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似乎是负责原料运输的部门内部发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中国内心的弦再度紧绷起来，毕竟事关重大，局面失控必定会影响许多人——尤其是中国与俄罗斯，因此最近中国不得不密切关注那些人的动向。而作为与他利益高度一致的合作友人俄罗斯，从前天事态恶化起到现在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般行事风格中国早已司空见惯。俄罗斯，这个连工作时间都在酗酒的同事，大多数时候更像个孩子气十足的不良少年。尽管中国通常愿意给予他较别人更多的宽容（或许是出于同情，亦或是别的什么），但现在情况不同，中国也难免有些不满——仅仅是不满吗？为什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的情绪，像琴弓一般，几乎拉断他的心弦？中国重重地放下茶盏，清脆的声响此刻在他的办公室格外明显，像是在提醒他：上一次见到俄罗斯也是在这里，而他现在的情绪也同当时奇怪的如出一辙。

俄罗斯不怎么愿意去中国的办公室。就谈论工作而言，在他看来像是向上级汇报工作；就私人方面来说，办公室的私密性和舒适度又过于低了。但俄罗斯又不知道工作日除了办公室他还能去哪找中国，至于他要去那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现在有什么必须跟中国面谈的要务，而是他惊恐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对中国的思念如同仇恨，越来越深深地扎进他的一切。他厌恶不受他控制的情感，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是因为他对中国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没有被中国抛弃，而不是因为中国对他有任何特殊的感情。俄罗斯对自己恶心得无以复加，不仅是因为他沦陷在这份荒唐的感情中，更是因为他如今的种种痛苦都是他亲手编织而成，像蛛网般让他无处可逃，折磨他直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再挣扎了。

俄罗斯又一次在洗手间吐了起来，但显然，除了混着酒精和胆汁的胃液，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痛苦地扶着洗手台，胃酸划过喉咙的感觉很不好受，连他此刻的呜咽也变得十分虚弱。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那张原本苍白憔悴的脸因为刚才剧烈的呕吐泛起了异样的红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习惯了精神折磨带来的痛苦，是从他变得依赖中国之后吗？他不记得了。只有在中国身边，他才能感到真正的安定，才能心甘情愿地露出他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但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与不安中，他害怕中国也会弃他而去——这份比严冬还要漫长的无尽的无助与恐惧像是攥住他的心脏般，伴随的绞痛使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受控。现实再次模糊，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随着每一次吸气变得越来越沉重，身体摇摇欲坠，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几乎快要窒息。濒临死亡的感觉笼罩着他。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调整呼吸；一，二，三，四——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脱离过度换气的可怕状态，俄罗斯感到心力交瘁，痛苦地靠在洗手间的门后。他想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他卷起袖口，纤细的手臂上遍布着凌乱丑陋的刀痕，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他用指尖重重地划过那些伤痕，手指在未完全愈合的疤痕处加重了碾压，直到渗出细密的鲜血，他因为疼痛而暂时感到安心。俄罗斯扯下衣袖，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长发，他不希望被别人看出些什么——不过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已经任性得够久了，再任性最后一次也没关系吧？他这么想着，离开了洗手间。

该用个什么理由去见那个人呢？他一边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一边思考着，忽然笑了起来——你可真够别扭的，俄罗斯。

他站在中国的办公室门前，没有敲门，而是径直推门而入。不过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却不在这里，他有一瞬的失落。即使如此，那幅冰冷阴郁的神情在旁人看来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俄罗斯先生。”

“嗯。他人呢？”

俄罗斯在办公桌前坐下，漫不经心地询问一旁的特助小姐。

“中国先生在开会。需要我替您转告他什么吗？”

“不必了。”

“那我先走了，您自便。”

俄罗斯脱下外套，随意地将它搭在椅子上，然后坐下。他被桌面上的红旗摆件吸引了目光，出神地盯着那两面旗帜——那红色鲜艳得如此刺眼，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在他头脑里重映。

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皱着眉，被凌虐的过往和不堪的回忆如影随形，成为他几乎每个夜晚的梦魇，化为最尖锐的诅咒。

咔哒——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这可把他吓了一跳，刚才混乱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Rostya？等很久了么。”中国温和地说。

“没有。”

俄罗斯站起身，递给中国一个U盘。

“上次在利雅得和伊斯坦布尔会谈的内容，想起来还没给你看过。”俄罗斯微微一笑，“不会怪我吧？”

