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没有恼人的闹钟。蒋恬是被一阵陌生的、沉甸甸的坠胀感给弄醒的。

阳光透过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斑。她缓缓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当她下意识地想撑着手臂坐起来时，胸前传来的、不同于以往的重量和酸胀感，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她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身上那件宽大的睡衣，此刻非但没能起到遮掩作用，反而因为她半坐的姿势，布料紧紧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了两团惊心动魄的、饱满的轮廓。那不再是前几日那种微微的隆起，而是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的、属于少女的酥胸。它们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带来一种让她既羞耻又陌生的沉重感。

她下意识地用手托住，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床下的地铺上，戴一帆早已醒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而是侧躺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那个刚刚坐起的、睡眼惺忪的身影。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蒋恬那被睡衣包裹着的、傲人的曲线。阳光为她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吹弹可破。她那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落在肩头和背后，衬得她的脖颈愈发纤细修长。此刻的她，就像一朵在晨光中悄然绽放的、带着露水的禁忌之花，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戴一帆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加速流动，小腹处那股熟悉的燥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猛烈和清晰。

蒋恬感受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戴一帆那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眸。她惊呼一声，慌忙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住，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你……你转过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羞愤。

戴一帆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他坐起身，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沙哑：“抱歉……我，我先出去了。”

听着房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蒋恬才松了口气。她掀开被子，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

镜子里的少女，已经美得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五官愈发精致柔和，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天然的媚态。但她的目光没有在脸上停留，而是惊恐地向下看去。

当她褪下最后的遮掩，站在镜子前时，心沉到了谷底。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条换下来的内裤。它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条粉白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可爱女士内裤，面料柔软而贴身，是完全为女性身体设计的款式。

而她胯下那个丑陋的、不协调的“异物”，正被这条内裤紧紧地包裹着。它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几乎只有小指大小，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那里。从物理上来说，它并没有带来明显的不适，只是让那片本该平坦柔和的区域，多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尴尬的突起。

然而，这种视觉上的不协调，却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它像一个顽固的、错误的符号，一个荒诞的、多余的零件，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里，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它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畸形的怪物，一个不完整的赝品。

这一刻，蒋恬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不再奢望它能变回来。

她甚至……开始痛恨它的存在。为什么它还在？为什么这个噩梦不能快点结束？为什么不能让她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真正的女孩？

强烈的自我厌恶和对“完整”的渴望，像毒藤一样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崩溃。她胡乱地冲洗完身体，甚至不敢多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便匆匆裹着浴巾回到了卧室。那个小小的、多余的突起，成了她心中最深的一根刺，让她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无尽的恶心与排斥。

这种强烈的自我厌恶和对“完整”的渴望，让她感到一阵崩溃。她胡乱地冲洗完身体，裹着浴巾回到卧室。

她需要穿内衣。胸前那两团柔软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运动背心来承托了。她深吸一口气，拉开衣柜。果然，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件款式和尺码都无比合适的、崭新的钢圈胸罩。

她拿起一件粉色的，转身背对着门口，对外面喊了一声：“戴一帆，你……你先别进来，我要换衣服。”

“……好。”门外传来戴一帆闷闷的回应。

蒋恬红着脸，开始笨拙地穿戴这件陌生的衣物。她将肩带套上，将胸部调整好位置，然后，将手绕到背后，去扣那排细小的搭扣。

然后，她僵住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无论她的手指如何扭曲，都无法准确地将挂钩扣进扣眼里。属于“蒋天”的身体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反手扣胸罩”这个程序。而属于“蒋恬”的身体本能，似乎在这一项上出现了Bug。

汗水从她的额头渗出，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手臂也因为别扭的姿势而阵阵酸痛。

“怎么了？”门外的戴一帆似乎听到了她压抑的、烦躁的呼吸声，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我……”蒋恬的自尊心让她说不出口，但她又实在没有办法。最终，羞耻感战胜了自尊，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那个……扣子……我扣不上……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门被轻轻推开。戴一帆走了进来，然后又迅速关上了门。

蒋恬依旧背对着他，光洁的美背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肩胛骨的线条优美得像蝴蝶的翅膀。那件粉色的胸罩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背上，更添了几分凌乱的诱惑。

戴一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他站在她的身后，能清晰地闻到她沐浴后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水汽和少女体香的甜美气息。

