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在城里就已听闻马克爵士女儿的流言。那些阴暗的传闻说她涉足巫术，还做了其他不合年轻贵族女子身份的龌龊勾当。他向来厌恶乡村，遍地都是迷信的农夫，可他对这类事嗅觉敏锐。卡特琳・德・莱西在他看来，是潘朵里亚的绝佳人选。这姑娘不仅可能身怀天赋，身为贵族女子，更可能拥有和其天赋相衬的财力。正是这一点，让他踏上了德・莱西庄园的土地。

　　他选了唐利村的一家小旅馆落脚，村子就坐落在庄园边缘。这旅馆只有一间大堂，屋顶盖着茅草，屋后马厩上方的阁楼里还有两间空房待租。克兰推开那扇摇摇晃晃的旧门，门轴在石板地上发出吱呀声响。门后的大堂昏暗无光，弥漫着陈啤酒和木烟的混合气味。吧台后站着个胖男人，顶着一头灰扑扑的短卷发。克兰进门时，他那双呆滞凹陷的眼睛东瞟西看，就是不聚焦在他身上。尽管克兰清楚，自己正被对方仔细打量着。

　　“您是来寻活计的？” 旅馆老板朝他这边嗅了嗅，瞧不上这个又高又瘦的陌生人。一来这时节已近岁末，这人却像那外乡人似的穿着件厚重的及膝皮质长袍，实在反常；二来他留着棕红色长发，是西边人的打扮。眼下虽是和平时期，可与西境的战事从未真正远去。

　　“算不上。” 克兰拖长了语调，挠着他那鹰钩鼻，那双小小的黑眼睛懒洋洋地瞥向旅馆老板。

　　老板稍稍松了些劲。这人说话带着教养，显然精通通用语。或许这长发是南边城里的时髦打扮？这倒能解释他的发色，西边人大多是金发。

　　“跟我说说，你对德・莱西家了解多少？” 他漫不经心地抛出问题，同时往吧台上放了一枚银马克，够在这偏远地方住上一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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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兰站在一棵橡树的阴影下打量着庄园主屋，思索着下一步行动。与贵族打交道有时颇为棘手，尤其事关他们的独女。他从旅馆老板那儿得知，卡特琳・德・莱西在当地是桩丑闻。姑娘已经十九岁了，却极少在邻地贵族面前露面，反倒整天在林间肆意游荡，还与一位隐居的老草药师来往。

　　那草药师名叫贝琳达，被众人视作女巫。不过克兰仔细打探后发现，这女人在魔法方面有些微弱的天赋，还远不够格加入最普通的女巫集会。既然察觉不到威胁，他便决定找她谈谈。贝琳达倒是坦诚，甚至谢绝了克兰递去的贿赂。她年老体胖，满头浓密卷曲的银白色头发，头发下那双淡蓝色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克兰。

　　“你对卡特琳・德・莱西有什么企图？” 她带着疑心问道。

　　“一场双赢的机缘。” 克兰简略地答道。

　　“哦？” 贝琳达的疑心丝毫未减，“你见过她？”

　　“没有。” 克兰抱臂靠在小屋的门框上。

　　“这么说你不知道她生得很美？”

　　“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贝琳达松了口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克兰笑了笑，指了指椅子，等贝琳达点头示意后才坐下。“我算是个觅法客吧，找寻能者，发掘天赋。” 他开口道，“而且我有理由相信，卡特琳・德・莱西是个女巫，或者正立志成为女巫。”

　　“呵。” 她拖长了语调应了一声，露出了然的笑容。

　　贝琳达接着告诉他，卡特琳曾来向她学魔法。这想法让她觉得好笑，因为她压根不懂魔法，她的本事全在草药上。就算偶然学到些简单咒语，不过是用来引导自然之力......“这又有什么害处呢？” 她当时这么说。

　　“那孩子是个爱做梦的，” 贝琳达继续道，“不过依我看，她确实有些天赋。不瞒你说，我把自己会的都教给她了。”

　　“那关于恶魔的传言呢？” 克兰追问。

　　“无稽之谈。” 贝琳达笑道，“那姑娘能弄到些旧书和传说，一半是她自己编的，剩下的她也读不懂。”

　　现在，克兰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巧妙地抛出他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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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琳满心委屈。她被禁足了，再敢踏出房门半步，就要再挨一顿桦条炒肉。一想到那锥心的滋味，她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抚向臀部，疼得皱起了眉。

　　“我大概再也坐不踏实了。”她对着卧室窗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嘟囔着，尽管根本没人听见。

　　她身形不算高大，可纤长如柳的身姿让她显得高挑；深棕色的直长发垂在脸侧，刘海低低地遮着眉眼，徒劳地想掩去那份美貌，却使其更添风情。她唇形饱满，即便侧影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娇嗔，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眼睛，那是抛光木材般的色泽，千种棕色调融于瞳中，倒影在澄澈的杏仁状眼睛里，长长的浓密睫毛如帘幕般笼着双眸。

　　身上那件红黑配色佩斯利花纹的宽松丝绸裙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小巧挺翘的乳房和线条分明的臀部。那里的皮肤被磨得生疼，哪怕最轻微的动作都让她忍不住蹙眉。前一晚，父亲把她交给了家庭教师，那女人得意洋洋地扒光她的衣服，逼她趴在床上的一堆软垫上。