中国接过U盘，说实话，他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直接发文件给他就足够的小事，为什么要特地来办公室找他？况且这两场会谈压根没有任何实质性成果，具体内容什么的并不重要，他是担心被自己怀疑么？

“怎么会，辛苦你了。”

“没什么。还有，我不是说了不必打扰你吗？”

“那可不行，Rostya是很重要的人。”

俄罗斯沉默不语。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划清界限，却也不更进一步——令他莫名的感到烦躁，自己恐怕无法掩饰这一点更加重了他现在糟糕透顶的心情。

似乎是看出眼前这个人的低落，中国拉过他的手臂，将他们的距离贴得更近。在俄罗斯疑惑地抬头与他对视时，吻了吻他的额头。但中国捏住他手臂的力气似乎过大了，俄罗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又迅速咬住下唇。隔着衬衫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中国放开手，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到。他一直都知道俄罗斯的自残行为，但那是他的事，怎样都与自己无关。

俄罗斯的脸有些发烫，他局促地向下扯了扯袖口，尽力避开中国的视线。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中国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

俄罗斯心一沉，压低声音说：“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在意。”

“你只会说这种话吗？”

俄罗斯听出了中国话语中的指责之意，他低下头，就像做错事被长辈责怪的孩子那般委屈。他强行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压下，在心里冷笑着。

“想听我说什么？说我完全是你的所有物吗？”他尽力装作冷静地说。

中国被他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下一秒，俄罗斯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他不得不后退，直到他被这具单薄却意外有力的身体摁在沙发上。他愣了一瞬，试图伸出手安抚俄罗斯此刻的情绪，但俄罗斯更进一步地贴上他的身体，用他冰冷的嘴唇吻上中国——考虑到他不久前还在洗手间大吐特吐，所以这个吻并不甜蜜，反而苦涩又恶心。他以为中国会立刻推开他，因此他趁中国行动前更快地退开。然而，在他主动结束这个吻后的瞬间，一只更有力的手穿过他的发丝搂上后颈，强势地将他拽了回去，彼此的呼吸再次重叠。俄罗斯被中国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脏背叛般狂跳不止。

他被吻得喘不过气，认输似的别开了涨红的脸。中国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去责备他的任性——他怎么会因为像被一只脾气古怪的猫按住而生气呢？

一如既往，俄罗斯看不透中国脸上的笑容，他感到烦躁，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他：你该离开。

身体却不受这份理智所控制。他冰凉的手抚上中国的脸颊，声音微弱而又坚定，说：“做你想做的吧，华。”声音在最后一个音节轻颤，似乎是想接着说什么，又被他咽了回去。中国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惊讶于俄罗斯罕见的主动，但更多的是享受。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来吧，占有我的一切。就算是痛苦，我也甘之如饴——俄罗斯在心里默念着未被他说出口的后半句，轻轻解开了自己的领带。

俄罗斯跨坐在中国身上，中国注意到他脖颈处青紫色的瘀痕。纤长的双腿弯曲，膝盖上还有一块块擦伤的红印——似乎是上次做爱时留下的——显得突兀又色情。中国没有丝毫顾忌，用力掐住他瘦削的腰侧，将硕大的性器强行挤入窄小的穴口，没有任何润滑的小穴被不容置疑的力度强行撑开，俄罗斯痛苦地呻吟，却并不反抗，反而将身体更加地紧紧贴在中国身上来迎合交媾。中国吻上他的耳尖，轻轻含住。突如其来的柔情与刚才粗暴的动作截然相反，俄罗斯忍不住轻颤，他感到下身变得黏腻，穴内分泌出的水液很好地润滑了体内滚烫的阴茎。察觉到这一点，中国捏住他的臀部，毫不留情地将性器捅进最深处。俄罗斯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结肠口被生生撬开，他痛得抽气，却仍固执地向下贴紧他们的交合处，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近乎自虐般顺迎着吞吃一整根粗长的性器。

痛感远大于快感，但俄罗斯沉醉其中，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了自己身前挺翘的性器，没有任何技巧地上下揉搓，片刻便前后一起高潮了。中国却并不急于在他体内释放。俄罗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软下的身体瘫在中国身上，静静地喘息着，意识像漂浮在羊水中，无序而混乱。

