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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沙隆大决战(下),东方来的征服者,1

小说:东方来的征服者东方来的征服者 2025-09-11 22:01 5hhhhh 6880 ℃

  在野战的尾声,当那轮巨大的、被血与烟熏染成暗铜色的残阳,沉重地坠向西边地平线,将整个平原浸透在一片粘稠、污浊的暗红泥沼之中时,瓦尔基娅动用了手里最后的王牌,发起了最后的审判。空气不再流动,仿佛凝固了,饱和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蒸腾的汗酸、内脏破裂后腐败的甜腻,以及无数生命消亡时释放出的、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

  她冰蓝色的眼眸,在半覆面鹰翼战盔的阴影下,依旧燃烧着极地寒冰般的光芒。疲惫下显得更加沉重的银色锁子甲紧裹着她酸痛的身躯,其下衬着深红如凝固血液般的柔韧皮革内衬。灰白色的狼皮披风在她肩后猎猎翻飞,如同死神的羽翼。战盔两侧那对锻造铁鹰翼,线条锋利如屠刀,在昏红的夕照下,闪烁着冰冷、嗜血的金属寒芒,仿佛随时要切割开面前这片充满死亡味道的空气。她胯下那匹名为“赤火”的红色烈马,暴躁地喷吐着的白沫,碗口大的铁蹄狠狠刨击着被血浆浸透、泥泞不堪的土地,每一次落下都溅起一片暗红的泥点。

  她的手臂猛地抬起,紧握的骑矛笔直向前刺出一个无声却比雷霆更震撼的信号!

  “轰——!”

  三千黑林旗重骑兵,如同地狱之门洞开时涌出的钢铁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瞬间启动!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不再是奔腾,而是沉闷、连绵、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与碾压声。洪流般的骑阵,裹挟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狠狠撞向早已摇摇欲坠、精疲力竭如风中枯草的西帝国黑森林盟军阵列。

  这些重骑兵的西方战马高大健硕,披挂着厚实皮革缀以粗糙金属片的护甲,在冲锋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巨锤擂击朽木。高大魁梧的骑士们身披缴获并改造过的西帝国锁子甲,外面粗暴地罩着肮脏油腻的兽皮袄或厚实的毛毡外套,身形臃肿,远远望去,如同披着钢铁与皮革的狂暴巨熊。巨大的鸢形盾紧紧绑缚在左臂,盾面上用简陋颜料涂抹的狰狞野兽图腾——咆哮的狼头、噬人的巨熊——在跳跃的火光与血色夕照下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原始的兽性与恐惧,率先冲入敌阵士兵已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眸。

  他们的武器,是纯粹的、只为高效收割生命而锻造的工具:长长的骑矛尖端闪着幽冷的寒光,矛杆粗壮,带着倒钩。用于贴身肉搏的锋利短剑与战斧悬在腰间,随时准备饮血。更有骑士的马鞍旁,挂着数支沉重的短柄投斧和锐利的标枪。头盔的阴影遮蔽了每一张脸孔,只留下如同深渊般漆黑的口洞,无数个黑洞中爆发出非人的、汇成一片的嘶吼:

  “上帝之鞭来惩罚你们了——!!”

  这原始的、灌注着纯粹毁灭意志的战吼,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在黑森林盟军疲惫不堪、濒临崩溃的阵列中疯狂蔓延开来。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一根根断裂。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彻底的绝望,在钢铁马蹄狂暴的践踏下,轰然爆发。

  “砰!咔嚓嚓——!”

  黑林旗重骑的铁流,如同一柄烧红的、巨大的攻城锤,狠狠凿入早已松散如朽木的黑森林盟军阵线。沉闷恐怖的撞击声是第一波冲击——那是沉重的战马胸膛狠狠撞在来不及或无力举起的盾牌上,盾牌碎裂、持盾人双臂骨折,或是直接将前排士兵的身体高高撞飞,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是金属撕裂血肉、骨骼、内脏的恐怖交响曲。长长的骑矛借着雷霆万钧的马速,如同穿透朽烂的布帛般轻易刺穿了简陋的罩袍、单薄的皮甲,甚至刺穿了锁甲的环扣!矛杆在巨大的冲击动能下弯曲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崩断!但矛尖已然带着倒钩深深嵌入敌人的胸膛、腹腔,或被巨大的力量带着贯穿而出!骑士们毫不犹豫立刻弃矛,短斧利剑随即抡起!斧刃撕裂空气,带着开山裂石的沉闷呼啸落下!“噗嗤——咔嚓!”利刃劈开皮肉、斩断筋腱、剁碎骨骼的闷响与骨裂声交织!血肉碎块、断裂的肢体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嚎四处飞溅。

