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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6 结痂,空想主义短篇集:来自月亮的相似者,1

小说:空想主义短篇集:来自月亮的相似者空想主义短篇集:来自月亮的相似者 2025-09-11 22:00 5hhhhh 1900 ℃

夜半时分,永远亭依旧是灯火通明。今天的夜间急诊,是因幡帝值班。虽然在永远亭的地位基本等于闲散人员,但是医术这块的事其实她也略略懂点皮毛,毕竟永琳她们来这边之前只能靠自己,而且当初和永琳交涉的时候她就答应好要向迷途竹林的兔子们传授知识——所以自然而然地,她也是受益者。

作为一只喜欢满世界到处跑的兔妖怪,坐堂医生的夜班岗位绝对是世界上最令人痛苦且无聊的工作,尤其是在永远亭这种门可罗雀的私人诊所上夜班。相较于坐堂医生,因幡帝觉得自己现在更像是保安大爷——抱歉,应该是大娘。

“呱……好他妈闷啊……”已经在凳子上坐了好几个小时连屁股都没挪一下的帝觉得自己像是一台长了草的拖拉机。屁股在办公椅上坐得生疼不说,眼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解闷用的东西,关键是自己居然不能翘班出去透透气!简直是折磨。

哈欠是打了一个又一个,眼皮是闭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死活睡不着,而且还不能睡:要是自己睡着那会有病人来挂号,给永琳撞见了的话绝对是会被找麻烦的。

“能不能多少来点乐子啊……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谢~”帝的语调在疲惫之中无限制拉长走低,像是没吃饱饭所以电量不足的破手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闹得足以叫醒死人。“谁啊,大半夜的……请进。”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打理着仪容仪表准备接客。

然而,令兔子没想到的是,来者似乎像是没长手似的拼命撞着门,直到“咔哒”一声,门扇被直直地撞到一边去。门外,是背着纯狐一路从三途河跑到迷途竹林的,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町,以及多少显得有点无辜的当事人戎璎花。

“不是,小町?这啥情况啊这是?”看到眼前这一帮风马牛不相及的家伙,因幡帝的神经受到了一点损伤,一时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今天晚上你值班?”小町虽然脸上强打着笑容,然而脸色却已经因为紧张和缺氧显得有些发黑了。“我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赶紧把永琳大夫喊过来,出大事了!顺路把铃仙也给我叫上!”话还没说完,背着纯狐跑了一路的小町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差点一次性摔两个人,好在旁边的几位倒是动作迅速,死命把人撑了起来,放到急诊室外的公共座位上。小町靠在座位上大口小口地喘着粗气,右手软绵绵地擦着额头的汗,戎璎花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

嘱咐戎璎花先暂时照顾好这两个家伙之后,因幡帝撒腿就跑,风风火火地就往实验室的方向跑去准备先找永琳。要搁平常,这个时间点她是打死都不敢去找永琳的,可是今天这种情况,不请她来是绝对解决不了的。“我嘞个龙神大人啊,我是说想找点乐子,可是没说过摊上这么大的烂摊子啊……”她难得地表现出一脸惊慌的样子,还是发自真心的那种。

铃仙此时正坐在连廊上看着月亮。这次是新月。尽管已经决定不再回去,除非有事,可她依旧感受到了一种类似思乡的愁绪。

不知道那些活下来了的同伴们,现在又过得怎么样了呢?为什么月兔们宁可忍受月之民的奴役,也不肯反抗呢?就像我做的那样也好啊!

可是我所做的,真的能称之为“反抗”吗?如果不是依姬和丰姬两位大人照顾我,我早就被当成逃兵枪毙了。如果不是永琳师匠愿意接纳我,我也无法在这幻想乡中立足。

我……只是在可耻地逃避罢了……抛弃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战友们,转而选择苟且偷生,不是逃兵又能是什么……不是懦夫又能是什么?她们在硝烟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活下来的也大多是缺胳膊少腿,而我却全须全尾地逃跑了!

