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奧琳涅……」

「你是不是只會……這樣拒絕我？」

「什麼？」

「回答我……」

蘇萊塔的聲音又沙又啞，沉得如野獸的低吼，壓抑而危險，像是在極力克制內心翻湧的情緒。

她早已察覺——米奧琳涅面對他人的請求時，從不推辭，甚至主動承應，唯獨對她，只有對她……卻總以輕描淡寫的態度，拒絕了自己的慾望與渴求……

擁抱、親吻，或者是……上床。

「對不起……今天……不太行……」

「是嗎……」

那是她失望時，一貫的回答。

其實蘇萊塔並非動不動就需要找女人發洩的那類人，她明白，那些身體上的交流，擁抱、親吻、甚至更進一步，都並不能代表什麼，倘若米奧琳涅不願與自己親近，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比起身體上的，她更重視，其他層面。

只是……

她無法不在意。

「米奧琳涅只會拒絕她的請求」

深夜的輕聲邀約，床事後的熱情未卻，不含任何情慾的輕吻，或是，哪怕只是伸手索求一個擁抱……米奧琳涅總是搖頭拒絕，或乾脆以沉默回應……雖然並非每一次都如此……

但是……那些拒絕還是讓蘇萊塔難以釋懷

並非拒絕本身，而是……那份拒絕從不是出於米奧琳涅對所有人的一貫態度。

她曾經看見，也聽人提起——

米奧琳涅對其他人並非如此。

(不知道具體是怎麼樣對待其他人……蘇萊塔一直都很在意，卻總是無從得知

那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她，只有她……總是被拒絕？

難道……米奧琳涅，其實並不喜歡她？

「這……」

米奧琳涅沉吟片刻，銀白色的雙眸微微晃動，在陰影之下掀起了無法言喻的情緒波瀾，像是想直面，最終卻選擇退卻半步，迴避了指揮官那道灼熱而真摯的目光，與情感：

「……是的」

「是嗎……」

蘇萊塔的聲音聽似冷淡，一如既往的平靜，其中卻參雜著那份幾乎藏不住的委屈與憂傷

——像一隻被傷透的大狗。

.

.

.

儘管如此，米奧琳涅還是說不出口

她不拒絕那群男人的“邀請”……卻總是在面對蘇萊塔如孤狼……不，更像是大型犬——緊緊注視著自己時，逃開了……

怎麼可能是自己對“蘇萊塔·墨丘利”這個人有偏見呢？

怎麼可能是自己想“故意“挑戰“蘇萊塔·墨丘利”這個人的權威呢？

她之所以答應，只不過是因為，在其他人那裡，她沒有選擇。

那些甜言蜜語的“邀請”，與其說“邀請”，不如說是裹著蜜糖的“威脅”，如同陰險的毒蛇，悄然攀上她的身體，纏住她的脖頸，令她窒息，既無法掙脫，也無法喘息；

然而，蘇萊塔卻總是那樣的溫柔……即便有時候會衝、，會失控，但……那份來自骨子裡的溫柔，米奧琳涅是不會看錯的。

因為只有蘇萊塔願意讓自己喘息……因為只有待在蘇萊塔身邊才能暫時得到歇息……

哪怕自己拒絕了她，蘇萊塔也總是毫無怨言——大多數時候……，雖然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爆發，但最終卻只是，沉默，僅此而已。

