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冰冷的、充满了消毒药水气味的纯白中缓缓上浮的。

白曜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大学医疗翼那熟悉的天花板。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发自骨髓的、被彻底掏空后的虚弱与寒冷。

“你醒了？”

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响起。艾米莉亚·格林治疗师正坐在他的床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我……昏迷了多久？”白曜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脏，仿佛被一头巨兽狠狠踩过。

“三天。”艾米莉亚扶住他，让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你的身体因为魔力与生命力的过度透支，出现了严重的内脏损伤。我已经用最高等级的‘生命礼赞’为你进行了修复，但你的灵魂……依旧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

“伊琳娜呢？！”白曜急切地问道，他猛地转向旁边的病床，那里却空空如也。

“委员长阁下……她的情况，很复杂。”艾米莉亚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她带着白曜，来到了医疗翼最深处的一间、被施加了数十道隔离与守护符文的特护病房。

透过那面由炼金水晶构成的观察窗，白曜看到了那个如同冰雪雕塑般的身影。

伊琳娜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复杂的、用于维持生命体征的魔法仪器。她的胸口，那道被虚空触手洞穿的狰狞伤口，在治疗法术的作用下，已经愈合，但她的脸色，却苍白得如同透明，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她的身体，在我的治疗下已经没有大碍。”艾米莉亚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但是，那股来自‘虚空’的异种能量，有一丝残余，侵入了她的大脑。它就像一种……无法被逻辑解析的‘精神病毒’，污染了她的精神之海，导致她的灵魂，为了自我保护，陷入了最深层次的、绝对的封闭状态。”

“我们尝试了所有的方法。”艾米莉亚指了指病房外，几位须发皆白、神情肃穆的老法师，其中甚至有咒法学院的院长，“无论是精神系的‘灵魂唤醒’，还是变化系的‘意识重构’，都无法穿透那层由虚空之力构成的屏障。任何试图强行进入她精神世界的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

“从‘秩序’的角度来说，”她用一种近乎于宣判的、绝望的语气说道，“委员长阁下的灵魂，已经被‘放逐’到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孤立的‘坐标’之上。除非能找到一种，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法则’的力量，去将她‘拉’回来，否则……”

否则，她将永远被困在那片充满了悔恨与悲伤的、秩序的白色沙漠之中，直到灵魂彻底消亡。

白曜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艾米莉亚口中那“不属于这个世界法则的力量”，指的，正是他。

他回到了贤者之塔的宿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亚哈隆那繁华依旧的景象，但他却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力感，将他紧紧包裹。

支援部队早已清剿了齿轮岛上剩余的怪物，但没有人知道，在那间扭曲的动力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伊琳娜，被发现时，双双昏迷倒地。而那个恐怖的虚空造物，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成了唯一的“英雄”，唯一的“知情者”，也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莉拉赠予他的、晶莹剔透的“传音叶”。

他将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虚弱的魔力，注入其中。那枚小小的叶片，瞬间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翠绿色光辉。

“莉拉……”他的声音，沙哑而又疲惫，“我需要……你的帮助。”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面前的空间，便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般，荡开了一圈圈翠绿色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穿着一身与亚哈隆那庄重典雅的风格截然不同的、由鲜花与藤蔓编织成的奇特裙裾、有着一头耀眼金色长发与翠绿眼眸的娇小少女，便从那空间涟漪中，一步跨出，俏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莉拉看到他那副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虚弱模样，立刻发出一声惊呼，快步上前扶住了他，“您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白曜没有时间过多解释，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齿轮岛上发生的一切，以及伊琳娜现在的状况，都告诉了她。

莉拉的脸上，那份属于妖精的、天真烂漫的表情，渐渐被一种凝重所取代。

“虚空……”她低声咀嚼着这个词，那双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源自血脉传承的古老忌惮，“那是……连神明都感到棘手的‘世界之癌’。没想到，它已经开始侵蚀到这个地步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繁华的城市，随即伸出纤长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轻轻一点。一层柔和的、如同水波般的光纹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光芒散去后，奇迹发生了。

莉拉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生长，几乎长高了一倍，变成了一个与人类十六七岁少女相仿的身高。她身上那套由藤蔓与鲜花编织的裙裾，也幻化成了一套款式简洁、却又质料上乘的亚麻色旅行长裙。她那对标志性的尖耳被巧妙地隐藏，金色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缎带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来自某个富裕商家的、出来游历的活泼少女，完美地融入了这座人类城市的氛围。

