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之心行会的大厅依旧嘈杂，冒险者们挤在布告板前，争抢着报酬丰厚的委托。索尼娅站在人群边缘，金色的马尾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碧绿的猫瞳扫过一张又一张羊皮纸。“啧，怎么尽是些麻烦活儿……”她小声嘀咕着，猫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提不起劲去接什么高难度的任务。或许……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厚重的银白色铠甲、沉稳如山岳般的步伐、腰间那柄镶嵌着家族纹饰的长剑。

卢卡申科。

他正站在柜台前，与行会的老接待员低声交谈，似乎是在提交一份申请。阳光透过高处的彩绘玻璃洒在他身上，铠甲反射出温润的光泽，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索尼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异样感，但那个男人的存在，依旧让她想起那道撕裂黑暗的熔金巨刃，以及他沉默却令人安心的承诺。她犹豫着是否要向那位老战士打个招呼，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向卢卡申科迎上去。饱经沧桑的老战士用自己穿戴着铠甲护手的指节重重敲在橡木柜台上，闷响像一记被压抑的雷鸣。“约翰，这不合规矩。”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让周围几个冒险者不自觉地退开半步，“冒险者学员的毕业考核任务向来从行会优先调配人手。”

老约翰的眼镜滑到鼻尖，灰白眉毛下的眼睛锐利如鹰：“规矩？现在市政厅的征调令就清清楚楚地贴在你的鼻子上，我能有什么办法？！”卢卡申科的名望在这艾尔根城里早就人尽皆知，但即便如此老接待员也不肯让步，显然有些更令人耐人寻味的原因。而他接下来的话语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城主大人已经把城里几乎全部可以担任斥候的冒险者们征派去了罗尔斯德斯地宫，对他来说，解开迷宫的秘密优于一切，他是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捷足先登的。”

老战士的铠甲缝隙里蒸腾出白气，显然刚结束长途跋涉。他深吸一口气，胸甲随着呼吸起伏，最终只是摘下头盔揉了揉眉心：“两个！不，一个就可以了！只要一个会一点测绘，或者比较灵活的进攻职业冒险者就——”

“没有就是没有！”老约翰直接打断了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大厅角落几个空荡荡的任务板，“卢，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就连日常的斥候任务都没有人接取了，难不成我能给你直接大变活人不成？！”

卢卡申科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铠甲还冷，他分明举起拳头，已经准备给自己的老友鼻子上来上一拳了，但他突然放下了手臂，仿佛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似的：“好吧……我考虑考虑告诉学院要不要让学生们延毕。”

索尼娅的猫耳不自觉转向声源。她从未见过这个如山岳般的男人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情。他转身时，铠甲碰撞的声响都比往日沉闷，连腰间那柄斩灭过黑暗的长剑都显得黯淡无光。

这时，老约翰突然朝她这边瞥了一眼。索尼娅慌忙假装研究自己的靴尖，却听见老人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其实灵活的小家伙也行……只要……。"

没有理会老约翰接下来的话，卢卡申科已经推开行会大门。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插在地上的断剑。索尼娅捏了捏自己的尾巴尖。斥候？测绘？她确实在孤儿院跟着老修女学过基础制图，而且猫人的夜视能力很好，在盗贼行会注册成为一名成员后，自己也几乎把敏捷这项属性点满了。“也许我能——”很遗憾，这个危险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摁了回去。她甚至连所谓的毕业考核任务内容都不知道，帮忙又从何谈起呢？她从小就不爱好好学习，以至于注定是个必须从零开始老老实实做完一个一个委托任务才晋升到B级的普通冒险者。对于索尼娅而言，她骨子里就在刻意回避和冒险者学院相关的东西，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个快要消失在街角的银色背影，她的脚却自己动了起来。

一路小跑着追上卢卡申科，金色的长发在夕阳下微微晃动。索尼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喊道：“卢卡申科先生！”

