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然下降了。

　　帕罗雅佳尔伯爵抬起头时，窗上竟然结出了一层霜。

　　“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我已经叫人去查看了。”老管家笔直地站在一旁，凝望向城堡下方的城市。

　　“先不管这个。马利现在到哪里了。”

　　“老爷，诺尔多夫阁下已经到达森林中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好。”

　　伯爵吐出一口长气，老管家替他披上了大衣，接着他在躺椅上躺了下来，闭起眼。

　　“你说，我们做的对么。这样和叛变，只有一线之隔了。”

　　“老爷，大小姐的安危高于一切。”老管家沉声道，“帕罗雅佳尔家族的徽章不能被任何东西辱没。”

　　“......也是。”伯爵沉默片刻，“但是和哥布林交易，真的可靠么。”

　　“老爷，帕尔逊从男爵阁下的采购工作做得十分顺利。哥布林那边乐于采购先进的盔甲。”

　　老管家顿了顿，“我从小道消息打听到，似乎帝国西方的部落已经接收了一批从遥远诺坎夫山脉被流放出来的矮人工匠。我们也许可以趁着哥布林掌握更成熟的锻造工艺前尽可能的和他们交易。”

　　“城里的哥布林商人，现在在哪里。”

　　“老爷，它们目前在中心街做生意。”

　　“民众对它们的反应大么。”

　　“那些有一定年纪的平民对它们表现出了敌意。但年轻人和小孩——那些没有参加过战争的，只是觉得它们新奇。我派遣了士兵保护哥布林商人。”

　　“很好。”

　　哥布林帝国幅员辽阔，靠着攻占人类无法开辟的森林也无法开垦的荒漠，早已构建出超乎想象的庞大帝国。然而先王去世后，被新加冕的特洛伊三世并不在乎这些瘦弱愚蠢的绿皮怪物，在对方提出建交后当即便同意了，并无继续战争的打算。

　　然而那些位处内陆的贵族又怎会知道边境的战况。哥布林早已探出大片的矿山，并靠着庞大的数量缓慢掘进。它们没有采矿的技术，但它们也不会退缩。不如说，那些哥布林矿工大批地死去，尸体被卖给了死灵法师，得到的钱制造出了更多镐子，更多的哥布林继续开采，然后不断在事故中死去或者活生生累死——靠着性命，它们竟然研究出了开矿的方式。当然，对于这些野蛮低效的采矿方法，当他写信呈报于陛下时，得到的回复竟然是，[帕罗雅佳尔家族的勇猛，难道已然在岁月中消失了？]

　　然比起用命堆出来的采矿技术，冶金技术是它们无法掌握的，而那些可以被绑架的冒险者，也不知道冶金的办法。于是在过往的十年间，随着杰茜远嫁托罗港，他开始大批地向哥布林出售劣质盔甲武器换取它们的矿石，并储备了足以武装一支八百人重骑兵部队的盔甲和长枪。

　　他并不清楚自己何时会用得上这些装备，但他已经闻到了末日将至的气息。他老了，但昔日征战半生的直觉已然健在。作为直接和哥布林接壤的领地之主，也作为当初参与了卡莱德斯战役，见证远征骑士团被哥布林用谋略伏灭于空城中的惨状。他知道这些矮小的，连初出茅庐的冒险者都可以单打独斗杀死几只的弱小魔物，已经是无法估测实力的庞然大物。

　　前日接见了萨卡班时，他没有寒暄太多。在知道对方是非人学者后，他直截了当地问起了哥布林的情况。比起巴尔迪公爵，他显然更需要萨卡班这样的人才。

　　于是在夜晚，休整完毕的萨卡班坐在他对面的天鹅绒椅上，告诉了他哥布林的聚落结构。

　　哥布林单体战斗力，约莫是一个未经训练的十四岁少年，而且智商不高。但每一百个下级哥布林，就会诞生一个更强壮的个体，并形成初级聚落，在强壮个体的带领下骚扰临近魔物群或者人类的边境村庄。

