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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喵,喵喵喵喵喵,画皮小姐想过平静生活,1

小说:画皮小姐想过平静生活 2025-09-11 10:49 5hhhhh 2740 ℃

画魂的公寓里,重新陷入了那种熟悉的,混杂着墨水和灰尘味道的安静。

神代悠已经离开了有几天了。在漫展结束后的那个混乱又温情的夜晚之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学校,说是要准备期末的考试和报告。

画魂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原先的轨迹。每天对着数位板和屏幕,赶着那些永远也画不完的稿子,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的、已经凉透了的外卖。只是,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不一样了。

她会下意识地在饭点时望向厨房的方向,然后才想起,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系着围裙、一边哼着动画歌曲一边熟练地处理食材的身影。

她会在画累了的时候,习惯性地想找人吐槽甲方那些愚蠢的修改意见,但转过头,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沙发。

那张沙发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晚上,两人身体交缠时温热的触感,以及那条金色狐尾扫过时,毛茸茸的痒意。

“啧。”

画魂烦躁地咋了一下舌,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海里甩出去。她拿起压感笔,想要继续工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电脑屏幕的右下角。那里,一个新创建的文件夹,名字是“光之圣女·克莱尔”。

这是神代悠在离开前,硬逼着她从游戏公司那边接下的工作。一个报酬高到离谱,但要求也苛刻到变态的角色设计委托。

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设定。

“光之圣女·克莱尔:人类王国的精神象征,神眷的少女。拥有纯洁无瑕的心灵与至高无上的慈悲。她的笑容能治愈伤痛,她的歌声能驱散绝望,她代表着世间一切美好与光明的集合体。”

“什-么鬼东西。”

画魂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个字。

对她而言,描绘欲望、挣扎、痛苦、沉沦,远比描绘这种虚无缥缥的“完美”要容易得多。她笔下的莉莉丝,可以有上百种诱人堕落的姿态;她画的女骑士,也可以在盔甲之下隐藏着无数伤痕与脆弱。

但这种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光”,要怎么画?

她新建了一个画布,尝试着勾勒了几笔。但无论她怎么画,那个所谓的“圣女”,看起来都像个挂着僵硬假笑的劣质人偶,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那种设定里描述的、能照亮一切的温暖和慈悲,她完全无法想象,更不用说将其呈现在画纸之上了。

接连几天,她都在和这个角色死磕。废弃的草稿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甲方那边已经催促了两次,邮件的措辞也从一开始的恭敬客气,变得越来越公式化,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

巨大的压力和创作的瓶颈,让画魂的情绪变得异常烦躁。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

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又催眠的声响,让房间里的空气显得更加沉闷。画魂又一次将一张画了一半的草稿揉成一团,狠狠地丢进了已经满溢的垃圾桶里。

“可恶!”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将自己摔在沙发上,用抱枕蒙住了头。

就在这时,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门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画魂愣了一下,从抱枕里抬起头。

“我回来了——!”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神代悠背着那个巨大的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超市购物袋,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门口。他的头发被外面的雨水打湿了几缕,正贴在额头上,脸上却挂着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画魂小姐!我不在的这几天,您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天哪,您的黑眼圈!简直可以和国宝大熊猫一较高下了!”

画魂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是说要考试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神代悠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熟门熟路地将购物袋放进厨房,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将画魂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好了好了!创作的事先暂停!现在是神代悠大厨的投喂时间!我买了最新鲜的牛肉和蔬菜,今晚我们吃寿喜锅!”

“谁要吃寿喜锅了”

神代悠没有理会她的抗议,他凑到她的电脑前,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空洞的圣女草图,然后转过头,对着画魂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自信满满的微笑。

“画魂小姐,关于那个‘光之圣女’,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份,绝对能让您满意的‘参考资料’。”

“参考资料?”

画魂的目光从那堆积如山的垃圾桶和一屏幕的废稿上移开,落在了神代悠那张写满了“信我准没错”的自信脸庞上。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怀疑。

“你又想搞什么鬼?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这个稿子要是再交不上去,我的业界名声就全完了。”

“我当然知道!”

神代悠将两大袋食材放进冰箱,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当当当当——!请看!这就是我为您准备的秘密武器!”

画魂狐疑地接过那个盒子。盒子不大,但分量不轻,上面印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似乎是某个高级甜品店的LOGO。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圆形蛋糕,上面覆盖着一层雪白的奶油,点缀着几颗新鲜的草莓。

“……蛋糕?”