老战士停下脚步，厚重的铠甲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他转过身，褐色的眸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眉宇间的疲惫还未完全散去，但看到索尼娅时，他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索尼娅小姐。”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平稳，“有什么事吗？”

索尼娅的猫耳轻轻抖了抖，尾巴不自觉地卷起又松开。她本来想安慰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位沉默如山的老战士，似乎并不需要无用的同情。于是她只是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看到您似乎心情不太好。”

卢卡申科沉默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行会的人手调配问题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索尼娅身上，锐利而专注，仿佛在重新审视她。

“怎……怎么了？”索尼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尾巴微微炸毛。

“索尼娅小姐。”卢卡申科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意味，“鄙人记得，您是盗贼行会的成员吧？”

索尼娅一愣，随即点头：“嗯。”尽管她刻意模仿着卢卡申科的样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归于平静，但就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出，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易察觉的兴奋。

卢卡申科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像是找到了某种解决方案。他稍稍正色，略带一丝恳求地说到：“盗贼行会的刺客很适合担任斥候的职务，索尼娅小姐，您有兴趣加入鄙人的队伍吗？就当帮帮莱娜和弗朗西斯吧……老头子我不希望他们延毕。”说罢，他真诚地握住了索尼娅的手。

“诶？”索尼娅眨了眨眼，猫耳竖起脸颊微微泛红，“您的队伍？”

“弗朗西斯和莱娜的毕业考核任务。”卢卡申科解释道，“护送一支商队前往王都，途中需要穿越几片危险区域。队伍里缺少一名斥候，但您也看见了，行会现在完全抽不出人手，”他顿了顿，目光认真地看着她：“您的潜行和侦察能力，应该足以胜任。”

索尼娅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卢卡申科会直接邀请她，更没想到任务内容竟是护送商队，这听起来可比探索遗迹或者讨伐魔物安全多了。

“可是……”她像是客套般的犹豫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护送过商队诶……”

卢卡申科摇了摇头：“经验可以积累，但天赋难得。况且——”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似乎意有所指，“您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应变能力了。”索尼娅的耳尖微微发热。他是指她在遗迹里的表现？还是……那些事情？

“所以，您的回答是？”卢卡申科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索尼娅深吸一口气，尾巴轻轻甩了甩，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我加入！”

卢卡申科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那么，明天清晨，北城门集合。”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索尼娅忽然觉得，这次的任务……或许会很有趣。

……

清晨的北城门笼罩在薄雾中，初升的朝阳将石板路染成淡淡的金色。索尼娅小跑着赶到集合点时，嘴里还叼着一块刚出炉的蜂蜜面包，脸颊鼓鼓的，像只偷食的猫。她今天换了一身更适合侦察行动的装束——深棕色的贴身皮甲覆盖住上半身的重要部位，但依旧保留了标志性的露脐设计，腰腹线条流畅而紧致。除了那条依旧凸显身材的牛仔短裤，她还为远行准备上了一双厚实的褐色棉布腿套，搭配一双轻便的鹿皮短靴，鞋底加厚了防滑纹路。金色的长发不再散乱，而是高高扎成一束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头顶的猫耳机敏地转动着，捕捉四周的声响。

“呼……应该没迟到吧？”她咽下面包，擦了擦嘴角的糖渍，目光扫向城门下的几人。

卢卡申科正背对着她，与一名商队负责人低声交谈，厚重的银白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显得严肃而不可撼动。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状态中，连索尼娅的到来都没能让他分神，倒是莱娜先注意到了她。索尼娅小姐！”年轻的法师少女挥了挥手，橡木法杖顶端的晶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旅行长袍，腰间系着皮质束带，看起来比之前在遗迹中沉稳了不少。“没想到你会来当我们的斥候！”

