林最是好看,冬殿的极光星河能将整个夜空照亮,你慢慢看,慢慢选。”

叶离将玉牌接过,触手微凉,却在掌心渐渐捂出温度。玉面刻画的图案正散发出阵阵淡蓝的荧光,映得她眼底的赤色都柔和了几分。

突然,她放在床边桌上的小葫芦振动起来,一只赤红的身影从葫芦口硬生生挤出,翅膀上的镰刀刮过葫芦口的边缘,发出细碎的刮擦声。原来是那只镰枫蝶,不知何时钻入蛊葫芦,跟着她回到明月殿中。

风蝗蛊和炎蝗蛊从她的肩头爬出,晃了晃触角,翅膀振动发出阵阵嗡鸣。

“它们也在等着你做决定,”鹿瑶笑着晃了晃头顶的鹿角,“不过不要着急,先好好睡一觉,冬殿的弟子送来了入梦散,点在床头就不会被噩梦惊扰了。”

鹿瑶推门离开后,叶离重新躺回床上。她将玉牌拿出,握在手心仔细端详。入梦散发出阵阵清香,混着三只蛊的虫鸣,使得她眼皮也慢慢沉了下来。

临睡前,她最后一眼看向床边的铜镜,那可怖的幻觉渐渐被烟雾遮掩,倒影依旧深邃,却不再像是静止的深潭,而是映着枕边的三只小虫,映着手心的玉牌,映着屋外渐起的月光。

“不管怎么说,我真的能够重新活下去了。”

她往被窝里缩了缩,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中,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丝浅浅弧度。没有噬肉蛊的啃食,也没有被铁链锁住四肢,无法动弹的压抑,更没有山洞中的湿寒,只有被褥传来的暖意。

“明天,先去见见枫红师姐,决定自己的主修流派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在入梦散的催促中沉沉睡去,赤色瞳孔终于合上,遮住那片彼岸花浸染一般的混沌眼瞳。

这一夜,没有噩梦。

而在她沉入梦中后,镜子却再次泛起涟漪。一名穿着东国服饰的女孩,戴着狐面在镜中缓缓浮现。

“嘻嘻,序章结局不错嘛,我的小白狐。”

另一边,极光和星河笼罩下的雪原,梦雪屈膝蹲下,纤纤玉指拂过白雪,紧接着,一枚玉佩悄然握于掌心。

“雪衣,你所经历的一切,如噩梦一般冰冷虚假,但是,那个女孩和你的感情,没有半点掺假。”她自言自语,语气轻柔,“等到一切结束时,就将它还给你吧。”

“师姐!”

“殿主!”

身后陡然传来冬殿师妹的声音,梦雪突然慌乱,迅速将玉佩收进袖中。她缓缓起身,方才的温柔语气尽数敛去,再度恢复清冷,“咳咳,引梦术研习得怎么样了,告诉雪衣师妹引梦术的法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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