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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儿童、处女、黄金,东方来的征服者,1

小说:东方来的征服者东方来的征服者 2025-09-11 22:01 5hhhhh 9220 ℃

  南方城的宫殿在七座古老丘陵的拱卫下矗立,如同巨人用整座山岩凿成的沉重冠冕,压在帝国的心脏之上。主殿穹顶高耸入云,镶嵌其间的彩色玻璃碎片与金箔,拼凑出圣徒们在神圣烈焰中扭曲飞升的景象。当日光穿透高窗,斑斓的光斑便流淌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如同倾倒的天国熔岩。粗壮得需数人合抱的斑岩石柱森然矗立,柱身浮雕深深刻着交织缠绕的荆棘冠冕与沉重的十字架,每一道刻痕都无声诉说着信仰的枷锁与前路的血腥。紫红色的厚重锦缎帷幕如凝固的血瀑垂悬于柱间,金线织就的百合纹饰在幽暗处隐隐浮动。浓烈的乳香气息、燃烧的牛油巨烛散发的蜡脂甜腻、壁炉里橡木噼啪燃烧的焦烟气、悬挂的古老羊毛壁毯吸足的百年尘霉味……所有气息混合、沉淀,形成一种粘稠、浑浊、令人窒息腐败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空旷殿堂滞重的空气里。大殿最幽深的角落,一座孤零零的祭坛沉默矗立,纯银十字架镶嵌着冰冷的绿松石,尖锐的边缘在昏暗中折射出刺骨的寒光。

  殿门猛地被撞开!一股裹挟着旷野血腥与硝烟气息的寒风蛮横地灌入,掀动了沉重的紫红帷幕,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一个身影踉跄而入,脚步沉重而破碎。

  那是巴尔博的副官。他身披的链甲早已不复往日光泽,甲片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与深凹的凹痕,大片大片暗红发黑的血污与板结的泥泞覆盖其上,几乎看不出金属的本色。年轻的脸庞被极度的疲惫与风霜侵蚀,布满尘土与干涸的血痂。棕色的头发纠结成一缕缕,沾满灰土和凝结的暗红。深陷的眼窝里,瞳孔如同燃尽的炭火,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几乎看不到眼白。

  他走到石阶前,沉重的身躯仿佛再也无法支撑,“咚”的一声闷响,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支撑在冰冷的石板上,指关节绷得死白。他深深埋下头颅,脖颈的肌肉因压抑着什么而剧烈痉挛。声音从干裂、沾染血迹的嘴唇中艰难挤出,沙哑得像砂砾摩擦:“圣座……巴尔博将军……十字军……全军……覆没……”那声音微弱而破碎,带着溺水般的绝望,在大殿空旷的死寂中回荡,震得近旁的帷幕微微颤抖。壁炉跳跃的火光将他沾满污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阴影在他深陷的眼窝和嘴角刻下更深的沟壑。

  莫索里利庞大身躯猛地向前一倾!肥硕的肉体挤压着宽大的宝座,紫红色华丽长袍被揉出更多难看的褶皱。胸前的金十字架剧烈晃荡,“当啷!”一声沉闷地敲击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浑浊的眼珠瞬间瞪得滚圆,瞳孔急剧收缩,仿佛被无形的巨针狠狠刺中!一声低吼从他肥厚的喉管里挤出,声音尖锐得不似人声,带着强行维持的教皇腔调,却根本无法掩盖底下喷薄而出的歇斯底里:“什么?!全军覆没?!不可能——!”吼声在穹顶下空洞地撞击回荡,震得壁炉的火苗都为之惊跳。他下巴的肥肉剧烈颤抖着,汗水如同融化的油脂,从油亮的秃顶小溪般涌出,沿着松弛的脸颊滚落。“巴尔博呢?!巴尔博怎么样了?!”语调急促得近乎窒息,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射出的毒液,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死死钉在阶下那颗低垂的头颅上。

  副官的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被那目光的重量压垮。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干涩,带着一种深陷噩梦、无法自拔的痛苦颤抖:“我……亲眼所见……将军……被……我们……自己人的标枪……误射……后背……当场……坠马……牺牲……”