就算那只是她们的愚忠,我也……我也愧对于她们的流血牺牲。我是逃兵,是懦夫,是个没有用处的胆小鬼……

铃仙哭了。战友们沉重的死亡压住了她的心脏。过往的阴影始终徘徊在她的身侧,时不时就会像现在这样狠狠地咬她两口。

“师匠!师匠!”帝的声音在连廊的拐角处响起。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的铃仙赶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三下五除二擦干眼泪——毕竟她可不想被这家伙笑话。然而帝的姿态却有些超出铃仙的意料:急匆匆从拐角处现身的她差点因为失速导致的脚底打滑摔个狗啃泥。

一眼便可知,帝表现出如此的神态,只有可能是闹出了什么实在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可如果真的闹出什么她自己都不能收拾干净的烂摊子的话,她是怎么有胆子去找师匠的?

还没等铃仙想清楚,帝那看上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就已经先一步探了过来。“铃仙,你在这啊!快,赶紧去急诊室门口那,他妈的出大事了!”火烧眉毛的当下,本来就算不上什么文化人的因幡帝也就顾不得那点口德了。

“什么大事?”铃仙赶忙一把拉住急匆匆的帝,想要问个清楚。

然而帝只是摇了摇头,急不可耐地一把挥开了抓着自己手的铃仙,接着朝实验室的方向跑去:“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你自己去那看看就知道了!赶紧给我过去做点应急处理,我去叫师匠!”就这样,她的声音逐渐远去,还带着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尽管还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铃仙知道,这次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帝再怎么性格恶劣,也不会拿真的要命的事情耍别人,而且她刚才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装的。

以最快速度整理好心情与着装,铃仙一路小跑着赶到了急诊室的位置。看着走廊的公共座位上躺着的两个人,她下意识地选择先查看小町的状况。

“小町,没事吧?”“没啥,背着人从三途河飞到这边来,有点岔气罢了……你的病人,在那边。”

铃仙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纯狐身上。即使多拖一秒都有可能万劫不复,现在的她依旧下意识地抗拒着纯狐。

“……还真是个大麻烦啊。”快速检查完纯狐的状况之后,铃仙发现,纯狐现在不仅因为极端的恐惧导致了严重的心律失常乃至心力衰竭,更要命的是灵力流动异常紊乱,如果得不到妥善的处置,只消三分钟,她就会像一只在海面上飘了十天半个月的死鲸鱼那样把自己炸成碎块。以这位老佛爷的灵力总量,莫说是永远亭了,整个幻想乡都得跟着她一块儿玩完。

心力衰竭之类的在永远亭其实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急诊室的应急医药箱里随时都备有诸如西地兰之类的药物,给她来一针就是了,或者给她注射一点吗啡这种强效镇静剂;可是灵力紊乱这种事,铃仙实在是没辙。正常情况下灵力是十分温和的,混乱到纯狐现在这种近乎狂躁的地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永远亭不是没有处理这种症状的药物,但是用在这种规模的问题上还是首次,铃仙不敢赌这东西的药效,更不好说这东西会不会和静脉注射的药物发生什么不可控的药物相互作用。正常情况下,解决此类问题的最好方式还是找一个实力相当的家伙帮助病人疏解并控制暴走的灵力,可是纯狐这个量级的选手,就算是师匠亲自上场,铃仙都觉得悬。

“铃仙,铃仙,冷静下来……先把能处理的处理了再谈别的……”军人的综合素质在这种时候又一次派上了用场。不到三分钟,铃仙就调整好了心态并做好了全部的应急处置工作:体位调整、吸氧、静脉注射洋地黄类药物以及少量吗啡、最后就是搬来一台心电图机随时检测纯狐的心率变化。“我去,还好这家伙的血压是正常的,不然刚才给她打那针西地兰的时候就完蛋了……”忙完这一切后,铃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耳朵也皱巴巴地塌了下去。好在现在可以勉强先松口气了……