“临时工而已啦。”索尼娅笑嘻嘻地凑过去，猫耳愉快地抖了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弗朗西斯从马车上跳下来，长枪依旧像根装饰品一样随意地扛在肩上。他上下打量了索尼娅几眼，吹了声口哨：“哟，盗贼小姐今天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什么叫‘像模像样’？”索尼娅瞪了他一眼，尾巴不满地甩了甩，“我本来就是专业的！”

“专业到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弗朗西斯指了指她嘴角残留的面包屑，咧嘴一笑。

索尼娅慌忙用手背擦了擦脸，耳尖微微发红：“要……要你管！”

莱娜忍不住笑出声，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小包果干和煮熟的谷物递给她：“给，路上补充体力用的。弗朗西斯先生就是单纯有点儿嘴欠，你别理他就好啦。”

“谢啦！还是小莱娜最靠谱！”索尼娅接过果干，眼睛一亮。

弗朗西斯耸耸肩，故作委屈地看向莱娜：“喂，我的份儿呐？我好歹也是你队友吧？”

“队友？”莱娜挑眉，“是谁昨天测验时用龙炎冲枪法外加高跳差点烧了教官的帐篷？”

“那是意外！”

索尼娅看着两人斗嘴，自己也不禁放松了许多。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洒在石板路上，商队的马匹喷着鼻息，车轮发出吱呀的声响。卢卡申科终于结束了谈话，转身朝他们走来，目光扫过小队成员，微微点头。

“准备出发。”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不带多余的情绪。但索尼娅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她的装束是否合格。随后，他大步走向商队前列，铠甲碰撞的声响如同某种坚定的节拍。索尼娅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尾巴轻轻翘起——她似乎已经开始有些享受了。

马车随着土路的颠簸轻轻摇晃，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规律而单调。索尼娅百无聊赖地趴在车窗边，猫耳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抖动，目光扫过窗外一成不变的田野景色。莱娜则坐在对面，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法术笔记，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更多时候则是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车厢里安静得有些沉闷。

“呐，小莱娜。”索尼娅终于忍不住开口，尾巴在坐垫上轻轻拍打，“你和弗朗西斯跟着卢卡申科多久了？”

莱娜的羽毛笔顿了一下，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怎么？索尼娅小姐对教官很感兴趣吗？”

“才……才不是！”索尼娅的耳尖瞬间立起，尾巴毛微微炸开，“我随便问问而已啦！”

莱娜轻笑一声，合上笔记，显然对闲聊更感兴趣：“我们跟着教官快两年了吧。从二年级后通过初级考核开始，就一直在他手下受训。”

“两年？”索尼娅眨了眨眼，“那他平时也这么……严肃吗？”

“一点也不严肃哦~”弗朗西斯早就听到了俩人的谈话，他让自己的马匹慢下来，刚好在车厢的窗户边和马车并行，“真要说的话，应该就是所谓的‘刀子嘴豆腐心’吧。”

“弗朗西斯！你小子可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不然等我回去罚你天天留堂！”这么大的交谈声哪能让队伍前列的卢卡申科毫无察觉？他立刻朝着后队嚷了起来，像是个被人揭了老底的孩子。索尼娅被吓了一跳，倒是莱娜和弗朗西斯表现得非常自然，仿佛早就对教官这样严厉的呵斥习以为常了。三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不过……”弗朗西斯顺其自然地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其实有个奇怪的弱点。”

“弱点？”索尼娅的猫耳立刻转向她，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听闻弗朗西斯的话语，莱娜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确保队伍前列的那位男士听不见，才凑近说道：“他完全不会应付小孩子。”

“啊？”

“上次在市集上，有个迷路的小女孩抓着他的披风哭，他整个人僵得像块铁砧，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莱娜模仿着卢卡申科当时僵硬的站姿，逗得索尼娅噗嗤一笑。

“真的假的！能够一剑斩碎魔潮的卢卡申科先生，居然怕小孩？”

“不是怕，是不知所措。”窗外的弗朗西斯纠正道，“后来还是我用糖果把小女孩哄走的。教官事后整整一天都没提这事，但每次路过市集都会下意识加快脚步。”