  “不可能!”莫索里利庞大的身躯竟以一种怪异的敏捷猛地弹起,却又因失去平衡而狼狈地踉跄了一下。“被自己人的标枪误杀?!”那张肥腻的脸庞瞬间涨成猪肝色,唾沫星子随着尖厉的咆哮飞溅。肥胖的手掌重重拍在镀金的宝座扶手上,镶嵌其上的硕大金戒指与硬木猛烈撞击,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叮叮当当”巨响。他浑浊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松弛的眼眶,密布的血丝如同蛛网般狰狞可怖,“这不可能是上主的圣意!绝不可能!”

  他焦躁地在狭窄的宝座石阶上踱起步来,沉重的皮靴跺得石板“咚咚”作响。浑浊的目光失焦地在宏伟穹顶那些描绘圣徒飞升的马赛克壁画上茫然扫过,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一定是……一定是他们不够虔诚!不够纯洁!”肥厚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向上扯起一抹僵硬而狰狞的弧度。“巴尔博……十字军……帝国军团……他们背弃了上主!他们的罪孽,那些抢劫、盗窃、淫乱……亵渎了圣地!招致了失败!”那语调陡然拔高,一只肥胖短粗的手指神经质地指向穹顶壁画中某位面容模糊的圣徒,“上主的震怒,降在了这些不洁之人身上!”洪亮尖锐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反复回荡,震得帷幕微微颤抖。壁炉的火光将他三重冠上镶嵌的珍珠映照得诡异闪烁,仿佛无数只冷漠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副官猛地抬起了头,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如同枯井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难以置信的悲愤!嘴唇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着:“圣座!”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平原上尸横遍野!五万人!五万十字军啊!血流成河!两万帝国军团!整整三千最精锐的骑兵!几乎……几乎无人返回!”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急促得如同濒死之人的喘息,“铁穆贞的铁骑,如同末日风暴席卷!他们的弓箭如同遮天蔽日的蝗群!他们的骑矛如同刺穿城墙的雷霆!我们……我们已经无兵可用!”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绝望呜咽。话音落下,仿佛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颅再次沉重地垂下,汗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滚落,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散发出汗与血的腥臊。

  莫索里利脸上松弛的肥肉猛地一颤,随即爆发出一串冰冷而突兀的冷笑。“没人?!不!”他肥硕的身躯挺直,声音陡然拔高到一种近乎癫狂的洪亮,“上主从未弃祂虔诚的仆人于不顾!”他高高举起两条肥白的臂膀,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布满褶皱、缺乏血色的肥胖小臂,“南方城中,唯有儿童!唯有那些幼小的灵魂是纯洁无瑕的!他们的心未被尘世罪恶玷污,必能承载上主的圣力,驱逐那来自东方的邪魔!”

  “儿童——?!”副官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猛地从地上站起!脸庞瞬间惨白如纸,眼眸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瞪得几乎裂开,声音因失控而颤抖变调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与痛心疾首,“圣座!这……这简直是亵渎!是疯狂!”他双手死死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吧”脆响,“羔羊怎能抵挡豺狼?!孩童怎能面对铁蹄?!那是……那是送他们去地狱之门!”他目光灼灼,如同两道燃烧的利剑,“巴尔博将军!数万将士!他们的尸骨未寒!英魂未息!您怎能……”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咆哮炸响:“住口!你这被邪魔蛊惑的蠢货!”莫索里利肥硕的身躯因狂怒而前倾,几乎要扑下台阶!他浑浊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副官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却已摇摇欲坠的威严:“执行我的命令!上主的圣意,经由我口传达!”那张因疯狂和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肥脸,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纯洁无瑕的灵魂,必能战胜一切邪魔外道!去!即刻召集所有神父和忠诚的信徒!宣告我的谕令!”

