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的秘密

「璟慈，今天隔壁的庭妍阿姨會搬來住一陣子喔。」

傅璟慈從房裡探出頭來：「蛤？那她要睡哪？」

媽媽一邊曬衣服一邊回答：「就跟妳一起睡啊。」

「媽，那我房間很小欸，妳房間比較大吧。」

她皺著眉頭抱怨。

媽媽曬完最後一件衣服，提起洗衣籃往屋裡走，一邊回頭看著傅璟慈說：「她家最近在整修，臨時住一下而已嘛，又不是外人，我們又都是女孩子，有什麼關係。」

「哪有沒關係啦……」傅璟慈小聲嘀咕，滿臉不情願。

傍晚六點左右，天色正暗未暗，窗外還透著一點橘紅光。傅璟慈抱著換洗的衣服，踩著拖鞋往浴室走去。

剛轉過走廊，門鈴忽然響了。

「叮咚——」

她腳步一頓，眉頭一皺，低聲嘀咕：「這時間點……應該是來了吧。」

她站在原地沒動，等著有人去開門。客廳那頭卻靜悄悄的，只有風扇轉動的聲音。她側耳聽了聽，一點動靜都沒有。

「……媽勒。」

傅璟慈無奈嘆了口氣，把衣服丟回沙發上，拖著拖鞋走向大門，一邊喊：「媽！有人來了啦——」

沒人回應。

她只好自己拉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提著行李、穿著簡單家居服的曹庭妍，她笑著朝傅璟慈揮了揮手，語氣輕快：「璟慈，好久不見啊。」

傅璟慈對上她那張笑臉，一時之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嗯，阿姨好。」她語氣平平地回應，然後側開身子讓人進來。

曹庭妍一進門就四處張望，笑著說：「哇，還是老樣子欸，妳家真的好乾淨，感覺比我那邊舒服多了。」

傅璟慈心裡翻了個白眼，轉身去拿剛才丟下的衣服，嘴裡低聲念著：「那妳就住久一點好了。」

曹庭妍聽見傅璟慈那句「那妳就住久一點好了」，笑意沒退，反而更深了一點。

她輕輕放下行李，走近了幾步，語氣故作無辜地低聲說：「怎麼，阿姨來，妳不歡迎？」

傅璟慈剛轉身，才抱起衣服，聽見這句話，整個人僵了一下。

曹庭妍站得很近，近到她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是剛洗完澡的那種柔軟皂香，不濃不膩，卻莫名讓人無法忽略。

「……妳想太多了。」傅璟慈語氣冷冷地說，沒有轉頭，只是快步往浴室走。

身後傳來曹庭妍輕輕的笑聲。

「那就好，我還怕我太突然，打擾妳的生活了。」

傅璟慈沒回話，只是進了浴室，「啪」的一聲把門關上。

她靠著門，輕輕吐了口氣。

——這才第一天，就這樣。

晚上九點多，屋子裡只剩下偶爾響起的蟬聲和風扇輕輕轉動的聲音。傅璟慈的房間燈光溫暖，她坐在書桌前，戴著耳機，一手托著下巴看書，臉上沒什麼表情。

房門被輕輕推開。

「咔——」

媽媽彎著腰抱著一疊棉被和兩顆枕頭走進來，還沒說話，腳已經輕手輕腳地踩在木地板上。

「璟慈，媽先幫妳鋪一下，等下庭妍阿姨洗完澡就能睡了。」

傅璟慈聽見聲音，沒轉頭，只是手往耳機按了按，繼續低頭盯著書本，像是在逃避什麼。

媽媽一邊動手鋪被子，一邊隨口問：「今天學校怎麼樣？午餐有沒有吃飽？」

傅璟慈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媽媽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笑，「妳現在越來越不愛講話了欸，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以前還會黏著我一直問東問西的。」