“这可不是普通的蛋糕!这可是号称‘能带来幸福’的、银座那家传说中的甜品店‘Pâtisserie La Lumière’的季节限定草莓奶油蛋糕!我可是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所以呢?你指望我吃块蛋糕就能获得灵感,画出那个什么鬼圣女的微笑了?”

“不不不!画魂小姐,您没明白我的意思。”

神代悠摇了摇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他一边说,一边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盘子和两把叉子。

“什么意思?”

画魂看着他那副故弄玄虚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神代悠切下一大块蛋糕,放在盘子里,推到画魂面前。那浓郁的奶香和草莓的酸甜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您先尝尝。”

画魂半信半疑地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块奶油和蛋糕坯放进嘴里。入口的瞬间,那柔滑香甜的奶油混合着松软湿润的蛋糕,以及草莓恰到好处的酸涩,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炸开。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能让人从心底感到幸福的甜美。

“……味道还行。”

“只是还行吗?您看您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画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神代悠也切了一块蛋糕,但并没有立刻吃下去。他看着画魂,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画魂小姐,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请您再帮我穿上一次‘克莱尔’的皮?我有一个想法,也许能帮您找到灵感。”

画魂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神代悠那双在灯光下闪烁着真诚光芒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那块还没吃完的蛋糕。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向了那间尘封着无数幻想的创作室。

几分钟后,当那位金发如瀑、眼眸如海的圣女再次出现在客厅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明亮了一些。神代悠——或者说,现在的“克莱-尔”,对着画魂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又圣洁的微笑。

他坐到桌前,拿起叉子,将那一大块沾满了奶油和草莓的蛋糕,缓缓地、郑重地送进了自己那属于圣女的、小巧的口中。

在蛋糕入口的瞬间,一股纯粹的、强烈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幸福感,通过那条无形的、奇妙的感官链接,直接涌入了画魂的脑海之中。

这一次,她不再是品尝者,而是一个纯粹的接收者。她能清晰地“看”到奶油在口腔中融化,“闻”到草莓那馥郁的香气,“尝”到那甜而不腻的味道。但最重要的,是那份伴随着味觉而来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的“幸福”与“满足”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像在寒冷的冬日里,被一床温暖的、晒满了阳光的被子紧紧包裹住。所有的烦躁、焦虑和不安,都在这纯粹的幸福感面前,消融得无影无踪。

克莱尔吃得很慢,也很享受。她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幸福的微笑。而画魂,也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像一个忠实的观众,欣赏着这场由味蕾和情绪上演的、独一无二的舞台剧。

当克莱尔将盘子里最后一小块蛋糕也吃完,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时,画魂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位沐浴在幸福光晕中的“圣女”,看着她脸上那个不再僵硬、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真实情感的、温暖的笑容。

画魂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压感笔,在数位板那块空白的画布上,落下了第一笔。

画魂的手指在那块小小的数位板上停住了。

那是一块空白的画布,除了几根凌乱的线条之外,什么也没有。而那些线条,与“光”或者“圣洁”之类的词汇,没有任何关系。笔触犹疑、杂乱,充满了创作者自身的迷茫。

神代悠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将最后一口蛋糕咽下,然后拿起纸巾,仔细地擦拭着“克莱尔”那张秀气嘴唇边的奶油残渍。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仿佛那不是一张由妖力构成的皮囊,而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味道怎么样?”

克莱尔抬起那双海蓝色的眼眸,看着画魂,声音清澈而又柔和。

“还行。”

画魂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那张空了的蛋糕盘子上。

“那,刚才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

克莱尔继续问道,身体微微前倾。

画魂沉默了。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用压感笔的笔尖,无意识地在数位板上戳着,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哒、哒”声。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温暖、纯粹,像是冬日午后阳光的味道,又像是被包裹在柔软干净的棉被里。没有掺杂任何欲望,也没有任何复杂的企图,只是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关于“幸福”的体验。

这种感觉,对于习惯了描绘人性阴暗面的画魂来说,是陌生的,也是棘手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捕捉,更不知道该如何将其转化为线条与色彩。

“不知道。”

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

“是吗?”