  短柄投斧和标枪在极近的距离内被奋力掷出,如同死亡的蜂群嗡鸣而至。投斧高速旋转着,带着蛮力狠狠劈入盾牌,深深嵌入木头,甚至将持盾的手臂连同骨头一同劈断!标枪则更直接、更致命,穿透薄弱的盾牌,或是精准地刺入暴露的脖颈、毫无防护的面门!被命中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惨叫着踉跄倒下,旋即被后续涌来的汹涌铁蹄无情践踏,深陷在粘稠、滑腻的血泥之中,再无生息。

  战场瞬间化作一片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人间屠宰场。黑森林盟军的战士们并非没有反抗的勇气,他们在绝望中挥舞着长矛和战斧反击。矛尖在坚固的锁子甲上刮擦出刺耳的尖啸,有时能留下凹痕;沉重的战斧奋力劈砍,偶尔也能砍入马腿或骑士护甲薄弱的大腿根部,带起战马凄厉的悲鸣和骑士痛苦的怒吼。但这零星、绝望的反抗,在黑林旗重骑兵狂风骤雨般的冲锋、碾压和后续步兵的疯狂砍杀下,如同投入熊熊烈焰的几滴水珠,瞬间蒸发,毫无作用。阵型被彻底搅碎、撕裂、粉碎!士兵们像狂风中被卷起的落叶,无助地倒下、翻滚,或被裹挟着向后溃退,阵脚完全崩溃。

  混乱血腥的战场中心,瓦尔基娅冰蓝色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弥漫的厮杀烟尘与飞溅的血雾,牢牢钉在了一个奋力挥舞沉重战斧、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黑森林古老战号、试图聚拢身边残兵的身影上——黑森林盟军的首领之一,盖萨里克。他已是血人,战斧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雨,但周围的士兵仍在不断倒下、溃散。

  瓦尔基娅眼中寒光爆射,杀意凛然。她猛地从马鞍旁抽出一支沉重的、带着锋利倒刺的标枪,强壮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隆起,身体在“赤火”宽阔的马背上瞬间舒展成一个充满力量与杀戮美感的完美弓形。冰蓝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标尺,牢牢锁定目标。全身的力量——腰部拧转,肩臂推送,手腕爆发——瞬间凝聚于标枪一点!

  “呜——嗡——!”

  标枪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到令人血液冻结的尖啸,如同死神亲自投下的审判之矛!它在血色的夕阳中划出一道致命的银色残影,精准无比地直刺目标!

  “噗嗤——嚓!!”

  恐怖的贯穿声清晰可闻!标枪巨大的动能带着盖萨里克强壮如熊的身躯向后猛地踉跄数步。他难以置信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那穿透自己坚实胸膛、兀自在他胸前剧烈震颤的标枪杆尾,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从前胸后背两个巨大的创口疯狂飙射而出!力量如同退潮的海水,瞬间从他四肢百骸消失无踪。沉重的战斧从他绵软无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闷响,砸在脚下污浊的血泥里。他圆睁着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魁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千年巨树,轰然向后摔倒在地,溅起大片暗红粘稠的泥浆!那双曾燃烧着复仇与不屈火焰的眼睛,瞳孔迅速扩散,被死亡的冰冷灰暗彻底覆盖。

  “父亲——!!”

  不远处,目睹这惨烈一幕的胡内里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足以撕裂灵魂的悲嚎!他双目瞬间赤红如血,如同被彻底激怒、失去幼崽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推开身前阻挡的亲兵,疯狂冲向父亲倒下的地方,他挥舞着长剑,发出绝望而狂暴的咆哮,剑锋在混乱中劈开一个敌兵的肩膀:“顶住!为了部族的荣耀!为了血仇!”

