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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东方守卫与西征大军,东方来的征服者,1

小说:东方来的征服者东方来的征服者 2025-09-11 22:01 5hhhhh 1400 ℃

  安娜公主的书房深藏在宫殿幽静的一隅。厚重的石墙覆盖着深红色锦缎帷幕,其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帝国鹰徽与藤蔓纹样,在晨光中闪烁着低调的奢华。一扇高大的雕花拱窗镶嵌着细小的彩色玻璃,将斑驳迷离的光影投射进来,落在宽大的书桌上。桌面上摊开的羊皮卷轴泛着岁月沉淀的微黄,墨迹尚未干透,散发出特有的混合着羊皮微腥与浓墨的、略带苦涩的气息。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来自角落鎏金香炉的没药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从窗外飘进的玫瑰芬芳,交织出一种奇异而略带压迫的氛围。书架林立,宛如沉默的卫士,直抵镶嵌着细密马赛克画的穹顶,架上塞满了厚重的牛皮装帧典籍,散发着纸张和皮革混合的、古老而智慧的气息。安娜公主背对着门,倚靠在书桌边缘。她身着一袭深紫色的锦缎长袍,袍身剪裁极为贴合,完美地勾勒出她年轻胴体的轮廓: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腰肢,浑圆挺翘的臀线,以及胸前虽非夸张的丰盈,却充满青春活力与恰到好处的起伏,在深紫锦缎的映衬下愈发迷人。深棕色、如丝缎般浓密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在透过彩窗的光线下流转着迷人的栗色光泽。她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白皙如玉的脖颈,祖母绿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凝望着窗外君堡灰蒙蒙、压抑的天空,浓密英气的双眉微蹙,高挺的鼻梁下,薄而坚毅的唇线紧抿着,白皙透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却深入骨髓的凝重。

  书房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这片刻意维持的宁静。埃提乌斯将军迈步而入。他暗红色的羊毛披风沾染着清晨的寒气,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露出底下精良银灰色环片铁甲,甲片相互摩擦,发出低沉而富有节奏的“沙沙”声,如同压抑的心跳。腰间的宽幅皮带上,悬着那柄古朴厚重、剑鞘顶端饰有鹰首浮雕的长剑,剑柄被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脸庞瘦削,棱角分明如斧凿刀削,古铜色的皮肤上刻着风霜与几道显眼的旧疤,深陷的眼窝下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灰白色的短发根根竖立略显凌乱,仿佛刚从凛冽的寒风中疾驰而来,带来了一身肃杀。

  “公主殿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急迫,“我派出的探子,带来了关于铁穆贞和他那个东方大国的最新情报。”他的目光落在安娜那沉静的紫色背影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那纤细的背影正承受着千钧重压。

  安娜缓缓转过身,深紫色的锦袍随着动作如水波般荡漾,在彩窗的光影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她的深绿眼眸微眯,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刀锋,直刺埃提乌斯眼底那深藏的忧虑。“说吧,埃提乌斯。”她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带着皇室血脉中天生的威严,指尖不经意地轻轻划过冰凉的桌面,留下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埃提乌斯深吸了一口气,书房里混合着羊皮、墨香和没药的气息似乎也无法缓解他胸口的沉重与窒息感。“那个东方使者哈斯巴图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沉入烛影摇曳的光晕里,眼底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与洞悉,“我们必须……全盘反过来理解,才能勉强接近真相。”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口苦涩的胆汁,“铁穆贞……他绝非什么狂妄自大的吹嘘者。恰恰相反,他和那个被他统合起来的东方帝国……恐怕是我们西帝国立国千年来,从未遭遇过的、最致命的威胁。”他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安娜,仿佛要让她看清这残酷的事实,“而现在,他已倾全国之力,集结起一支规模……可能远超我们想象的庞大军队,战争……那道地狱之门,随时可能在我们面前轰然洞开。”