索尼娅笑得尾巴乱晃，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冷峻如山的老战士被一个小姑娘逼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有呢还有呢？”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其实教官很温柔来着，他只是……嗯……不太善于表达。”弗朗西斯继续说道，“可惜我们也不知道他更多的过去了。索尼娅小姐和教官的关系似乎还不错，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问问呢？”

“我呀，我就算了吧，我只是……”索尼娅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对卢卡申科是怎样的感情。

不等三人继续说下去，老战士就又开始在队伍前面骂骂咧咧地让弗朗西斯闭嘴了。见状，三人会心一笑，释然地作罢。卢卡申科大声叫着弗朗西斯的名字，让他赶快到队伍前面去找他，弗朗西斯无奈地对着车里的俩人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迅速朝前赶去。与此同时，马车忽然停下，这一下急刹车差点没把车里的莱娜和索尼娅颠飞起来。看来，严厉的老教官并非是要惩罚他的学生。

从车窗里缓缓弹出脑袋，索尼娅看见远处的卢卡申科和弗朗西斯正蹲在地上交谈着什么，他们对地上的一块红斑打量了许久，随后点点头，牵着马向队伍后方走来。

“我们有麻烦了，周围有大型魔兽的气息。”卢卡申科平淡地说到，“索尼娅小姐，虽然可能有些危险，但现在我们需要您开始您的本职工作。”

“是要去前面探路吧？我知道了。”索尼娅打开车门，准备出发。

“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要立即返回求援，千万不能和大型，尤其是超大型的魔兽周旋，您明白吗？”

索尼娅点头示意，她压低身形，金色的马尾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微微晃动。猫耳警觉地竖起，捕捉着森林中的每一丝异响。她沿着卢卡申科所指的方向前进了大概十来分钟，很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她顺着气味拨开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一缩——

一头体型庞大的裂地魔熊倒伏在血泊中。这是在艾尔根城周边森林常见的一种杂食性魔兽，会使用土属性的魔法攻击并捕获猎物，也会摘取野果，舔舐蜂蜜。它那厚实的皮毛被某种利器整齐地剖开，内脏暴露在外，已经引来了不少苍蝇在附近盘旋。更令人不安的是，魔熊的头部被精准地劈开，魔核已被取走，而尸体却未被焚烧或掩埋，就这么随意地丢弃在野外。

“狩魔猎人……”索尼娅低声喃喃。

只有专业的狩魔猎人才会如此高效地猎杀魔物并取走核心，但他们通常也会妥善处理尸体，避免腐烂的魔物血肉吸引更危险的掠食者，或者——更糟的情况——引发尸变。像这样随意丢弃，简直像是……故意留下诱饵。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商队所在的位置。

“魔兽的尸体？”卢卡申科听完索尼娅的报告，眉头紧锁。

“嗯，是裂地魔熊，刚死不久。”索尼娅点头，耳朵不安地竖立着，“像是狩魔猎人干的，但他们没处理尸体，就这么丢在那儿。”

弗朗西斯吹了声口哨：“胆子不小啊，这玩意儿腐烂了可是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莱娜抱着法杖，眉头微蹙：“会不会是陷阱？故意引魔兽聚集，然后一网打尽？”

卢卡申科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狩魔猎人不会做这种没效率的事。”他看向商队负责人，“附近有能歇脚的地方吗？”

“最近的驿站还有半日路程。”负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条路平时还算安全，但要是尸体引来别的魔兽……”

“不能冒险。”卢卡申科果断下令，“弗朗西斯，带两名护卫去处理尸体，用净化火焰烧干净。莱娜，你负责警戒，防止有其他魔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卢卡申科的目光最后落在索尼娅身上：“索尼娅小姐，请您继续侦察，但不要离商队太远。如果发现狩魔猎人的踪迹，立刻回报，不要擅自接触。这群自大的家伙非常烦人，艾尔根城早就应该出点政策约束一下他们了。”言语中，他似乎对狩魔猎人这个团体很是不满。

