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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食髓知味

小说:食髓知味 2025-09-11 10:49 5hhhhh 8420 ℃

反复落空的希望,那份苦涩同时停留在了两个人心上。

看着沙发上熟睡的白狼,黎深只觉得现在是这些年间他们最靠近的时候,除了那段日子,他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仔细把对方的睡颜尽收眼底。

高中时候的那些记忆还是那么历历在目,白狼少年的表白他一句也没有忘记,也或许是忘记了。黎深这些年一直在拼凑着莫向晚说过的那些字句,咀嚼着这些心意,直到他明白了,错过的东西是那般可贵。

“你确实没有变,还是这么倔强。”白狼再一次喝醉,意识模糊地吵着要回自己的公寓,黎深也只能照办。当他靠在自己肩上摇摆着跌进门,嘴里还是念叨着,“陈云,我回来了。”雪豹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等不来那个机会,但不重要。

看对方不会有事,黎深收拾收拾便要离去,四下张望时,他也看到了桌子上那张白纸,以及那撕去的半截。

“也许呢?谁都不会带给他最好,我们都只是各取所需了。”

雪豹转过身,差点踢翻脚边的袋子,那是一袋板栗,是白狼坚持要买的。

黎深只记得他不喜欢吃,莫向晚最不喜欢吃板栗了,高中时候他分给白狼一颗就被谢绝了。也许着算是他的改变?可无关紧要。

很久没有人踏入的厨房好似落满了灰,了无生气,沉默着。垃圾桶旁,很多被人揉搓后丢弃的纸团搁在一边无人在意,皱皱巴巴,满载了谁的落寞?

从没有什么赢家。

雪豹望一眼在沙发上熟睡的白狼,对方似乎做着梦。

“傻瓜,这么冷的天出去会感冒的...”雪豹脱下外套轻轻地盖在莫向晚的身上,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抽动一下。

白狼惊醒,他发现陈云正躺在床上,发着烧。

“怎么...头好痛,陈云?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一头雾水,莫向晚还没从之前的醉意里清醒,自己为什么要喝酒来着?忘记了,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发觉这里是自己和陈云租的第一个房子。

很破很拥挤的地下室,却也要花掉两人每月储蓄的一大半。

黑狼的嗓音嘶哑,他看起来很难受,“小莫你怎么了?咳...都说了不要买了,这个月吃药又花了不少钱,你还给我买这些。”

床头柜上,一袋热气腾腾的炒栗子正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陈云喜欢这个,莫向晚知道的,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回忆。

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伤痕累累的灵魂望着这对情侣。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刚摆脱旧的樊笼。就像是逃婚成功的富家小姐,从此要和情夫去经营未知的生活。激动也好,迷茫也好,太阳照常升起,映照着每一天的每张脸。

可新的日子大抵是迷茫的,何去何从,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并没有经验。期盼着兼职的店长可以仁慈地多给些薪水,哀求房东这个月的房租可不可以晚些缴清。这就是他们一起经历的日子,刚开始的激情都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年少不闻柴米油盐贵,今却体悟贫贱夫妻百事皆哀。

“别说傻话,陈云,你最爱吃这个,来,我给你剥点。”

白狼埋着头剥着板栗,这是他从很远的商业街买来的。漆黑的傍晚,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人流熙熙攘攘,唯有莫向晚逆着人流奔跑。他只想快一点,让陈云吃口热的。白狼把那个袋子塞进怀里,哪怕胸口被烫的生疼,白狼依旧朝着家跑。

凄冷的夜啊,慢些到来也好。

说实话,顶梁柱一般的陈云也会倒下,莫向晚怕极了,他的依靠此刻无力地躺在自己面前。想要强撑着起身也很困难了。黑狼病了好多天了,可是两人真的没有多余的钱去医院。还是莫向晚的同学家里开了诊所,给了些折扣才买上了药。

冬天总是这么难熬的,即使白狼没见过雪,那抹迷茫的白也早已积在心上,盖住了本就不高涨的火苗,几乎压灭。

陈云见白狼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忙声安慰道,“小莫,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了,吃了药我也好很多了。”说着还费劲地起身半靠在床头,颤抖的手摸了摸对方的脸,感受到了一点潮湿。

剥好了,白狼塞了一颗喂给陈云:“尝尝吧,甜的。”