  副官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开合数次,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目光彻底涣散,空洞地望向那华丽穹顶下摇曳的火光。他僵硬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般,沉重地转过身,踉跄着没入殿外如墨的黑暗里。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如同墓穴封盖般的闷响。最后一缕带着旷野血腥气的寒风卷入,无声地掀起沉重的紫红帷幕一角,又无力地落下。壁炉中火焰剧烈地摇曳挣扎了一下,光芒在莫索里利那张布满油汗、苍白浮肿的脸上投下最后一片明灭不定、扭曲狰狞的阴影。

  次日清晨,七丘城湿漉漉地醒来。街道狭窄如肠,铺路的石板在彻夜冷雨的浸泡下泛着油腻腻的幽光,缝隙里积满了黑泥和腐烂的菜叶。柴火的灰烬与湿木头闷燃的烟气,混杂着墙角苔藓和下水道淤积物的霉腐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层奶白色的薄雾,沉甸甸地压在鳞次栉比的砖石屋舍之间。寒风如同呜咽的幽灵,贴着地面盘旋,卷起散落的枯枝败叶和细碎的尘土,刮在脸上带着刀割般的寒意与粗粝感。七座山丘之间,所有教堂的铜钟都在敲响,那声音不再宣告晨祷的神圣,反而沉闷、滞涩,在湿冷的空气里拖曳着长长的、不祥的尾音。

  莫索里利的旨意,如同瘟疫的菌丝,在这座绝望之城的最深处疯狂滋生、蔓延。身披粗劣黑色羊毛长袍的神职人员走上了街头。他们大多面色青白,眼神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如同被无形鞭子驱赶的幽灵。他们高举着巨大的木质十字架,冰冷笨重的木器在苍白的天光下显得尤为刺眼。“纯洁!无罪的灵魂!”领头的一个老神父声音嘶哑,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滚动,像是在吞咽着某种灼热的毒液,“唯有孩子们纯洁无罪的灵魂,才能彻底洗涤尘世的污秽,驱逐来自东方的恶魔!看哪,圣父莫索里利已聆听了上主的神谕!组建儿童十字军,便是上主神圣的旨意!”声音在湿冷的窄巷里碰撞、回荡,震得污秽的木窗棂嗡嗡作响。紧闭的门扉后面,居民们瑟缩在阴影里,惊惶的目光透过缝隙窥视着外面这荒诞而恐怖的一幕。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声啜泣在简陋的屋内交织,仿佛末日来临前最后的喘息。

  更深的渗透开始了。神父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信徒们,幽灵般穿行于蛛网般密集的街巷。沉重的敲门声如同丧钟,在每一家门前响起。“开门!以圣父莫索里利和上主之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门扉吱呀作响,露出一张张因饥饿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庞。“唯有你们的骨肉,”一名脸色蜡黄的中年神父,眼神灼热得像是要将全世界点燃,他努力让语气显得庄严恳切,手中沉重的十字架几乎要戳到开门妇人的鼻尖,“唯有孩子们未经玷污的灵魂,才能承载上主磅礴的恩典,彻底消灭那名为铁穆贞的东方恶魔!将他们奉献出来吧!他们将披上圣战的光辉,成为永恒天国的荣耀烈士!”被这疯狂逻辑和宗教威压碾过的父母,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水,在布满尘土和苦难沟壑的脸上肆意流淌。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枯叶,最终却是在一种混杂着绝望、迷信和巨大压力的撕裂感中,将懵懂的孩子——他们最后的希望和骨血——如同祭品般推出那摇摇欲坠、勉强能称作庇护所的房门。“去吧……为了……为了上主……”一个母亲的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调子,裹着破旧披肩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她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如石膏。被她推出去的那个约莫十一岁的男孩,穿着打满补丁的粗麻衣服,赤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茫然地瞪大眼睛回头望着母亲,小小的身子因寒冷和突如其来的恐惧而瑟瑟发抖,嘴唇翕动着,发出蚊子般的呜咽:“妈妈……我怕……”后面的话被一只冰冷粗糙的手强行打断。一个面容严肃的神父一把将他拽入冰冷的街道人流中。神父俯身,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柔和:“孩子,别怕。你是上主亲选的战士了。”男孩踉跄着被推向前方,单薄的衣衫被寒风掀起,露出嶙峋的肋骨和瘦削的肩膀,在灰暗的晨光下,像一只被推进深渊前瑟瑟发抖的待宰羔羊。