  “而且……”埃提乌斯的声音愈发沉重,“更切肤之痛的是,我们两国的贸易商路已经彻底断绝。卡里古拉殿下在东方城的……暴行,不仅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更彻底摧毁了这条曾为那个东方帝国带来滚滚财富的生命线。他们的国库收入因此锐减,像一个被割断了血管的巨人。”他眼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愤怒与绝望的神情。

  安娜闻言,深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声音冰冷理性得像一块切割完美的冰晶:“从古至今,当货物无法安然跨越国界时,军队的铁蹄就会踏碎边界。埃提乌斯,暂且不提那笔浸透鲜血的深仇大恨,单是这一条断绝贸易命脉之举,就足以逼得对方别无选择,只能对我们发动战争,并且是倾尽举国之力的、不死不休的死战。

  埃提乌斯默默地点了点头,安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战争背后最现实的驱动力——财富与生存。他灰蓝色的眼眸抬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直视安娜:“当务之急,是立刻召回卡里古拉殿下!”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坚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在东方城……已经完全失控。他的行为毫无章法,更像是一场灾难的源头而非帝国的屏障。若不把他调离前线,立即调离,后果……将是灾难性的雪崩。”他向前微微倾身,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小半张书桌,带来无形的压迫,“我愿亲自前往东方城,接替他的位置,亲自戍守帝国的东疆。”

  安娜缓缓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认同的锐光,如同冰面上掠过的寒星。“我完全认同你的判断,将军。”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像冻结的湖面,但语速的略微加快,泄露了内心汹涌的紧迫感。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深沉,如同探入幽暗的深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但是,埃提乌斯,若你此刻离开君堡,这座帝国的心脏……立刻就会陷入更大、更混乱的漩涡。”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几乎成了自语,带着一种洞悉家族悲剧的无奈,“我的哥哥卡里古拉,他深陷在自己是神祇的幻觉里,疯狂、残忍且完全不可预测。我的父皇……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状态。”她抬起头,祖母绿的眼眸直视埃提乌斯,带着恳求般的沉重,“一旦你离开,君堡,这权力的风暴眼,还有谁能压制住他们那疯狂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念头?谁能在这风暴将至、大厦将倾的时刻,稳住帝国的中枢,维系那摇摇欲坠的秩序?”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地攥紧了深紫色锦袍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绷紧发白,一缕深棕色的迷人卷发滑落,遮住了她小半边脸庞,晨光在她另一半脸上勾勒出柔和却无比忧虑的轮廓,形成一种脆弱与坚韧交织的奇异美感。

  埃提乌斯高大的身躯似乎瞬间佝偻了几分,仿佛肩上的无形重担又增加了一倍。他垂下目光,长久地盯着自己沾染尘泥的坚硬靴尖,声音沙哑而充满穿透骨髓的疲惫:“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他粗糙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冰凉的剑柄,仿佛那是他此刻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巨大挣扎与无力感。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巨石投入死水。“那么……就只能让……瓦鲁斯去了。”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与妥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苦涩至极的自嘲,“希望他……能有足够的智慧和运气,收拾好卡里古拉殿下留下的那个……烂摊子。”

  安娜的眼中骤然亮起一道微弱却锐利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瓦鲁斯……”她低声沉吟,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优雅地抚过自己光滑如玉的下颌线条,“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了。”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不容置疑的肯定,“他不只是一个能干的行政官,更是一位……至少在过往战绩上,堪称经验丰富、战功赫赫的老将。”一丝极淡、近乎苦涩的笑意在她唇角短暂浮现,旋即消失,“也许只有他,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稳住东方城那濒临崩溃的局面,收拾好我哥哥留下的烂摊子,同时……应对即将到来的、来自东方人的雷霆一击。”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彩窗上的光影在她浓密的棕发上跳跃,晕开一层迷离的栗色光晕,却无法驱散她眼底的阴霾。