黑狼接过来,咬了一口,看着自己的爱人“还行,小莫买的总是好吃的。”又把剩下半颗吞了进去。

他的眼神停在莫向晚手上,指尖剥栗子的动作并不是很熟练,很快指甲里就塞满了碎屑。剥完第二个栗子,莫向晚抬起头,迎面撞上那目光,顿时乱了心跳。

他问到:“怎么了,老看我干嘛?”陈云愣了一下,粗长的尾巴按捺不住地摆动。他低声回着:“才没看。”可他的脸却有一点红。

莫向晚有些觉得好笑,手里的动作还没停,又剥了一个递过去:“没看就多吃点,别浪费了。”甚至故意靠得更近了些,本就不大的房间,凭空多了点暧昧的味道。

他看着陈云那张别扭的脸,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而沉默,直到莫向晚剥完了全部的栗子,陈云突然开了口:“小莫,我…很感谢是你陪在我的身边。”

黑狼的声音低沉,耳朵耷拉着,像下了很大决心。莫向晚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啥意思?脑子烧坏了啊?我可不会治。”

陈云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床单,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就是…喜欢你的意思。不管是什么都行,小莫,我彻底放不下了。”黑狼再厚的毛发却也挡不住红透的脸,他尾巴乱七八糟地扫来扫去,把整洁的被单搞得皱皱巴巴,可眼神却坚定得不行。

“我放不下你了,莫向晚,我喜欢你。”

莫向晚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只觉得眼眶有点湿润:“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我当然也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

“不是简单的喜欢,是那种一辈子,要把你装在心里的爱。”

黑狼好像又有了力气,他用力地把莫向晚抱在怀里,很怕失去。那一刻,入骨的寒意被迟来的暖意驱逐,野蛮生长的感情,终于在积蓄了力量后破土而出。没什么煽情的话,真正的爱,在两人对视时就已经得以彰显。少年的感情终于开出美丽的花,不再是空中楼阁,建立于生活的困顿之上,那份爱弥足珍贵。

所谓经营着生活,原来他们很早以前就这样了。

陈云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栗子,莫向晚接过去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散开。他还是那么不喜欢板栗,但那个人他是那么喜欢,喜欢到骨子里。看着他嘴边的残渣,白狼想要将它清理掉,“看看你,把嘴角浓的那么埋汰...”

话音未落,黑狼便拥吻上前。

他只记得陈云的唇是栗子味的。

那气味闻着熟悉。白狼觉得身上出了很多汗,身上黏黏的,一醒来就发现了脚边的一袋东西,那味道让自己都不敢相信。

是一袋板栗,什么时候买来的?是他吗?他回来了?莫向晚猛地起身,头晕目眩地又跌回沙发,差点磕到脑袋。虽然有些鼻塞,嗅觉告诉自己,他没有回来,也许不会回来了吧。莫向晚只觉得有些失落,到底怎么了,自己究竟怎么了?不是那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和黎深有什么接触了吗?自己有了陈云,还要贪图些什么呢?

烦躁,白狼站起身,提溜起那袋早就凉透的板栗,他还是不喜欢板栗的莫向晚。但...陈云喜欢对吧?

搬过来一个凳子,白狼开始一点一点剥着栗子,凉透的板栗不烫手但也不好处理。爪子还是会沾到很多黏黏的壳和果肉,要不就是炒的不好不开口。

这些都不重要,莫向晚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无论什么都好,他想要逃避清醒的惩罚。

他明明一直在想他。

思念宛若附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莫向晚的理智,他的确快要疯掉了,他不知道怎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祈求原谅吗?伤害他后却又轻描淡写地希望得到原谅,多么过分。成年了也说不得那些肉麻的话了,莫向晚知道自己放不下面子,明明是陈云离不开自己,可自己为什么又舍不得陈云?

纠结着,白狼只觉得指尖刺痛——一个没注意,栗子壳扎破了手指,算不上多疼,也不过是出了点血。就和现在一样,算不上多痛,但只是很难过。

脑袋渐渐麻木,被这残酷的现实荼毒,莫向晚甚至期待着陈云自己会回来,然后他们继续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爱着彼此...

指尖散发着栗子泥了无生气的甜腻味道,本该炽热的东西一旦冷却,要比那些平常的沉默更为可怕。莫向晚怕了,他真的怕极了。

手里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莫向晚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这些已然不再重要。沉寂许久的门被敲响,也许会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白狼丢下没处理干净的栗子,几乎是奔向那扇门,一定要是他,一定要是那黑色的身影。

顾不上磕到门口鞋柜的疼痛,莫向晚拧开门把手,门外的确是陈云,面无表情,衣衫凌乱的陈云。

“你去哪里了?陈云?你去哪儿了!”

