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刚换的干爽背心。

为什么骑摩托车那么熟练？为什么对送外卖的流程、对这座城市的犄角旮旯那么熟悉？为什么口味变得如此嗜辣嗜油？为什么会对肌肉展示产生自恋般的满足？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近乎享受地去嗅闻套弄那双散发着浓烈汗臭的袜子？！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攀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不是简单的身体交换带来的习惯改变！这具身体……苏健的身体……它不仅仅是一个容器！它在……覆盖！它在用它的本能、它的记忆、它的感官偏好……野蛮地、无声无息地覆盖着他林越的灵魂！

身体……在反向塑造灵魂？！

林越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像一头困兽般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破旧的篮球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重而杂乱的“咚咚”声。必须验证！验证他作为林越最核心的东西——他的思维，他的逻辑，他引以为傲的智力！

目光急切地扫过房间。除了油腻的灶台和那张行军床，只有墙角堆着几本被苏健用来垫桌脚的、沾满油污的破旧杂志。没有书，没有纸笔！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掏出苏健那台屏幕油腻的旧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在布满细小划痕的屏幕上笨拙地滑动、点击。他要找题！数学题！物理题！任何能证明他思维依旧敏锐、逻辑依旧清晰的东西！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映着他此刻因焦虑而扭曲的、属于苏健的脸。他打开一个最基础的在线题库APP，手指颤抖地点开了一个标记着“高等数学 - 微积分入门”的习题集。一道关于极限计算的题目跳了出来。

题目并不复杂，至少对于曾经的林越博士后来说，简单得如同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他尝试在脑中构建解题框架：洛必达法则？还是泰勒展开？他盯着题目中的函数表达式，那几个熟悉的数学符号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污，显得模糊而陌生。思路如同陷入泥沼，粘稠滞涩，完全无法顺畅流动！他拼命回想那些烂熟于心的公式，它们却像受惊的鱼群，在记忆的深潭里四散逃逸，怎么也抓不住一条清晰的脉络！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他用粗糙的手指在油腻的屏幕上划拉着，试图写下一点步骤，写下的却只是几个歪歪扭扭、毫无关联的符号。混乱！大脑里一片混乱！像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块！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摔在行军床上！屏幕撞在坚硬的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双手抱住自己那颗属于苏健的、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仿佛生锈了一般的头颅，发出痛苦的低吼。

“怎么会这样……我的思维……我的逻辑……”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墙壁上那面模糊的镜子。镜子里，苏健那张粗犷、此刻因惊骇而扭曲的脸，正同样惊恐地回望着他。那眼神深处，属于林越的锐利光芒正在急速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身体本能和原始欲望逐渐淹没的……浑浊。

“是身体……这该死的身体！”林越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抖，“它在覆盖我！它在吃掉我的灵魂！”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如果连思维、逻辑这种核心的认知能力都被身体硬件所限制、所覆盖……那“林越”这个人……还能存在多久？

必须终止！立刻终止实验！换回去！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所有对新奇体验的沉迷。林越猛地抓起床上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不顾一切地拨通了那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代表着唯一希望的号码——他自己的号码。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林越那间顶层公寓的实验室里，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暖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洒开来的星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点香气。

占据着林越身体的苏健，正姿态舒展地靠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价值不菲的转椅里。他身上穿着林越质地精良的丝质睡袍，柔软的布料贴合着他如今修长匀称的身体。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其圆润的手，正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樱桃木桌面上。另一只手，则用指尖捻着一小块精致的抹茶慕斯，动作带着一种林越式的、近乎刻意的优雅。

他的面前，巨大的曲面电脑屏幕上并非物理公式或实验数据，而是打开着林越加密的银行账户页面、名下房产信息、以及……那台“拟似灵魂交换机”最核心的结构图纸和能量回路代码。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形和符号，属于林越的那颗天才大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有意思……”一个清越的、属于林越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玩味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原来……灵魂的锚点在这里。”

屏幕上，一个被高亮标注出的、极其隐蔽的能量节点正在闪烁。旁边是他自己添加的复杂注释和推导公式，不敢想象他曾经是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外卖小哥。

就在这时，放在桌面上的、属于林越的那台最新款、边缘泛着冷光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发出持续而刺耳的震动声。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苏健”。