  埃提乌斯发出一声沉重得如同承载了整个帝国命运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深切忧虑。“百战百胜……”他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号,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讽刺,“瓦鲁斯的所谓百战百胜,是对付那些装备简陋、缺乏组织、甚至拿着石斧木矛的落后部落。”他猛地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望向安娜,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忧虑,“面对铁穆贞麾下那些披坚执锐、纪律严明、战术体系成熟的东方劲旅……瓦鲁斯和他手下的军团,能支撑多久?我……”他痛苦地停顿了一下,攥着剑柄的手再次收紧,骨节捏得惨白,声音低沉而绝望,“……我不敢保证。”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厚重的石墙,跨越了千山万水,看到了东方城下即将燃起的冲天烽烟和即将汇成溪流的鲜血。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没药在鎏金香炉中静静燃烧,袅袅升起的青烟在光影中扭曲、上升,如同飘渺而无法捉摸的命运。安娜沉默了片刻,深绿眼眸中所有的犹豫、挣扎和不忍,最终都被冰冷的、如同钢铁般的决断所取代。她猛地挺直了背脊,深紫色的锦袍随之绷紧,勾勒出她挺拔如山岳般不容侵犯的身姿。“没有别的人选了,埃提乌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室权威,指尖在坚硬光滑的桌面上用力一叩,发出清脆而坚定的“笃”声,如同战鼓的第一声擂响,“我们现在就去见我父皇。刻不容缓。”

  埃提乌斯深深一躬,头颅几乎触碰到膝盖,暗红的披风垂落,如同沉重的、浸透了鲜血的帷幕遮蔽了他的表情。“遵命,殿下。”

  二人不再言语。安娜迈步走向门口,深紫色锦缎长袍拖曳过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细碎而沉闷的沙沙声,如同命运之蛇在蜿蜒爬行,深棕色的长发在她身后如瀑般披散,流动着神秘的光泽。埃提乌斯紧随其后,沉重的皮靴踏地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再次沉重响起,暗红披风被行走带起的风微微鼓起,腰间的鹰首长剑剑鞘偶尔撞击着精铁甲片,发出清脆而冰冷的、象征着武力的铿锵声。窗外,君堡古老的青铜巨钟发出低沉悠长的轰鸣,穿透宫殿厚重的石墙,一声接着一声,如同为这场帝国无法逃脱的厄运,敲响了沉重而悠远的丧钟。晨光依旧明媚地洒在彩窗上,却再也无法驱散书房内、走廊中弥漫的、深入骨髓的沉重与无边无际的不安。

  东方城笼罩在铅灰色的天幕之下,仿佛整个天空都要倾塌下来,将这座西帝国的东疆重镇彻底压垮、碾碎。凛冽的狂风如同带着恶意的巨手,卷起漫天沙尘与被严寒摧残殆尽的枯叶,在空寂的、遍布瓦砾和断壁残垣的街道上尖啸盘旋,发出如同无数怨魂在绝望哀鸣的凄厉声响。

  沉闷如雷的铁蹄声终于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死亡的沉寂。瓦鲁斯率领的八万援军之先头部队,在经历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后,如同一条疲惫的钢铁巨龙,蜿蜒抵达这座濒死的城池脚下。战马喷吐着团团白气,鼻孔贲张,铁蹄沉重地踏碎路面上散落的枯骨与冰冷的碎石,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暗红色的帝国军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的展翅帝国雄鹰,此刻被征尘覆盖,显得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士兵们身披厚重的羊毛罩袍,内衬磨损的锁子甲,冰冷的甲环在阴沉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仿佛覆盖着一层寒霜。腰间的宽幅皮带上悬挂着长剑或沉重的战斧,巨大的橡木圆盾斜挎在背后。头盔下的一张张面孔大多写满了长途奔波的疲惫与麻木,长途跋涉的尘埃混合着汗水,在他们年轻或苍老的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瓦鲁斯勒住缰绳,胯下一匹雄健的黑鬃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出粗重的鼻息。他身披一件深橄榄绿的厚重羊毛披风,边缘磨损起毛,无声诉说着长途跋涉的风霜。披风下,银灰色的锁子甲紧密地覆盖着他宽阔结实、久经沙场的肩膀和胸膛,每一环铁环都紧密咬合,在晦暗的天光下流动着冷冽而坚韧的金属光泽。腰间束着镶有铜扣的宽皮带,一柄样式华丽、剑鞘顶端饰有威严鹰首浮雕的长剑沉重地悬于其上。他的脸庞方正刚毅,如同岩石雕刻,高耸的眉骨下,眼窝深陷,灰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冬日湖面,此刻正锐利地扫视着眼前这座曾以坚固闻名的边城。眼前的景象让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沉重的、如同巨石压顶般的疲惫。灰褐色的短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紧抿的嘴角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刻下,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怒火与对帝国未来的深切忧虑。

