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那场惊天动地的胜利，并没有为他带来预想中的平静。“首席新生”的头衔，如同一顶用荆棘与荣耀共同编织而成的王冠，将他推到了整个大学，乃至整个亚哈隆所有势力的风口浪尖。

他婉拒了所有来自贵族、商会和各种神秘组织的宴会邀请，也暂时疏远了里奥和“真理探求社”的朋友们。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场胜利带给他的一切——关于米娅的谜团，关于自身力量的全新认知，以及……那个深夜，伊琳娜留下的、充满了屈辱与暗示意味的“赠礼”。

他将自己，再次关进了贤者之塔顶层那间与世隔绝的宿舍里。

一周后，他收到了他名义上的导师——阿尔德里奇副校长的正式传唤。

当他再次踏入那座浩瀚的、仿佛能容纳整个宇宙的星象台时，老人正站在那架巨大的、由黄铜与水晶构成的星象仪前，手中拿着一根古朴的、由星辰木制成的教鞭，轻轻点拨着那些模拟着星辰轨迹的、缓缓运转的水晶球。

“来了？”他没有回头，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空旷的天文台中响起。

“是的，副校长阁下。”白曜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哦，我忘了，你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善意的调侃，让白曜的脸颊瞬间一红。

阿尔德里奇走到白曜面前，将一只干枯但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从今天起，你的旁听课程就到此为止吧。”老人微笑着说道，“基础的砖石，你已经见得足够多了。接下来，我们将开始搭建属于你自己的神殿。”

他没有拿出任何魔法书或卷轴，而是走到了那架巨大而精密的星象仪前。

“白曜，告诉我，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老人问道。

“是一个……由无数‘信息’与‘法则’构成的、巨大而复杂的系统。”白曜思索了片刻，用他自己理解的方式回答道。

“说得好。”阿尔德里奇点了点头，“人类的七大学派，无论是塑能、变化还是防护，其本质，都是在‘理解’并‘应用’这个系统已有的规则。我们像是优秀的工匠，可以利用规则，造出精美的器物。但我们，无法创造规则。”

“而你，白曜，”老人转过身，用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眼眸，凝视着白曜，“你的力量，却不在这条法则之内。你的‘绯红言灵’，是一种……可以无视框架、直接对‘法则’本身，进行‘修改’的、属于‘创世神’领域的禁忌之力。”

“所以，我无法教你任何具体的法术。因为任何成型的法术，对你而言，都是一种束缚。”

“我要教你的，是更本质的东西。是……‘创造’。”

阿尔德里奇将手中的星辰木教鞭，递给了白曜。

“从今天起，你的课程，只有一个。”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缕柔和的奥术能量，在他的指尖流淌，最终，在半空中，构筑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充满了数学与逻辑之美的三维模型。

那是一个只有一个面、一条边界的、在三维空间中，本不应该存在的扭曲环带。

“这是‘莫比乌斯环’，”阿尔德里奇的声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一个在二维平面上可以被轻易描述，但在三维现实中，却无法被‘稳定’构筑出来的东西。任何试图用常规魔法塑造它的尝试，都会因为空间法则的自我修正而崩溃。”

“而你的任务，就是用你的‘绯红言灵’，去‘定义’它，去‘创造’它。去用你的力量，强行地，在这个世界上，构筑出一个……只存在于数学与公式中的、‘不可能’的奇迹。”

“当你，能让一个真正的‘莫比乌斯环’，稳定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哪怕只有一秒钟，你的第一堂课，才算真正毕业。”

说完，老人便缓缓地转过身，将整个浩瀚的、如同宇宙般深邃的星象台，都留给了白曜一个人。

只留下白曜，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根冰凉的、仿佛还残留着星辰温度的教鞭，陷入了长久的、震撼的沉默。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通往世界本源真相的……试炼的开始。

时间，就在这样一种近乎于枯禅的、对“不可能”的挑战中，飞速流逝。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一则由校委会发布的、面向全校所有学生的公告，打破了大学那平静的学术氛围。