苏健捻着抹茶慕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属于林越的、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道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暗夜中捕食者锁定了猎物。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并没有立刻接起。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指尖那点残余的抹茶慕斯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微苦回甘的细腻口感。然后，他才伸出另一只手，姿态无比优雅地拿起了手机。

指尖划过屏幕，接通。

“喂？”声音平静无波，带着林越特有的清冷质感，仿佛只是接起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常电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健无比熟悉、此刻却充满了惊惶和绝望的、属于苏健的嘶哑低吼：“是我！实验出问题了！立刻终止！马上换回来！苏健！听到没有！我要换回来！现在！立刻！”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苏健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那笑容在他如今这张清俊绝伦的脸上绽放，却透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阴冷和……一丝如愿以偿的残忍快意。

“哦？”他轻轻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对突发状况感到意外的合作者。“出问题了？别急，慢慢说。你在哪里？”

“我在你学校东门！进不去！保安拦着！你……你以前怎么进去的？翻墙？对！翻墙！”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无伦次，充满了混乱和迟钝，“我翻进来了！你在哪？实验室？我马上过去！必须换回来！这身体……它不行了！它把我……吃掉了！”最后几个字带着哭腔，根本没有之前林越掌控全局的镇定。

“好，我知道了。”苏健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听不出丝毫波澜，“我在实验室等你。别急，路上小心。”他甚至还体贴地叮嘱了一句，如果他们的熟人在这恐怕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苏健缓缓放下手机，将它轻轻放回桌面。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如今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璀璨的光河。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玻璃表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实验室里，仪器上镜面般的玻璃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身影——修长、挺拔、优雅，穿着价值不菲的休闲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巨大满足感和一丝冰冷嘲弄的奇异笑容。

“吃掉了？”他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清冷的声线里淬满了毒液般的寒意，“不，亲爱的林博士。这不是吃掉……”

他微微侧头，看向实验室中央那台被临时拆开了部分外壳、裸露着复杂内部结构的“拟似灵魂交换机”。几根临时加装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导管，如同毒蛇的獠牙，狰狞地连接在主能量回路上。

“……这是融合。用你的身体，你的大脑，你的……一切所完成的杰作。”他唇角的笑意加深，眼中那冰冷的锐芒如同实质的刀锋，“而融合，需要一点……小小的催化。一点，彻底抹去‘林越’这个锚点的催化。”

他转身，走向那台改造过的机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步伐从容而坚定，每一步都踩在脚下这片由林越的财富和智慧构筑的云端之上。

夜色深沉。林越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凭借着苏健身体的本能记忆，和自己灵魂中的记忆，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里跌跌撞撞地奔跑。苏健那双沉重的47码破旧篮球鞋踩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廉价的T恤，黏腻地贴在壮硕的后背上。属于苏健的浓烈汗味在奔跑中被风带起，弥漫在身周。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翻越那不算高的铁艺围墙时，苏健身体展现出的惊人弹跳力和协调性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的惊骇。但此刻，这具身体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恐慌。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不断缩小的铁桶里，属于林越的思维正在被桶壁——苏健那粗粝的本能和低下的认知能力——疯狂挤压、碾磨，变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模糊。

终于，他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实验楼。顶层的窗户透出灯光！像溺水者看到浮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了进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巨大的回响。

实验室的大门无声滑开。林越喘着粗气，扶着门框，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中央机器旁的“自己”。

灯光下，“林越”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身姿挺拔，气质沉静。那张属于林越的清俊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正静静地注视着他，如同在打量一件……物品。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来自林越这个身份的审视。

而在“林越”身后，那台“拟似灵魂交换机”的舱门敞开着。机器外壳被临时拆开了一部分，露出里面更加精密复杂的线路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核心。几根手臂粗细、闪烁着不稳定蓝紫色电弧的临时导管，如同狰狞的毒蛇触手，粗暴地接入到原本光滑的能量回路中，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改造！他改造了机器！

“你……你对它做了什么？！”他嘶哑地低吼，属于苏健的粗粝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几根诡异的导管，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占据着林越身体的苏健，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林越式的从容优雅，与林越此刻的狼狈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他微微歪了歪头，那张属于林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掌控感的笑容。

“没什么，林博士。”清越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林越的心脏，“只是根据你留下的宝贵资料，还有这几天……用你这颗天才大脑思考的结果，做了一点小小的……优化。”他摊开手，掌心向上，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展示一件艺术品。“为了彻底解决我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不契合’问题。”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清晰可闻，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最终停在林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具属于苏健的、此刻因为恐惧而微微佝偻的壮硕身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对方沾满灰尘的廉价T恤，扫过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粗壮脖颈上的衣领，最后，定格在那双沾满泥污、磨损严重、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破旧篮球鞋上。