  腐朽的城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缓缓洞开。迎接他们的不是欢呼与鲜花,而是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沉寂,和一片触目惊心、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狼藉景象。昔日高耸壮观的石砌拱门已然半塌,巨大的条石如同被巨人随意丢弃的玩具,散落一地,缝隙间仅有几株顽强的杂草在凛冽寒风中瑟缩颤抖。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原本坚固的石砌或木构房屋门窗紧闭,破烂不堪,许多已成废墟。破败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如同垂死者的呻吟,诉说着往昔的虚假繁荣。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片、朽烂的木料和早已干涸发黑、渗入石缝的斑斑血迹,无声地控诉着曾经的暴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霉烂气味,混杂着焦木的余烬苦涩、不知名腐物的恶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直冲脑髓、令人脊背发凉的血腥气。

  一名留守的将领,拖着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步伐,踉跄着迎上前来。他身上的罩袍污秽不堪,沾满泥浆和早已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脸庞瘦削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近乎绝望的苦涩。他对着瓦鲁斯艰难地行了个残缺不全的军礼,动作僵硬迟缓,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生锈的铁器上摩擦:“将军……您若再不来……”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身后那座死寂得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城池,“不用那些东方人进攻,我们自己……就撑不住了,不用敌人动手,这座城自己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指紧紧攥着长矛的木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呈现出病态的惨白,“士兵饿得连盾牌都举不稳,胳膊像面条一样软……能跑能爬的平民……早就逃光了,剩下的是等死的躯壳。粮食……”他苦笑着,嘴唇干裂出血,指向远处一座只剩下焦黑断壁残垣的谷仓遗址,“早就被卡里古拉殿下烧掉取乐,或是喂了他的……玩物,剩下的也被饥饿的人们……连老鼠、树皮、草根都吃光了。这城……已经快完了,将军,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瓦鲁斯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卡里古拉殿下呢?”他的声音低沉冷硬,压过了肆虐的风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深橄榄绿的披风被狂风吹得鼓胀起来,猎猎作响,仿佛包裹着一座即将喷发出毁灭岩浆的火山。

  将领的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恐惧与鄙夷的表情,枯槁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指向不远处一栋奢靡完好的建筑——那是一座用灰白色大理石建造、带有粗犷石柱廊的豪华宅邸,本该是威严与权力的象征。但现在,其宏伟的门廊前,却散乱地堆满了倾倒的空酒瓶、揉皱的彩色丝绸破布、啃噬过的果核,甚至还有几件撕破的女式内衣,显得格外刺眼、淫靡而颓废。“在里面……您最好……亲自看看。”将领的声音低得几乎被呼啸的风声彻底吞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瓦鲁斯翻身下马,沉重的镶铁军靴踏在冰冷的碎石路面上,发出刺耳的碾压碎裂声。他大步流星走向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宅邸,猛地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那些奢靡的装饰不提,一股浓烈到令人瞬间窒息的混合气味如同腐烂的巨浪首先扑面而来——麦酒发酵后浓烈的酸臭、女人脂粉令人作呕的甜腻、汗液与某种体液混合的腥臊,还有食物腐败后浓郁的馊味,如同地狱厨房的恶臭。壁灯早已熄灭,只有惨淡的天光从豪华的窗户透入。他无视这污浊的气息,径直走向宅邸最深处的卧房,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推开虚掩的、雕刻着淫靡图案的雕花木门。