克莱尔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点了点头。

“只是一块蛋糕,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身圣洁的白色长裙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他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边,将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

“画魂小姐,我有一个请求。”

画魂抬起头,看着那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圣洁得不似凡人的身影。

“从今天开始,请让我来当您的眼睛、您的耳朵、您的手脚吧。”

克莱尔转过身,海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澄澈。

“请让我穿着这身‘克莱尔’的皮,去代替您,感受这个世界。无论是清晨的阳光,公园里孩子们的笑声,还是陌生人之间一个友善的微笑……所有您无法想象、也无法体会到的‘光’,都由我来替您收集。”

“我会将我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都通过这条线,完完整整地传递给您。就像刚才那块蛋糕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画魂。

“所以,请您答应我。这不仅仅是为了您的工作,也是为了我。我想看看,由我们两个人一起创造出的‘克莱尔’,最终会是什么样子。”

画魂的视线在神代悠那双澄澈得不见一丝杂质的眼眸上停留了很久。那里面没有欲望,也没有算计,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又不真实的光晕。空气中还残留着奶油蛋糕的香甜气息,与窗外雨后泥土的清新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让人心安的气味。

“神代悠。”

画魂缓缓地开口,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是,画魂小姐。”

克莱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声音也是属于圣女的、清澈柔和的声音,但画魂知道,此刻和她对话的,是那个名为神代悠的、有点笨拙却又异常可靠的灵魂。

“你说的这件事,听起来就像哪本三流轻小说里才会有的、不切实际的愚蠢桥段。”

“欸?是、是这样吗?”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要穿着一身画出来的皮,去体验一个圣女的生活,然后把感受传递给一个画不出东西的画师。这听起来还不蠢吗?”

“这个”

克莱尔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头顶那柔顺的金色长发也仿佛因为主人的困扰而失去了光泽。

“但是,”

画魂的话锋一转,她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了那张被月光照亮的、还摆着空盘子的矮桌上。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充满了各种愚蠢的事情。再多一件,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她站起身,走到那间尘封着无数幻想的创作室门口,背对着依旧站在月光下的克莱尔。

“从明天开始,早上七点钟起床。不准赖床。”

“是!”

克莱尔的眼中瞬间绽放出了光芒。

“上午的时间,用来打扫房间和准备午饭。圣女可不是什么都不做的花瓶。”

“我知道了!我会做出最美味、最健康的午餐的!”

“下午的时间,我会给你布置‘修行’的任务。具体的任务内容,明天再说。”

“是!无论什么任务我都会完成的!”

“还有,”

画魂回过头,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公事公办的眼神看着他。

“在这次委托完成之前,‘克莱尔’这身皮,不准脱下来。吃饭、睡觉、洗澡,都得穿着。”

“欸?!连、连洗澡也要吗?!”

“当然。圣女的身体,是不会被凡间的水所沾湿的。你不是想体验吗?那就给我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体验到底。”

画-魂丢下这句冰冷得不容置喙的话,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一脸震惊的圣女克莱尔,独自站在客厅里。

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克莱尔那张恬静的睡脸上时,一阵刺耳的、如同工地施工般的闹铃声,准时响彻了整个公寓。

“呜”

克莱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从沙发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因为睡姿不佳而变得有些凌乱,那身圣洁的白色长裙也皱巴巴的。

“早上七点了,我的圣女大人。”

画魂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带着一丝还没睡醒的沙哑,以及明显的幸灾乐祸。

“请在十分钟之内洗漱完毕,然后开始准备早餐。今天我想吃法式吐司,配现磨的黑咖啡,不加糖。”

就这样,神代悠的“圣女养成计划”,在一个混乱而又充满压迫感的早晨,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一天,画魂为克莱尔,或者说为神代悠制定了一份堪称严苛的“圣女养成计划”时间表。

清晨七点,准时起床进行冥想,美其名曰“感受清晨的圣光”。实则是让克莱尔穿着那身繁复的裙子,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忍受着画魂在一旁吃泡面发出的“滋溜”声。

上午八点到十一点,是“圣女的劳动修行”。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打扫整个公寓,清洗画魂堆积了一周的衣物,以及为这位挑剔的“神明”准备午餐。克莱尔必须时刻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即便是在疏通堵塞的下水道时。

下午一点到五点,是机动的“户外修行”。画魂会像个幕后黑手一样,通过手机给他发布各种任务。比如“去楼下的公园给那只叫小橘的流浪猫喂食,并成功抚摸它的肚子”,或者“去超市买一盒鸡蛋,并且在结账时,对收银员说一句‘愿圣光忽悠着你’”。

这些任务听起来都荒谬绝伦,但神代悠都一一照做了。

他穿着那身圣洁的白色长裙,像一个不小心误入凡尘的异世界访客。他笨拙地,却又无比认真地,在这个充满了钢筋水泥的现代都市里,扮演着一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圣女”。

他会对着公园里那些因为害怕而不敢靠近他的孩子们,露出温柔的微笑,然后变戏法一样,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几颗糖果。

他会在拥挤的电-车上,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在对方惊讶又感激的目光中,微笑着摇头,说这是圣女应尽的职责。