“好了，”她活动了一下变得修长的手脚，似乎对这副新身体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带我去看看那个被‘秩序’束缚的女人吧。”

她跟着白曜，再次来到了医疗翼。她站在那面观察窗前，闭上眼睛，将自己那属于妖精的、对生命与灵魂异常敏锐的感知力，提升到了极致。

许久之后，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不行。”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她的灵魂，像一颗被锁在用‘非现实’材料打造的、绝对封闭的保险柜里的种子。我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力，却无法触及她。我们妖精的魔法，源自于对‘自然’与‘生命’法则的共鸣。但那股虚空的力量，却凌驾于这一切之上。它……不讲道理。”

连妖精的魔法，都无能为力。

白曜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莉拉看着他，那双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担忧与决绝的光芒，“用您的力量。用同样‘不讲道理’的混沌，去对抗混沌。”

“我的能量……已经耗尽了。”白曜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补充回来。”莉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拉着白曜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走，回你的宿舍。我们现在，立刻，举行‘仪式’。”

当那扇附加了最高等级隔音结界的大门，再次关上时，白曜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帮助自己、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穿越半个大陆来到此地的妖精少女，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羞耻。

“殿下，”莉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请……做好准备吧。”

白曜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了心底。他走到那张柔软的天鹅绒大床边，沉默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这一次，莉拉却阻止了他。

“等等。”她看着白曜那副准备趴向冰冷桌面的动作，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属于“襄助者”的、不容置疑的庄重，“殿下，仪式需要绝对的专注与……‘顺从’。趴在桌子上，您的身体会因为不适而下意识地紧绷，这会影响能量的传导效率。而且……”

她的脸颊，“唰”的一下，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用一种近乎于学术探讨的语气，继续说道：“而且，根据我上次的经验，您的‘祭坛’……弹性太好了。您趴在那里，每一次击打，都会让您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滑动，这会分散冲击力。”

她走到床边坐下，有些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拍了拍自己那因为幻术而变得修长、被亚麻长裙覆盖着的大腿。

“所以，为了最高的效率，”她看着目瞪口呆的白曜，用一种混合了羞涩与命令的口吻说道，“过来，趴在这里。这是最标准的‘献祭’姿态。”

白曜的心，在这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混杂着奇异怀念与极致害羞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慢慢地走上前，脸颊烫得厉害，动作僵硬地，以一种既熟悉又万分尴尬的姿态，将自己的上半身，趴在了那双并不宽阔、却充满了少女独有的柔软与温热的大腿上。

“呜……”

当那片冰凉的、还残留着淡淡伤痕的肌肤，与莉拉那柔软的裙裾接触时，白曜羞耻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的天鹅绒被褥里，发出一声细微得如同幼猫般的呜咽。

莉拉的身体，也猛地一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腿上传来的、那惊人的柔软与弹性，以及那片肌肤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触感。她的脸颊，烫得几乎可以煎熟鸡蛋了。

但她知道，这不是在胡闹。这是……一场神圣的、为了拯救另一个生命的“献祭”。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肉感十足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那片雪白娇嫩的肌肤上。

入手的感觉，是惊人的柔软与温热，仿佛按在了一块最顶级的、刚刚出炉的奶冻之上，指尖稍一用力，那雪白的臀肉便会陷下去一个可爱的、小小的凹痕，而当手指抬起时，那凹痕又会立刻、调皮地弹回原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弹性。

“呀！”

白曜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惊讶与痛楚的尖叫。他那娇小的身体，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猛地弹动了一下。

莉拉没有停下。她仿佛化身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风纪委员长，将自己对朋友的担忧，都化作了力量，稳定而有力地，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落了下去。

“啪！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谱写出了一首全新的、充满了荒诞与宿命感的乐章。那片原本雪白无瑕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升温、变色。从最初的粉红，到娇艳的桃红，再到一片均匀的、如同晚霞般的绯红。

白曜的理智，正在被这纯粹的、无休无止的疼痛与羞耻感一点点地侵蚀、融化。他能感觉到，灵魂深处那份撕心裂肺的“饥饿感”，正在随着每一次火辣辣的疼痛，被一点点地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暖洋洋的、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绯红能量。