  “吱呀——嘎!”令人牙酸的、仿佛垂死者最后呻吟的声响打破了室内令人作呕的死寂。眼前的一幕,让瓦鲁斯这样身经百战、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将军,眼角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卡里古拉赤条条地仰躺在巨大而凌乱的羽毛床上,鼾声如雷,震得丝绒床幔都在微微颤动。他原本或许称得上英俊的脸庞此刻浮肿苍白,如同在水中泡胀的尸体,散乱的金发被汗水和酒液黏在油腻的额角与丝绸枕头上,像一团肮脏发臭的稻草。苍白削瘦得肋骨根根凸起的躯体毫无遮拦地横陈着,肚皮随着粗重的鼾声起伏,嘴角挂着一道黏稠浑浊的涎水,一直流到颈窝,在皮肤上留下湿亮的痕迹。七八个同样衣衫不整、甚至近乎赤裸的女人,像被玩坏后丢弃的玩偶般或蜷缩在他身边,或瘫倒在华贵的地毯上,眼神空洞呆滞,或带着惊恐后的麻木与屈服。她们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齿痕和鞭痕,无声地诉说着非人的折磨。床边散落着倾倒的金杯、啃噬过的果核、撕破的薄如蝉翼的纱质内衣,整个空间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纯粹属于放纵肉欲的糜烂颓废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粘稠的污秽。

  瓦鲁斯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憎恶的冷哼:“这就是……帝国未来的太阳?行走在人间的……‘神’?”他握着剑柄的手猛地用力,腰间的鹰首长剑“锵啷”一声被抽出半寸!冰冷的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闪过一道刺目、充满杀气的寒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污秽淫靡的景象连同床上那个“神”一同斩成碎片!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猛地将剑狠狠推回鞘中,发出更为响亮的撞击声!声音如同冰冷无情的最终判决:“把他弄醒!用最快的方式!然后立刻押送回君堡!一刻也不许耽误!”深橄榄绿披风随着他猛然的转身动作甩出一道凌厉的风,带着决绝的怒意。几名如狼似虎、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的亲兵应声上前,粗暴至极地将烂泥般的卡里古拉从温软污秽的床榻上拖拽下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桶刚从深井打上来的、冰冷刺骨、甚至带着细小冰碴的井水,被亲兵毫不留情地当头泼下!

  “呃啊——!!!”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透皮肤,直抵骨髓!卡里古拉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般猛地弹跳起来,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凄厉尖嚎:“谁敢碰我?!我是神!至高无上的神明!你们这些渎神的贱民!我要把你们统统打入地狱!”他浑身湿透,冰水顺着苍白松弛的皮肤和突出的肋骨流下,金色的卷发狼狈地贴在浮肿的脸上,冰水呛得他剧烈咳嗽,眼底燃烧着狂怒与尚未散尽的醉意和癫狂。他扭曲着瘦骨嶙峋的手臂试图挣扎、抓挠,却被亲兵们死死钳住双臂,铁链迅速缠绕上他的腰腹,如同捆缚野兽,强行向外拖拽。他破口大骂,唾沫混着冰水飞溅:“原来是你!瓦鲁斯!你这个肮脏的、乡下来的土狗!低贱的杂种!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祭献给我!把你的灵魂永远钉在火柱上燃烧!放开我!我是神!”瓦鲁斯冷眼旁观,如同在观赏一场荒诞而恶心的闹剧,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奉至高无上的尼禄皇帝之命,送你回君堡的神殿里,去好好反省你的……‘神迹’!”他刻意加重了“神迹”二字,充满了极致的嘲讽。