正当此时,耳边传来了两股急促的脚步声。兔耳蓦地竖起,辨认出是从走廊的另一头传过来的:“那应该就不是师匠她们了……”

很快,声音的正主出现了:是听闻老朋友出事的坏消息后立马飞奔而来的赫卡提亚和克劳恩皮丝。这下好了,灵力压制的问题也暂时解决了。

两个人站都没站稳就冲到了纯狐跟前,开始上下打量起她的状态来。看到那行斑驳干枯的血泪痕迹时,赫卡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大放悲声:

“纯狐啊,我才几天没来找你,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哇——你苦了这么多年,怎么连几天清福都没福享啊——”

旁边的皮丝也开始有样学样。大声哭喊道:“友人大人,求求你不要离开皮丝好不好……你要是走了,以后就没有人给皮丝讲睡前故事了……”

该说真不愧是一家人吗?她俩就这么一左一右地嚎着丧,把我刚刚塑造出来的严肃气氛败了个一干二净。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们是真感情,但是吧……你们左边那位兔子小姐拳头已经硬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都给我安静点!!!病人需要静养啊Kora!!!”气不打一处来的铃仙似乎忘记了隐忍,对着两个不会看气氛的家伙当场一人赏了一发爆栗。摸了摸脑袋鼓起来的小包,皮丝不情不愿地嘟着嘴,赫卡则是小心地赔着笑脸:“那个,不好意思啊,铃仙,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管,总之现在都给我安静点。还有,赫卡,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处理起病人的事宜后,铃仙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为之一变。听到严肃的口气,赫卡也就丢掉了那副赔笑的假面:“说吧。是为了纯狐,对吗?”

“是的,纯狐她现在的灵力十分混乱,能处理现在这个局面的大概只有你了。就当是为了纯狐吧。”尽管铃仙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暗地里,有些细小的变化依然在发生。

赫卡也不再多嘴,转而开始配合铃仙的工作。不一会儿,永琳就提着一个箱子和因幡帝一块冲了过来。“不好意思,铃仙,师匠来晚了。病人没有大碍吧?”

听到师匠的声音,铃仙立刻转过身来立正,一字不漏地报道起“前线”的“战况”。

“唔……确实很难办啊。就算现在勉强把症状控制住了,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永琳若有所思地掂了掂下巴。“还好,这套应急除颤仪算是带对了。”

看着一群人在这忙里忙外,诱发这一系列事件的戎璎花架不住那股莫名的愧疚感,开口问道:“她会没事的,对吗?”

“……最好别。”铃仙轻轻地握住戎璎花的小手,嘴里说出的却一点不像是对纯狐有所关心的词汇。

“不坦率的家伙。”“要你管。”“好了好了,优昙华,病人的各项指标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过来搭把手,我们先把人抬上床送到住院病房再说别的。那边的小野冢小姐,你也过来帮一下忙,如果你不想现在就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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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住院病房里一张小小的铁架床旁,两个医生正为了床上的病人忙得不可开交,面带忧色的家属则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臂,想要她快点恢复正常。经过戎璎花的复述,永琳已经知道了纯狐的病根到底是什么——“倒不如说,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病态的。”(永琳原话)。

“好了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啊,小家伙。”看着戎璎花那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铃仙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怎么说,都是那家伙自己出的问题,不是吗?”

“……可是,毕竟还是我提了这些,她才犯病的。”这种仿佛撇清责任的安慰对此时的戎璎花并没有任何作用。“而且……其实你现在很关心她的,不是吗?”

铃仙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去望着陪伴在纯狐旁边的赫卡提亚她们。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气得直接对着她和皮丝就是一发爆栗?难道,真的就像戎璎花所说的那样,她实际上是关心(至少是现在的)纯狐的?