傅璟慈翻了一頁書，視線沒移開：「那是小時候。」

語氣淡淡的，像是例行公事。

媽媽把最後一張床單拍平，站起來拍了拍膝蓋：「行啦，阿姨睡地板也沒關係，這幾天忍一下就好了，她房子裝潢完就會回去了。」

傅璟慈這才抬起頭，看了眼地上的鋪床，又瞄了眼門口沒出現的人影，眼神閃了閃：「……她幾點睡？」

媽媽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頭說：「不一定吧，她說今天有點累，應該早點睡吧。妳也別太晚喔，別又搞到一兩點。」

門輕輕帶上，屋裡只剩下傅璟慈和一層靜靜的壓力。

她摘下耳機，往後靠在椅背上，低聲嘀咕了一句：「早點睡最好……」

晚上十點，房門「喀啦」一聲被推開。

傅璟慈正站起來伸個懶腰，聽見聲音，下意識往門口一瞥。

那一眼，她差點沒把剛到喉頭的哈欠吞回去。

曹庭妍剛洗完澡，身上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薄紗睡衣，裡頭是幾乎半透明的細肩背心，鬆鬆垮垮地貼著肌膚，領口開得低，微微露出鎖骨以下的線條。她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長髮，一邊慢悠悠地走進來，像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身打扮有多「不尋常」。

「哇靠……這位阿姨是怎樣，穿這樣……是想誘惑誰？」傅璟慈內心驚了一下，臉上卻極力維持冷淡，僅僅眉頭略皺了一瞬。

但下一秒她又突然想到——

「不對啊，這裡又沒有男的，全家都是女孩子……那這是……」

她眉頭蹙得更深。

曹庭妍擦著頭髮，視線餘光早已掃到傅璟慈的臉色變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看透了什麼。

她沒有直接說話，只是走到床邊，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

那睡衣隨著動作滑了一點，腿線若隱若現，她還若無其事地繼續擦頭髮。

傅璟慈僵在原地，視線像被什麼黏住似的，硬是別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妳可以睡那邊。」

「嗯？可是這張床看起來比較舒服啊。」曹庭妍一邊說，一邊用毛巾輕輕拍著自己的頭髮，動作悠閒，「而且我剛洗完澡，冷氣這邊比較涼。」

「……下面我媽幫妳鋪好了。」

「我知道呀。」她回得輕巧，像是在逗她，「不過我突然想到，小時候我們不是也一起睡過嗎？那時候妳還會抱著我不放呢。」

傅璟慈一愣，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動搖，像是記憶被什麼勾了一下，但她立刻冷了臉：「那是小時候。」

「現在就不行了嗎？」

曹庭妍抬起頭看她，眼神直直地落在傅璟慈臉上。

那一瞬間，空氣像凝住了。

傅璟慈沒說話，只是低頭，把書桌上的水杯拿起來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深夜。

窗外下起了傾盆大雨，滴滴答答地敲在玻璃上，像是有節奏地催眠。

傅璟慈縮在鋪在地板的被窩裡，卻越睡越冷。冷氣的風從天花板悠悠吹下，明明蓋了被子，還是感覺腳趾冰涼。

她皺著眉翻了個身，終於受不了地掀開被子，起身把冷氣關掉。

「嘀」的一聲，空調的運轉聲停下，整個房間頓時靜了許多。只剩雨聲，還有柔和的夜燈光暈。

那盞小夜燈原本是為了她半夜起夜不踢到東西而留的，但現在——那光線正恰好地落在床上熟睡的曹庭妍身上。

傅璟慈原本只是隨意一瞥，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薄薄的睡衣順著曹庭妍的身形貼著，曲線分明。她側睡著，長髮散在枕邊，雪白的肌膚在微光下顯得細膩得不可思議。她呼吸穩定，唇色淡淡的，胸口微微起伏。

——那哪裡像中年女子？分明還像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

傅璟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阿姨果然還是阿姨，就是懂保養。」

正當她準備收回視線時，曹庭妍忽然翻了個身，輕輕地，沒有驚醒，但姿勢變成了側臉朝向傅璟慈。

她的一隻手臂自然彎起，枕在頭下，擠壓著胸前的柔軟。睡衣領口微微下滑，露出的弧線簡直不科學，像是深不見底的山谷。

傅璟慈眼神一頓，腦中突然一片空白，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這乳溝也太扯了吧，深山裡的鴻溝都沒這麼深。」