他甚至会在超市的货架前,耐心地帮助一位够不到顶层商品的老奶奶,然后收获对方一句真诚的“谢谢你啊,美丽的小姐”。

所有这一切,都被画魂通过那条奇妙的感官链接,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感受”在心里。

她依旧待在那个凌乱的巢穴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她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色。神代悠像一台信号接收器,将那些属于“光”的、温暖的、细碎的情感片段,源源不断地传输给她。

她能“尝”到陌生孩子递过来的棒棒糖那廉价的甜味,能“闻”到公园里花坛中盛开的玫瑰花香,能“感受”到老奶奶那布满皱纹的手掌拍在自己手背上时,那份粗糙而又温暖的触感。

这些感觉,对她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却又如此的……令人怀念。

她开始不自觉地,在自己的画布上涂抹这些情感。她笔下的线条不再犹疑,色彩也不再灰暗。

这天下午,画魂给克莱尔发布了一个新的任务。

「去市中心那家最大的书店。在三楼的艺术区,找到一本叫做《遗失的星图》的画册。然后,翻到第七十八页。」

克莱尔接到任务后,没有任何疑问,立刻便出发了。

画魂则坐在电脑前,看似在赶着别的稿子,实际上,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与克莱尔的链接之中。

她能“看”到克莱尔走进那家富丽堂皇的大书店,能“听”到周围读者翻动书页时发出的“沙沙”声,能“闻”到空气中新书油墨和旧纸张混合的独特香气。

克莱尔按照指示,来到了三楼的艺术区。她在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之间穿梭,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裙摆,像一道流动的光,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本画册,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书名。

她将那本厚重的画册抱在怀里,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温暖的光圈。

她缓缓地翻开画册,纸张发出了好闻的声音。

一页,两页,三页……

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画魂能感觉到,她自己也仿佛正置身于那个安静的角落,和她一起,翻阅着这本未知的书。

终于,翻到了第七十八页。

当看到那一页的内容时,无论是身在书店的克莱尔,还是远在公寓里的画魂,都同时愣住了。

那一页上,印着一幅油画。画的背景,是一片无垠的、燃烧着晚霞的红色花海,而在花海的中央,站着一个穿着同样白色长裙的、黑发黑眼的少女。少女没有看镜头,只是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孤寂的微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永远也不会到来的人。

画魂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画魂小姐这画的是您吧?」

克莱尔的声音,通过链接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画魂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冰冷的电脑屏幕,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去触摸那画中久远的回忆。

在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签名。

那不是“魂之画师”,而是两个汉字——

画魂。

「我想听听这幅画的故事。」

「我想听听这幅画的故事。」

「那个……画魂小姐,可以的话,能和我说说这幅画吗?」

克莱尔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

画魂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指腹下那片艳丽的红色花海,似乎还残留着多年前夏日午后的温度。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很久以前,无聊的时候随便画的一张废稿而已。」

「是吗?可是,我感觉不太一样。这张画和老师您其他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克莱尔将那本厚重的画册抱得更紧了一些,海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画中那个黑发少女的侧影。

「它很温暖,但又有点孤单。我想知道,画这幅画的时候,您在想些什么呢?」

「我说了,没什么好想的。就是觉得那片花海颜色还不错,随手画的。」

画魂的语气依旧平淡,她转过身,背对着电脑屏幕,开始整理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具,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回避话题。

克莱尔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抱着那本画册,安静地走到画魂身后,将画册也放在了桌上,摊开到第七十八页。

「我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看到这本画册的。」

他的声音很柔和,像是月光下的流水。

「那时候,我还在为怎么扮演一个‘圣女’而烦恼。我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模仿一个空洞的壳子。直到我看到这幅画。」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画里这个人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也许‘圣女’不一定非要一直微笑着面对所有人。她也可以有这样安静的、孤单的,只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时候。」

画魂整理画具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画魂小姐,也许您要找的‘光’,并不在那些遥远的地方。也许它一直就在您自己的心里。只是您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克莱尔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画魂一直以来用以自保的、那层坚硬的外壳。

「我画不出什么‘光’。我只会画那些阴暗的、扭曲的东西。」

「可您画出了她。」

克莱尔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画中那个黑发少女的脸上。

「您画出了那个时候的您自己。在我看来,这比任何虚构的圣女,都要更接近‘光’。」

画魂猛地转过身,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动摇。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所以,我想听您说。」