“手……抬起来一点。”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蒋恬顺从地抬起手臂。

戴一帆颤抖着伸出手，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光滑细腻的背部肌肤。那触感，像最上等的丝绸，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让他浑身一震。

他绷不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正不受控制地、以一种蛮横的姿态苏醒、昂扬。隔着薄薄的裤子，那份灼热的、坚硬的存在感，让他既感到羞耻，又感到一种原始的、征服的快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小小的挂钩，笨拙地扣进了扣眼里。

“好……好了。”他哑着嗓子说。

蒋恬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她整理了一下肩带，然后带着一丝感激，转过身来，想对他说声谢谢。

然而，当她转过身来，戴一帆看到的，是那被粉色蕾丝胸罩完美承托起的、挺拔的胸脯，以及中间那道因为挤压而形成的、深邃而诱人的乳沟。

“轰——”

戴一帆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气血疯狂上涌，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地、带着一丝好奇和试探，戳了一下那道柔软的、深邃的沟壑。

指尖传来的，是惊人的、温软的弹性。

“呀！”

蒋恬惊呼一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戴一帆，里面写满了震惊、羞愤和完全的不解。

她不明白，戴一帆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这么轻薄的举动？

面对蒋恬那双写满震惊、羞愤和不解的眼睛，戴一帆那因冲动而宕机的大脑，在瞬间开始了飞速运转。他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压下心中的悸动，脸上浮现出一抹恶趣味的、略带痞气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逼近了因为后退而抵在墙角的蒋恬，低头看着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男生吗？是我的‘哥哥’啊。”他故意加重了“哥哥”两个字的发音，语气里充满了戏谑，“我摸一下我自己的‘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你……！”蒋恬被他这番歪理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啊，是她自己一直在嘴硬，一直在强调自己是男生。按照这个逻辑，戴一帆的举动，似乎……也算不上真正的“非礼”。

但她的身体却在尖叫着抗议。那被触碰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她无话可说，只能用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愤愤地瞪着他。然而，在愤怒的表象下，一个不受控制的念头却从心底悄然冒出：

假如……假如我真的是女生呢？假如我不是你的哥哥呢？那你刚才的行为，又算什么？

这个下意识的内心OS，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蒋恬猛地一愣。她意识到，自己愤怒的根源，并非因为被“弟弟”触碰，而是因为被一个“男生”，用一种带着明显意图的方式，触碰了自己作为“女生”的身体。

她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答案，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在了心头。因为这个人是戴一帆。因为她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这几天的一幕幕飞速地在脑海中闪过：他为她挡开同学的好奇，他为她夹到碗里的鸡腿，他俯身教她做题时的温热呼吸，以及在每一个她崩溃的时刻，他那坚定而温暖的怀抱。不知不觉中，戴一帆已经从一个需要提防的“闯入者”，变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精神支柱。这种感觉，早已超出了“继弟”的范畴，带着让她脸红心跳、寝食难安的异样成分。

她想起自己还是“蒋天”时，对戴一帆的排斥和无视，对比现在这份无法言说的依赖和悸动，心中感到既荒谬又……甜蜜。

她终于愿意正视自己内心那份破土而出的、陌生的情愫——她，喜欢上了戴一帆。

然而，短暂的羞愤过后，蒋恬内心却被一种更加汹涌的情绪所淹没——那是夹杂着酸涩、甜蜜和自我厌恶的，名为“心动”的毒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戴一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她是一个由男生“变”来的怪物，一个连身体都尚未“完整”的残次品。而戴一帆，是阳光下的少年，是她名义上的弟弟。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世俗的眼光，更有一道名为“蒋天”的、荒诞而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份刚刚破土而出的爱恋，注定是一场见不得光的、绝望的独角戏。

“今天天气不错，别总闷在家里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吃过早饭后，戴一帆提议道，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蒋恬下意识地想拒绝，但一想到要独自面对这个空荡荡的、充满了自己悲惨回忆的家，她又犹豫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问题随之而来——穿什么？

她站在衣柜前，看着里面一排排崭新的女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那些她曾经嗤之以鼻的连衣裙、紧身裤、针织衫，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她那副日益玲珑有致的身体，已经完全塞不进任何一件能证明“蒋天”存在过的男装里了。