她趕緊低頭，不敢再看，像是偷看什麼不該看的畫面，心臟亂跳。

她摸黑鑽回被窩，把被子拉高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盯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

「冷氣是關掉了，結果現在更熱是怎樣……」

傅璟慈躺回被窩後，怎麼也睡不著。

腦海裡全是曹庭妍剛才那副側睡的模樣，那若隱若現的領口，那不科學的曲線，那條誇張得像特效一樣的乳溝……畫面在腦中盤旋不去，越想越熱，越熱越亂。

她整個人僵硬地盯著天花板，臉頰燒得像快熟了一樣。

忽然，腦中竟閃過了幾個根本不該出現的畫面。

她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來，伸手輕拍自己臉頰，「啪、啪」兩下。

「我到底在想什麼……那是阿姨耶！」她咬牙低聲對自己說，彷彿說得夠大聲就能把腦子裡的畫面趕出去。

「我們都是女孩子，怎麼可能發生什麼……不行，我不能有這種念頭。會被當變態的。」

她狠狠搖了搖頭，然後乾脆把棉被一拉，蓋住整張臉，把自己埋進去，只露出亂跳的心跳聲。

「快睡覺……閉眼、睡覺……她是阿姨，什麼都不該想……」

她用側睡的姿勢背對著床，一動不動，強迫自己進入夢鄉。

屋子裡只剩下雨聲，和兩人安靜的呼吸。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曹庭妍，眼睛依然閉著，卻輕輕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幾乎察覺不到的笑。

那笑容帶著一絲曖昧，也帶著一種——早已預料到的餘裕。

「咚咚咚——」

門外傳來媽媽的聲音，溫柔中帶點催促：「璟慈、庭妍，起床囉～早餐弄好了喔！」

傅璟慈緩慢地坐起身，眼神空洞地盯著自己身上的棉被。

一夜輾轉反側，冷氣關了又悶，腦子裡還全是奇怪的畫面——什麼都沒發生，卻比發生了還累。

她的頭髮有點亂，臉色沒什麼血色，整個人看起來一臉宿醉的倦意。

就在她還呆呆地看著棉被發愣時，房間另一邊傳來輕柔的聲音。

「璟慈，妳怎麼了？看妳一臉沒睡好的樣子。」

曹庭妍已經起床、換好衣服，頭髮半濕未乾，穿著簡單的上衣和居家褲，站在床邊一邊用毛巾擦頭一邊看著她。

語氣關心，眼神卻帶著一種像是在探查的溫柔。

傅璟慈猛地回神，下意識拉緊被子，喉嚨乾乾地說：「沒……沒什麼，可能昨天太熱了。」

「是喔。」曹庭妍眼神像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可是我記得冷氣很涼啊。」

「我……後來把它關掉了。」傅璟慈扯了個理由，轉過頭假裝整理枕頭，不敢再看她。

「嗯——」曹庭妍的語氣拉長了一點，像是若有所思，沒再追問，只是轉身走向門口，「那快點換衣服，我們下去吃吧，妳媽等太久會念喔。」

門輕輕開了一條縫，淡淡的早餐香氣飄進來。

傅璟慈還坐在床上，咬著下唇，小聲地對自己說：「……該死，我不能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傅璟慈整理完、洗漱乾淨後，拖著步伐走到餐桌邊坐下。