——“为了提升学生的实战能力与团队协作精神，经校委会决议，将于三日后，组织一次针对大湖南岸‘低语森林’外围区域的魔物清除行动。本次行动，将由高年级学生带队，一、二年级学生自愿报名参加。所有参与者，都将根据其在行动中的表现，获得相应的学分与物资奖励。”

“低语森林”，是位于王都亚哈隆南部的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它的内部，栖息着各种各样危险的魔法生物，是王国骑士团与冒险者们常年历练的场所。而它的外围区域，则相对安全，盘踞着一些等级不高、但繁殖力极强的、时常会骚扰到附近村庄的低阶魔物。

由高年级学生带领低年级学生，进行实地清剿，这是大学的传统实践课程之一。

而在这份公告的末尾，还有一行用醒目的红色符文标注的、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心头一凛的补充说明。

——“本次行动总负责人：风纪委员会委员长伊琳娜·冯·克莱斯特；防护学院院长，埃尔默·格雷厄姆大法师。”

这两个名字，如同一对冰与铁壁的组合，瞬间在整个学生群体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天啊！竟然是伊琳娜委员长和那个以‘绝对防御’著称的格雷厄姆院长亲自带队！这次的行动，恐怕没那么简单！”

“完了完了，我听说上次由伊琳娜委员长带队的野外实践，有三个学生因为违反了‘宵禁令’，被她吊在树上，用藤鞭抽了整整一夜！”

“何止啊！我还听说，格雷厄姆院长上次带队，为了考验学生的心理素质，故意触发了一个古代遗迹的守护魔像，差点把半个小队都给埋了！”

一时间，哀鸿遍野。许多本想报名参加、赚取学分的学生，在看到这两个名字后，都打了退堂鼓。

而在贤者之塔顶层，白曜看着魔法公告牌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那双深邃的碧蓝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警惕、抗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期待。

他知道，这是他无法逃避的试炼。

也是那个女人，为他精心准备的、另一场……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思想品德教育课”。

行动的报名与组队，在大学的中央广场进行。

白曜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作为本届的“首席新生”，又是伊琳娜委员长重点“关照”的对象，所有人都想看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白曜学弟！这里！”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里奥·冯·奥斯顿，正靠在一座喷泉的栏杆上，对着他，优雅地挥了挥手。在他的身边，站着卡尔、格蕾塔、马库斯和洛里安，“真理探求社”的核心成员，竟然都到齐了。

“怎么样？”里奥笑着说道，“有没有兴趣，和我们这些‘不三不四’的麻烦制造者，一起去森林里散散步？至少，在‘她’想对你做些什么的时候，还能有几个人，敢站出来，替你说句话。”

白曜看着他们，看着卡尔那副虽然依旧一脸不爽、却没有走开的别扭模样；看着格蕾塔那双充满了“让我们去大干一场”的兴奋光芒的眼睛；看着马库斯那沉稳可靠的微笑；以及洛里安那神秘莫测的、仿佛早已预知到一切的眼神……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点了点头。

“我的荣幸。”

就这样，一支由本届最出名的“异端”，和一群全校最顶尖的“天才”所组成的、堪称“豪华”的、却也充满了各种不稳定因素的“问题儿童”小队，正式成立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准备工作。

马库斯，作为团队的“理论大脑”，从图书馆里，借来了所有关于“低语森林”的资料。从地理环境、气候变化，到魔物的种类、习性、弱点，他都整理成了厚厚的一叠报告，分发给每一个人。

格蕾塔，则一头扎进了她的炼金实验室。她利用白曜提供的、关于“概念定义”的一些天马行空的思路，和她自己那精湛的符文技术，成功地制造出了一批……效果极其诡异的炼金道具。比如，能让地面在瞬间变得像沼泽一样泥泞的“地陷符文”，以及能在敌人身上，附加一个“迟缓”效果的“重力投掷索”。

卡尔，则在巴顿院长的亲自“操练”下，进行着高强度的、针对性的法术训练。他不再一味地追求大范围的破坏，而是开始练习如何将火焰压缩成更具穿透力的“火焰箭”，以及如何制造能限制敌人行动的“火焰牢笼”。