“而且……”她的视线向旁边挪了挪,直直看向了纯狐的脸庞上,那已经变得发黑的痕迹。“她也在恐惧着什么吗?就像我不愿回忆自己的过往?难道,师匠当时所说的‘关键’,居然就是这样的?”至少,她已踏出了向前了解纯狐过往的第一步。这并非什么廉价的怜惜,而是建立在共情基础之上的同情。

“哎……”看着仍然紧握着纯狐的臂膀默默哭泣的皮丝,赫卡也不禁感到悲从中来:“没想到啊,居然是因为这个。虽然我一直是单身,自从开始带皮丝之后,也就自以为多少能理解纯狐了。”

“这么多年来,她对月之都的兴趣越来越低,搞得我一度以为她已经放弃了复仇,可是像她这样由复仇执念构成的神灵,一旦失去复仇的心,恐怕早就消散了吧。”

“未来,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赫卡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迷惘。

在另一侧观察着纯狐病症的铃仙也在为之而烦恼。那张苍白的脸凝固在恐惧爆发的瞬间,带着永恒的张力,却又是活生生的,不像雕塑那般毫无生气。听着纯狐嘴里不时念叨的那两句话,铃仙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或许,纯狐确实是想把我当成她的孩子看待吧……还是说她仅仅只是将我视作一个替代品呢?”

这是一个纯狐本人才能回答的问题。可是她现在不是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吗……?

一股仿佛电流透过脊柱直达大脑的感觉。“波长有变化?不对劲……”铃仙下意识地激活了狂气之瞳。纯狐的身上,波长变得支离破碎,带着大量的混杂物,经过解码可以发现相当一部分已经完全无法形成有效的片段,这表明纯狐的精神已经临近彻底崩溃的边缘。

按照常理而言,这种事应该立刻报告给师匠做好一手准备才对,但是在急救之中,争分夺秒才是关键,并且……总之,出于某种冲动,铃仙选择直接干涉纯狐的波长——

就在她的波长即将抵达纯狐的大脑的时候,视线周围的空间却开始发生扭曲:这是被别人的波长链接的表现。“糟——”还没等她说完,强烈的吸力竟然直接使得铃仙失去了意识,面朝下“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优昙华?”听到异响的永琳回过头来,只看见弟子面朝下摔在瓷砖地板上的样子。由于还要看住纯狐,她只好叫因幡帝来扶起铃仙,然后便发现倒下去的铃仙依旧睁着眼睛,并且狂气之瞳是正在使用的状态。“难道铃仙正在试图干涉纯狐的波长?”

还没等永琳捋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床上的纯狐那里就传来了一阵异常强烈的灵力波动,刚刚还在那帮忙控制纯狐的赫卡一个没坐稳就被掀翻在地,皮丝更是直接被掀飞到了墙上。

“不是,怎么突然动静这么大?几分钟前都还好好的,突然就失控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的赫卡提亚揉了揉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不是担心那么多的时候,女士,当务之急是赶紧压制住纯狐的灵力!”既然其他症状已经得到控制,剩下的选择似乎也就只有这个了。在一起上去帮忙之前,她又看了看此时似乎陷入了昏迷的铃仙:“优昙华……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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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疮痍。”这是铃仙对于纯狐现在的精神的唯一评价。这是一片完全意义上的混沌,她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实体存在,意识完全像是飘在太空中那样漫游着。但是为了方便自己的活动,她只能选择去想象自己的身体依旧存在,自己不过是在飞行之中。

无数的碎片呼啸而过。哪怕借助对波长的感知,铃仙也完全不能理解那究竟是些什么,只能看得出那是灵力与情绪,记忆的混杂物。和纯狐的能力两相比较,此刻的场景便显示出莫名的讽刺感:明明是以纯粹而称的仙灵,如今的内心却是乌烟瘴气……