最终，在戴一帆那半是催促半是审视的目光下，她选择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长袖T恤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即便如此，当贴身的布料将她胸前饱满的曲线和挺翘的臀部勾勒得一览无遗时，她还是感到一阵阵的面红耳赤。

“很好看。”戴一帆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真诚的赞赏。他伸手，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脑后微乱的长发，“走吧，姐姐。”

那声“姐姐”，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他们选择去了市中心那家闻名遐迩的先锋书店。

书店坐落在一个巨大的、由旧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地下车库里。顺着倾斜的坡道缓缓走下，外界的喧嚣被厚重的墙壁彻底隔绝，取而代tôngcủa的，是扑面而来的、混合着书卷气和微凉空气的静谧。

周末的书店里人来人往，却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戴一帆很高，走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刻意放慢脚步，始终走在蒋恬身边略微靠外的位置，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为她隔开无形的人流。

蒋恬一走进这个空间，心神就被深深地攫住了。昏黄的灯光从高高的穹顶上洒下，照亮了一排排直抵天花板的书架，像一座知识的迷宫。而在这迷宫的最深处，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用白炽灯管组成的十字架，它静静地悬挂在墙壁上，散发着圣洁而又冰冷的光芒。

那光芒，仿佛带着某种审判的意味，照进了蒋恬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仰望着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在那圣洁的光辉下，她感觉自己那具由谎言和扭曲构成的身体，以及那份对“弟弟”产生的、见不得光的情愫，都变得无比丑陋和罪恶。她像一个迷途的罪人，站在上帝的面前，无所遁形，等待着最终的裁决。她是谁？是那个死去的“蒋天”，还是这个新生的“蒋恬”？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对秩序的亵渎。她的爱情，更是一桩背离伦理的罪愆。

“怎么了？”戴一帆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将她从自我审判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十字架，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没什么……”蒋恬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

戴一帆没有追问，只是重新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向书架深处，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温和的语气说：“别胡思乱想。它只是一个装饰品。”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那份坚定的热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奇迹般地安抚了她内心的惶恐。她被他牵着，走过长长的书架，走过那个巨大的十字架投下的阴影。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戴一帆正牵着她，这个罪人，一同走向未知的救赎，抑或是更深的沉沦。

周末的书店里人来人往，却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戴一帆始终走在蒋恬身边略微靠外的位置，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为她隔开无形的人流。

蒋恬一开始还很紧张，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但渐渐地，她被书店的氛围所感染，也放松了下来。她跟在戴一帆身后，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一排排书架上滑过，最终抽出一本关于宇宙物理的科普读物。

“你喜欢看这个？”蒋恬有些惊讶，这曾是“蒋天”的兴趣领域。

“嗯，随便看看。”戴一帆翻了几页，又把它放了回去，然后从另一边的文学区，拿起了一本泰戈尔的诗集，递给她，“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个。”

蒋恬接过书，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颤，慌忙收回手。她翻开诗集，那隽永而优美的句子，果然轻易地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蒋恬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沉浸在诗集那优美的文字里。时间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得有些累了，便合上书本，靠在椅背上，下意识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一个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充满少女娇憨的动作。她双臂向上舒展，纤细的腰肢随之挺起，勾勒出一道动人的曲线。T恤的下摆微微上提，露出一小截白皙柔韧的腰线。因为放松，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发出一声舒服的、带着鼻音的轻哼。阳光恰好落满她全身，为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美好得不似凡人。

坐在对面的戴一帆，正从书本中抬起头，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猛地一滞。如果说，清晨看到她饱满的胸脯，激起的是他原始的、属于雄性的占有欲和征服感；那么此刻，眼前这个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情的少女，则像一道柔和却致命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那不再是单纯的、对“猎物”的掌控欲，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将这份美好永远私藏的悸动，是一种少年对少女最纯粹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的“作品”活了过来，并以一种远超他预期的、鲜活而动人的姿态，反过来捕获了他。

戴一帆的眼神暗了暗，他放下书，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看累了？去那边的吧台坐坐吧，我请你喝果汁。”

“好啊。”蒋恬欣然同意，她并不知道，刚才那个无心的动作，已经在对面的少年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两人并肩走向吧台，在点单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店员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热情地推荐道：“两位是要喝点什么吗？我们店里新出的情...侣...套...餐...有...优...惠...哦。”