顾不上擦干净爪子,白狼颤抖着,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儿,他突然没有以前那么高大那么强壮,很轻松地,莫向晚就把他搂在怀里。

原来黑狼早就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他是那么憔悴,那么无助,那么需要他人的照料。

“小莫,我们...先进去,好吗?”沙哑,陈云的声音听起来很干瘪,像被困在沙漠里的旅客,祈求着一丝神的垂怜。“我很累,但我一定要回来的。”

“怎么了...怎么这么说?”推着黑狼进屋,白狼准备去给他弄点东西吃,“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点面条吧,再煮个鸡蛋你凑活一下。”说着就要走进厨房,却被陈云一把拉住。

莫向晚依旧往前走着,好像没感觉到陈云的拒绝,他想挣开那支手,明明它是那么虚弱。白狼几乎是往前冲去,那支手却纹丝不动,让他分不清楚是自己也不愿意去,还是自己没必要去。

“小莫...我们聊聊,好不好?”

几不可闻的,近乎呢喃的提议是那么不容拒绝,惊雷一般轰碎白狼最后的一丝理智。

“为什么?陈云?为什么!”哪怕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近乎吼叫,莫向晚顾不得那些,他期待的不是这些,可以是诘问,可以是责难,可以是怨怼...而不是“谈一谈”。白狼的身形颤抖着,无措地蹲在轮椅旁边缩成一团,他又开始像个哭闹的孩童,希冀自己可以因此得到大人的原谅。

但终究是不再有人能去迁就他,陈云只是安静地,在轮椅上沉默地看着身旁的伴侣,他的眼里柔情不在,要是莫向晚仔细去看,黑狼一直轻微抖动着身体,他一直在紧咬着牙关。

直到白狼起身,黑狼收起了那些细小的动作。“小莫,和我在一起,你幸福吗?”

比起这样很好回答的问题,莫向晚更想去回答“你还爱我吗?”这些更难回答的东西,他当然觉得和陈云在一起很幸福,每一天,每时每刻。

但那是五年前。

也许他们早就清楚,这几个月,不过是拾起往事的体验,不是生活,更不是幸福。莫向晚一直在照顾陈云,即使他连上厕所都要白狼去帮助。如果一方早就带来不了想要的,那么离别确实是最应该的。

可白狼还是要这么说,“说什么呢陈云,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无论什么时候...”

“哪怕是现在?照顾没了一个半截子的残疾?照顾一个只能是累赘的瘫子?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废物?”陈云把话说的那么平静,平静地可怕,他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可怜人。

连续的反问一下下切割着白狼的心,他明白,陈云也明白,心照不宣的秘密被刨根问底,却不是谁都能承受真相这把快刀的摧残。

“我才没觉得...我从没觉得你是累赘什么的。”白狼盯着爱人的眼睛,想让自己显得更认真些,“我早就说了我不会放弃你,陈云,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厌烦。”

为什么要这么说?白狼明白自己只是说着欺骗两个人的话,“我没觉得”,其实就是“觉得”。莫向晚清楚,自己早已失去了耐心。

陈云听着莫向晚含糊其辞的回答,叹口气,那双眼睛端详着眼前人,好似要把他的模样看个真切。“小莫,别骗自己,我们不剩下什么了。”黑狼表情依旧平静,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和以前每一次对莫向晚说的一样。

这么多年,他们也吵过架,红过脸,但都没有说过放弃和分手这些话去威胁对方。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其实谁都没有准备好。

“我们分开吧,莫向晚。”

陈云瞅着浑身颤抖的白狼,似乎在说一个不容更改的决定,一个没有任何讨论意义的议题。黑狼摸了摸鼻尖,这是独属于他的小动作,他在掩饰。

“你骗人,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以置信的,白狼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不明白,这一切的发生为什么这般突兀。

如潮水般的绝望碾压在疲劳不堪的心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那句本不该或者说一辈子都不该出现的话。莫向晚盯着陈云皱皱巴巴的衣领,想要去为他抚平,于是就起身朝着黑狼的轮椅摇摆着走去。

可当白狼的爪碰到对方的那一刻,就被无情的拍掉,“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你已经为我熨过那么多次衣服了,小莫...”黑狼用仅存的手将莫向晚拉过来,缓慢地,一点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吻部。

吻部的毛发还是那么顺滑,可莫向晚只觉得那呼吸的灼热在炙烤自己,陈云的气息明明是那么熟悉,近在眼前的爱人,此刻却流露出那么陌生的神情。一样的触觉一样的味道,白狼却不敢认得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黑狼深吸一口气,湿润的鼻子搞得莫向晚有点痒,开口道“你的味道,我都记得。但是忘记我好不好?忘掉这么无奈的我,回归以前的生活吧,小莫。”

“我们已经走到结束了,不要再纠缠彼此了。”

“不要...”