  就这样,卡里古拉被强行套上一件皱巴巴、散发着酒气和汗臭的衣袍,一路挣扎咆哮,污言秽语和亵渎神灵的诅咒不绝于耳,最终被粗暴地塞进一辆制造精良、牢固的干净囚车里。车轮碾过碎石路面的“吱嘎”声,伴随着他渐行渐远的、歇斯底里的咒骂,终于消失在阴风怒号、死气沉沉的街道尽头。

  瓦鲁斯的目光厌恶地扫过这间散发着淫靡恶臭的卧室,厉声道:“叫日耳曼尼库斯过来,给我把这个鬼地方拆干净!里面的那些奢靡之物通通给我拿去换军饷!”随即他如同逃离瘟疫源般,大步流星地踏出了这栋象征着奢靡堕落疯狂的宅邸。

  站在寒风更加凛冽呼啸的街头,瓦鲁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那股污浊恶心的气息彻底置换出去。他望着眼前这座满目疮痍、死气沉沉、如同巨大废墟的城池。残破的城墙在狂风中呜咽呻吟,驻军们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如同木偶,仅存的平民如同受惊的鼹鼠,躲藏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瑟瑟发抖。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压力,如同整个崩塌的帝国都压在了他的肩上。“时间……根本不够……”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内心深处是浓重的、几乎令人绝望的忧虑。铁穆贞的铁骑随时可能如狂潮般从东方席卷而来,而东方城,拜卡里古拉所赐,已是一座千疮百孔、近乎不设防的废墟,守军饥饿疲惫,士气低落到谷底。

  瓦鲁斯猛地甩头,仿佛要将所有杂念与无力感甩开。他立刻召集所有还能站立的军官,声音如滚雷般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炸响,压过了风啸:“立刻!加固城防!征召所有还能动弹的平民!拆掉那些无人的破屋!用石头、木料、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堵住城墙的缺口!每一寸都要加固!”“所有余粮,包括老鼠洞里的!立刻集中!按人头严格配给!军人优先!胆敢私藏一粒麦、克扣一滴水、偷窃一块面包者,斩立决!”“检查所有武器!军械库!刀、剑、矛、盾、弓、箭!能修的立刻修好!没有武器装备的,去找你们的长官登记!废物也要利用起来!”“巡逻!哨卡加倍!斥候队!给我立刻出发,深入森林边缘地带!给我盯死东方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任何烟尘,任何鸟群惊飞,立刻飞马回报!”“敢有懈怠、违令、延误者,军法从事,绝不宽贷!所有能动的人,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给我马上动起来!现在!立刻!马上!”

  他的命令如同铁锤敲击在破锣上,强硬、简洁、不容置疑,带着不容喘息的紧迫感。大军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迅速而沉重地行动起来。沉重的脚步声、搬运巨石木料的号子声、铁匠炉火熊熊敲打铁料的叮当声、弓弦被上紧测试发出的嗡嗡声……瞬间打破了东方城那令人窒息的、死水般的沉寂。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气”,如同寒风中的一点残存火星,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上艰难地、顽强地复燃。

  瓦鲁斯独自伫立在最高的城楼箭垛旁,沉重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腰间冰凉的剑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越过低矮的民房废墟和袅袅升起的、象征重启的炊烟(虽然稀薄),投向远方那片深邃幽暗、如同巨兽匍匐、充满不祥气息的森林边缘。黑压压的林海在狂风中起伏咆哮,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如同威胁般的呼啸,仿佛隐藏着无数即将破笼而出、择人而噬的猛兽。“也只有靠他们了……”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意味,目光死死锁住森林边缘每一个可能涌出敌骑的豁口。