当他的绯红能量池终于被彻底填满时，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小猫般慵懒的喟叹，缓缓地从莉拉的腿上，直起身子。

他顾不上身后那片已经变得滚烫而饱满的“祭坛”，也顾不上去安慰那个正红着脸、手掌通红、气喘吁吁的妖精少女。

他拉着莉拉来到医务室，盘膝而坐。

“莉拉，为我护法。”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进入她的精神世界，将那个‘病毒’，彻底清除。”

白曜闭上双眼，将刚刚充盈起来的、磅礴的绯红能量与那份经过莉莉安“指导”后变得愈发坚韧的精神力结合在一起。他主动地用血族的技巧，将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一根无形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探针”，朝着那片被虚空封锁的、深不见底的精神之海，精准地、刺了下去！

轰——！

他的意识，瞬间穿透了那层由虚空之力构成的、充满了“非现实”逻辑的屏障！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那超乎想象的景象，让他彻底地、陷入了呆滞。

这里没有山川，没有河流，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他正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纯白色的沙漠之上。

天空，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云朵的灰色。脚下，是由无数被碾碎的、陈旧的“规则”与“戒律”所构成的、细腻得如同粉末般的白色沙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干燥的、如同陈年纸张般的味道。

这是一个充满了绝对秩序、却也充满了绝对死寂的世界。

这……就是那个强大、冷酷、视“失序”为最大之罪的风纪委员长，伊琳娜·冯·克莱斯特的……内心世界？

白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无法将眼前这片荒芜到令人绝望的景象，与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如同女王般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他的目光，被沙漠中央，那唯一的存在所吸引。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由纯黑色的、如同黑曜石般光滑的晶体构成的、没有任何门窗的……孤独的塔。

而此刻，这座代表着伊琳娜精神核心的黑塔，正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所侵蚀。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如同伤疤般的紫黑色裂痕，不断有充满了混乱与恶意意味的虚空能量，从裂痕中渗出，如同黏稠的、黑色的雨滴，落在白色的沙漠上，将沙砾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坑。

无数根狰狞的、如同癌症般扩散的、散发着不祥紫色光芒的虚空藤蔓，正死死地缠绕着黑塔。更恐怖的是，这些藤蔓上，竟然长出了一颗颗如同眼球般的、不断转动着的紫色肿瘤！那些“眼球”正贪婪地、无休无止地，吸收着黑塔本身散发出的、属于“秩序”的能量，然后，又将更加精纯的、充满了绝望与自我厌恶的负面能量，反向注入塔身！

黑塔，正在被从内部，一点点地腐化、侵蚀！

白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

他利用自己身上那份同源的“混沌”气息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第一次潜入了那座被重重围困的黑塔之中。

塔的内部，依旧空旷而死寂。

在塔的正中央，一个被无数道“秩序符文”锁链捆绑在王座之上的、十四五岁的少女身影，显得无比虚弱，也无比……绝望。

她的身体，因为长久的囚禁与折磨，已经变得骨瘦如柴，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旧款学徒法袍松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她的手腕和脚踝，被那些闪烁着符文光芒的秩序锁链磨得血肉模糊，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她那头原本应该如同紫罗兰瀑布般的柔顺长发，此刻也变得干枯毛躁，凌乱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而在她的周围，那股残留的虚空之力，幻化成了一幕不断循环播放的、无声的立体幻象——那正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永不磨灭的梦魇。

幻象中，低语森林的林地之上，一个更加年轻、更加冲动的少女伊琳娜，正意气风发地释放着一个威力巨大的“秩序裁决”法术。然而法术失控，狂暴的秩序之力反噬而来。一个神情温柔、穿着学生会主席制服的青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脸上带着无奈而又宠溺的苦笑，最终被那纯白色的、圣洁而又致命的光芒彻底吞噬，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这残忍的一幕，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地，在被囚禁的少女伊琳娜眼前重演。

每一遍，她那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都会剧烈地颤抖一下，那双空洞的紫水晶眼眸中，便会流淌出更多黑色的、代表着绝望的“泪水”。

而那寄生于此的虚空造物，则在王座之后，化作一个与她哥哥一模一样的、却又充满了怨毒与指责的黑暗幻影，贪婪地吸收着这份绝望，变得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强大。

