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時，高文覺得腦袋一陣悶痛。

他們狼王，他的小姨，沃倫哈特家族的首領，海希恩是個一絲不苟的雌性Alpha，無論是整治地下秩序還是做生意都以鐵血手腕被他人所敬畏。比起自己的母親，高文更加崇敬這個總是能做出理性判斷帶領家族的小姨，而他這麼年輕就能當上幹部很大程度也是因為小姨十分看重他的忠心和才能。然而喜歡歸喜歡，就跟其他家族成員一樣，高文同樣十分畏懼犯錯之後海希恩降下懲罰。

一直以來高文都把自己地盤的事和經手的生意處理得很好，直到諾瓦這個災星被安排成為他的下屬。平常跟個地痞流氓到處惹事生非敗壞家族名聲也就罷了，這次還差點跟交易對象發生槍戰。要知道他們家族是以信用和義氣著稱，高文都不知道家族上輩子到底欠了這小妮子多少才讓她來破壞他們世代傳承下來的產業。

距離諾瓦鬧事被狼王抓回去已經過了一週，前一晚海希恩的手下才傳訊息說要把她送回來。這時候狼王主動打給自己高文完全想不出來會有什麼好消息，但老闆的電話不能響超過三聲，他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接起來了。

「早安，王。」

「早。」狼王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高文暗自鬆了一口氣。

「我有收到諾瓦要回來的通知。」

「嗯。如果以後再發生這種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言下之意就是該打就打，不需要顧慮她的身份。

高文揉了揉眉心。雖然以狼王的個性來說不會把這頭狼崽幹的蠢事算到自己頭上，也從來不慣著她闖禍，但要打這個孩子他心裡負擔還是很大。

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表妹啊。

「我明白了。」

想歸想，高文還是答應下來，打算等小狼崽回來再跟對方好好談談——如果不想年紀輕輕就裝假牙的話最好聽話一點。

「辛苦你了。」

首領說完便掛斷，搞得高文有點摸不著頭腦。這種事傳個訊息或是讓手下帶話就好，沒必要打電話過來。他琢磨很久也沒想明白老大到底在想什麼，最後索性放棄思考，轉而回覆寶妮的訊息。

說起來寶妮讓他決定下次約會的地點，但高文實在沒接觸太多素食餐廳。他本身不怎麼重吃，平常若不是有酒局飯局幾乎都是吃路邊攤或微波食品。和朋友平時光顧的餐廳雖然都有提供素食，但聽說草食動物對肉類製品的氣味很敏感，若是去那些地方可能會讓對方感到不舒服。

在幾個據點巡視過後，下午諾瓦被兩隻人高馬大的黑狼送回到高文的據點，一間開在小巷子裡的小酒吧地下室。少女的嘴邊和眼角都有擦傷和瘀血，跟父親相似的灰黃色長髮還沾著污漬，衣服也髒兮兮的，顯然是被狠狠教訓過了，連對高文說話都帶上敬語。不過高文知道她這個良好態度只會維持一、兩天，之後馬上就會故態復萌。

「……妳別再做這些讓王生氣的事了。」高文看著只到自己肩膀高度的狼崽，深深嘆了口氣，「不管妳是想找她麻煩還是想引起她的注意，都不該把私人感情放在家族利益之前。」

「我才沒有想引起她的注意。」

「妳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除掉。」他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便夾在手上，「說真的，覺得自己不適合家族的環境離開也沒什麼。妳還年輕，我相信王會通融的。」