  然而,盖萨里克的阵亡,如同压垮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巨木。本就如同风中残烛、全靠首领个人威望维系的士气,彻底崩溃、瓦解、灰飞烟灭!士兵们亲眼目睹了如同战神般的首领被一枪毙命,最后的抵抗意志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吞噬。恐慌如同最烈性的瘟疫般蔓延,“首领死了!”的哭喊此起彼伏。有人丢下武器,转身就逃;有人呆立当场,眼神空洞,被随后冲来的黑林旗骑兵轻易砍倒;更多的人彻底丧失了理智,像无头苍蝇般在混乱血腥的战场上尖叫乱窜。原本勉强维持的阵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碎裂、荡然无存。胡内里克那绝望的吼声,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溃败狂潮、敌人的喊杀声和伤者的哀鸣中,他身边最后几个忠诚的亲卫,也在黑色的钢铁洪流冲击下,如同沙滩上的城堡,瞬间被吞噬、冲垮、消失。大势已去,他只能含泪最后望了一眼父亲倒下的血污之地,在残存亲随的拼死拖拽掩护下,夹杂在溃逃的滚滚人流中,狼狈地向后奔逃。

  终于击溃了右翼的西帝国军团和黑森林盟军,瓦尔基娅没有丝毫停留,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她一勒“赤火”的缰绳,沾满血污的战剑前指,身后,杀红了眼、喘息着粗气的黑林旗重骑兵,如同闻到新鲜血腥的狼群,再次集结;拔出弯刀、短斧、狼牙棒的东方弓骑兵,如同灵活的猎豹从两侧包抄;紧随其后的,是眼神凶悍嗜血的步兵们。这支混合的杀戮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余威,如同席卷平原的黑色死亡风暴,狠狠撞向埃提乌斯军团中央阵列中那些仍在勉力支撑、如同孤岛般的残存步兵方阵。

  中路的帝国士兵们,在此刻展现了令人动容却又无比悲壮的勇气与坚韧。他们的龟甲阵早已支离破碎,巨大的矩形方阵被分割、挤压成几块孤零零的“岛屿”,彼此隔绝。盾牌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深深的凹坑,蒙皮破烂不堪,边缘插满了折断的箭杆和碎裂的矛尖。标枪早已耗尽,弓箭手的箭囊也已空空如也,沉重的主战步兵长矛在连日血战中折断无数,许多士兵手中只剩下断矛或临时捡起的敌人武器。士兵们几乎人人带伤,锁子甲上沾满厚重粘稠、几乎结成硬壳的血垢,肩并肩,背靠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顶住残破不堪的盾牌,身体因脱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试图守住脚下这最后一片立足之地。他们的喉咙早已嘶哑,喊杀声变成了野兽般低沉断续的咆哮、受伤的闷哼和濒死的呻吟。脚下的草地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及脚踝、粘稠滑腻、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血泥。每一次挪动脚步,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如同踩在腐烂的肉堆上。方阵周围,铁穆贞的轻骑兵如同盘旋嗅食的兀鹫,不断地用残存的箭矢和投掷武器袭扰,每一次箭雨落下都带起一片惨叫;步兵们则挥舞着刀斧,凶狠地冲击着盾墙的缝隙,刀光剑影闪烁,金属撞击声、盾牌被劈开的碎裂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战马受伤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震耳欲聋、令人精神崩溃的死亡交响乐。

  高地之上,埃提乌斯已经亲自上阵,成了这绝望漩涡的中心支柱。他银灰色的环片锁甲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红色的血污、泥浆和不知名的秽物,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光泽。那面象征帝国最后尊严的红底金鹰战旗,连同那具沉重的、饱经战火熏燎的木制十字架,依旧倔强地矗立在他身后,如同黑暗深渊中最后的灯塔,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却也成了敌人最醒目、最渴望摧毁的靶子。他挥舞着手中那把鹰首长剑,剑刃早已布满锯齿状的豁口,卷了刃锋,每一次挥动都显得沉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糙木头上反复摩擦:“顶住!重组盾墙!不许后退一步!为了帝国!”他身边的亲卫军,这些最忠诚、最精锐的战士,同样伤痕累累,眼神疲惫却燃烧着最后的忠诚之火。他们用残破的盾牌组成紧密的圆形阵,死死护卫着将军和那两面象征性的旗帜。他们奋力刺出伤痕累累的长矛,将攀爬上高地边缘企图突破的敌军狠狠捅下去,每一次刺击都伴随着嘶哑的呐喊,试图为收拢更多的溃散残兵争取宝贵的时间。