“怎么给人治病都还要躲弹幕啊……”抱怨归抱怨,铃仙的动作却一点不慢。这些弹幕虽然数量众多,但根本没有章法,目标也从来不是铃仙,所以躲起来还算轻松。

周围的世界只有像是煤气泄漏般飘荡在半空的暗红色雾气,只有头顶上的位置传来一丝光亮。或许那个位置就是如今的纯狐的所在地吧。这样想着,铃仙便向着头顶上飞去。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昏迷已久的纯狐睁开了双眼。身体仿佛在水下,在下沉,只有头顶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本能地挣扎着,向上游去。暗处的水流扰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水幕,向她袭来。哦,是的,那是一句句伤人的话语,是她破破烂烂的过去。

在水里不比在空中,更何况她几乎是个实打实的旱鸭子。很多时候,她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份来自潜意识中的恶意。胸口处传来沉闷的感觉,想必是水压影响到了呼吸。

光亮处映出某个熟悉的身影,这给了她勇气继续向上游去。那个身影越发清晰,似乎再过不久就够得着了。在这希望的引领之下,尽管动作笨拙,但纯狐好歹还是在往上。

来自暗处的袭击愈发频繁。由于攻击来自后方,纯狐的回避十分吃力,时不时就会被击中一次,而每一次命中,上方的光亮便黯淡一分,她的头脑里也一次次传来那些灰暗的影像。

铃仙那边也不乐观。她还是低估了这些弹幕的凶狠程度,等到自己终于靠近那处光亮的时候,碎片的大小、密度、速度都已经不是常规的弹幕对决范畴内的了。此情此景,倒有几分像是那场异变中直面纯狐的时候。被纯粹的弹幕地狱淹没,不知所措的那种感觉重新涌上心头。但这一次,无论是目的还是路径,都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来吧,还在犹豫什么呢?虽然弹幕的攻势越发凶猛,但月战老兵的身手也绝不是吃素的啊!铃仙怒吼着,迎着碎片的攻势迎难而上。

纯狐只觉得脚下像是被缠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她确实在被拽下去,开始离那光芒处越来越远。肺部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最后的一点空气都挤出来。溺水者般的挣扎并没能换来别的好处,只是让她的恐惧更上一层楼。她更加拼命地挣扎着,然而双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该死,这家伙的灵力怎么越来越混乱了!”永琳和赫卡一左一右地死死抓住了纯狐的两只手臂,防止她随意乱挥打坏什么器械造成二次损伤。然而她们没有办法堵上纯狐的嘴。

伴随着哭喊与呼救声,房间里的灵力活动几乎达到了临界点。这股力量甚至掀起了一阵小型风暴,把永琳叫进来打下手的普通兔妖怪都给掀飞了出去,皮丝这种稍微强一点的也只能开着屏障苦苦支撑。

两位大能在外界与昏迷不醒的纯狐的灵力战至宇宙边荒,大道都快磨灭了,铃仙这边也有点倒霉: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光芒的时候,一块巨大的碎片直接像弹片那样嵌进了腹部。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即使用意志力顶住没有昏迷,也还是吐了血。

炮弹的呼啸声掠过耳边……等下,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一身变回了当兵那个时期的制服,右手握着的还是自己一直带到地面上的那把手枪。而自己的面前,站着那个……那个家伙。

“嘿,Reisen,发什么呆呢?”一样的发色、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兔耳朵……“话说,今天的晚饭会是什么呢?真希望能吃上Reisen你手打的团子呢……”

“小心!”她脱口而出这两个字,然而已经发生过的事注定是无法改变的。

一枚拖着尾迹的迫击炮弹在她们中间炸开了花。尘土飞扬,而她如记忆中一般幸运地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待到烟尘散去,那只可怜的月兔和记忆里一样被炸得血肉模糊,然而还奇迹般地吊着一口气。“哈…哈…嘶啊……”