“……都是你的错……是你……杀了我……”

白曜终于明白了。这个虚空造物，无法被常规的力量所摧毁。因为它并非一个独立的“敌人”，而是寄生于伊琳娜内心最深处的“心魔”。只要伊琳娜的自我厌恶与悔恨还存在一天，它就能无限地重生、汲取力量。

这是一场，无法用“力量”来获胜的战争。

这是一场，关于“概念”的对决。

白曜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去攻击那个虚假的幻影，也没有试图去安慰那个绝望的少女。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张冰冷的、由黑色晶体构成的王座前。

他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凝聚任何攻击性的绯红能量。他只是，将自己那份最纯粹的、属于“倒吊人”的、不讲道理的“定义”权柄，调动了起来。

他看着那些死死捆绑着少女伊琳娜的、由“悔恨”与“自我惩罚”所构成的“秩序锁链”。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却又蕴含着无上权威的语调，轻声吐出了一个词。

“——‘宽恕’。”

嗡——！

那个词，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蕴含着神明力量的石子，瞬间，在这片死寂的精神世界里，荡开了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由伊琳娜自我施加的、束缚了她数年之久的“秩序锁链”，在接触到这股代表着“宽恕”概念的法则之力时，竟然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道接一道地，浮现出狰狞的裂痕，最终，轰然破碎！

被囚禁的少女伊琳娜，那被束缚了数年之久的身体，第一次，获得了自由。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身上散发着奇异气息的少年。

而那个由虚空之力幻化出的黑暗幻影，则在“宽恕”之力荡开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充满了痛苦的尖啸！它赖以生存的、伊琳娜那份“自我厌恶”的根基，被动摇了！

它没有放弃，它开始疯狂地，催动那段绝望的记忆，试图将少女伊琳娜重新拖入深渊！

白曜没有理会它。他只是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幕正在循环播放的、充满了死亡与失败的悲剧幻象。

他再次，吐出了第二个词。

“——‘守护’。”

这一次，他定义的对象，不再是任何实体。而是那段，被虚空之力扭曲的、充满了“失败”与“死亡”的……记忆本身。

瞬间，那段正在少女伊琳娜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充满了血与泪的画面，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充满了温暖与坚定的绯红色光芒，所覆盖、重写！

画面中，那个温柔的青年，在被失控的秩序之力吞噬的前一刻，不再是带着失望与指责，而是回过头，对着他那惊恐万分的妹妹，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欣慰、骄傲、与无限温柔的、最后的笑容。

“……活下去，伊琳娜……带着我的份……去守护……你所坚信的‘秩序’……”

那不是指责，是“托付”。

那不是死亡，是“传承”。

当这段被重新“定义”的记忆，覆盖了原本的绝望时，那个由虚空之力幻化出的“怪物”，终于，发出了它那最后一声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的悲鸣！

它存在的“逻辑”，被从最根本的层面上，彻底地、无情地，篡改了！

它的身体，如同一个失去了信号的幻影，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最终，“噗”的一声，彻底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黑塔之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那片笼罩在伊琳娜精神世界上空的、阴沉的灰色天空，第一次，被撕开了一道裂隙。一缕温暖的、金色的阳光，从裂隙中洒下，照亮了这座孤独了数年之久的、冰冷的黑塔。

少女伊琳娜，静静地站在那片金色的阳光下，看着眼前这个将她从无尽的自我囚禁中解放出来的、神秘的少年。她那双空洞的紫水晶眼眸中，第一次，重新，倒映出了光。

白曜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他的身体，便化作了无数点绯红色的光点，缓缓地，消散在了这片正在迎来新生的精神世界之中。

外界，贤者之塔的宿舍里。

白曜猛地睁开眼睛，“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

“殿下！”一旁护法的莉拉，立刻发出一声惊呼，上前扶住了他。

“我没事……”白曜摆了摆手，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疲惫的碧蓝眼眸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芒。

他转过头，望向医疗翼的方向。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地，不一样了。

而在那间被重重守护的特护病房里。

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伊琳娜·冯·克莱斯特，那如同蝶翼般纤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晶莹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露珠的液体，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消失在了她那柔顺的、如同瀑布般的长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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