中国吻了吻他红润的脸，似乎很满意他的侍弄，夸奖道：“乖孩子。”但他并不打算让俄罗斯多休息一会，他架起俄罗斯的膝弯，将他抱起，维持刚才的姿势。阴茎随着中国的脚步在他体内一下又一下地深顶，俄罗斯难受地呜咽，高潮后肿胀的小穴紧紧吸吮着体内的巨物，中国近乎粗暴地将他按在冰冷坚硬的办公桌上，性器因为过大的动作幅度而撕扯着穴肉，痛得他断断续续地抽泣。中国扯住俄罗斯的头发，用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将他摁紧在桌面，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性器，顶端与他红肿外翻的穴口处还连着亮晶晶的体液。中国不顾身下人的哭喊，将他的双腿分得更开，再次狠狠地一捅到底，每一下抽插都比上一次更深更狠，像是要捅破肠壁，顶进他的胃里。俄罗斯被中国猛烈的操干弄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连呻吟都被撞得破碎，层层叠加的快感与痛感扑面而来，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意识。那双浸满了眼泪的水蓝色眼睛仅剩空洞的失神。中国停下了动作，看着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身体，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总觉得俄罗斯是个缥缈不定的、像泡沫般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的存在。中国本能地厌恶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他讨厌所有他不可控的东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俄罗斯被顶的凸起的小腹，它是如此柔软，如此脆弱。下一秒，他的手掌贴着那危险的弧度，重重地按了下去。

俄罗斯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原本朦胧的意识被下腹传来的剧烈疼痛强行唤回。他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虚弱的呻吟外几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闭上眼，沦陷于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愉悦中。

俄罗斯细微的喘息很好地缓解了中国刚才的不悦，他加大了按压和抽插的力度，粗硕的阴茎被穴肉绞紧吮吸，让他发出愉悦的喟叹，滚烫的精液尽数射进抽搐的甬道中，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臣服于尖锐的疼痛带来的极致快感，遍布掐痕的身体像被肆意蹂躏的玩偶一样残破不堪，几乎奄奄一息。

身上骤然一轻——看来是结束了。他撑着酸痛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看到中国模糊的身形——忽然，他的脸被一只手捧起，嘴被手指撑开。紧接着，扇子的末端强行塞入了他的口腔中，他瞪大了双眼，朦胧的视线对上了中国玩味的笑容。

“这是作为Rostya走神的小惩罚喔。”

俄罗斯努力想开口解释，但坚硬的异物抵着他的喉咙，他只能吐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似乎是终于感到筋疲力尽，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任凭中国随意玩弄——窒息而死也不错。中国握着扇子，模仿着阴茎抽插的动作，将扇子的末端直捅到喉咙最深处，俄罗斯被捅得干呕起来，唾液顺着嘴角不断淌下，但中国力度不减，像是真的要把异物捅进他的食道里，然后看着他被自己流出来的口水呛死。

扇子最终还是从他的嘴里抽离了，被塞进去的部分布满了唾液。他剧烈地咳嗽着，眼泪与唾液挂在潮红的脸上，显得格外混乱不堪。

俄罗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讨厌被中国这么对待——甚至喜欢上了那种被填满的感觉——或许至少让他感到不那么空虚。他不需要谁来疼惜他，他需要让他能够真正感受到还活着的人，这个人就是中国。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彻底精神失常了，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不在意现在自己的模样有多么狼狈，安心在中国温暖舒适的怀抱中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中国忍不住捏了捏那张还挂着泪痕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低声呢喃着什么。

中国细细回想着那天最后见到俄罗斯时他们所做的一切——最后？一闪而过的词更像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仿佛在提醒着他——他忽然明白了那些奇怪的情绪从何处来了。不过，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工作压力太大所导致的无必要的胡思乱想，毕竟俄罗斯一直都是一个轻佻的，狡黠的，有些自轻自贱的人，他实在不值得被如此担心。中国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好让自己能够摆脱这样沉重又莫名其妙的心情继续处理工作。他微微后倾身体，倚在靠背上，但他感觉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于是他站起身，发现了一件搭在椅子上的长外套，他将手伸向口袋，摸到了一包还剩半盒的烟。显然，这件外套的主人正是俄罗斯，想必也是那时落下的。中国叹了口气——真是的，连自己的衣服不见了都没发现么？虽然如此，他还是打算在下班之后就把这件外套送到俄罗斯家中，无论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也好，对友人的担忧也罢，他都觉得他有必要亲自去这一趟。中国将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俄罗斯，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回复。