　　大约每十个聚落——也就是一千只哥布林中，会诞生一只拥有智慧的精英个体。它们的智慧介乎小孩到学者之间，因为资料很少，只能从过往哥布林主导的战役中分析出它们指挥官的水准。

　　这一千只哥布林形成了部落，不再游荡并占据了特定领地，开始农耕或是有规律地狩猎，形成不小的威胁。

　　在数百年前，哥布林最大的规模也不过是五千只哥布林组成的部落群，但后来随着他猜测是更高层的智慧个体的出现，这些部落联合起来，形成了三万只哥布林规模左右的王国，开始有序扩张。王国的首领——姑且叫它哥布林国王，是一只体型和巨魔相当的极巨大个体。但萨卡班认为它并不是实际的首领，因为它的智慧并不足以领导庞大的行政结构。

　　在传统哥布林部落中，新的智慧个体出现，变会取代老的领导者，但老智慧个体并不会被驱逐，而是会成为祭祀，或者类似长老的存在。萨卡班在笔记中论证出了一个可能性——王国同样存在类似的系统，即是由老年智慧个体形成的议会结构，由某个超智慧个体领导，实际掌控王国的运作。

　　到现在，如果他的计算准确，哥布林帝国已经有了二十万的成员，智慧个体的数量应该在三百个左右。

　　萨卡班又统计了过往二十年的战役——哥布林的寿命大约是十五到三十年——粗略估算，这二十万哥布林中，有五万较强壮个体组成了军队，符合在王国边境记录的规模。

　　“我可否这样理解，在卡莱德斯战役，这群绿皮魔物投入了百分之四十的军队，仅仅是为了攻占卡莱德斯......”

　　“噢，也许不是为了卡莱德斯。”萨卡班笑了笑，“也许是为了大人您的军队......也许。毕竟它们最终于我们建交了，根本没有必要投入那么大的力量在卡莱德斯身上。恕我冒昧，大人，卡莱德斯并没有太大的价值，除了是一处边境哨所外。”

　　它们究竟为了什么？

　　卡莱德斯战役虽然最后以全军覆没告终，但哥布林也损失了两万士兵。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哥布林的尸体在城内堆叠成山，数天后便形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为了解决危机，他不得不聘请了许多风元素魔法师将尸体的污染驱散。

　　“先王曾经主导过刺杀计划，训练了大量刺客潜入森林，刺杀哥布林的智慧个体。”萨卡班缓缓说道，“但很可惜，大部分都失败了。男性刺客被拷打后残忍分尸，女性刺客......下场极为悲催。”

　　“杜卡夫阁下，为何对哥布林如此了解？而且据我所知，这刺杀计划，是陛下的秘密。”他喝下一口淡葡萄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魁梧的男人。

　　萨卡班起身，对他行了礼，“我要先行告退了，大人。”

　　他走到门口时，轻声说道，“我知道，当然是因为......亲眼见过。足以让一群愚蠢魔物发展成帝国的残酷与血腥啊......是足以让人癫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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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卡班-杜卡夫是个聪明的人。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能够获得巴尔迪公爵的青睐，从名不见经传的边境学者，一跃成为了托罗港的外务首席。

　　外务首席这个职位。虽然没有多少权力，却足以保证一个人下半身的荣华富贵。像这样的位置，曾经几乎都是留给出身尊贵的贵族之后，但如今给了一个没有贵族头衔的平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许多人试图找出萨卡班的身份，但除了他有个名为琦琦的女儿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知道萨卡班的妻子究竟是谁。至于那些和他有过关系的名流贵妇，虽然对他的功力和满足赞不绝口，当问起是否知道萨卡班的来历，她们又纷纷摇头。毕竟他那东西好用就够了，她们可没兴趣了解他的故事。

　　在萨卡班空白一片的过往之外，在他偶然间透露出的信息之中，也充满了矛盾和误导。他的身材过于魁梧，却又知识渊博；他总是和女儿安安静静地在房间里看书，却能在最血腥的谋杀现场和最威严的贵族面前淡定自若，丝毫没有书呆子的畏缩。