里奥，则发挥着他作为公爵继承人的优势，为大家准备了最顶级的、由王室工坊特制的野外生存装备。从能自动调节温度的魔法帐篷，到能自动净化水源的炼金水壶，应有尽有。

而白曜，则将自己，完全地，沉浸在了对“绯红言灵”的全新应用开发之中。

他不再满足于那些简单的、单体性的“概念定义”。他开始尝试着，将自己的力量，与人类的魔法体系，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

他将塑能系的“能量引导”模型，与自己的“绯红能量”相结合，成功地，在不接触目标的情况下，隔空对数十米外的一块石头，施加了“脆弱”的言灵。

他又将幻术系的“精神误导”技巧，融入到自己的力量中。他发现，他可以在施展言灵的同时，用一丝微弱的妖精魔力，来干扰周围人对他的感知，让他们误以为，他只是使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低阶的变化系法术。

这是一种完美的“伪装”。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刺客，正在将自己那柄足以“弑神”的匕首，伪装成一把毫不起眼的、切水果用的小刀。

三日后，清晨。

大学的正门口，所有报名参加行动的学生，都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被分成了数十个五到七人的小队，泾渭分明地站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

伊琳娜·冯·克莱斯特，依旧是那身代表着绝对秩序的黑色制服。她站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那张如同冰雪雕塑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学生。

所有被她目光扫过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收起了脸上那些多余的表情。

“本次行动，目标，是清剿低语森林外围，A3至C7区域内，所有对附近村庄构成威胁的魔物。主要是‘刺背野猪’与‘林地妖鬼’。”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行动期间，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所有小队，必须严格遵守《野外实践纪律条例》。”

她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紫水晶眼眸，仿佛不经意般地，落在了白曜所在的那支“问题儿童”小队身上。

“任何违反纪律、擅自行动、或是……在战斗中，使用任何未经许可的、危险的、无法被理解的‘异常’力量的行为……”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都将被视为，对本次行动的公然挑衅。而我，将有权，在现场，对其进行最严厉的……‘矫正’。”

说完，她便平静地转过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出发。”

一声令下，这支由数百名青年魔法师组成的队伍，便如同开闸的洪水，浩浩荡荡地，朝着那片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广袤的森林，进发而去。

亚哈隆城建立在浩瀚的中央大湖之上，而低语森林，则静卧于大湖的南岸，如同一头墨绿色的、陷入永恒沉睡的巨兽，与湖对岸那座充满了秩序与理性的白色之城，遥遥相望。

大学的队伍，通过大型的魔法传送阵，被直接传送到了森林的边缘地带。当白曜的双脚，踏上那片松软的、积满了厚厚腐殖质的黑色土地时，一股与亚哈隆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原始、潮湿与野性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树木，高大得超乎想象。每一棵，都像是活了数千年的、沉默的巨人，它们那虬结的、如同肌肉般的树根，牢牢地抓着大地，巨大的树冠，则如同墨绿色的华盖，遮天蔽日，将绝大部分的阳光，都阻挡在外。只有零星的、破碎的光斑，透过枝叶的缝隙，顽强地洒下，在终年不见阳光的、长满了苔藓与蕨类植物的林间地上，投下斑驳而诡异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泥土的腥味、腐烂植物的甜味、以及某种未知花朵的、带着一丝麻醉效果的异香。

“这里就是低语森林。”马库斯，这位行走的百科全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他那惯有的、沉稳的语调，为大家介绍道，“关于这片森林的起源，主流说法有很多。但根据我从一些禁忌典籍上查到的、最古老的记载，这里……与一位极其强大的、不知名的‘妖灵’有关。”

“妖灵？”卡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与……厌恶。对于他们这些信奉“肉体才是力量根基”的塑能系法师而言，妖灵那种纯粹的灵魂生命体，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异端”。