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垃圾般的极度轻蔑和厌恶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从前的自己，他如今清澈的眼底一闪而过。

“看你这狼狈的样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假的怜悯，更多的却是残忍的快意，“穿着这身皮囊，很难受吧？这粗糙的布料，这肮脏的鞋子……还有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微微皱了皱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恶臭。“真是……委屈你了。”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万钧的嘲讽之力。

林越如遭雷击！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这张属于自己的脸！那轻蔑的眼神，那厌恶的表情，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屈辱、愤怒、还有那灭顶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

“不！换回来！现在就换！”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属于苏健的粗壮手臂猛地抬起，想要抓住眼前这个窃取了他一切的魔鬼！“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然而，占据着林越身体的苏健只是微微侧身，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就轻易躲开了这毫无章法的一抓。林越的身体经过长期优渥生活的滋养，力量或许不如苏健原本的躯体，但反应速度和协调性却远超这具被疲惫和恐慌拖累的身体。

“还给你？”苏健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锐利。“林博士，你的实验初衷是什么？证明灵魂主导身体？多么……天真的想法。”

他退后一步，指向身后那台被改造过的、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机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看看现在的你！看看这具身体是如何像沼泽一样吞噬你那‘高贵’的灵魂的！再看看我！”他张开双臂，展示着如今这具修长、优雅、充满智慧力量感的躯体，眼中燃烧着贪婪和胜利的火焰，“是身体！这完美的硬件！它才是一切的主宰！它重塑了我！它告诉我，我配得上这一切！而你……”

他的目光如同毒箭，再次射向狼狈不堪的林越，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后的判决：

“而你，只配永远待在那个臭烘烘的躯壳里！永远做你的苏健！”

“不——！”林越发出绝望的嘶吼，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断！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公牛，不顾一切地朝着对方扑去！他要夺回自己的身体！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占据着林越身体的苏健早有准备。他只是轻轻按下了藏在袖口里的一个微型控制器。

“嗡——！”

实验室角落，一台不起眼的设备瞬间发出高频震荡！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精准地命中了狂扑而来的林越！那是他曾经的失败品，他居然连这个都改造了，苏健那壮硕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他发出一声闷哼，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轰然倒地，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激起一片微尘。麻痹感让他无法动弹，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几乎要瞪裂眼眶，死死地盯着那个穿着他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魔鬼。

苏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苏健”，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抬脚，用林越那双纤尘不染的白色限量版匡威帆布鞋的鞋尖，随意地踢了踢对方穿着破旧篮球鞋的大腿，动作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

“安静点，苏健。”他清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好戏，才刚刚开场。”

他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从容地走向那台被改造过的、如同深渊巨口般敞开的灵魂交换机舱门。他优雅地解开外套纽扣，脱下，露出里面同样质地上乘的衬衫。然后是裤子，鞋子……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最后，他赤着脚，踏入了冰冷的座舱内。

“进去。”冰冷的命令从舱内传来，不容置疑。

林越的身体还在麻痹的余韵中颤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着那台闪烁着不祥蓝紫色光芒的机器，看着舱内那个占据着自己身体的恶魔，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想要挣扎，想要逃离。但麻痹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

两个穿着实验室制服、面无表情的助手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他们一左一右，像拖拽一件沉重的货物，粗暴地将林越从地上架起，脱光他身上的衣物，拖向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机器舱门。

“不……放开我！你们不能……”林越徒劳地嘶喊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他被粗暴地塞进了座舱，与那个占据着他身体的“林越”再次赤裸相对。

舱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沉重地关闭。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

彻底的黑暗降临。只有机器内部无数指示灯和那几根临时加装的导管，闪烁着幽蓝和诡谲的紫红色光芒，如同地狱的鬼火，映照着两张近在咫尺的脸——一张属于林越，眼神冰冷锐利；一张属于苏健，写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启动。”属于林越的声音在密闭的黑暗空间里响起，清晰而冷酷，如同死神的宣告。

这一次，机器启动的嗡鸣不再是低沉，而是瞬间拔高到一种撕裂耳膜的尖啸！比第一次交换时强烈十倍、百倍的幽蓝电弧，如同狂暴的雷狱，从座舱内壁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喷射出来！瞬间将两人的身体彻底吞没！