  这一幕,被远处高坡上稳坐中军、如同磐石般的铁穆贞尽收眼底。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血色残阳下如同冷硬的花岗岩雕塑,眼底深处燃烧着终结一切的火焰。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弯刀,狭长微弧的刀身在最后的夕照下,折射出一道冰冷刺目的血光。低沉而威严、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命令,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喧嚣,清晰地传入身边将领耳中:

  “御林军!”

  随着他手中弯刀猛地向前挥下,如同挥下了最终的判决!那面巨大的、狰狞的红底黄龙旗,连同那杆象征战神的苏鲁锭长矛,如同最醒目的信号,开始坚定地、不可阻挡地向前移动!从战场上轮换下来的御林军铁骑,这些皇帝最核心的武力,如同皇帝意志最直接的延伸,瞬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热吼声!他们紧随着猎猎翻飞的龙旗和苏鲁锭锋利的矛尖,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与最后的狂热,朝着埃提乌斯所在的那座孤零零的高地,发起了最后的、雷霆万钧的冲锋!

  皇帝亲率的冲锋,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战场上所有天朝军队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狂热!战场上仍在坚持战斗的帝国残兵,如同被最后一波万丈狂澜拍击的沙堡,再也无法支撑。步兵方阵最后的碎片在凶猛的刀斧劈砍下、在重甲骑兵狂暴的冲撞下彻底瓦解、崩碎。士兵们绝望的呐喊瞬间被淹没、掐断。战场上不再是战斗的嘶吼,而是濒死前的哀嚎、无助的哭求饶命、以及躯体被利刃撕裂、被铁蹄踩碎的恐怖声响。血泥地里,尸体层层叠叠,新的躯体不断倒下,覆盖在旧的、尚有余温的尸体之上,形成一座座血腥的小丘。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稠得令人窒息,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

  埃提乌斯站在高地边缘,看着那如雷霆风暴般席卷而来的御林军铁骑洪流,那闪亮的盔甲在血色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的目光又扫视了一眼山下如同沸粥般彻底崩溃、正被无情屠戮的战场,那里已是人间地狱。那双深陷在刀疤下的灰蓝色眼眸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熄灭了,如同燃尽的烛火。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如铅块般冰冷的决断,以及对现实残酷的彻底清醒。

  “撤!”他猛地挥下染满血污豁口的长剑,声音如同破锣被撕裂,却带着一股穿透混乱的、不容置疑的力量,“重整队形!所有人!随我撤向营地!!”这命令,如同解开了束缚濒死野兽的最后一道枷锁。

  他的亲卫军爆发出最后的、混合着悲愤与解脱的怒吼:“护卫将军!!”他们高举盾牌,不顾一切地挤压聚拢,瞬间组成一个紧密的、带着尖角的锥形阵,如同烧红的钻头,拼命向森林方向突进!那些尚能行动的溃兵,本能地向着军旗和十字架的方向涌去,他们用身体组成最后的屏障,用残存的兵器奋力劈砍阻挡追兵,试图延缓那吞噬而来的钢铁狂潮。混乱的人流中,不断有人倒下,被铁蹄践踏,被刀斧劈倒,但缺口立刻被后面涌上来的绝望士兵填上。那面残破却依旧倔强的红底金鹰旗和沉重的十字架,在混乱的溃退人流中艰难地、顽强地移动着,成为了黑暗中指引方向、凝聚残兵的唯一灯塔。

  溃逃开始了。幸存的士兵丢弃了沉重的长矛和破裂的盾牌,只为减轻负担,跑得更快。破烂的锁甲在奔跑中叮当作响,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泥里,异常艰难。他们互相搀扶,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不远处那片如同黑色屏障般矗立的森林边缘。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被浓密、高大的松林贪婪地吞噬,森林入口阴暗潮湿,铺满了厚厚一层腐败的松针,散发出腐朽潮湿的气息。扭曲盘绕的树影如同无数鬼魅的手臂在风中摇曳。追兵的箭矢“咄!咄!”地钉入粗壮的树干,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回响。身后,越来越近的铁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重重敲打在每一个溃逃士兵的心头。