克莱尔抬起头,迎上了画魂的视线,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清澈而又坚定。

「画魂小姐,我想知道您的故事。不是作为‘魂之画师’,而是作为‘画魂’,作为画中这个少女的故事。」

那本摊开在桌面上的画册,像一个被遗忘的入口,通往一段画魂不愿再触碰的过去。清冷的月光洒在泛黄的纸页上,让那片记忆中的红色花海,显得既遥远,又近在咫尺。

克莱尔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画中的景象,也倒映着画魂此刻脸上那复杂的、混杂着抗拒与脆弱的表情。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画魂的视线从画册上移开,落在了克莱尔的脸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试图将人推开的、习惯性的尖锐。

「我是不知道。所以,我想听您说。」

克莱尔抬起头,迎上了画魂的视线,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清澈而又坚定。

「画魂小姐,我想知道您的故事。不是作为‘魂之画师’,而是作为‘画魂’,作为画中这个少女的故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夜行列车驶过铁轨的单调声响,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画魂看着他,看着那张属于她笔下“圣女”的、完美无瑕的脸庞,以及那脸庞之下,那个固执得近乎愚蠢的、名为神代悠的灵魂。她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想用更冰冷的言语将他推开,将自己重新包裹回那个安全的外壳里。

但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那幅画,也背对着他。她走到窗边,伸出手,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描摹着窗外那轮孤单的明月。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久到我都快忘了,那时候的天空是什么颜色,风吹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她那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在回响。

「那片花海,是一种叫做‘彼岸花’的东西。人类总喜欢给它赋予各种悲伤的、关于死亡和分离的意义。但那时候的我,并不懂这些。」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我只是觉得,那片红色很好看。像火一样,能把整个天空都烧起来。」

「画这幅画的时候,我住在一个很小很小的镇子上。每天的生活,就是画画,然后等着一个人回来。」

「那个人……是一个人类。一个很普通的、有点啰嗦、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类画师。是他教我怎么用人类的颜料,怎么画素描,怎么用光影。」

克莱尔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觉到,通过那条无形的链接,一股淡淡的、像是陈年的酒一样醇厚的哀伤,正从画魂的身上,缓缓地传递过来。

「后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来?没有后来。」

画魂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幅画。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人类的寿命,很短。短得就像那片花海的花期一样。花开了,然后就会谢。就是这么简单。」

客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琥珀,包裹着两人之间那脆弱而又朦胧的沉默。窗外的月光变得更亮,将画魂背对窗口的身影,在木质地板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画魂的视线没有焦点,只是落在房间里某处漂浮的尘埃上。

“人这种东西啊,寿命比我养过的一盆花还要短。今天还活蹦乱跳的,明天可能就没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户玻璃上划动,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克莱尔的海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单薄的背影。

“我不这么想!就算是烟花,它也确实地在夜空中绽放过,不是吗?看到它的人,也会由衷地觉得‘真漂亮啊’,也会把那份美丽记在心里。难道因为知道它会消失,就要假装它从来没有存在过吗?这不对!”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身圣洁的白裙在地板上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画魂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得倒轻巧。那你倒是告诉我,烟花散了之后呢?夜空不还是黑的吗?留下来的,除了脖子酸痛和一堆垃圾之外,还有什么?”

克莱尔没有被她话语里的尖刺吓退,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臂。

“留下来的是照片!是视频!是发在朋友圈的点赞!是第二天和朋友聊起来的时候,还能手舞足蹈地说‘昨天的烟花真是太牛逼了’!这些东西,难道不算吗?!”

他因为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那张属于圣女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不属于圣女的、生动的红晕。

画魂看着他这副样子,看着那双清澈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蓝色眼眸,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炽热的、仿佛要将一切都点燃的眼神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反驳,在这份纯粹得近乎愚蠢的信念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克莱尔看着她沉默的样子,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地握住了画魂那只冰凉的、因为长时间握着画笔而有些僵硬的手。

“画魂小姐,您并不是画不出‘光’。”

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按在了那颗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上。隔着那层单薄的布料,画魂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下又一下的、强劲有力的搏动。

“您只是把它藏起来了而已。”

画魂的肩膀,那一直紧绷着的、仿佛随时准备迎击全世界的线条,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她移开视线,画魂的手指冰凉,压感笔的塑料外壳传递着一丝不真实的温度。她的目光,像被钉子钉在了那块纯白的、空无一物的画布上。

在她身后,沐浴在月光下的克莱尔,像一尊被赋予了生命的古希腊雕像。金色长发流淌着柔和的光泽,海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与鼓励。那个属于神代悠的、温暖而又固执的灵魂,正透过这具完美的皮囊,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是第一个。”

画魂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第一个什么?”

克莱尔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第一个让我觉得……天亮了也没那么糟糕的人。”

画魂说完,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温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她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看那幅画,只是径直走向那张摆着数位板的、属于她的工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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