「我屬於這裡。但跟她沒有關係。」

「那就不應該做出損害家族名譽跟利益的事。王今天打給我了，要我公事公辦。接下來妳犯的錯都會受到跟其他成員相同的懲罰，我不能再袒護妳了。」

諾瓦撇了撇嘴，但可能是扯到傷口的關係，疼得嗷了一聲。

「……牙都還在嗎？」

「……煩死了。」

高文放下煙，起身走向狼狽的少女。諾瓦立刻垂下耳朵弓起背露出獠牙，但在人高馬大的幹部面前，她最終還是沒發動攻擊。

高文捏住她的臉強行撐開嘴巴，簡單檢查一下便放開了。

「都還在的話妳今天先回家整理一下自己。傷口記得擦藥。」他回到座位，在煙灰缸旁敲了敲煙管，頓了一下之後又繼續道：「給妳一個機會，幫我辦點事，幹得不錯這次就放過妳。」

「……太麻煩的話我可不幹。」

「幫我找一間素食餐廳。」

原本還在揉自己臉頰的諾瓦抬起頭，和首領相似的綠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就跟前幾天維洛克得知他想泡一隻兔子時一模一樣。

「你打算改吃素？」

「跟人談事情而已。對方是草食動物。」

小狼崽轉了轉眼睛，似乎是在衡量這件事究竟好不好辦，半晌才點頭答應，承諾找到之後再讓高文去實地勘查。

然而她找的第一間店，幾乎沒有裝潢，牆壁上的油漆還有點脫落，菜色都是自助夾取，完全就是普通的便當店。高文看著明顯就是在擺爛的小狼崽，重申一次這是要跟人談事情的地點，不能這麼隨便。

第二間稍微好一些，不是自助餐，但菜單是自己入座後手畫的，沒有服務人員，稱得上裝潢的也只有櫃檯和最裡面牆上的商標。高文覺得應該是自己的要求太籠統了，於是又加上了其他條件。

「要有全店裝潢跟服務生，中等價位，最好還有雙人座小隔間。」

「蛤——好麻煩，要求這麼多你幹嘛不自己找？」擺明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狼崽開始抱怨起來。不過在高文垂下眼瞥過去之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改口表示會再努力。

大概是怕繼續夜長夢多，又或者這次高文的要求已經十分明確，她找的第三間餐廳不僅有貼牆的木製裝潢，有矮牆隔成的走道，部分用餐區有也做出隔間。餐廳是採二維碼自助點餐，但仍然有服務員巡場，主要提供西式套餐，有前菜、湯品、主餐、飲料和點心，也有部分是合菜形式，同時附贈麵包。高文不理解草食動物的前菜和主餐有什麼區別，但這家餐廳最特別的是可以把原本的素食醬汁替換成葷食，也有魚蝦之類的肉類，對高文來說，這絕對是不可多得的選擇。

被他誇獎的諾瓦露出得意的表情，不過在被揉頭之後立刻又開始對高文呲牙咧嘴。

帶了好幾個小弟來場勘的高文自然引起滿座草食動物不小的騷動，櫃檯的綿羊小姐頂不住壓力叫來了店經理，店經理——應該是某種白色鳥類，同樣被幾隻目露凶光的狼嚇得不輕，抖著聲音問他們有什麼事？