不,不对,这一切明明都过去了才对……她,她已经……无数种可能性在铃仙的大脑中闪过。她早就知道的:这一切撑死也不过是一团幻象,就像是她用狂气之瞳催眠别人那样的幻象而已。但是,为什么面前的这只月兔,看上去如此的真实呢?流出的鲜血,拖在地上还沾了灰的半截肠子,伤口处镶着的半块带锯齿的弹片……

“唔……唔呕……”旧景重现的突然袭击直接导致铃仙的PTSD重度发作。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台离心机,而她铃仙就是那个被扔进去的倒霉蛋。她跪在地上,想要吐些什么来让自己好受一些,然而只不过吐出了一团虚无——哦,是的,她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理论上讲,她现在甚至并没有跪着。一切只是她的想象。然而这些感觉并不会因此消失。

“哈…哈……好痛……”那只记忆中的月兔虚弱的声音勉强把铃仙拉回了现实。她强忍着恶心感跌跌撞撞地跑向那个家伙,像记忆里那样想要给她包扎,然而比记忆里更糟的是,因为自己的实体根本不存在的缘故,她甚至没办法把自己的衣服撕下来给她当应急绷带,也撕不下来她的。

“别费力气了,Reisen……我估计我是活不成了的。快走吧,侦查任务已经完成了,总得有人把这个情报送回本部去。既然我已经走不掉了,还不如把我丢在这自生自灭呢……我可不想把你也拉下水啊——”

“给我住口!!!”几近崩溃的铃仙像是被狂气影响到了似的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只兔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擦一擦铃仙脸上的灰,然而最后还是因为太痛了而被迫作罢。“好了,士兵,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话啊……现在,带上情报,回到本部去给上级汇报,这是命令……还有,如果……咳咳……可以的话,麻烦你杀了我吧。这么活着实在有点太痛了……”

“住口!!!”陷入往事的折磨之中的铃仙根本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活着的那一个!!!要是我当时医术再好一点,哪怕就好一点点!!!”

“因为你活下来了啊。”记忆里的月兔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是回光返照的作用:“你还活着,健康地活着,这就够了。后悔当初没有如何如何,可是很没有营养的。好了,还记得射击课教官怎么教你的吧?我可不想再教你一遍……”

像记忆中那样,铃仙抬起了枪。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明白,突然回到这段记忆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想要弄个明白。

那只虚假的月兔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Reisen。但是,已经消失的永远都回不来,过去的东西也永远不能拦住你。记得扣下扳机的要诀吗?‘心存迷惘,就不要击发’。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哪怕就当是为了我,我也希望你一并热爱你的一切。还记得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铃仙咬着牙点了点头,泪水又一次滴落。

“记得的话,现在就开枪吧。去做你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婆婆妈妈地犹豫不决。我数三个数,数到一,你就开枪,好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枪响。虽然头被铃仙的手枪打了个洞,可是她似乎仍然没有死去,脸上反倒有了笑意:“好姑娘。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去吧,纯狐就在前面等你呢!”

伴随着这一句话,幻境轰然破碎。那光芒近在咫尺,而嵌在腹部的碎片已经消失,但是痛楚感依旧存在。但这只能让她更加握紧手中的手枪——它竟然没有随着幻境的崩塌而消失不见。

对不起,小队长,当年没能救下你……但最起码这一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铃仙伸出手,向着那片光芒飞去。碎片已经无法阻拦住她的脚步。

纯狐的挣扎变得越来越无力。强烈的窒息感几乎完全剥夺了她的力气。光线越发黯淡,几乎要被那深渊彻底吞噬殆尽。

难道……我真的是个惹人生厌的家伙吗……

伴着这句不甘心的疑问,纯狐的意识逐渐沉沦于虚无之中……

永琳和赫卡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都说纯狐实力不如赫卡,然而现在即使和永琳联手,也已经开始压制不住纯狐那逐渐倾向于自我毁灭的强大灵力,哪怕赫卡把自己的三具身体都叫了出来也无济于事。

“咕呃……”永琳在极度的紧张中咬破了下唇,声音也变了形:“该死……要再这么下去,我最多也就只能撑一分钟,这家伙难道铁了心要自杀不成?”