  另一个街角,一个约莫十二岁的流浪儿被裹挟进来。他满头油腻的卷发如同枯草,脸上糊满了黑泥,只有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手里攥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简陋木棍。他赤脚小心翼翼地踩在湿滑泥泞的石板上,一步踏空,整个人滑倒在地,手里的木棍沉闷地落在石板上。一个穿着相对体面些的年轻牧师立刻弯腰,脸上堆起令人不适的、过于甜腻的笑容,轻柔地将他扶起,甚至替他掸了掸破烂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却巧妙地避开了那些肮脏的泥点)。“孩子,上主仁慈的目光正注视着你的勇气。”流浪儿茫然地站起来,重新捡起那根无用的木棍,踉跄地被他牵着手跟上队伍。褴褛的衣衫在寒风中飘荡,如同一块裹尸布挂在了一具会移动的骨架上。

  这股由瘦弱躯体、褴褛衣衫和空洞眼神汇成的污浊溪流,最终在位于七丘之一的圣彼得大教堂前那片相对开阔的广场上,汇聚成一片绝望的泥沼。

  圣彼得教堂那宏伟的灰色石阶之上,一位身披猩红色教袍的老人如同一尊被亵渎的神祇般巍然伫立。那是利奥枢机主教。他身形高大却瘦削,岁月雕刻的脸庞棱角分明,银白色的须发如同凝固的霜雪,深陷的眼窝里,悲愤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看着广场上这片由幼小生命组成的、正在被推向地狱的狂潮,胸膛剧烈起伏。一声低沉的怒吼,如同压抑已久的雷霆,终于从他的胸腔迸发而出:“荒谬!亵渎!这不是上主的圣意!这是来自地狱深渊的疯狂!”声音洪亮,带着金石般的力量,竟一时压过了广场上孩童杂乱的呼喊和远处沉闷的钟鸣,震得空气都仿佛颤抖了一下。“莫索里利!这个披着圣袍的伪善者!他正将无辜的羔羊亲手推向恶魔的屠刀!他比铁穆贞的弯刀更接近魔鬼的本质!”

  他身后,几位同样身着猩红色教袍的枢机主教低垂着头颅,如同霜打的麦穗。他们紧紧攥着手中的皮面《圣经》或持着细长的祈祷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脚前一小块污浊的石板,仿佛那里刻着足以赦免他们此刻沉默的所有经文。一名站在利奥斜后方的年轻主教,目光涣散无依,脸色苍白得如同教堂里供奉的石膏天使像,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细如蚊蚋的话:“利奥兄弟……莫索里利……他……他是教宗圣座……”。利奥猛地转过身,银白的须发因愤怒而微微颤动,他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如同两道利剑,穿透年轻主教灵魂深处懦弱的迷雾,直刺其心:“教宗?!”那压抑的低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饱含愤怒与痛苦,“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广场!他是一个疯子!一个被权力和恐惧吞噬了灵魂的疯子!”年轻主教的身体猛地一缩,整个人仿佛矮了一截,双手死死抱住怀中的经书,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将自己更深地缩进猩红色袍服的阴影里。