「你們生意好嗎？」高文讓諾瓦先把身後幾個只是單純好奇跑來湊熱鬧的人帶走，然後問店經理。

「這、這個，還不算差……」

「現在訂位要等到什麼時候？」

「您希望的話、今天就可以……」

高文瞥了眼櫃檯上「訂位已滿」的小牌子，沉聲道：「別騙我。」

「不好意思，那個，這個月的錢我們應該給毛姐了……」

高文喔了一聲，「我不是她那裡的人。」

「那請問……」

「我只是要訂位而已。」

經理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了。

「我們小本經營……沒辦法再給第二份了……」

高文無語地看著經理，想掏出煙又想起自己在別人店裡，於是將抬起的手塞回褲子口袋。不過這個動作卻又把經理嚇得縮起脖子，白色頭髮明顯已經貼到頭皮上了。

「我真的只是想訂個位子而已。兩個人，看最快能什麼時候。」

「對不起……」

高文很想翻白眼，但他沒有這麼做。在半晌的沉默後，他開口問道：「你們一個月給毛姐多少？」

「三萬……」

「下個月開始給我一萬五，我讓他們再也不敢找你們麻煩。下週二晚上六點麻煩你安排一個有隔間的雙人座給我。」

雖然收保護費不在自己的業務範圍內，不過反正那個毛姐所在的幫派最近一直在搞內鬥，看起來也是風中殘燭了，這樣做對高文而言反而省事得多。

一聽到排個位子就能少交保護費，經理自然是滿口答應，而高文就這麼完美外包了決定餐廳的事。

經過幾天的「協商」，毛姐那邊終於放棄對素食餐廳的掌控。高文履行對經理的承諾，同時也給了對方自己的聯絡方式，讓他們如果遇到麻煩可以聯絡自己。經理畢恭畢敬地收下他的名片，並安排餐廳裡最安靜的角落給他。

寶妮說她很期待這次見面，但高文覺得自己應該更期待，從週日晚上就開始睡不好，閉上眼就想到小兔子可愛的臉和火辣的身材，彷彿能想像她赤裸著如細雪一般白皙的身子坐在自己腿上，粉嫩的嘴唇在他的脖子和唇角輕啄，不同於Beta和其他雄性的光滑下體與他廝磨，紅色的眼裡是滿對他深沉的愛意——

每次想到這裡高文都會強迫自己停下。他們現在連交往都還沒有，要是被寶妮發現自己已經在意淫對方恐怕會馬上嚇跑吧？雌性Omega是唯一沒辦法使他人懷孕的性別，但同時也是最容易誕下孩子的性別，因此在性方面都特別敏感，大多對這種還沒確立關係就想睡自己的人都十分提防。

不過性幻想終究只是幻想，高文的目標依然是寶妮本人。他從沒對一個人這麼執著——當然，除了他們家狼王以外。他願意為海希恩做任何事，為她犯罪甚至殺人，但他從來不是個特別有野心的人。他喜歡安定，喜歡和平，從小就習慣和弟弟妹妹分享自己的食物和玩具，成長過程幾乎沒有做過什麼侵略性的行為。事實上雖然以Alpha的身份感到驕傲，但他也不明白以他的個性為什麼第二性別會是Alpha。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熱切渴求得到某樣事物。他想要寶妮的心，若不是說出來可能會把對方嚇跑，他是認真希望跟她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

至於家族其他成員會不會同意他跟一隻兔子結婚，他暫時不想思考。

終於熬到了星期二的下午，高文早早告別小弟們準備出發。然而這群好事的傢伙把他堵在據點門口不斷追問是不是要去約會，搞得他差點上不了車，最後只得變相承認自己有新的對象了。

「如果你們再不放我走，第一次正式約會我就要遲到了。」

狼群發出了惱人的嚎叫，隨後恭送老大踏上征途。

高文原本預計提早半小時抵達，然後在寶妮看見自己時帥氣表示自己才剛到沒多久，卻沒想到寶妮老早就在餐廳門口的候位席上滑手機，在看見他的時候立刻露出春風般的笑容起身迎接。

「妳等很久了嗎？」

「沒有，剛剛才到而已。」

雖然台詞被搶走了，但反正沒有人遲到，誰等誰高文也覺得無所謂。他領著嬌小的兔子女孩進到店裡，詢問櫃檯是否能提早入座？綿羊小姐在見到他的當下又是一抖，飛快點頭表示沒問題，將兩人帶到預約的座位後便逃難似的離開了。

寶妮也發現了綿羊小姐的異常，在她走遠後語帶調侃問道：「高文先生，該不會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訂到位子的吧？」

「嗯……算是吧？幫他們解決了一些麻煩。」高文盡量委婉地回答，「我沒做傷害他們的事，大概是第一次來的時候我一堆兄弟跑來湊熱鬧嚇到她了。」

寶妮長長地喔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是解決了什麼麻煩或是哪來這麼多凶神惡煞的兄弟。高文雖然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但智商還沒掉到平均值以下，他能明顯感覺到如果話題即將導向他真正的工作內容，寶妮就不會再問下去。但如果寶妮真的已經知道他在做什麼，那作為食物鏈底層的兔子，她又為什麼還要繼續跟他見面？