手机提示突兀地音响起，不知为何，俄罗斯持续了几个小时的耳鸣在刚刚突然消失了，床榻上的他愣了愣，摇摇晃晃地翻下床，一阵眩晕瞬间袭来，他险些因为腿软而倒地，他有些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还是因为药效没过才导致他这样的头晕目眩——算了，无所谓。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拿手机，但最终还是缩回了手，他猜测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毕竟他好几天没去公司了，且没有向任何人说明理由。他不想面对工作上的事务，那里等待他的只有一件又一件棘手的问题。或许不只是工作，他在私事上也处理得一团糟，逃避也是理所当然的。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平添痛苦。这样的想法愈来愈强烈，脑内的某个声音也愈发响亮：没错，你不该存在于此。

俄罗斯慢慢走到窗边，艰难地拉开了窗帘，刺眼的光线瞬间充斥原本黑暗的房间，眼睛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直视着悬挂在天空中的耀眼的恒星。他最近频繁地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他还留恋着温暖的太阳，以及那个同样让他觉得温暖的人——中国。俄罗斯很好奇，那个人会惧怕他的死亡么？恐怕不会。他的死亡或许还会让中国感到庆幸，如果是这样那倒也不错，至少中国不用再因为他的事而烦恼了。

“真想看看他的反应呢。”

俄罗斯低下头，少见的露出了笑容，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做——那个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让他不再折磨自己或别人的方法。

他拾起桌上冰凉的折刀，刀刃上还带着残留的血迹。

浴缸里的水很凉，俄罗斯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平静地看着手腕处，青色的血管与淡红的疤痕交织，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之下微弱地起伏着。他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却没有任何犹豫，刀尖沿着血液流动的方向割开了脆弱的血管。

冷。

真的好冷。

一切终于结束了。

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

汽车像往常一般行驶在高架桥上，中国一手握着方向盘，手中的电话又一次被挂断——这是第几个未接通话？不知道。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不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闯了红灯。这无所谓，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确认俄罗斯那边的情况。不对劲，这一切太他妈不对劲了，他确信自己先前的担心绝不是凭空产生的。从单位回家的路程并不远，可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俄罗斯与他住在同一栋楼。偶尔，他早晨会去俄罗斯的公寓，为这个有严重起床气的邻居提供“叫醒服务”，然后和睡眼惺忪的俄罗斯一起坐在餐桌前享用他精心准备的早点；或是他们下班后一起去酒吧喝酒，中国的酒量自然不差，可结果总是俄罗斯拖着酩酊大醉的他回到自己的公寓；也有关系闹僵时却在同一趟电梯偶遇的尴尬情况，等等。中国站在俄罗斯的公寓门前，无数回忆像潮水般涌入脑中，他重复敲门这个动作，直到指关节开始发疼才记起去输门锁的密码。

“我进来了。”

显然，没有任何回答。

他脱下鞋，尽量忽略地上随处可见的酒瓶和空药盒，可不安的感觉未减分毫，反而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强烈，来到卧室门前时，这样的不安感甚至到了恐慌的地步，偌大的卧室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扣放在书桌上的熟悉的手机。他拿起那部手机，锁屏上几百条通知中，最近的是他打来的电话。

他环视着这个房间，只有浴室的门紧闭着，他走向前，伸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却迟迟没有转动——手腕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具躺在浴缸内的苍白身躯在暗红色液体中显得格外刺眼。他缓缓蹲下，几乎是立刻认出了那人是谁。

俄、罗、斯。

中国缓缓抬起手，贴上他的颈部，触觉感知不到任何温暖与脉搏，他的指尖不住地发颤，向上抚过俄罗斯那冰凉却柔软的脸颊。

他的神情十分安详，仿佛只是昏睡过去了。

此刻中国无比希望他能醒来，他忘记了一切能做与不能做的，捏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摇晃，可这具身体显然再也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即使他万般不愿，这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至少先叫急救，对，他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翻出手机，触屏因为手上沾染的血水而有些失灵，因此拨打119的过程并不顺利。他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着平静，一字一句地说出地址信息。做完这些后，他愣愣地注视着俄罗斯的面庞，不住地思忖着——这一切真的还有必要吗？如果死亡意味着痛苦的终结，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即使这么想，中国心底的愧疚也依然没有减轻半分，也许俄罗斯的离开也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某些东西一并带走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所有的一切。此前自己对俄罗斯的情感不过是利用之余的同情罢了，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心情。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境般，只有越来越刺耳的鸣笛声证明他仍然身处现实。

请你用傍晚昏暗的帷幕

把这黑色的伤口盖住，

请你让淡蓝色的薄雾

把经文在我身旁诵读。

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能够

安然轻松地长眠，

让高高的苔草萋萋吟唱，

吟唱春天，我的春天。

*节选自《风儿，你，你来把我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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