  广场上,三万儿童被驱赶着聚拢。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甚至只有六七岁,男孩女孩混杂在一起。他们衣衫破烂不堪,勉强蔽体,赤脚踩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冻得通红的脚趾蜷缩着。手里拿着千奇百怪的“武器”:粗糙削尖的木棍、用破布和木条勉强捆扎成的十字架、以及一些用破布缝制的、画着歪歪扭扭红色十字架的简陋旗帜。这些所谓的旗帜在呜咽的寒风中无力地鼓荡着,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噗噗”声。他们脸上残留着泪痕和鼻涕干涸的痕迹,眼神却不可思议地被一种盲目的、被灌输的狂热所点燃,稚嫩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破碎的呼喊:“消灭……东方的恶魔!这是……上帝的旨意!”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心碎的噪音浪潮,冲击着冰冷的教堂石壁和广场地面,震得脚底石板的寒意仿佛透入骨髓。尘埃被这声浪激起,在低空打着旋。披着黑袍的神职人员和狂热的信徒们高举着十字架,如同牧羊人驱赶羊群般,领头走向城门的方向。他们口中低声念诵着经文,声音听起来虔诚无比,嘴角偶尔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在更高处,俯瞰着这片地狱绘卷的宫殿露台上,莫索里利巨大臃肿的身躯矗立着。他身上那件象征至高权威的紫红色圣袍,在清晨的寒风中剧烈鼓荡,发出猎猎声响。头顶沉重的三重冠上镶嵌的宝石,在铅灰色的天幕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粗短手指上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更是折射出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寒光。那张肥硕的脸庞上,松弛的肌肉堆叠出一个满足而欣慰的笑容,浑浊的目光扫视着下方那些蝼蚁般蠕动的细小身影。“纯洁的灵魂……”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必将涤荡污秽……”随即,他猛地抬起那双肥白的手臂,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粗壮的手腕和上面浓密的汗毛。他用尽力气,向着广场的方向发出了“祝福”:“去吧!孩子们!为了永恒圣城的荣光献身吧!上主必与你们同在!”这声音经过露台特殊的结构放大,洪亮、庄严,如同从天而降的天启福音,回荡在广场上空,狠狠压过了孩童们稚嫩的嘶喊。

  城门缓缓洞开,沉重而冰冷。这支由三万双稚嫩赤足组成的“儿童十字军”,拖曳着沉重的步伐,如同浑浊的泥浆,缓慢地流向城外那片未知的荒原。城墙上方稀疏的守城卫兵,低垂着头颅,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虚无的地平线,手中的长矛尖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他们用力咬着下唇,仿佛在逃避某种即将发生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景象。

  露台之下,宫殿幽深的门厅阴影里,巴尔博的副官如同一尊被遗忘的、沾满血污的石像,无声地倚靠在冰冷的、雕刻着圣徒受难图的巨大石柱旁。他身上那件布满裂痕和暗红污迹的链甲,仿佛还裹挟着平原上血腥的风。深陷的眼窝里,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几乎遮蔽了最后一点眼白。嘴唇紧紧抿成一道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颌的肌肉因极度的愤怒而绷得如同花岗岩。右手死死按在腰间短剑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吧”声,似乎在竭力阻止那柄饱饮过敌人鲜血的武器,此刻出鞘刺向某个令人憎恶的背影。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诅咒,从牙缝里挤出:“疯子……这个该死的疯子……他比铁穆贞恐怖千百倍……”。他的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露台上那个背对他、正向地狱挥手送行的庞大轮廓。

  大殿沉重包铜的门扉处,利奥主教同样默然而立。猩红色的枢机主教礼袍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轻轻拂动,胸前的银十字架冰冷地贴着他的心脏。他深邃的目光穿透喧嚣散尽的广场,望向城外那片被铅灰色云层笼罩的模糊道路。那张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他枯瘦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压抑着某种巨大的悲愤而微微颤抖。“上主……宽恕我们的罪孽……”。那声音微弱,却沉重如山,压得门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身后,其他几位主教依旧低垂着头颅。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鞋尖前那一小片地面,嘴唇死死紧闭,如同被封住了嘴巴的石像,沉默地伫立在这片弥漫着绝望与罪责的阴影里。

  殿外,七座山丘之间,空洞的钟声依旧在湿冷的空气中机械地回荡。广场上,儿童的嘶喊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城门之外。泥泞的街道瞬间变得死寂而空旷,只有寒风依旧在低吟,卷起地上散落的枯叶和尘土,带来刺骨的冰冷与绝望的气息。城墙垛口粗砺的石砖上,几只漆黑的乌鸦被惊起,“呱——呱——”地嘶鸣着,展开油亮的翅膀,在七座山丘上空盘旋往复,久久不肯散去。