　　人们只知道，他对于哥布林的研究无人能及，许多事情，仿佛亲眼所见。

　　帕罗雅佳尔伯爵就是这样看待他的许多人之一。

　　在萨卡班安顿下来的第二个晚上，他再次召来了这个胡须灰白的魁梧男人。

　　“杜卡夫阁下，你为何会费心研究哥布林？这些智商低下，肮脏丑陋的弱小魔物，真的值得耗费心神么。你知道，钻研哥布林甚至无法让你在魔物学者的社交圈中获得名誉。”

　　“伯爵大人，确实有不少人会嘲笑我。”萨卡班翘起二郎腿，衬衣下肌肉鼓鼓涨涨，“但历史证明了哥布林并非轻松的对手。不如说，比起王国其他边境线所面对的巨魔，腐人，兽族之类，哥布林才是真正的威胁。研究哥布林，和研究王国的命运，是划上等号的。”

　　“三百年前，王国伟大的先王之一，普拉提斯一世陛下，曾经亲自率领八百名重甲骑士，三千名随从及五千名训练有素的长弓手，几乎是倾尽全国之力，试图一举歼灭藏匿于卡卡洛斯山脉的哥布林聚落群，顺带扩张王国的版图。那时王国虽无今日的强盛，却十分蔑视只懂得骚扰村庄的哥布林。”

　　“然而这预计七日便可以结束的远征却被拖至足足三十日。如先王预料，五千只哥布林组成的军队很快溃散了，但他们所见的，却是那些负责劳作的下级哥布林，捡起粗糙的短剑和短弓，在强壮个体的命令下继续反攻。他们面对的不是五千只哥布林，而是两万只分散在陌生之地的哥布林。”

　　“事实证明，那五千只哥布林只是负责狩猎和劫掠的职业化战斗单位，但在哥布林领地内的所有哥布林，都拥有战斗的能力，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

　　“除此之外，哥布林的领地极为辽阔，与其说是领土，不如说更像活动范围，包括了荒原，森林，高山，甚至纵横交错的洞窟。先王的军队被困在沼泽和密林中，不断受到哥布林的袭扰，而随着军队推进，疲惫的士兵开始出现伤亡，战马的精神虚弱不堪，负责补给的车队需要长达三天时间才能把粮食送达，在路上又会受到哥布林的劫掠。”

　　“当补给越来越少，先王下令撤军。但撤退的过程中，哥布林从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对军队发起袭击，特别是清晨之时。士兵的战斗意志萎靡不振，慢慢的，在缺乏睡眠和休息下，撤退变成了溃败。这便是史书一笔带过的卡卡洛斯战役。先王普拉提斯一世在马背上被哥布林一箭射死，九千战士只有一半撤出了森林，损失惨重。先王被哥布林杀害，是王国历史上最大的耻辱。”

　　“而哥布林，这些弱小的绿色魔物，用惊人的繁殖速度补足了讨伐中缺失的人口，甚至靠着军队留下的装备，扫荡了王国西境所有的村庄，又吞并了蜥蜴人的两块领土。”

　　“在普拉提斯一世陛下的战败后，再也没有国王愿意出兵讨伐哥布林。纳达尔侯爵阁下曾经下令放火烧毁森林，但那场三天三夜的大火除了蔓延到边境的农田，导致了一整年的饥荒外，对哥布林几乎没有影响。”

　　“再之后，伯爵大人，便是您先祖的故事了。帕罗雅佳尔家族彻底接管西境防务，成为了哥布林主要的对手。但可惜历代陛下不再下令讨伐哥布林后，所有贵族几乎同一时间不再留意这群野草般杀之不尽的魔物，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残暴的兽族上。”

　　“哥布林一向只骚扰西境的村庄，因此除去帕罗雅佳尔家族的先祖，没有贵族愿意出兵去讨伐对自己没有利益损害的魔物群。”