“别耍小孩子气,我们都是已经是大人了...”

“不要。”

“小莫...”

“我说了我不要!陈云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五年前你擅自离开音讯全无,五年后你又突然出现。搞得我现在的生活一团糟就想着逃走?你混蛋!你怎么可以...”白狼情绪愈发激动,挣开黑狼握着自己手,想要冲着胸口狠狠打一拳。那拳头举起又放下,白狼紧咬着牙冠。莫向晚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他瘫软地跪在陈云的腿边。

莫向晚只觉得自己的愤怒无以复加,和陈云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搞不清楚是开心还是难过。但从每次只想着自己到上下班都要再合计两个人,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熟悉,和五年前的那些日子一样熟悉。

自己明明,是靠陈云才支撑到现在的吧?高中被黎深拒绝了表白后,被那些人霸凌,只因为是同性恋就要被嘲笑的那些日子,陈云的出现就是那一缕光,点亮了他暗淡无光的前路;大学和家里断绝关系后,是陈云支撑着自己,两个人一步一步经营着生活,自己读研究生收入很少的时候还是陈云多打一份工来补贴家用;直到几个月前,直到他的再一次出现,名为“莫向晚”的灵魂才又一次苏醒,又一次鲜活起来。

到底是谁需要谁?谁离不开谁?

陈云的手不自觉又放在了莫向晚的头上,他到底是舍不得。“小莫,你和黎深...我相信他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赖着你,我是个累赘是个麻烦,我不该成为你的负担。”黑狼的话已经诚恳到极致,陈云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无足轻重,只要莫向晚好,那么他的错误就让他陈云背负便好。

“我不要,我说过了我不喜欢黎深,我不爱他,我爱的是你啊陈云。”莫向晚哽咽着,他的身形早已不稳,任凭怎么努力也依旧在颤抖。“我们那一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聊天,和柴叔叙旧,我们...”

解释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面对即将倾倒的大厦,任何的挽救只是徒劳。

“陈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是我做错了,你可以和我说啊,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吗?有了矛盾就说出来,你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不好?”哀求,莫向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和陈云,两个人就没有这般的时候。

黑狼苦笑着,不知道是不是被莫向晚的话逗乐,“你还是这么喜欢讨好别人吗?小莫?”他有些枯瘦的手顺了顺白狼头上错杂的毛,“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要是什么都有个理由,就不会有那么多为什么了。”

“莫向晚,你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那句话在这一刻和陈云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那双眼睛,那眼神,竟然和陈云一模一样。

莫向晚到底要什么,他不清楚。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推着走的那个,被母亲,被老师,被很多人...所有人都需要他笑脸相迎,要求他听话懂事,要求他努力上进。可谁都没有说过,真心实意地问他要什么,除了陈云。

那么现在呢?陈云就在面前,在陈述着莫向晚最深刻的伤痛,不知道想要什么,就不知道怎么去得到,也就不会拥有。

“怎么可以说?我想要的只是...”

“什么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莫向晚?”

“我想要的...是幸福吧。”

幸福吗?自己和陈云呆在一起的日子不久很幸福吗?那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并不满足?白狼的脑子早已不能清晰地思考,纷乱如麻,他下意识地再想抱住陈云,却又是被推开的后果。

“小莫,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你不做不说,你的想法你的态度,我都了解。”

冷酷地叙述引得白狼的一阵恼怒,莫向晚一把推开轮椅,如同被刺伤的野兽,“你懂?你懂我什么?从你出了事,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你,每日因为你担惊受怕,还要面对医院的流言蜚语,你懂什么?你明白什么?”

尖锐的獠牙从嘴里探出,毛发竖立,白狼的怒火控制不住的宣泄出来,他把陈云逼到角落,轮椅蹭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云,你才是那个让一切变得不幸的怪物。”

尖锐的言语并没有让黑狼气恼,他脸上依旧是挂着那副苦笑,让莫向晚心烦。逼仄的角落里,两个人的距离再一次很近,眼神的对峙无声地进行,一呼一吸,都是彼此最熟悉的气味。

“小莫,你终于明白你不再需要我了。”黑狼好像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此时正大口地喘着粗气,莫向晚才注意到陈云捂住的断肢在不住的颤抖。

黑狼的话断断续续,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又在痛了,小莫,那里真的好痛。”

幻肢痛,由于某种原因切除部分肢体后,患者仍能感觉被切除的肢体存在,且幻肢能够产生疼痛。

陈云的左臂和右小腿截去后,最开始的几天一直会觉得原先的位置还留着完整的肢体,他还总和莫限位杆说着,“小莫,我的胳膊我的腿都好痛...”