“开什么玩笑啊!难道就这么丢下纯狐不管吗?我赫卡提亚绝不答应!!!”地狱的女神压榨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与之抗衡,然而最后也不过是勉强持平而已。

事态似乎正在一点点滑向失控的边缘……纯狐的灵力暴走已经真正到达了理论上的临界点,现在只差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那股灵力毫无预兆地弱了下去。

另一边——就在那股黑暗要彻底吞噬纯狐的前一秒,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股暖意直直通向她的心底。她睁开眼睛,但是水下实在太黑了,她看不清那个抓着自己手的家伙是谁。

“嘿哟,可算是赶上了……回去以后必须让师匠给点加班费才行……”好熟悉的声音。然而纯狐想不起来她是谁。对方似乎也没有让她辨认(至少是现在)的兴趣,扯着她就开始向着上面奋力游去。然而那些水底下的家伙可不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肉,她们仍然想要把纯狐重新抓回去。

“切,碍事的东西,和我的枪说去吧!”几声枪响,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便安静了下来。也不打算等纯狐反应过来,那只手就牵着纯狐直直奔向了光芒所在。

窒息感消失了。她像是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大口小口地喘着粗气,带着几分庆幸。

“这是……哪里?”

一片白色的原野——不是之前的那种惨白色,相比之下更为柔和。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那个身影仍然牵着自己的手,带给她无穷的安心感。

“你……是谁?是我的孩子吗?”

“我是铃仙·优昙华院·因幡,仅此而已。”

那个模糊的身形忽然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是啊,那怎么会不是她呢?纯狐的心,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重新被诚挚的欢喜所充盈——

铃仙……铃仙!!!

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纯狐直直地扑向铃仙的怀抱,泣不成声:“对不起,铃仙……妈妈对不起你……”

此时的铃仙却像是来了兴致似的,以一种轻佻的口吻问道:“那您说说,对不起我什么?”

本来这句话说出来只是为了活跃气氛,然而纯狐却以报菜名的方式全部说了一遍:“妈妈不该每天都想着偷窥你的行踪、不该打扰你的日常生活、不该偷看你的日记的……”铃仙自己也是感到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会老老实实把这一切全部吐露出来,而且比她想象中的数量还多。

“……这些妈妈都向你认错,是妈妈不好……妈妈只是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爱着的孩子……要是,要是再有一个嫦娥那样的坏家伙伤害到你……我,我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好了好了,老佛爷,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到这里,铃仙也终于回想起来纯狐当时说过的一切了。“但是,这一切早就过去了,不是吗?我不指望您能放下仇恨,那是您已经为之奋斗无数年的目标。不过至少现在,就先安静下来,好吗?”

“通过今天这一出,我也明白了,我们实质上都是一样的胆小鬼,害怕着自己的过去。但是,您比我要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去真正反抗月之民,而是选择了逃跑。正是因此,我们才相遇了……或许吧。”

“所以,铃仙……”“嘘……老佛爷,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现在,我理解你,也愿意陪伴着你。不然,我想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谢谢你,铃仙,真的谢谢你……”现实的世界,纯狐眼皮轻颤,一滴晶莹沿着原先的血迹滑落,冲淡了痕迹。病人的灵力重新归于平静,睁着眼的铃仙瞳孔也重新聚焦。

“做得好,优昙华,纯狐的灵力已经稳定下来了。这一次算你头功。”永琳的脸上毫无疑问地,是对弟子的成绩的骄傲与欣慰。

“谢谢你,小兔子。”赫卡轻轻擦了擦眼角,却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感谢词:“……谢谢你救了纯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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