“情侣”两个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层温馨的泡沫。

蒋恬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忙摆手：“不……我们不是……”

“一杯柠檬水，一杯热可可，谢谢。”戴一帆却打断了她，微笑着对店员说。他点的，正好是他们各自喜欢的口味。

店员走后，蒋恬低着头，不敢看戴一帆的眼睛，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被人误解的羞涩，无法辩解的尴尬，以及……一丝不该有的、隐秘的窃喜。

她知道，在旁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对颜值出众的、正在约会的小情侣。而她，竟然在享受这份“误解”带来的甜蜜。

一整天，他们就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约会”。在书店消磨了半天时光，中午在一家温馨的小餐厅吃饭，下午又去看了一场最新上映的动画电影。戴一帆体贴得无微不至，他会记得她的口味，会帮她拉开椅子，会在过马路时不动声色地护着她。

他给予了她一场完美的、温柔的幻梦。

在这场梦里，蒋恬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那些痛苦的过去。她沉溺在戴一帆的温柔里，享受着作为一个“女孩”被呵护、被珍视的感觉。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然而，梦，终有醒来的一刻。

电影散场，天色已晚。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城市的霓虹灯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戴一帆……”蒋恬鼓起勇气，轻声开口。

“嗯？”

“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戴一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路灯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显得那双眸子格外深邃。“我也很开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这句近乎表白的话，让蒋恬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她抬起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几乎就要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盘托出。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映在旁边商场玻璃橱窗上的、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一个高大帅气的少年，和一个身形娇小、依偎在他身边的少女。

多般配的一对啊。

可那个少女，曾经是个男人。

现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所有的冲动和热情。她猛地清醒过来。

不可能的。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是个怪物，是个不完整的赝品，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她连自己都无法接受，又怎么能奢求他的爱？戴一帆对她好，或许只是出于同情，出于责任，出于一种……对“作品”的满意。

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戴一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知道，火候还差一点。他需要一个契机，让她彻底抛弃所有顾虑，完完全全地投入自己的怀抱。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牵起她的手腕，轻声说：“走吧，回家了。”

回到那个熟悉的楼下，两人都沉默着。当戴一帆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蒋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家里竟然亮着灯。

“咔哒。”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蒋伯伯爽朗的笑声和母亲温柔的脸庞出现在门后。

“哎哟，你们两个可算回来啦！跑哪儿玩去了一整天？快进来，我和你蒋伯伯给你们带了好多好吃的！”

父母的回归，像一块巨石，轰然砸碎了两人之间那层脆弱而暧昧的玻璃纸。

戴一帆和蒋恬的身体同时一僵。

“爸，妈……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戴一帆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挂起乖巧的笑容。

“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呗！怎么，不欢迎啊？”蒋伯伯开着玩笑，一边热情地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一边上下打量着蒋恬，眼神里充满了惊艳和欣慰，“我们家恬恬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穿这身真好看！跟一帆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情侣呢！”

蒋伯伯这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像利刃一样，精准地扎进了蒋恬的心里。她脸色一白，勉强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晚饭的气氛有些古怪。父母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出差的见闻，而饭桌的另外一端，两个少年少女却异常沉默。

饭后，母亲收拾着客厅，看着戴一帆很自然地准备回他和蒋恬的卧室，终于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他。

“一帆啊，你看，你和恬恬现在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总住一个房间，传出去也不太好听。”母亲的语气很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喙，“这几天委屈你了，今晚你就先搬到主卧的沙发床上睡，等周末我跟你蒋伯伯去看看，给你在客厅隔出一个小房间来，好不好？”

这句话，对蒋恬来说，无异于最终的宣判。

分离，是注定的。在这个被修正的现实里，她是“姐姐”，他是“弟弟”，他们之间必须保持距离。白天那场美好的约会，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觉。

她看着戴一帆，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愿。然而，戴一帆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脸上是惯常的、懂事的微笑：“好的，妈，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蒋恬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也觉得，他们应该保持距离吗？

她看着戴一帆默默地、迅速地收拾着自己的地铺，将那床被褥，那个枕头，一点点地从她的世界里抽离出去。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割她的肉。

当戴一帆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卧室门口准备离开时，他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床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在父母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眼神不再是温和顺从，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志在必得的占有欲。他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蒋恬看懂了。他说的是——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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