“是的。”马库斯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传说，在数千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实力通天的强者，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禁忌的‘灵魂剥离’仪式。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他的灵魂，虽然成功地摆脱了肉体的束缚，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没能飞升到更高的维度，而是被永远地困在了这片森林里。”

“从那以后，他那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的灵魂粒子，便与整片森林，融为了一体。这片森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那庞大而混乱的‘梦境’的具现化。”

“你们听，”他示意大家安静，“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不像……有人在你的耳边低语？”

众人凝神细听，果然，那“沙沙”的风声，在穿过这片诡异的森林时，被扭曲成了一种极其奇特的、仿佛包含了无数人声的、充满了诱惑与混乱的低语。那声音，仿佛在讲述着古老的秘密，又像是在引诱着你走向疯狂的深渊。

“那就是那位妖灵逸散的、破碎的思绪与记忆。”马库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它们在这片森林里，回荡了数千年。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这些‘低语’所同化，最终，迷失自我，成为森林的一部分。”

“哼，一群只会玩弄虚假把戏的胆小鬼。”卡尔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的指尖上，一小簇明亮的、充满了毁灭性气息的火苗，正在欢快地跳动，将周围那些阴冷的、潮湿的空气，都驱散了几分，“管他什么妖灵，有什么东西敢跳出来，直接一发火球轰过去就是了！”潮湿的空气，都驱散了几分，“管他什么低语，有什么东西敢跳出来，直接一发火球轰过去就是了！”

“闭嘴，蠢货。”格蕾塔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这里是未知的环境！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任何随意的魔力波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写在《野外生存守则》第一章第三条的！你难道把教科书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就在他们斗嘴的时候，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洛里安，忽然停下了脚步。

“有东西来了。”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凝视着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长满了巨大蘑菇的林地，平静地说道，“数量很多……黏糊糊的……没有敌意，但……很饿。”

话音刚落，那片林地里，那些如同小伞般的、五颜六色的蘑菇下方，一团团半透明的、如同果冻般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凝胶状物体，开始缓缓地、无声地，蠕动了出来。

是“荧光史莱姆”。低语森林外围，最常见、也是最低阶的魔物之一。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智慧，只有一个最原始的本能——吞噬一切有机物。它们那看似无害的、果冻般的身体，却蕴含着强大的、足以腐蚀钢铁的酸性消化液。

“噗叽……噗叽……”

数十只大小不一的史莱姆，发着奇特的声音，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地、却又坚定地，包围了过来。

“交给我了！”卡尔兴奋地大叫一声，正准备搓一个大火球，将这些看起来恶心巴拉的东西，全都烧成灰。

“等等！”马库斯却一把按住了他，“按照规定，对付这种没有元素抗性的低阶魔物，为了节省魔力，应该优先使用物理攻击。格蕾塔，看你的了。”

“哼，早就等不及了！”格蕾塔发出一声兴奋的战吼，从背后，抽出了一柄与她娇小身材完全不符的、由矮人族特制的、充满了齿轮与蒸汽管道的巨大战锤！

她将战锤重重地往地上一顿，锤头内部的炼金核心，发出一阵“嗡嗡”的轰鸣声。

“尝尝这个！‘过载·震荡猛击’！”

她娇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恐怖力量！她挥舞着那柄巨大的战锤，如同一阵红色的旋风，猛地冲进了史莱姆群中！

轰——！

战锤狠狠地砸在地上，一股肉眼可见的、夹杂着土元素魔力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那些被波及到的史莱姆，如同被重炮击中的水气球，瞬间爆裂开来，化作了一滩滩绿色的、冒着白烟的酸性液体，将地面都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干得漂亮！”里奥吹了声口哨。

然而，史莱姆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更多的史莱姆，从四面八方，继续涌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的酸液，会损坏我们的装备！”马库斯冷静地分析道，“洛里安，找出它们的‘母体’！这种集群性的低阶魔物，一定有一个核心在指挥！”

“在左前方，那棵最大的、红色的蘑菇下面。”洛里安闭着眼睛，指着一个方向，平静地说道，“那里的‘丝线’，最密集。”