似是刀割,似是电击,无时无刻在提醒着陈云它们存在过的事实。

而现在,那些幻痛又一次袭击了黑狼,再一次提醒着让人不悦的现实。

莫向晚愣住了,陈云应该继续听着自己发牢骚才对,他不应该,不应该就在此时倒下,不对...

“小莫...我,我好痛。”幻痛的来临总是不合时宜,总是让人难堪。陈云几乎要从轮椅跌落,可无知觉的双腿和束腹带把他拦在这一方囚笼,灵魂与肉体,都要为一场事故蒙难。

怔怔地盯着陈云,莫向晚才想起自己身为医生的本能,陈云是他的患者,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他抬起陈云,把他抱到沙发上,黑狼一直在发抖,莫向晚明显能感到他钻心剜骨的痛。黑狼浑身烫烫的,一看就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外面不会有人照顾陈云的,一定是在哪里着了凉。

“放开我,让我走吧,小莫。”黑狼微弱的呢喃着,他此刻早就站不起来了。

“你是病人,陈云,救命是我的责任。”一边安抚着陈云的情绪,一边去寻找之前给他从医院开的药——一点吗啡。

“唔,痛...好痛。”黑狼在沙发上瘫软,声音流露出的难受让莫向晚心头一紧。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自己怎么没注意到他发烧了?他那么难受那么无助,自己还在责问他吗?

直到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莫向晚和陈云都意识到了,是陈云失禁了。白狼起身去卧室的床头拿起了成人纸尿裤,快步赶来就要给陈云换上。

“不要,不要碰我...”

“这时候还管这些?陈云,你几天没换了?”

“昨天早上刚换的,一个人很不方便...”

白狼的手刚搭上陈云的裤子,就被拽住,黑狼的声音含着哭腔,“不要,别碰我了,很脏。我只是有些累,一会就走好不好?”

“为什么?陈云?为什么不让我碰你?”莫向晚意识不到的,那早已矗立在此的芥蒂,“你需要照顾,而我是医生也是你的爱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不...不要你来”

莫向晚急的顾不上陈云的反对,扒开黑狼的裤子,熟练的擦拭掉那些肮脏的东西再换上新的纸尿裤,过程很简短。

幻痛依旧,可陈云挣扎着想要离开,“莫向晚,放了我,放我走吧...我已经厌倦了。”那声音饱含着莫向晚不熟悉的疲惫,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轻微颤抖的下巴不知是因为幻痛还是羞耻。

“什么?”

黑狼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莫向晚,“我厌倦了,没有尊严的活着,不能自理的活着,要依靠你才能活下去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煎熬。”

原来他是这么想,莫向晚以为自己和陈云的每一天都是那么阳光,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带给自己希望的那个人。可自己忽视了,自己忘记了,陈云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个病人,精神上身体上都是,他一直要忍受,跟随一生的无助。

看着陈云无神的双眼,对方的绝望被莫向晚尽收眼底。黑狼宛如一条被暴雨浇透的死狗,躺在自己的旧纸堆独自舔舐伤口。

“你是这么想的吗,陈云。”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莫向晚,我不是五年前那个陈云了。我的残疾要跟随我一生,我再也站不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小便,我甚至不能抱你。我的存在就是拖累所有人,放下你,你也放下我,我们都会过的更好。”

黑狼的心事随着遮羞布被扯掉也一起宣泄出来,他第一次在莫向晚面前这么歇斯底里,他的脆弱和无奈,都让莫向晚的负罪感愈发沉重。

“陈云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在医院醒来后,所有对我都投来怜悯的目光,但没有人说出来。在打工的商店,所有人都问我为什么残疾还出来工作...这种莫名其妙的被关注,我受不了。”

看似阳光的陈云,其实早已慢慢崩坏,想要好好生活的幌子,从头到尾都欺骗着所有人。那是负担,让莫向晚痛苦,让陈云沉默。

“陈云...”

“够了,我们结束了。”黑狼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对这份感情的通牒,便倒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嗯。”

无言,此刻的沉默让两个人都感到些轻松,热烈的火焰最后归于冷漠的灰烬,能证明存在的只有永远愈合不了的伤。

他们走到尽头,曾经的爱一脚踏入坟墓。就像旅人在公路上突然报废的汽车,任凭它燃烧殆尽,两人却再也没有气力去修补,更没有机会。

其实那天的栗子一点也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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