“呃啊啊啊——！！！”

林越发出了激烈的惨嚎！这一次的痛苦，不再是单纯的物理电流灼烧！那狂暴的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穿了他的皮肤、肌肉、骨骼！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形容的恐怖撕裂感骤然爆发！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那属于“林越”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这个存在的一切根本——记忆、情感、自我认知……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的、带着苏健气息的黑暗力量，如同剥离墙皮般，一层层、一片片地、无比粗暴地撕扯下来！

剧痛！无法形容的灵魂层面的剧痛！比千刀万剐更甚！仿佛整个“自我”都在被活生生地肢解、剥离！

“不——！住手！我的……名字……我是……林……”他在灵魂的深渊中无声地嘶吼、挣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构成“林越”的核心碎片——童年书房里阳光的味道、第一次解开复杂公式时的狂喜、父母期许的目光、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触感、属于天才的骄傲……正在被强行抽离！被那冰冷的黑暗洪流裹挟着，卷入无尽的虚无！

而与此同时，一股同样强大、却充满了底层生活烙印的、带着汗味、机油味、廉价烟草味和市井喧嚣的黑暗洪流——属于苏健的灵魂本源——正顺着那狂暴的能量通道，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涌入他灵魂被撕裂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填补！覆盖！融合！

“林越”这个名字，在灵魂的剧痛中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它不再是一个温暖的归宿，而是一个冰冷、陌生、即将被彻底遗忘的符号。

“我是……谁？”一个微弱、茫然、带着巨大空洞的声音，仿佛来自灵魂破碎的缝隙。

“你是……苏健。”一个冰冷、强大、如同神谕般不容置疑的声音，在灵魂的深渊中直接响起，带着苏健那低沉沙哑的语调，狠狠地烙印在那片意识即将湮灭的混沌之上。

剧痛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哐当！”

沉重的座舱门猛地向上弹开！

苏健的肉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从舱内抛飞出来！他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浑身剧烈地抽搐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壮硕的身体上流淌下来，浸湿了身下冰冷的地板。他蜷缩着，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的嗬嗬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剧烈的抽搐才渐渐平息。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布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和粘稠的汗水。那种属于林越的、锐利明亮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迷茫，就想苏健最开始来的这里的眼神一样，如同被浓雾笼罩的深渊。他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目光扫过冰冷的仪器、闪烁的灯光，最后落在自己那双沾满灰尘、此刻正赤裸着踩在冰凉地板上的、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47码大脚上。

一股极其浓烈的、混合着汗味和脚臭的熟悉气味，正从这双脚上蒸腾起来，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下意识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甚至……在那茫然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安心？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体依旧沉重，动作笨拙。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舱门口的方向。

那里，另一个身影正从容不迫地迈出座舱。

占据着林越身体的苏健，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动作优雅而稳定。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如今修长白皙的脖颈，发出一声身体和灵魂完全契合后满足的轻叹。那张属于林越的清俊脸庞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巨大满足感和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他的眼神锐利、深邃，如同蕴藏着星河，比曾经的林越更加明亮，更加……危险。那是一种融合了林越的智慧底蕴和苏健那底层挣扎淬炼出的野心与狠戾的全新光芒。

他低头，用一种无比欣赏的目光，缓缓地、一寸寸地打量着自己如今这具完美契合的身体——修长匀称的四肢，白皙细腻的皮肤，每一寸线条都透着被精心雕琢和智慧滋养过的优雅与力量感。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地上那个依旧蜷缩着、眼神空洞、散发着浓烈汗臭味的男人。那眼神，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尘埃里的蝼蚁。

地上的人似乎被这目光刺痛，茫然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他抬起那只属于苏健的、粗壮肮脏的手，颤抖地指向舱门口那个耀眼的身影，用苏健那低沉沙哑、此刻却充满了巨大困惑和本能愤怒的嗓音，嘶哑地喊出了那个曾经属于他、如今却无比陌生的名字：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越！”