  一周后的清晨,七丘城在一种粘稠的、近乎凝固的恐惧中醒来。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沉重的石棺盖压在城市上空。城墙之外,那片曾迎接过“圣战”儿童军的平原,此刻已被另一种颜色浸透。极目望去,烟尘如同沸腾的巨型熔炉喷吐出的浓烟,滚滚翻涌,贴着地平线弥漫开来,遮蔽了远方的山峦轮廓。大地深处传来持续不断的闷雷轰鸣——那是数以万计的铁蹄同时践踏土地发出的恐怖共振,沉闷得让人胸腔发紧,仿佛心脏都要被震出体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气息:铁锈般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又混杂着新鲜马粪的浓烈臊臭和一种更原始的、纯粹由巨大恐惧凝结成的无形压迫。这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城垛上每一个守城士兵的胸口,压得他们呼吸困难,仿佛传说中的“恐怖大王”已在世界末日中降临,正用无形的巨手扼住这座千年古城的咽喉。

  在那片翻腾的死亡烟尘里,铁穆贞的铁骑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灭世魔军。各色旌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狂舞,狰狞的龙形纹章在黯淡天光下张牙舞爪。战马不安地刨着冰冷的泥地,粗重的鼻息喷出团团白雾,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臭与硝烟的刺鼻气味。士兵们手中的各色兵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厚重的甲片在行动间相互摩擦,发出低沉而连绵不绝的金属刮擦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低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毁灭怒潮前方,蜷缩着一片令人心碎、窒息的景象。三万儿童十字军,连同五千名西帝国南方军的残存战俘,被粗糙的绳索像捆缚牲畜般串联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牲畜般丢弃在冰冷的泥水中。他们赤着双脚,冻得青紫肿胀,深陷在冰冷的淤泥里。褴褛的衣衫——不过是些破烂布条勉强蔽体——根本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露出底下瘦骨嶙峋、瑟瑟发抖的肩膀和胸膛。他们的脸庞被尘土和干涸的泪痕污浊得模糊不清,目光空洞呆滞,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出发时那点被煽动点燃的、盲目的狂热早已熄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边的茫然,沉甸甸地压在每一颗稚嫩而绝望的心头。挂在胸前的小小木质十字架,沾满了泥浆,斜斜地垂落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早已黯淡无存。一路上被俘的神职人员,穿着湿透、沾满泥污的黑色长袍,跪在冰冷的泥泞里瑟瑟发抖。他们胸前的十字架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轻微晃荡,嘴唇神经质地蠕动着,破碎的经文祈祷如同梦呓般泄出,眼神涣散地躲避着面前冰冷的城墙,仿佛那是即将坠下的审判铡刀。

  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赤脚深陷在冰冷刺骨的泥浆中,单薄的破布衫被寒风掀起,露出的后背肋骨根根可见。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他稚嫩的手腕,磨破了皮肉,渗出暗红的血丝,混着冰冷的泥水。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压抑不住的、细碎而绝望的啜泣声从干裂的嘴唇间断断续续挤出:“妈…妈妈……”这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唤,瞬间便被淹没在身后震耳欲聋的铁蹄轰鸣和前方大军低沉压抑的吼声中。他身旁跪着的一个中年神父,低垂的头颅几乎要埋进泥水里,黑色的袍角像一块破烂的裹尸布浸在污浊中。他听到孩子的哭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上主……宽恕……我的……愚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绝望和自我厌弃。