索尼娅点头，猫耳警觉地竖起，她拍了拍胸脯，说到：“交给我吧。”

商队的行进速度放缓，卢卡申科亲自带队压阵，确保处理尸体的队员能及时赶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马匹都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步伐变得谨慎起来。索尼娅跃上路边的一棵高树，蹲在枝头，碧绿的眸子扫视着四周的密林。很快，她就发现了掉落在树杈上的一根粗大的蓝色羽毛，她用指尖轻轻捻起它，其约莫半臂长，深蓝色的羽根处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边缘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渍。她的身体瞬间绷直，尾巴的毛也微微炸开。这是苍蓝秃鹫的羽毛。而且从尺寸来看，属于成年个体。这种魔物和吞光魔一样喜欢成群结队，一旦嗅到腐肉的气息，便会像乌云般席卷而来。不同的是，即便是单只苍蓝秃鹫也悍不畏死，它们锋利的喙能轻易撕裂马匹的肚腹，更麻烦的是，它们喜欢先啄伤甚至是弄瞎猎物的眼睛。索尼娅迅速将羽毛塞进腰间的皮袋，矫健地跃上树枝，借着树冠的掩护向高处攀爬。当她拨开浓密的叶片向外望去时，瞳孔骤然收缩。远处的天际线上，十几个深蓝色的斑点正盘旋上升，像一片逐渐汇聚的阴云。更糟糕的是，它们飞行的方向正是商队所在的位置。索尼娅根本不敢耽搁半分，立刻返回并向卢卡申科做了报告。

“苍蓝秃鹫群？！”弗朗西斯一把攥紧长枪，指节发白，“那群扁毛畜生不是只在黄昏活动吗？”

“血腥味刺激到它们了。”莱娜快速翻动法术书，指尖已经凝聚起微弱的火光，“它们能嗅到方圆几公里内的猎物气味。”

商队的马匹开始不安地嘶鸣，车夫们竭力拉扯缰绳才勉强稳住它们。卢卡申科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抬头望向天空，眉头紧锁：“数量？”

“至少二十只，还在增加。”索尼娅急促地说道，尾巴不安地甩动，“它们已经锁定这片区域了。”

卢卡申科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一把扯下背后的暗红色披风，沉声道：“弗朗西斯，带人用长矛和盾牌保护马匹，给它们戴上行会特制的护目镜。莱娜，准备范围燃烧法术，但别在森林里引发大火。”最后他看向索尼娅，“你和我负责截杀俯冲的苍蓝秃鹫，记住要优先破坏它们的翅膀。”

“明白！”

商队迅速结成圆阵，马车围成屏障，护卫们举起盾牌遮挡马匹的头部。弗朗西斯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新人站位，而莱娜已经展开了大型魔法防护罩，法杖顶端的晶石开始泛起炽烈的橙红色光芒。

索尼娅伏低身体，指尖轻抚过腰间的匕首。她抬头看了眼身旁如山岳般矗立的卢卡申科，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远处的蓝点越来越近，刺耳的鸣叫声如同金属刮擦，令人牙酸。

——这场遭遇战，避无可避。

紧接着，苍蓝秃鹫的尖啸声撕裂了森林的寂静。

它们俯冲而下，如同一片深蓝色的死亡风暴，锋利的喙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商队瞬间陷入混乱，马匹惊恐地嘶鸣着，护卫们怒吼着架起长矛和盾牌，莱娜的法杖顶端喷涌出炽烈的火环，逼退了第一波俯冲的秃鹫。索尼娅在树影间疾速穿梭，匕首划出银色的弧线，精准地刺穿了一只秃鹫的翅膀。腥臭的血液溅在她的脸颊上，但她顾不上擦拭，身形一闪，又扑向另一只试图偷袭马匹的大鸟。然而，就在她落地的一瞬间，三只体型格外庞大的苍蓝秃鹫突然调转方向，放弃了攻击商队，径直朝她俯冲而来！