  “营地!坚持住!到营地就安全了!”埃提乌斯嘶哑却坚定的声音在昏暗的林间回荡,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红底金鹰旗与十字架在斑驳的光影中艰难地指引着方向。士兵们跌跌撞撞,喘着粗气,踩过湿滑的苔藓和腐败的落叶,汗水和血水混合着从额角、伤口滴落,森林的荫蔽成了他们迟来的、也是唯一的、短暂的喘息之地。

  冲出森林边缘,视线豁然开朗。帝国的营地——他们最后的堡垒与希望——如同一个巨大、带着尖刺的钢铁刺猬,赫然矗立在平原之上。高耸厚重的木栅栏紧密排列,顶端削得如同猛兽的獠牙,在渐浓的暮色中闪烁着森然寒光。栅栏前是深掘的壕沟,底部隐约可见埋设的、闪着幽光的尖桩。连绵的营帐在营地内铺开,点点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如同无数只警惕、焦虑的眼睛注视着外面的地狱。

  溃逃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受伤归巢的野兽般涌向营门。而守营的三万士兵早已在主将指挥下严阵以待,如同紧绷的弓弦。他们低吼着战斗口号,弓弦震动声不绝于耳!“嗡——嗖嗖嗖!”一轮接一轮的密集箭雨毫不停歇地泼洒而出,如同连绵不绝的钢铁暴雨,狠狠砸在追击而至的敌军前锋头上,瞬间将他们冲锋的势头死死摁住、压制!密集的箭矢钉在盾牌上、射入人群中,带起一片惨呼和混乱。

  铁穆贞的大军,在经历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如同绞肉机般的疯狂厮杀后,也同样到了强弩之末。弓骑兵的箭囊空空如也,只能徒劳地策马在营地外围逡巡,发出不甘的嘶鸣。重甲骑兵疲惫地坐在同样气喘吁吁、口喷白沫的战马上,沉重的铠甲如同枷锁,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曾经骁勇的黑森林战士死伤枕藉,残余者眼中也充满了疲惫、伤痛和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们数次试图组织起最后的、决死般的冲锋,意图一举攻破这座壁垒,但迎面而来的标枪和如同飞蝗般密集的箭雨,加上那道深沟高垒、布满尖刺的木栅,如同冰冷坚固的叹息之墙,一次次将他们的努力撞得粉碎,在壕沟前留下更多抽搐的尸体。

  “咚…咚…咚…”

  低沉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战鼓声,终于在平原上空暂时沉寂下去。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杀戮喧嚣、金铁交鸣、垂死哀嚎,被一种令人窒息的、遍布血腥味与焦糊气息的死寂所取代。这寂静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

  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铁穆贞的大军缓缓后退,最终在西帝国营地外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严密的包围圈,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成千上万支火把被点燃,骤然亮起的光芒如同无数条蜿蜒扭动的火蛇,将整个营地连同营地前那片巨大的尸骸之地,团团围困在中央。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士兵们脸上、盔甲上干涸凝结或新鲜流淌的斑斑血迹,扭曲疲惫的面容在跳跃的光影中明灭不定,眼神里充满了杀戮后的麻木和对最后战利品的贪婪。他们宛如一群围困住受伤巨兽的饥饿狼群,目光冰冷而残忍地穿透黑暗,死死注视着栅栏内摇曳的灯火和攒动的人影。

  营地内,帝国士兵获得了短暂而无比宝贵的喘息时间。守军与溃兵背靠着背,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抓紧每一秒时间喘息、撕扯布条包扎伤口、传递着冰冷的水囊和硬如石头的干粮。那面饱经血火洗礼的帝国红底金鹰旗,虽然低垂,却依旧倔强地与沉重的十字架一起,竖立在营地中央最高的望楼上,旗帜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无声地诉说着不屈。埃提乌斯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营地内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上,银色锁甲上的血污在火把光下呈现诡异的暗紫色,他灰蓝色的眼眸沉重地、缓慢地扫视着营地外那无边无际、闪烁着不祥光芒的环形火海,如同凝视着地狱的入口。