餐桌上擺著三人份的早餐——荷包蛋、吐司、熱牛奶還有一小盤水果，看起來還算豐富，但傅璟慈一屁股坐下去，就有點後悔了。

——為什麼不裝病？至少可以避開這頓尷尬的早餐。

她才剛拿起筷子，媽媽就開口了。

「對了，璟慈，媽今天會晚一點回來喔，妳要幫忙照顧一下庭妍阿姨。她要是餓了，妳就弄點東西給她吃。」

傅璟慈嘴裡咬著吐司，眉頭一皺：「蛤？又晚？妳要去哪？」

媽媽一邊喝牛奶一邊揮揮手：「哎呀，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大人的事妳不懂。」

傅璟慈皺眉：「妳昨天不是才說——」

還沒說完，一旁的曹庭妍就跟著笑著接話：「妳媽媽也有大人的世界要做呀～」

她笑得溫柔，看似無害，語氣卻曖昧不明。

傅璟慈心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兩個女人聯手欺負我，真行。

她默默低頭繼續吃早餐，努力把視線固定在盤子裡，完全不看對面的人。

曹庭妍悠哉地拿起吐司，邊咬邊說：「而且啊，要是我真的餓了，有璟慈在，應該就安心多了～」

傅璟慈猛地咬下一口蛋，語氣低沉：「……我不是開廚房的。」

媽媽倒是笑得開心：「唉唷，妳以前不是最喜歡弄早餐給我吃的嗎？這下多個人吃，有什麼不一樣？」

「有差啊。」傅璟慈小聲地嘀咕。

「嗯？」媽媽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乾脆低頭狂吃，想趕快吃完逃離戰場。

媽媽一出門，屋內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雨水偶爾敲打窗沿的聲音。

傅璟慈拿著書回到房間，試圖將思緒拉回現實。她坐在書桌前翻著頁，但目光始終飄忽不定。

不久，房門口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她還沒轉頭，身後那熟悉的聲音便靠近了。

「璟慈，阿姨晚上要是餓了，再麻煩……妳給我吃喔。」

聲音甜柔，語調平穩，但「餓」字被特意拉長，語尾的「吃」卻輕輕上揚，曖昧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傅璟慈手指一頓，書頁沒翻過去。

她冷著臉回答：「什麼我給妳吃，妳可以叫外送。」

「況且阿姨，妳餓了自己可以解決吧？」她語氣淡得像是習慣這人愛鬧。

但她沒看到的是——

曹庭妍聽見這句「自己解決」，唇角勾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意味深長。

下一秒，她湊得更近，幾乎是俯身貼在傅璟慈耳邊，用幾乎是氣音的聲音說：

「那……阿姨晚上餓了，吃妳，可以嗎？」

她吐氣如蘭，溫熱的氣息落在耳側，像一陣電流。

傅璟慈整個人僵住，臉頰瞬間紅得誇張，像剛從鍋裡撈出來。

「阿、阿姨，妳別亂來……」她猛地起身，連椅子都吱嘎一聲往後滑了半步。

她轉頭看向曹庭妍，瞪她一眼，卻沒辦法裝出真的生氣的樣子，眼神閃爍、語氣發虛。

曹庭妍看著她這副窘樣，笑了。

不是那種普通的笑，而是帶著勝利與調戲的笑——一種她知道自己已經成功撩動對方神經的笑。

「哎呀，開個玩笑而已，妳反應怎麼這麼大？」

傅璟慈咬著下唇，心臟跳得像打鼓一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低聲嘟囔：「……神經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窗外的雨還沒停，濕氣滲進屋子裡，整個空氣帶著股潮濕又安靜的氛圍。

傅璟慈從房裡走出來，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發酸的肩膀。

「看書看了一整天……感覺腦袋快爆炸了。」

她嘀咕著，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了瓶水灌了幾口。涼意滑進喉嚨，她才稍微清醒一點。

正當她準備看看冰箱裡有什麼能下鍋的時候，她轉身走向客廳——

然後停下了腳步。

客廳昏黃的燈光下，曹庭妍正躺在沙發上睡著。

身上只穿著一件寬鬆的家居T恤，下擺蓋到大腿中段，腿自然曲起交疊。她側躺著，一隻手撐著臉，長髮散亂地鋪在沙發扶手上，看起來格外安靜。

雨聲打在落地窗上，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傅璟慈站在那裡看了幾秒，突然皺起眉——