“什么？！”索尼娅的猫耳猛地竖起，本能地后撤一步，但它们的速度太快了。

左侧的秃鹫张开铁钩般的利爪，狠狠抓向她裸露的小腹！“嗤啦！”皮甲被撕裂的声音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三道血痕瞬间浮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索尼娅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但还未站稳，右侧的秃鹫尖锐的喙如匕首般刺向她的肚脐！“呜……！”她勉强侧身避开致命一击，但喙尖仍然擦过肚脐边缘，留下一道火辣辣的擦伤。那一瞬间，她腹部的诅咒印记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紫色光芒。最后一只秃鹫从正上方俯冲而下，双爪直取她的腰腹！索尼娅咬紧牙关，猛地翻滚躲避，但秃鹫的爪子仍然勾住了她的腰带，将她狠狠甩向一旁的树干。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树皮，她眼前一黑，差点失去意识。“索尼娅小姐！”远处传来弗朗西斯的怒吼，但更多的秃鹫已经扑向商队，他无法脱身，卢卡申科倒是很自在，独自和六七只秃鹫打得有来有回，但也顾不上支援她，在这里可没法释放他那招恐怖的熔断剑技，除非他想把商队也一起团灭了。

索尼娅挣扎着爬起来，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肌肤滑落，浸湿了腰间的布料。她死死盯着那三只盘旋的秃鹫。它们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了一般，死死锁定她的腹部，完全无视了其他目标。但此刻她没时间细想，因为那三只秃鹫已经再次俯冲而下，尖锐的鸣叫声如同死神的嘲笑。她握紧匕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索尼娅的腹部，仿佛那里散发着令它们疯狂的诱人气息。左侧的秃鹫俯冲而下，利爪如钩，再次狠狠划过她裸露的小腹。尖锐的疼痛让她弓起了腰。之前勉强躲过了攻击，但这一次索尼娅没能如愿，她的肚子上出现了三道深深的切口，已经能够看到肚皮下面若隐若现的黄色脂肪层。这时，右侧的秃鹫趁机袭来，那尖锐的喙如锥子般精准命中了她的肚脐。那个曾经被粗暴地当做生命力以太出口的小坑瞬间更为明显地凹陷下去，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血液迅速流出，让那只秃鹫变得更加兴奋。攻击还远远没有结束，在命中以后，它就向钉在索尼娅的肚子上一样，爪子用力扒拉着她的裤子，鸟喙则朝着索尼娅肚脐来回抽插并试图张开，再这样下去，索尼娅的肚脐迟早会被那锋利的长喙穿透，她果断地正握匕首，一刀斩断了秃鹫的脖子。在索尼娅尝试拔出仍留在肚脐里的秃鹫脑袋时，最后一只秃鹫从正面袭来，翅膀掀起的气流吹乱了她的金发。它没有用爪子或喙直接攻击，而是猛地撞向她的腹部，力道之大让她踉跄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一棵粗壮的树干。

“咳……！”将秃鹫的脑袋扔到一边并站起来后，索尼娅腹部的肌肉因疼痛而绷紧。伤口不算深，但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呼吸微乱。更令她不安的是，余下的两只秃鹫似乎对她的肚脐格外执着，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瞄准那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鲜血浸湿了一小片衣料。她低头看了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这些笨鸟简直是疯了！”。秃鹫们当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只秃鹫高高飞起，并再次调整姿态，那已经称得上是某种武器的爪子向索尼娅袭来。细长而又弯曲的勾爪轻松地抓住索尼娅已经血淋淋的肚子，还有一根指甲径直刺入肚脐——它正在尝试抓住索尼娅并把她就这么带离地面。索尼娅已经疼得龇牙利嘴，肾上腺素不断分泌，她几乎是在自己双脚离地的同时一刀将秃鹫的一条腿劈了下来。秃鹫吃痛，报复般地将索尼娅狠狠丢在地上。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索尼娅扯出嵌在肚脐里的鸟爪，看着即便只有一条腿也依然凶悍的鸟型魔兽，她也不再躲闪，同样正面迎了上去，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搏吧！