  沙隆平原浓烈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去,新的日子在围困与反围困的煎熬中缓慢流逝。铁穆贞骑着那匹神骏的汗血白马,伫立在高坡上,如同审视猎物的鹰隼。他沉默地观察着埃提乌斯精心构筑的营地壁垒:高耸的木栅紧密相连,顶部削尖如同猛兽的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深掘的壕沟像大地被撕裂的伤口,边缘陡峭;拒马尖锐的木桩狰狞地指向天空,布满倒刺。营地内,沉重的战鼓声彻夜不息,“咚!咚!咚!”,如同巨兽强劲而疲惫的心跳,震动着平原的泥土,也敲打在每一个包围营地士兵紧绷的神经上,带来无形的压迫。

  铁穆贞的军队轮番发动试探性的进攻,如同潮水拍打着坚硬的礁石。精选的勇士结成小队,扛着简陋的木板或盾牌,呐喊着冲向壕沟。然而每一次,迎接他们的都是帝国守军顽强的、精准的反击。标枪如同密集的钢铁荆棘丛般从木栅后呼啸掷出,带着复仇的怒火;箭雨如同不息的死亡风暴,覆盖着营地前那片早已被尸体铺满的死亡地带。守军的箭矢仿佛用之不尽,每一次试探进攻都被轻易打退,在壕沟前留下新的、抽搐的尸体。铁穆贞甚至亲眼看到,在又一次进攻被击退、敌军短暂混乱的瞬间,营地木栅后一个身影猛地跃上拒马。那人身材不高,却异常矫健,手中长剑寒光一闪,随即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清越的战吼:“为了上帝!守住壁垒!杀退异教徒——!”

  那声音,竟带着一丝女性的清冽!在这声战吼的激励下,周围那些原本疲惫麻木、眼神黯淡的帝国士兵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疲惫的身躯爆发出新的力量,震天的呐喊从胸腔里喷薄而出:“杀——!!”他们挺起长矛,将刚刚爬上壕沟边缘、立足未稳的敌军狠狠捅了下去!那带头的身影更是勇猛异常,剑光如同跳跃的银色毒蛇,在火光下闪烁不定,连连斩杀数名企图攀爬的敌军士兵,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惊人的杀气!

  这一幕,如同一枚火星落入枯草堆,瞬间点燃了帝国残兵们心中那几乎熄灭的不屈火焰。营地的抵抗,因为这意外的、充满勇气的爆发,变得更加坚韧难摧,如同焊死的铁闸。平原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只剩下营地的鼓声与包围圈的火光,在无声地对峙,燃烧着彼此的意志。

  一个俘虏被两名膀大腰圆、浑身血腥气的东方士兵粗暴地架着胳膊拖了过来。他衣衫褴褛,满脸血污泥垢,眼神涣散,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抖个不停。士兵松开手,他像一滩彻底失去骨头的烂泥,“噗通”瘫跪在沾满血污、混杂着草屑的泥地上,额头几乎要蹭进那散发着恶臭的泥土里。

  “说话。”天鞭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冻结骨髓的穿透力,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俘虏猛地一哆嗦,如同被鞭子抽打,勉强抬起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语无伦次地嘶喊,声音尖锐而破碎:“饶命……饶命啊陛下!……埃提乌斯将军……他还……加拉……加拉公主殿下……她也在里面……他们……将军说……宁死……宁死不降!公主……公主殿下……她……她要殉国……”他涕泪横流,混合着脸上的污血泥泞,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和……和埃提乌斯将军……一起……自尽……死守到底!……求您别杀我!别杀我!”他像捣蒜般磕着头。

  铁穆贞静静地听着,脸上肌肉纹丝不动,如同最坚硬的石雕,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俘虏颤抖的身体,投向远处那座被壕沟木栅围得如同铁桶般的帝国营地。半晌,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低沉的声音如同自语,带着一丝混合了冷酷欣赏与冰冷算计的复杂意味:“负隅顽抗……倒也算得上有几分骨气。”他深知,自己麾下这支刚刚经历过惨烈血战、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过的大军,早已疲惫不堪,伤病满营,士气虽高却已是强弩之末。强攻这座壁垒森严、守军陷入绝境困兽犹斗的营地,代价将是难以承受的尸山血海,甚至会动摇他根基。然而,巨大的战果就在眼前,诱人的战利品尚未达到顶点,或许……还能榨取出最后、也是最珍贵、足以彻底摧毁对方精神象征的果实。

  他缓缓抬起手,一个简单、不容置疑的手势划破凝滞的空气。

  侍立一旁,如同影子般的哈斯巴图立刻趋步上前,微微躬身,声音沉稳:“皇上,有何旨意?”