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自己猛地愣住了。巨大的困惑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喊？林越……林越是谁？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市井烟火、肌肉酸痛、机油味道和廉价盒饭气息的记忆洪流，如同被炸开的堤坝，猛地冲垮了他意识中最后残存的堤坝！那是属于苏健二十几年人生的全部记忆！送外卖的风吹日晒，球场上的挥汗如雨，工棚里的汗味和鼾声，烧烤摊上的喧嚣和廉价啤酒的苦涩……无数破碎而强烈的画面、声音、气味、触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不……不……”他痛苦地抱住自己那颗属于苏健的、此刻剧痛欲裂的头颅，发出绝望的呜咽，“我不是……我不是苏健！我不是……不是……”

记忆的洪流疯狂冲刷，最后一点属于“林越”的碎片被彻底冲散、碾碎、沉入最黑暗的深渊。那点微弱的挣扎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迅速熄灭。

几秒钟后，呜咽声停止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抱着头的手。脸上所有的痛苦、挣扎、困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认命般的麻木和空洞。他眼神涣散地望着冰冷的天花板，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吐出几个干涩、嘶哑、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生气的音节：

“我……是苏健啊……”

声音低沉，带着苏健特有的颗粒感，不再有丝毫属于林越的清越。

成功了。

“林越”——不，现在，他就是林越——清晰地听到了地上那个男人最后的认命宣言。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如同登顶世界之巅般的狂喜和掌控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每一个神经元都在闪耀着胜利的光芒！

他成功了！他不仅窃取了这具完美的身体和天才的大脑，他更彻底地、从灵魂层面，抹杀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林越！将其打入那个肮脏、低贱的躯壳里，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哈哈……！”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感的笑声，从他如今清越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充满了志得意满的狂放和一丝冰冷的残忍。这笑声，带着林越嗓音的清越，却浸透了苏健灵魂深处的野性。

他大步走向旁边的衣架，姿态从容而优雅。拿起那件质地精良、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闲外套，动作流畅地穿上，抚平衣领上最后一丝褶皱。然后是同样质地的裤子，最后，他弯下腰，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那双纤尘不染、全球限量的白色匡威帆布鞋。鞋带在他灵活的手指下被系成一个完美的结。

做完这一切，他宛如一位刚刚完成加冕仪式的帝王，重新转过身，走到地上那个蜷缩着的男人面前。

他微微弯腰，俯视着对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嘲弄，只剩下一种如同看待路边垃圾般的、彻底的漠然和轻蔑。

“实验结束了。”他用属于林越的清冷声线，平静地宣布，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穿上你的衣服，拿上你的钱，”他指了指旁边地上那堆散发着汗臭味的廉价衣物，以及助手早已放在旁边小桌上的一沓厚厚的现金，“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法则般的命令口吻。

地上的男人——苏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迟钝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属于林越的、如今只剩下空洞和麻木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光鲜、气质卓然、如同云端骄阳般的年轻男人。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如同家犬认主般的卑微顺从。

他慢慢地、笨拙地爬向那堆属于苏健的衣物。动作僵硬，像个提线木偶。他拿起那条深蓝色的、洗得发毛的内裤，动作机械地套上。然后是那条硬邦邦的牛仔裤，费劲地拉扯着。最后，是他的那双破旧篮球鞋。

当他的脚——那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散发着浓烈气味的47码大脚——再次伸进那双破旧、肮脏、鞋腔里还残留着他自己汗味的篮球鞋时，一种奇异的、如同回到最安全港湾般的踏实感，瞬间包裹了他。

粗糙的鞋舌摩擦着脚踝。紧密的包裹感带来支撑和力量。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皮革、汗水和脚气的浓烈气味，此刻闻起来……竟然如此地安心。

他系好鞋带，动作依旧笨拙。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眼神依旧空洞。他走到小桌前，拿起那沓厚厚的现金，看也没看，胡乱地塞进自己同样破旧的外卖裤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像一个完全服从指令的机器人，迈着沉重而略显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实验室那扇厚重的气密门。

他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站在灯光下、如同新神般耀眼的身影。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沉重关闭，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实验室里，只剩下新生的林越。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倾听着门外那沉重、拖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电梯的方向。

苏健走出实验室，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回过神来，校门口的摩托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像等待主人的老伙计。

“林越是谁？”他挠了挠头，跨上摩托，拧动油门的瞬间，脸上露出熟练的笑容，“管他呢，我就是苏健这点从来没有变化。”

引擎轰鸣着汇入车流，蓝色的冲锋衣在阳光下闪过，如同从未改变过的日常。而实验室里，“林越”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指尖划过锁骨处细腻的皮肤，眼底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属于林越的人生，从此刻起，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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