　　“确实如此。”伯爵沉声道，“许多年前，我写信给斯戴林勋爵等临近的领主，希望他们能提供一些训练有素的长弓手协助我削弱哥布林的实力，至少熬过秋天。但没有领主回应。”

　　“而且毕竟边境村庄的税收大部分都是被骑士征收走，因此，大人花费太多钱财精力去剿灭，似乎并不值当。”萨卡班微微一笑。

　　伯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应该生气的，但他知道萨卡班说的是实话。那些村庄税收低微，又只有一小部分被送到岩城，自然不值得他耗费太多精力。

　　“连陛下都无法剿灭的哥布林，又怎会轻轻松松被岩城的军队剿灭呢。”萨卡班点起烟。与那些更习惯于单膝跪在伯爵面前的下人不同，他显得过分镇定，眼神平静。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除了继续暗杀，没有他法。”萨卡班淡淡道，“卡莱德斯战役发生时，大人只能从岩城分出一部分军队协助卡莱德斯守军战斗。我相信当时大人也有向临近的领主求援，但显然无人应答。卡莱德斯城是大人的领地，西境贵族领地之间的距离相比内陆要更加遥远，因此卡莱德斯的存在与否，自然在其他领主眼中无足轻重。大人，您注定要孤军奋战。”

　　　“哥布林在你的口中，已然是无可战胜。这么弱小的魔物，难以置信......”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伯爵闭起眼。卡莱德斯沦陷后，他确实依旧无法接受自己被哥布林击败的事实。

　　他年纪尚轻时，父亲便病逝，给他留下了两座地处荒凉的边境城市。他想尽一切办法让城市变得富饶，但哥布林的存在让商路变得极其凶险，本就没有通商价值的西境道路更加无人问津。

　　随着哥布林势力壮大，卡莱德斯的收成情况越来越严峻。直到某一天，他收到传信——

　　哥布林对卡莱德斯发起了进攻。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那群苟活在森林中，阴暗丑陋一无是处的哥布林，竟敢主动对他的要塞发起进攻？

　　他当即策马带上亲兵前往卡莱德斯。可当他看到城外那绿色的海洋时，彻底无法淡定了。

　　上万只穿着简单皮甲的哥布林，数十架用树干和藤蔓制造的投石机，那些精度堪忧威力不足的箭矢铺天盖地地射向城内，城墙上的守军用火油和火炮还击，但哥布林组成的方阵只是冷静地推进。

　　火炮射出的铁球无法破坏他们的阵型也无法吓退它们。接着他便知道为什么了——但凡有后退的哥布林，马上便会被最后方穿着盔甲的哥布林纵队斩杀。它们也会恐惧，但它们的智商不足以让它们去思考反抗的办法。它们只懂得听从命令行事。

　　许多年后，卡莱德斯城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这群绿皮怪物要一座城市来做什么。它们似乎只是占领了城市，仅此而已。

　　他无数次组织反击，试图夺回自己的领地。其余领主之间也传开了他的笑话，称他为‘被侏儒打败的骑士’。可只有他知道，贫穷的帕罗雅佳尔家族已经无力组织下一轮全面进攻去夺回卡莱德斯了。而且他不能冒着丢掉岩城的风险，发动新的战争。

　　萨卡班喝热茶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昨日所说，哥布林应该有二十万只，只是粗略估计，毕竟我无法更深入它们的领地。虽说哥布林战斗力低下，但大人，一只哥布林手中粗糙弓弩射出的箭矢和骑士长射出的箭矢一样致命。也许骑士可以凭借符文强化的肉体承受箭矢的射击，那普通士兵呢。”

　　“卡莱德斯战役中，长弓手部队与随从在短时间内便被哥布林居高临下的密集箭矢射击覆灭了。哥布林早已放弃了肉搏战斗，它们每一只都是弓弩兵，每一只都会使用投石机......它们只会拉弓，放箭，这便够了。大人，我们的军队如果可以找到一万个受过一日训练的平民踏上战场，那哥布林也不足为虑了......”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伯爵缓缓开口，“如果我招募十个魔法师，可否有剿灭他们的机会？”