沒蓋毯子。

「這樣會著涼吧……」她一邊說，一邊轉身從椅背上拿了一條薄毯子。

她走近沙發，準備輕輕地蓋上，然而——

當她靠近到距離不到一公尺時，眼角餘光猛然捕捉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她頓了一下，視線不受控制地掃了一眼。

T恤領口微微鬆垮，順著曹庭妍的側睡角度……能明顯看出，裡面空空的。

沒穿內衣。

傅璟慈整個人僵住。

「嘶……這阿姨，到底在幹嘛……」

她連呼吸都變小聲了，手懸在半空中，不知該不該繼續蓋毯子。

那畫面太衝擊，線條太真實，讓她一時間腦袋空白，只覺得渾身熱了起來。

最後，她小心地將毯子輕輕蓋上，像放炸彈一樣動作謹慎，連一絲多餘的布皺都不敢拉。

蓋完，她退後兩步，猛然轉身，嘴裡低聲罵了一句：「……變態，這根本是故意的。」

她腳步快了幾分，回到廚房，打開瓦斯爐的聲音蓋過心跳。

但她知道自己完了——腦子裡那畫面，根本趕不走。

曹庭妍悠悠轉醒，睜眼時發現身上多了一條柔軟的毯子，帶著一點熟悉的清香。

她微微一笑，沒急著掀開，先將臉埋進毯子裡深吸一口，然後緩緩坐起身。

空氣中飄來陣陣香味，是熱油煎蒜的香氣，還有一點點醬油的焦甜味。

她披著毯子起身，赤腳走向廚房，腳步輕得幾乎沒聲音。

傅璟慈正站在瓦斯爐前，穿著寬鬆T恤和短褲，一手拿著鍋鏟，一邊將鍋裡的菜翻炒著。熱氣騰騰，炒菜聲規律作響。

她似乎沒發現有人接近。

直到——

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摟上她的腰。

「璟慈～」

熟悉的聲音軟綿綿地在耳後響起，帶著剛睡醒的慵懶與撒嬌，「妳在做什麼好吃的呀？」

傅璟慈整個人嚇了一跳，手上的鍋鏟都差點掉了下來，動作定在半空中。

她感覺到背後柔軟的觸感——兩團溫熱的肉輕輕壓著她的背脊。

她僵住了，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阿、阿姨，妳靠太近了。」她聲音發緊，語氣卻沒那麼有力。

「人家剛睡醒嘛……妳身上好香喔。」曹庭妍的下巴輕輕靠在她肩膀上，語氣懶洋洋的。

傅璟慈耳朵開始發熱，連頸子都紅了。

「我、我在煮菜，妳可以先去坐著等……」

「可是我想看妳煮呀，這樣才有食慾。」曹庭妍貼得更近了，幾乎整個人掛在她身上。

傅璟慈咬牙，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往後縮了一步，把曹庭妍從自己身上輕輕推開。

「我會燒到妳啦……阿姨，別鬧。」

曹庭妍被推開，卻沒有不悅，只是站在一旁笑，目光柔柔地望著她：「好啦～我去桌邊等，等等不准偷吃喔，阿姨現在很餓～」

說完，她還故意補上一句：「這次是真的餓。」

傅璟慈手一抖，鍋裡差點翻了。

「……神經病。」

但她沒發現——嘴角卻不自覺地往上勾了一點。

兩人坐在餐桌前，燈光打在熱氣蒸騰的菜餚上，空氣裡瀰漫著醬香與青菜的清甜。

但氣氛卻異常安靜。

只有碗筷碰撞的細聲和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響。

傅璟慈埋頭吃飯，不說話；曹庭妍則一邊舀湯，一邊偷偷打量對面的她。

幾分鐘後，曹庭妍笑了笑，開口：

「璟慈，妳有男朋友嗎？」

傅璟慈手一頓，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她皺眉，語氣微冷：「沒有。」

一秒後，曹庭妍又接了一句：

「那女朋友呢？」

這句話就像冷不防丟進鍋裡的水，啪地炸開。

傅璟慈差點沒被嘴裡的飯噎到，猛然瞪她一眼，臉瞬間漲紅。

「阿姨，妳是在問什麼啦！」語調有些不穩，帶著驚慌。

曹庭妍像是早預料到她會這樣反應，毫不在意地抿唇一笑，語氣溫柔又理直氣壯：

「沒有啊，只是關心妳而已嘛。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有男朋友、女朋友都很正常呀～阿姨只是問問。」