　　接着，那位冷酷的女教师就用桦条一下下抽在她赤裸的臀部，迟滞而又沉痛的抽打持续了好一阵子。灼痛像爪子般撕扯着她的屁股，她疼得在床上扭动，死死咬着床罩才没让尖叫脱口而出。女教师毫无怜悯，一鞭鞭落下，在她每一寸曲线的肌肤上留下鲜明的棱痕。哪怕卡特琳苦苦哀求，她也未曾停手。

　　这样的鞭打让她受损的皮肤上泛起细密的红珠，却没留下丝毫破皮的痕迹——她的家庭教师在这门技艺上确实娴熟。可即便过了一天一夜，她整个臀部还是一片青紫瘀痕，灼痛感尖锐如嘶鸣。父亲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怒到让她开始明白，自己那未说出口的抱负即将破灭。她输了，怕是很久都不敢再靠近贝琳达，更别提把那些秘法禁书和巫术道具藏在房间里的念头，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可冥冥之中，总有什么在涌动。那感觉像皮肤上的刺痒悬在空气里，却又从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搔抓的悸动。有什么要改变了。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她轻声呢喃。说出口的话语给了这份预感力量，她不由得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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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爵士，有个......人要见您。”家仆带着鄙夷说道。

　　马克爵士轻蔑地点头，招了招手，这表示他愿意见见来人。

　　那家仆是个矮胖的男人，生硬地鞠了一躬，溜出去领访客了。

　　马克爵士从书桌上抬起头，本以为会是江湖艺人或是流浪行商之类的，来请求允许在村里摆摊。可他看到的，却是个衣着邋遢的城里人，身上带着种说不出的气质。

　　这位贵族定居前曾游历四方，一眼就能认出法师。眼前这人身上处处透着迹象：若不是没拄法杖，外套颜色也不对，马克爵士几乎要把他当成法师了。

　　“你看起来不像学徒，你的师父在附近？”马克爵士故意猜测，想让对方放松戒备，也让他明白自己没那么好骗。

　　“我的......？”克兰皱了皱眉，随即微微偏头露出了然的神色，“不，爵士，我上次有师父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我自立门户，算是个自由从业者吧。”

　　不等马克爵士再问，克兰鞠了一躬，进一步表明身份：“我是潘朵里亚的毕业法师，代表这所尊贵的机构而来，是为了......”他耸耸肩，双手在空中做了个意味深长的圆圈手势，才继续道，“......给您提个建议。”

　　“说来听听。”马克爵士眯起眼睛。他从不信任法师这类人。依他的经验，超越凡尘的伟力易摧人心智，无法驾驭的权力则往往让人堕落，这也是他对女儿那“爱好”极度反感的部分原因。

　　“如我所说，我代表潘朵里亚，您听说过吧？”克兰留意着这位贵族的神情，看他是否认得这个名字。若不用多费唇舌解释，事情会顺利得多。

　　“谁会没听过。”马克爵士语气随意，仍在揣摩这位访客。

　　“我听说您府上有位未经教导的女巫。这可是件危险的事。”克兰语气平稳地说。

　　“你什么意思？”马克爵士猛地站起身怒吼，伸手去摸佩剑，幸好那剑没在身上，克兰暗自庆幸。“我这儿没有女巫，我......”

　　“请冷静，马克爵士。”克兰语气缓和地说，“或许是我说错了。我是说，我有可靠消息，您的女儿......”

　　马克爵士脸上的怒容丝毫未减，却长长舒了口气，靠坐在书桌边缘。“卡特琳。”他叹息道。

　　“正是。”克兰语气带着同情。

　　“你当真觉得她是个女巫？”马克爵士苦涩地问。

　　“不亲自见过那姑娘，我无法断言，不过...... 我已隐约察觉到些什么。但巫术这东西...... 是个复杂又棘手的领域。您或许知道，我们潘朵里亚更倾向于追求更体面、更规范的路子。或许可以引导您女儿的兴趣...... 转到别的方向。”

　　“你是说学派魔法，也就是奇术？”

　　“正是。” 克兰干脆地应道，还简短地点了点头。

　　马克爵士震惊不已，他的女儿，成了个法师？

　　“她未必有这份天赋，毕竟天赋异禀者寥寥无几。” 克兰继续道，“不过，只要学费到位...... 潘朵里亚本身就称得上是所好学校。即便是我们资质稍逊的学生，也会被延揽担任要职；至于您女儿的情况嘛...... 我是说...... 王室妃嫔乃至正妻，都有在潘朵里亚受过教育的。”

　　马克爵士沉思着。他早已有了打算：除非能把卡特琳嫁出去，否则就得给她找所学校，或是送到其他贵族的宫廷里，让她担些差事，有事可做。

　　“若她真有天赋的话...... 谁又说得准呢？” 克兰小心翼翼地说，“无论如何，她对魔法的野心会得以约束，您也不必再听闻女儿将来参与女巫集会的放纵行径之类的糟心事了......”

　　“嗯，我明白。” 马克爵士点头应道，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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