她大概連他一根手指都打不過吧？這麼弱小的動物跑來接近頂層獵食者，若不是為了權勢或利益還有其他理由嗎？

……難不成是因為愛？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高文的智商立刻突破低標，傻呵呵地看著正在研究菜單的寶妮。

他們真心相愛！他們要交往！結婚！生一打孩子！

「我第一次來素食餐廳欸，好新奇喔！高文有來過嗎？」

高文的靈魂在雲端上停滯了大概三秒，然後迅速回到了身體裡。

「第一次到素食餐廳？」

「嗯嗯，對啊。因為我們家小孩很多，以前都是爸爸媽媽煮。」寶妮看著菜單解釋，「噢噢，他們可以換醬跟魚蝦耶，好貼心喔！」

「嗯……嗯。」高文隱隱感覺到哪裡不太對。他知道寶妮現在沒跟家人住，也沒聽她提過有自己做菜，大部分用餐時間都會說自己去餐廳或點了外賣，如果不是去素食餐廳，那她平常到底都在吃什麼？

這個問題在上主餐的時候得到了解答。

寶妮的盤子裡赫然裝著飄著清香的雪白魚片。

「啊，高文先生點的跟我一樣呢！好有默契！」

相較於寶妮的欣喜，高文還在震撼之中。他突然覺得這時候詢問對方的食性很失禮，但如果想一起生活的話，他就必須知道她到底是吃什麼維生的。

寶妮似乎也注意到高文的表情不對，她停下準備切魚的刀叉，雖然收起了笑容，但因為嘴型的關係看起來還是在笑。

「高文先生？怎麼了嗎？」

「……我以為，兔族都是草食性。」

這次換寶妮愣住。她看看高文，又看看自己盤子裡香嫩多汁晶瑩剔透的魚肉，突然就笑了出來。

「我很喜歡吃牛肉喔！」

高文聳了聳耳朵。

「我也喜歡。」

「高文先生是怕我不喜歡肉的味道才選素食餐廳的嗎？我很開心喔！下次換我介紹你我最喜歡的牛排館吧！」她一邊說一邊將魚片切成小塊叉進嘴裡，迅速嚼了兩下之後眼睛都亮了起來，「這個很好吃欸！高文先生真會挑餐廳！」

一聽到還有下次約會，高文原本越垂越低的耳朵立刻又豎起來了。

「很高興妳喜歡。」他頓了頓，還是沒忍住提出心裡的疑問：「請問，是所有草食動物都會吃肉嗎？」

「嗯？沒有吧？我以前的室友是山羊族，她就堅決不吃肉。」寶妮喝了一口湯，「我們家雖然也會煮肉，不過量都不多，還是以菜為主。」

高文暫時鬆了一口氣，雖然兔子吃肉讓他大受震撼，但若不是所有草食動物都會吃肉，那他內心的世界觀就還沒被推翻。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見識太少了。」高文頓了頓，決定不再繼續糾結於這個話題，在切魚的同時問道：「妳說之前的室友，是指念書時的嗎？」

「嗯嗯。」

「是在其他城市念書嗎？」

寶妮的動作頓了一下，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高文也察覺到了，但他並不想放過更加認識寶妮的機會，於是安靜地等她回答。

在沉默地吃了幾口魚肉旁的配菜後，寶妮才小聲說道：「特卡拉藝術學院。」

高文差點要被嘴裡的魚肉嗆死。

「那間入學跟畢業門檻都跟第一學府一樣難考的歌舞學校？」

「嗯。」寶妮看起來不太想繼續深聊，但高文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來了。他沒有接觸過什麼藝術，也對演藝圈一竅不通。但他喜歡身材好的雌性——胸的大小固然重要，可勻稱的身材、柔美卻精實的體態更重要，所以他，說來慚愧，他一直覺得那所學校的學生非常有吸引力。