然而，就在商队全员绷紧神经，准备殊死一搏时，那群盘旋的苍蓝秃鹫突然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如同被某种无形的指令召唤，猛地振翅高飞。它们掠过树梢，深蓝色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尖锐的鸣叫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森林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什么情况？！”弗朗西斯握着长枪的手微微发僵，眉头紧锁，“这群扁毛畜生什么时候学会见好就收了？”

莱娜的法杖顶端，原本蓄势待发的火焰缓缓熄灭。她困惑地望向秃鹫离去的方向，低声道：“不对劲……苍蓝秃鹫一旦锁定猎物，不撕下一块肉是绝不会撤退的。”

卢卡申科沉默地扫视四周，铠甲下的肌肉依旧紧绷。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索尼娅身上——她正捂着腹部的伤口和破损得难以直视的肚脐，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尤其是肚脐，虽然脐带结并没有被完全刺穿，但她的肚脐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可怕的血窟窿。

“你没事吧？”他沉声问道。

索尼娅摇了摇头，勉强直起身子：“皮外伤而已。”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那些秃鹫的攻击太过精准，仿佛……就是冲着她的肚子和肚脐来的。

商队的护卫们面面相觑，既庆幸又困惑。马匹依旧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撤退感到怀疑。

“不管怎样，先处理伤口。”卢卡申科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小瓶药粉，递给索尼娅，“止血的。”

她接过药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掌心，粗糙的茧子刮过她的皮肤，带着战士特有的厚重温度。“谢谢。”她低声道，耳尖微微发热。

弗朗西斯走过来，夸张地叹了口气：“唉，白紧张一场！我还以为终于能大展身手了呢！”

莱娜白了他一眼：“你刚才明明紧张得枪都拿歪了。”说着，开始向索尼娅的肚子施展起了治疗法术。一股温润的魔力从伤口缓缓进入索尼娅的身体（包括肚脐），这让她感到久违的放松。感受到魔力的滋养，索尼娅的肚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胡说！我那是在调整角度！”

两人的斗嘴稍稍冲淡了诡异的气氛，但索尼娅的思绪却飘远了。她望向秃鹫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的伤口。

“苍蓝秃鹫群不会无缘无故撤退。”他低声道，嗓音低沉而凝重，“它们是被驱赶的。”

“驱赶？”弗朗西斯挑眉，“什么东西能吓得那群疯子一样的秃鹫逃命？”

“比它们更加狂乱和凶暴的魔物。”卢卡申科的目光扫向森林深处，“比如被狩魔猎人视作猎物的裂地魔熊。”

索尼娅的尾巴微微炸毛，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腹部的伤口已经在治疗魔法的作用下初步恢复，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行动无碍。“我去探路。”她主动说道，猫耳警觉地竖起，“如果还有别的裂地魔熊活着，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卢卡申科注视着她，片刻后点头提醒她小心行事，不要硬拼。她应了一声，转身钻入密林。

林间的空气潮湿而沉闷，泥土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索尼娅压低身形，金色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猫耳捕捉着四周的每一丝异响。很快，她在松软的泥地上发现了巨大的爪印——裂地魔熊的足迹，而且很新鲜。爪印的间距很大，说明它正在快速移动。她心头一紧，当即折返了回去。

当她冲出树林时，莱娜正站在马车旁整理法术材料。索尼娅刚要抬手打招呼，却见莱娜的脸色骤然惨白，瞳孔紧缩，手中的药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索，索尼娅！后面——！”

索尼娅的耳朵猛地竖起，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背窜上来。是啊，看见莱娜的表情和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下阴影时，她就应该想到的。她缓缓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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