傅璟慈避開她的視線，低頭扒飯。

「阿姨，我不喜歡人家問這種……隱私的問題。」

她聲音低了些，明顯不自在。

曹庭妍聞言，挑了挑眉，但笑意不減。

「好啦，我以後不問。」她說得嘴上輕巧，卻彷彿已經知道了什麼。

傅璟慈咬緊牙關，假裝專心吃飯，但手卻微微握緊了筷子。

她知道，曹庭妍剛剛不是「隨口問問」。

那是一種帶著確認意味的試探——她想知道什麼，或許，更準確地說，她已經在引導傅璟慈往某種方向走。

而她自己，好像也沒有把路走回頭的打算

「但阿姨還是很好奇……」

曹庭妍放下筷子，食指輕點著桌面，一臉若無其事地問：「妳有女朋友嗎？」

傅璟慈額角跳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聲音平板地回：「沒有。」

「真的？」

語氣裡像是質疑，又像是在逗弄。

傅璟慈皺眉：「對。」

語氣明顯多了些不耐煩。

她咬著筷子，心裡早已翻了好幾圈。平常最受不了別人問這種私事，尤其是情感問題，偏偏這阿姨一直緊咬著不放。

她眼珠轉了轉，突然開口反問，語氣裡故意加了點針鋒相對的味道：

「那阿姨呢？有女朋友嗎？」

她本來想看對方露出尷尬或遲疑的表情，結果——

曹庭妍愣了一下，隨即嘴角一勾，眼神微微彎起，像是聽見什麼甜滋滋的話。

「有啊。」

她微笑地說，湯匙輕輕在碗邊敲了一下，「很快就有了。」

語氣輕柔卻意圖明確。

傅璟慈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心口，整個人愣住。

她看著曹庭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心跳不自覺漏了一拍，臉上卻還是裝作沒事。

「……阿姨，妳開玩笑的吧。」

「妳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曹庭妍淡淡地說，眼神卻穩穩地望著她。

傅璟慈撇開視線，不敢再看，手忙腳亂地繼續扒飯，但嘴裡卻什麼味道都吃不出來了。

她耳朵漲紅，心裡亂得要命，嘴上卻只能冷冷丟下一句：

「妳這樣會被告性騷擾的。」

「那就得看對方願不願告囉～」曹庭妍輕笑，拿起湯碗，一口喝下熱湯。

吃完飯後，傅璟慈熟練地收著碗盤，將餐桌整理乾淨。就在她擦拭最後一個角落時，窗外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轟——！」

雷聲炸響的同時，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啊！」

曹庭妍驚叫了一聲，嚇得縮在沙發上。

傅璟慈反而冷靜，她摸黑走進儲藏櫃，拿出備用手電筒和幾個行動電源。又掏出卡式爐和瓦斯罐，點火煮水。

屋裡悶熱得像鍋裡悶煮的青菜，空氣開始變得濕黏，黏在肌膚上讓人有點煩躁。

傅璟慈蹲在爐前，看著水漸漸燒開，汗水從她額頭滑下來，她隨手擦了擦。

一旁的曹庭妍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蜷縮，明顯有些不安。

「阿姨，一會兒水煮好了，妳就先去洗澡吧。」傅璟慈說。

「……我不要。」

聲音弱弱的，還帶著一點猶豫。

「蛤？」傅璟慈抬起頭。

「我……我不敢一個人洗澡啦……」曹庭妍低著頭，手指捲著自己的頭髮，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妳可以陪我一起洗嗎？」

傅璟慈整個人愣住了。

空氣像突然凝結了一樣，連灶上的水聲都變得遲鈍。

「……妳說什麼？」她瞇起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曹庭妍抬頭看她，眼神帶著一點笑意，卻又閃爍著一種不明的情緒，「我怕黑。又沒電，什麼都看不到……我又一個人不熟悉這裡……我會緊張嘛……」