　　“大人，魔法师都是惜命之人。如果他们出现在战场上，哥布林必定会倾尽一切刺杀他们。他们当然不会冒这个风险。更何况魔法师的傲气不允许他们将高贵的法术用于这种低等魔物上。”

　　“倘若真有魔法师愿意效力于我，又会如何？”

　　“哪怕真的有魔法师愿意来到大人麾下，且哥布林无法刺杀，那哥布林必定会退回森林中。魔法师当然不会冒险进入森林，因此只能在森林外等待它们主动进攻。但魔法师每一日就要收取足足一枚金币的报酬——哥布林可以等待一百日一千日，大人可以么？当大人钱财亏空，军队萎靡时，哥布林便会倾巢而出。届时哪怕几个魔法师依旧在效力，也回天乏术。”

　　“你的意思是，如果哥布林向西境进攻，我已经是必败的局面了。”伯爵冷声说道。

　　“是。”

　　萨卡班的直言不讳让伯爵愣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因此我这卑微的下人才会说，暗杀，依旧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至于所谓建交......恕我冒昧，大人。我们的王国，我们的南境贵族，只是一群及时行乐的废物。如今的王国倾尽全力也许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哥布林的威胁，但我们都知道，这绝无可能发生了。”

　　......

　　......

　　那天晚上，和伯爵告退后，萨卡班去往伯爵府的花园喝酒。

　　琦琦坐在他的腿上，一边逗弄手上的绿毛虫，一边扬起小脸问他，“爸爸，你能告诉我了吗？妈妈在哪里呀？”

　　萨卡班擦了擦嘴角，长叹一口气。

　　......

　　......

　　[我离不开这里了。把她带走。求求你，前辈。]

　　女人绝望地看着他，将自己新生的女儿递到他的怀中。

　　这是在洞窟里诞下的孩子。

　　“如果我没有出现，你知道孩子十死无生。你进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牺牲孩子的准备。”

　　[为了王国，为了陛下，怀有身孕又如何，陛下的征召，我不能不从。我对不住孩子，但我不能对不住陛下。]

　　[我在这里潜伏五个月了，已经杀灭了七只虫子。我为此感到骄傲。]

　　[至于你，你是第一批杀虫人，我记得你，老师和我说过你的故事。你为何又出现在了这里？你是唯一一个活着离开洞窟的杀虫人。]

　　“我不是以杀虫人的身份回来的。我只是来寻回朋友们的遗骨。”他抱紧孩子，“愿无人铭记你的牺牲。”

　　[愿无人铭记我的牺牲。]

　　女人最后摸了摸新生儿的面颊，咬紧牙关，提起短刀走向洞窟尽头唯一放了黄铜灯座的房间，面庞上的黑色符文逐渐显现扭曲。

　　房间里传来了沙哑的濒死惨叫，无数绿色身影瞬间涌入，撞开大门。他听到血肉被割裂刺穿的声音，一具又一具哥布林的尸体倒下，顷刻间便有二十多只哥布林死在了她的刀下。

　　他看到女人被抬出房间，匕首悬在喉咙前，无数哥布林压在她的身上，不让她自我了结。她绝望地看着在黑暗中的他。

　　他最后还是心软了。他知道她的结局会是什么。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一掷，准确没入女人的心脏，然后抱着小孩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中。

　　五年后，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女人。她本可以成为骑士，拥有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权力和财富，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入黑暗。

　　而她的名字将不会被她的女儿在内的任何人知晓，而这仅仅是因为王国认为派人暗杀哥布林这样的下级魔物，是耻辱的行为。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把这样不齿的手段用在哥布林身上。

　　这样的战士，生在这样的王国里，是多么的可悲。

　　“你的名字是琦琦。”

　　他这样告诉怀中的小女孩。

　　琦琦，是哥布林语中洞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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