  他想起安娜公主和埃提乌斯将军忧心忡忡传递来的情报——关于东方那个新兴帝国有条不紊的恐怖动员能力,那可能多达几十万的百战劲旅。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如同毒藤般悄然掠过他紧抿的嘴角。“几十万铁骑?哼,不过是未开化的黄皮猴子虚张声势罢了。”他灰蓝色的眼眸中重新燃烧起一种近乎傲慢的、根植于过往胜利的盲目自信。自从军以来,他指挥帝国军团征服、碾碎、奴役过无数看似凶悍的部落和所谓的“国家”。那些只会挥舞着简陋的破铜烂铁、甚至拿着骨矛石斧、依靠狂热口号冲锋的落后武装,在帝国精良的武器、严密的军团方阵和成熟的战术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一次又一次摧枯拉朽般的胜利,早已将胜利者的荣光浸透了他的骨髓,形成了一层坚固的认知壁垒。铁穆贞?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勾勒出的形象,不过是一个新的、值得炫耀战绩的野蛮人酋长,一个将他的名字镌刻在帝国丰碑更高处的垫脚石。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东方士兵在帝国军阵前崩溃、丢盔弃甲、跪地投降乞求饶命的狼狈景象,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冰冷而充满幻想光芒的讽刺笑意。

  寒风更加猛烈地撕扯着他的披风和灰褐短发,如同嘲笑他的傲慢。他低头俯瞰城内:士兵们在军官粗鲁的鞭策和叱骂下,奋力搬运着沉重的石块修补城墙缺口,动作迟缓而吃力,每一步都像拖着沉重的镣铐;零星的平民,衣衫褴褛,如同寒风中的枯叶,蜷缩在断壁残垣的冰冷阴影里,目光呆滞地望着阴沉的天空,仿佛在麻木地等待最终的末日审判,看不到一丝生机。一股混杂着责任、根深蒂固的自负与一丝被强行压下的、不易察觉的不安在他胸中激烈地激荡。他猛地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尘土、死亡气息和微弱炊烟味道的冷空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强行碾碎,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所取代。

  “不能再犹豫了!”他霍然转身,对着身后寸步不离、神情同样凝重的十余名亲兵精锐发出低吼,声音如同闷雷:“你们!随我上来!”

  十余名身披精良锁甲、外罩深色罩袍、背负巨大圆盾的精锐亲兵如同条件反射般迅速聚拢到他身边,脚步沉重而迅捷,手中的长矛紧握,矛尖寒光闪烁,将他护卫在中间,如同一道沉默而坚不可摧的钢铁堤坝。

  瓦鲁斯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跟随自己征战多年、写满忠诚与坚毅的脸庞,沉声道:“跟我一起唱!”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华丽的鹰首长剑,剑锋在铅灰色的、压抑的天幕下划出一道冰冷刺目的银色弧光,直指苍穹,仿佛要刺破这令人窒息的绝望阴霾。他率先开口,粗犷而沙哑的嗓音如同沉重战鼓猛然擂响,穿透呼啸的风声,撞击在冰冷的城砖上:“卫戍东疆的战士,久战而不退……”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在空旷的城头回荡,充满了疲惫与坚守的悲怆。

  亲兵们先是一愣,随即齐声应和,初时有些凌乱迟疑,但迅速汇聚成一股低沉而雄浑的力量,如同闷雷滚动:“最后一名士兵,今日返回祖国……”

  他们的歌声粗砺、坚韧,带着长途征伐的疲惫与内心深处对归家安宁的渴望。铁甲随着胸膛的起伏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沉重的长矛矛杆整齐地顿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帝国沉重而缓慢的心跳。

  城墙上下,原本麻木劳作或养伤观望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熟悉的战歌震动了。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放下沉重的盾牌和石块,茫然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向城头那簇聚集在将军身边、肃立如松的身影。跳动的火把光芒映照在他们沾满尘土的、年轻的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久违的旋律点燃了,闪烁着微弱的光。有人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地、试探性地跟着哼唱起来,如同枯枝摩擦:“忠诚坚毅的骑士,如今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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