她語氣溫柔，幾乎聽不出強迫，但那句「陪我一起洗」卻清清楚楚地掛在空氣中，像是一根鉤子。

傅璟慈的臉紅了，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那個畫面突然跳進腦袋裡——

一起洗澡？她和……這個阿姨？

她慌亂地起身：「阿姨，妳…這樣講話，很奇怪耶。」

「奇怪嗎？」曹庭妍歪了歪頭，輕聲問：「不是妳說的嗎，家裡都是女孩子，有什麼好避諱的？」

傅璟慈一時語塞。

那明明是她自己之前說的話，現在被反將一軍，反而不知該怎麼接。

「……我只是去幫妳點燈、送毛巾，不是真的一起洗。」她急忙補一句，轉頭去把熱水倒進浴缸，努力避開對方的視線。

背後，曹庭妍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笑了，聲音被熱水的蒸氣蓋過，但她的眼神，始終沒有從傅璟慈背上移開。

最終，傅璟慈還是拗不過曹庭妍。

她心裡明知道這樣不妥，卻又找不到一個能完全拒絕的理由。說到底，也「只是洗個澡」——同是女人，有什麼好怕的？她不斷這樣說服自己。

浴室裡的蒸氣開始升騰，熱水拍打著磁磚牆面，迴音中藏著一種曖昧的寧靜。

傅璟慈脫下衣服時，背對著曹庭妍，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她的耳朵早已紅透，但語氣還是故作鎮定：「阿姨，妳站那邊，不要亂動。」

「好嘛，我不會亂動。」

曹庭妍一邊笑著，一邊將頭髮盤起，動作緩慢又從容。

水柱落下的聲音間，兩人肩並肩站著，一開始誰也沒說話。熱氣氤氳在空氣中，肌膚與蒸氣接觸，變得異常敏感。

傅璟慈試圖轉移注意力，把注意力放在洗髮精的泡沫上，但餘光總是會飄向旁邊那具過於熟練控制自己身體的身影。

她看見曹庭妍微微仰頭沖水，水珠順著頸窩流下，曲線若隱若現。傅璟慈連忙轉回去，卻在心裡咬牙：「這阿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多誘惑？」

此時，曹庭妍忽然側身靠近，在她耳邊低聲說：「妳好安靜喔，是不是緊張了？」

熱氣加上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傅璟慈一時間幾乎站不穩。

「誰、誰緊張了，我只是……專心洗澡。」

「真的？」

曹庭妍輕笑，語氣裡帶著若有似無的調侃：「我以為妳是害羞呢。」

傅璟慈咬著牙，側頭回瞪她：「阿姨，妳不要太超過。」

「我哪有超過？」

曹庭妍無辜地聳聳肩，「只是洗個澡嘛～都是女孩子，又沒什麼。」

她語氣溫柔無害，但眼神卻帶著一種淡淡的、像是知道什麼秘密的笑意。

這場「什麼都沒發生」的共浴，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安全距離——卻偏偏讓傅璟慈整個心裡，像是被攪動了一池春水。

但真的只是洗澡而已嗎？

儘管「洗澡」這兩個字對傅璟慈來說應該是簡單又快速的事，但今天的情況卻完全不同。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平凡的行為，居然可以因為曹庭妍的存在，變得如此難以忍受且漫長。

水龍頭開著，熱水沸騰般地從淋浴頭流下，濕氣彌漫整個浴室。傅璟慈試圖洗掉一切多餘的情緒，但每當她轉身時，總能感覺到背後的目光，甚至能聽見曹庭妍那輕微的呼吸聲。

「這怎麼那麼久……」

她心裡焦躁地想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平時幾分鐘的洗澡，這一刻卻仿佛成為了一個漫長的過程。