「那妳之後有去特卡拉劇團表演嗎？」

「……有，但後來退出了。」

「不會可惜嗎？」

「環境太差了，我不喜歡。」寶妮咀嚼的速度依然很快，讓高文想起之前看過的兔子吃牧草的影片。

「能告訴我嗎？」

寶妮反常地沒有看他，而是看著自己盤子裡殘缺不全的肉片。那一瞬間高文突然有一種錯覺，好像寶妮實際上是在看著曾經的自己。

「我成為首席，不是為了陪什麼政商名流睡覺，也不是為了當一個商品供那些有錢人挑選回去。」寶妮用叉子戳了戳魚肉，讓它們變得更加細碎，「而且特卡拉從學院到劇團的風氣都非常糟糕，高層會刻意製造演員之間的敵對意識和階級制度，在台上的時候我們或許是搭檔，但私底下每個人都是競爭對手，不能相信任何人，只要有什麼把柄落到別人手裡，明天可能就會被換掉角色，後天就只能去後台打雜。」

高文愣了一下。這個情況比他想像中複雜多了，看著學院的學生有說有笑，他以為那些孩子就跟其他同齡人一樣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雖然寶妮也沒有打算詳細說明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他也能猜出個六、七成了。

「逃出來是好事。妳不應該被關在那種環境。」

寶妮終於重新將視線放回他臉上，彎起眼睛再次笑了起來。

「我也覺得是好事。剛離開劇團的時候都開心到哭出來了。」

畢竟如果因為不想陪人睡就把對方打進加護病房也不太好。她在心裡補充。當然這個想法後來高文也會知道，不過也是他差點被寶妮失手打到內出血之後的事了。

「辛苦妳了呢。聽說舞團的訓練都很嚴苛，能畢業進入劇團的都是頂尖學生。」

「嗯嗯，我是第三名畢業的喔。」寶妮的笑容十分甜美，「我給自己的目標就是在畢業兩年內打敗以前欺負我的學長姊成為首席代表，達成目標後就馬上離開，讓他們知道我根本看不上他們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榮耀。」

高文點點頭。

「畢竟那只是個劇團首席，在外面才能有更高更遠的目標和更大的發展空間。妳的選擇沒有錯，如果我是妳的家人，一定會以妳為榮。」

寶妮很意外高文會這麼回應。他看起來很真誠，不像是為了討她開心才這麼說。過去她也曾經告訴不少人這段經歷，但他們大多都會問她為什麼要放棄來之不易的地位。雖然這麼做確實有一部分是為了報復和受不了環境壓抑，但更多的正是明白這已經是劇團的極限，如果二十歲就以它作為最終目標，那麼接下來她就只剩下坡路能走了。

她沒有什麼事業心，但她想證明自己並不僅止於此。她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還能夠做多少事，而事實也證明她的頂點絕對不只是一個國內劇團的首席演員。

「謝謝你。」寶妮最終拿起湯匙，將碎成小塊的魚肉鏟起來塞進嘴裡。「高文先生不嫌棄的話，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呢？」

「咦……」高文瞠大了眼睛，愣了三秒才努力壓住雀躍的聲音回答道：「我有這個榮幸嗎？」

「當然呀。我很喜歡高文先生喔。」

她的目光又飛到高文的胸口，不過高文已經不在意了。

那天晚上他將寶妮送到家門口，那是一個安全級數相當高的社區，高文的車甚至只能停在外面的訪客停車場，出入還要押證件。寶妮沒有邀請他進屋，她雖然大膽，但並不魯莽，高文十分欣賞這種聰明的雌性。臨別前她踮起腳給了高文一個淺淺的吻，臉色帶著淡淡的紅暈，然後向他道了晚安。

高文感覺自己的人生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卻不想這一步差點讓他踩進棺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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