“收到！”卡尔大笑一声，“终于轮到我了！看我把它轰上天！”

他双手一合，一颗高度压缩的、散发着白炽色光芒的“爆裂火球”，瞬间成型！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火球扔出去的时候，一只冰冷的、如同铁钳般的手，却再次，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伊琳娜。

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小队的后方。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位以“绝对防御”著称的、如同铁塔般的防护学院院长，埃尔默·格雷厄姆。

“卡尔·海斯汀，”伊琳娜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野外实践纪律条例》，第七条，第二款。在团队行动中，禁止使用任何可能对周围环境造成大范围破坏的、不可控的法术。你，是想现在就被取消行动资格吗？”

卡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可是……委员长阁下……”

“没有可是。”伊琳娜冷冷地打断了他，“解决它。用更‘精细’的方式。”

她的目光，越过卡尔，落在了白曜的身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

白曜的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那个女人，对他的又一次“随堂测验”。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他没有去看那只隐藏在巨大蘑菇下的、不断分裂出新的史莱姆的“母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母体”所在的、那片松软的、黑色的土地上。

他抬起了手。

“硬化。”

一股微弱的、几乎无法被任何人察觉的、冰冷的绯红能量，瞬间没入了地面。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史莱姆母体周围方圆十米的土地，在那一瞬间，无声无息地，从松软的、充满了腐殖质的黑色泥土，变成了一整块光滑的、坚硬得如同黑曜石般的、完全致密的晶体！

那只正准备分裂的史莱姆母体，连同它脚下所有的菌类和草根，都被瞬间封死在了这块突然出现的、绝对致密的晶体之中，动弹不得！

而那些失去了母体指令的、正在围攻格蕾塔的小史莱姆们，则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的魔偶，瞬间停止了所有的行动，变成了一滩滩无害的、正在缓缓融化的凝胶。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能量浪费。

“漂亮。”里奥由衷地赞叹道。

格蕾塔也扛着她那巨大的战锤，走了回来，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白曜：“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有伊琳娜，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她那双冰冷的紫水晶眼眸深处，却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光。

清剿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解决了最初的史莱姆群后，他们又遭遇了几波“刺背野猪”的冲锋，和几群擅长偷袭的“林地妖鬼”。

但在“真理探求社”这群“问题儿童”那堪称“豪华”的配置面前，这些低阶魔物，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卡尔的塑能法术，在经过了最初的教训后，变得精准而高效。

格蕾塔的炼金道具，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马库斯的理论知识，让他们避开了数个危险的、由魔法植物构成的天然陷阱。

里奥的幻术，则能轻易地，将那些狡猾的妖鬼，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白曜，则成为了这支队伍里，最神秘、也最可靠的“底牌”。他很少出手，但每一次出手，都能用最匪夷所思、也最节省力气的方式，终结战斗。

他们的推进速度，远超其他所有小队。

渐渐地，他们深入到了A3区域的核心地带。

周围的光线，变得愈发昏暗。空气中，那股充满了混乱与诱惑的“低语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攻击性。

就连里奥构筑的精神屏障，都开始出现了一丝丝不稳定的涟漪。

“大家小心，”一直沉默的洛里安，忽然开口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这里的‘丝线’……很乱。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白曜，忽然感觉脚下一空！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脚下那片原本坚实的、长满了苔藓的地面，竟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闪烁着诡异的紫色符文的……漆黑洞口！

一股强大的、充满了空间扭曲力量的吸力，从洞口中传来，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快到连他身旁的里奥和卡尔，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就在那洞口即将闭合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以一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瞬间从队伍的后方，暴射而出！

是伊琳娜！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那种名为“愤怒”的、冰冷的表情！

她甚至没有对身后的格雷厄姆院长作任何交代，便毫不犹豫地，在那洞口闭合前的最后一刹那，跟随着白曜，一同冲进了那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由陷阱构成的空间裂隙之中！

“轰——！”

洞口瞬间闭合，地面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留下“真理探求社”的一众天才们，和那位如同铁塔般的防护学院院长，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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