她看著自己手中的沐浴露，眼神空洞。試圖專心地塗抹，但手指動作變得無比緩慢。每一次低頭，都能看到曹庭妍站在旁邊的倒影，水珠順著她的肩膀滑過，白皙的皮膚在蒸氣中顯得更加誘人。

「阿姨……」傅璟慈不禁小聲嘀咕，嘴唇幾乎動得不見聲音。

她強迫自己往前走，將視線轉向牆上的花灑，並嘗試用水柱沖刷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每當她快要放鬆自己時，卻總會發現曹庭妍的一個微笑，或是一個不經意的視線，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曹庭妍依舊站在她旁邊，始終不打破距離，但那個存在感卻無時無刻不在逼迫她。

「妳不會不舒服吧？」曹庭妍的聲音再次響起，輕柔得像是一陣微風，卻讓傅璟慈的心再次一顫。

「沒、沒事……」傅璟慈幾乎是被迫回應。

她心裡暗自數著時間，想著：「這樣應該快結束了吧？我一定可以忍耐過去。」然而，現實卻總是讓她覺得時間被拉長了好幾倍。

一場「洗澡」，變成了對情感、距離和心理界限的無聲挑戰。她能感覺到她和曹庭妍之間那條模糊不清的界線，越來越近，越來越模糊。

時間似乎停滯了，傅璟慈甚至有點不敢回頭。她害怕再看見曹庭妍的眼神，因為每次對視都讓她的心跳加速，甚至不敢確認自己是不是被她發現了內心的慌亂。

傅璟慈正低著頭沖洗頭髮，水流沿著臉頰滑落，她原本已經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洗澡這件事上，但這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溫柔，卻又藏著難以言說的意味。

她身體微微一僵，雙手下意識停住。

「幹嘛……」她低聲回應，聲音聽起來不耐煩，實際上更多的是掩飾不住的慌亂。

身後傳來水聲漸近，伴隨著一股熱氣，一種說不上是蒸氣還是氣氛的壓迫感悄悄逼近。

曹庭妍沒有馬上說話。

她只是站在傅璟慈背後不遠處，那個距離，近得像是只要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對方的肩膀。

然後，她終於又開口了，聲音一樣低，但卻更柔、更慢了幾分：「我只是想跟妳說……妳長大了，真的，很漂亮。」

傅璟慈呼吸一滯，臉上的水珠混著些許泛紅，讓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熱氣的緣故，還是……心裡有點亂了。

「阿姨，妳……別講這種奇怪的話。」她偏過頭，沒去看曹庭妍，語氣裡有著想逃開的衝動。

曹庭妍輕笑了一下，像是在享受傅璟慈那種勉強維持理智的反應，但她什麼也沒再說，只是轉身離開花灑的方向，回到自己的位置，靜靜繼續洗澡。

而傅璟慈，站在水流下，久久沒再動。

那聲「璟慈」像是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個漣漪，一圈圈擴散，連帶著那句「妳很漂亮」也像是烙在了她耳邊，揮之不去。

洗完澡後，兩人回到房間。

傅璟慈先走在前面，低著頭，一路上都沒說話。腳步聲落在寧靜的走廊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心上。水珠還殘留在髮梢，衣服換上了乾淨的短袖和棉褲，但心裡的悶熱卻一點沒散去。

她打開房門，進門時沒注意到曹庭妍的距離，兩人肩膀差點擦過。那瞬間，她心跳加快，不自覺往旁邊閃了一下。

「妳幹嘛這麼緊張？」

曹庭妍輕聲笑了，語氣淡得像是無害的打趣，但聽在傅璟慈耳裡，卻像是刻意的挑釁。

傅璟慈沒回答，逕自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拿起毛巾擦著頭髮。她故意轉過身背對著對方，假裝自己很忙，實際上是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聽見身後床墊發出輕微的下陷聲，是曹庭妍坐了下來。

「璟慈，妳是不是對我有點……害怕啊？」

傅璟慈手上的動作一頓，沒回頭。

「沒有。」

「是嗎？可是妳從剛剛開始都不敢看我，也不太說話。」

「我本來就不喜歡講話，阿姨妳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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