  铁穆贞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敌营方向,声音沉稳如千年寒铁,字字清晰,带着千钧的分量:“替我出使营地,面见埃提乌斯。”他顿了顿,如同在宣判,每个音节都掷地有声,“告诉他:只要交出加拉公主本人、营中那面红底金鹰军旗、以及营地中央供奉的十字架,”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如同卸下了无形的重负,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施舍的“仁慈”,“我,铁穆贞,即刻撤军,放他和所有残兵,一条生路。”

  哈斯巴图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锐利,沉声应道:“遵旨!”他转身,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一面简陋的白布旗被士兵迅速绑在长矛杆上,在弥漫着血腥、焦糊与死亡气息的微风中,无力而苍白地招展着。战马嘶鸣一声,迈开四蹄,踏过堆积的尸骸、断裂的兵器和暗红粘稠的泥泞,朝着帝国营地那布满拒马和士兵尸骸的营门方向,疾驰而去。

  帝国营地中央的主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汞,几乎要将人压垮。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汗臭、血腥、草药以及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埃提乌斯如同一尊浴血而疲惫的远古石像,坐在铺着陈旧兽皮的矮榻上。银灰色的环片锁甲上布满了刀砍箭凿的深刻痕迹和干涸发黑的厚重血渍,他一只大手撑着沉重的额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刀疤的脸庞,深刻的皱纹里嵌满了尘土与凝固的血块,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冰冷的、归于沉寂的决绝。他身边环绕着的亲兵们紧握着刀斧,指节同样发白,眼神如同濒死前蓄力的狼,死死盯着帐门方向,身体紧绷,蓄势待发,沉默地准备着最后的、注定惨烈的厮杀。

  帐帘猛地被掀开,哈斯巴图带着一身外界的血腥气、尘土气息和肃杀寒意大步走了进来。他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如电,迅速扫过帐内剑拔弩张、充满敌意的景象,最后定格在埃提乌斯身上。他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虚礼,声音清晰、直接、如同宣读判决书,带着铁穆贞口谕特有的冰冷分量和不容置疑:

  “埃提乌斯将军!吾皇铁穆贞有言!”他微微停顿,确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钉,敲打在对方紧绷的神经上,“只要你们交出加拉公主殿下本人、营中那面红底金鹰军旗、以及营地中央供奉的十字架,”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三样东西,如同三把无形的利刃,直刺帝国最后的尊严与信仰核心,“吾主即刻撤军,放将军与所有将士,一条生路!”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和金属甲片因紧张而细微摩擦的“沙沙”声。将领军官们先是愕然,随即脸上腾起难以遏制的狂怒和羞辱!有人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脸色涨红如猪肝;有人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目光如同喷火的利箭般射向哈斯巴图,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即将爆发的狂怒之间,一个纯净的白色身影动了。

  加拉公主从角落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她一袭纯净无瑕的白色丝质长裙,此刻裙摆边缘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营地的泥污,却依然在昏暗压抑的帐内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晕,如同淤泥中绽放的百合。那条精致的银链腰带轻柔地束着她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勾勒出少女初成的、带着一丝易碎感的柔和曲线。浅金色的长发柔顺如月光织就的绸缎,松松编成的长辫垂落在胸前,随着她轻盈却坚定的步伐轻轻晃动,颈间那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在昏暗的火把光线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庞苍白如初雪,澄澈的碧蓝色眼眸如同最深沉的海洋,此刻海面上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泪水在长长的睫毛间盈盈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滑落。然而,那细长精致的双眉下,饱满如玫瑰花瓣的唇瓣却紧紧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神圣的坚定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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