  骤然间,一队旗帜鲜明的骑士从军阵中策马奔出,直至城门前一箭之地勒住缰绳。领头军官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用尽全身力气将裹挟着血腥气的咆哮狠狠砸向七丘城紧闭的城门与颤抖的城垛:“南方城里的人听着——!”声音炸雷般滚过死寂的平原,震得古老的石墙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限尔等十日之内!”他眼中射出冰冷无情的光芒,扫过城墙上每一张惊恐的面孔。“交出——”“交出城中血统最高贵、足以映亮圣殿的绝色贞女!一个!”“交出三万无婚配的年轻处女!一个不能少!”“交出六千磅足赤黄金!一两不能缺!”“若敢违抗、拖延、欺诈——”他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寒光直指城下那些如风中落叶般颤抖的人群,“眼前这三万可怜虫孩童,所有只会念经的废物神棍,还有这些没用的残兵败将——即刻斩首!头颅筑成京观给你们看个明白!待我大军攻破尔等龟缩之城,定叫尔等鸡犬不留!片瓦无存!”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冷酷而充满嘲讽的弧度:“若识时务,按时足额奉上赎金与贡女——”他猛地指向巍峨宫殿的方向,“吾皇宽宏,‘上帝之鞭’仁慈!他保证,莫索里利那颗肥硕的头颅——暂时可以安稳地留在他的脖子上!”话音落下,他身旁的骑士们爆发出低沉而充满嘲弄意味的哄笑声。他们勒马在城下空地小范围奔驰,蹄声如鼓,卷起更多污浊的血泥。冰冷而轻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反复抽打在城墙上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群圈养待宰的羔羊。

  城墙上,身披锁甲的卫兵们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紧握着长矛的手臂肌肉僵硬得如同岩石,汗水浸透了内衬,在冰冷的甲叶下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们的目光无法从城墙下那些在寒风中颤抖的幼小身影上移开,巨大的恐惧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脏,几乎令其窒息。城墙内侧,狭窄泥泞的街巷里,幸存的居民蜷缩在门洞的阴影深处或残破的门板之后。他们裹着破旧肮脏的毯子或披肩,身体因寒冷和极致的恐惧瑟瑟发抖,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在死寂的街巷间微弱地弥漫。空洞的眼神投向铅灰色的天空,嘴唇无声地蠕动,徒劳地向早已沉默的神明祈求着不可能的怜悯。教堂的铜钟再次被敲响,但那声音再也不是神圣的召唤,而是沉重、滞涩、拖曳着长长的、窒息般的尾音,如同为这座濒死之城敲响的、绵绵不绝的末世丧钟。使者的最后通牒,如同灌入耳中的炙热铅汁,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令人疯狂的死寂之中,空气凝滞如铅,沉重得几乎要将这曾经骄傲的千年古城彻底压垮碾碎,如同一座巨大的、活生生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坟墓。

  宫殿大殿深处,压抑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深海。巨大的壁炉里,粗壮的橡木段在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裂声,跳动的火焰将墙上描绘着圣徒受难的巨幅挂毯映照得光影晃动,仿佛那些受难者正在火中扭曲挣扎。空气里弥漫着木头燃烧的焦糊味、昂贵的熏香被高温催发出的浓烈甜腻,以及一股浓重的、从殿上那尊臃肿躯体上散发出的、混杂着油脂和汗水的腥臊气息。这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腐败的沉重感。

  莫索里利深陷在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宝座里,紫红色的华丽圣袍包裹着他臃肿不堪的躯体。壁炉的火光在他涂抹着厚厚油脂的肥厚嘴唇上跳跃,反射出湿腻刺眼的光芒。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被巨大恐惧点燃后的、近乎疯狂的偏执光芒。粗短的手指死死抠住宝座光滑的扶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毫无血色。厚重的靴子神经质地一下下踩踏着脚下的白色大理石石阶,发出空洞、急促而绝望的“咚!咚!咚!”声,如同他心脏在疯狂擂动的鼓点。

  “搜刮!立刻!马上!去搜刮!”他猛地挥动肥胖的手臂,唾沫星子随着他尖利嘶哑的咆哮喷溅而出:“最高贵美丽的女人!三万单身处女!一个都不能漏掉!六千磅足赤黄金!少一粒金沙都不行!”那张肥硕的脸庞瞬间涨成可怕的酱紫色,松弛的下巴赘肉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细密的汗珠如同煮沸的油锅表面,不断从油光的秃顶和胀红的脸上渗出、滚落。他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陷入绝境的野兽才有的、混杂着恐惧和极端自私的炽热疯狂。“这是上主的旨意!是祂神圣的考验!本座的生命——神圣不可侵犯!”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在空旷的穹顶下反复撞击,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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