是自己不喜歡她嗎？是自己仗著她的“寬恕”得意忘形嗎？

不，正好相反，正是因為那份喜歡——因為自己對她的喜歡，她對自己的喜歡——，那份真情實意的情感，濃烈得能使人淹沒的愛意，才更讓她不知所措……

米奧琳涅總是認為，她無法給予，給予蘇萊塔想要的，真正想要的；每一次、每一次……總是下意識拒絕了她的請與求。

米奧琳涅知道的，自己傷了蘇萊塔，傷了她那冷血的外表下，試圖掩飾的，脆弱而敏感的內心……

但是，她還是做不到……答應蘇萊塔，“更多”，的請求——

那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深入……

蘇萊塔想要的，與米奧琳涅的生存方式已然脫節太久

——渴望自己在情感上真正的接納她。

對於現在的米奧琳涅而言，“情感”，真正地對誰敞開心扉，讓誰踏入自己封閉的內心，無疑是比那些粗暴的肉體交流，更加艱難，也更無法承受的事情。

「你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

「是嗎……」

又是那句，“是嗎？”……那種，在努力強裝鎮定，卻明顯受傷的語氣……

彷彿親手捧上的心，卻被對方無情踐踏在腳底，沉重而無聲地碎掉了。

如果要用什麼形容此時的蘇萊塔，她就像一隻“受了傷卻拼命不讓主人察覺的大狗”，那種小心翼翼掩飾痛楚的模樣，既可憐，又讓人不禁心疼……

.

.

.

房間內還留著潮濕的氣息……

窗簾半掩，斜落的光線映射在二人裸露的肌膚，像是戰場餘火，卻未完全熄滅。

床鋪上的白色床單已經凌亂，空氣中瀰漫著汗水與親密後的餘溫。

激情冷卻過後，米奧琳涅不再與蘇萊塔接觸，像是完成了作為“情人”的例行公事般，刻意背對著她，蜷縮在床的一側，銀髮散亂的披在肩頭，呼吸短促，像是還未從剛才的激情中脫身。她拉起了被單的一角，試圖遮蓋自己那白皙，卻滿是愛痕——咬痕、吻痕，以及那令人羞恥過度的……濁白色清液痕跡——的胴體。骨線分明的肩膀在微光中顫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蘇萊塔靠在床邊，胸膛微微起伏，仍有些氣息未定，額前捲翹的紅髮被汗液浸濕，稚氣未退的面龐泛著微紅。厚重的軍裝早已被她扔在一旁，露出結實的肩線與隱約的傷疤。指揮官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一旁靜靜注視，眼神溫和得過分。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裡還殘留著一絲緊握過對方的溫度——冰冷卻帶著一絲暖意，真實而柔軟……卻像從不屬於自己一樣——

彷彿二人剛才的纏綿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美夢。

「蘇萊塔」

米奧琳涅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絲高潮過後餘韻未散的沙啞，又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她坐起身，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絨布盒，沒有多做說明，只是推了過去，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違和感：

「這個給你」

隨即躲開了視線，又將自己縮進被褥之中，像是在刻意迴避著什麼。

蘇萊塔一愣，手指猶豫了一下才接過，打開盒子的瞬間，那雙湖綠色的眼眸明顯縮了一下——

一枚銀色戒指。

設計簡練，卻不粗糙。

「這是……？」

她問，語氣壓得極輕，帶著明顯的克制與謹慎，生怕不小心觸及某些未知的禁忌。

然而，米奧琳涅卻低下了頭，像是想刻意隱瞞什麼，表情冷淡得近乎敷衍：

「沒什麼」

她聳了聳肩，語氣故作輕鬆：

「某個軍官給的。我不想要了，你拿去吧。」

話落，她轉過身，將腦袋完全埋進了被褥，彷彿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交易。

蘇萊塔怔了一瞬：「某個軍官……」手指下意識地收緊，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米奧琳涅單薄的背影，像是心中的某種希冀被輕易敲碎，她沉默了片刻，還是選擇拿起戒指，仔細端詳——

這枚戒指真的只是隨手轉贈的東西？還是……有什麼更深的含義？

即使對這些奢侈品並不熟悉，她仍然一眼察覺，這絕對不是隨意選購的軍需品……

——是某位追求米奧琳涅的軍官精心挑選的嗎……

帶著些許的不甘與執念，她俯首細看，方才發覺戒指內側隱約刻著一行細小的文字，她湊近了些，才讀出那行文字——

「to suletta · mercury」

她的呼吸一窒，心跳加快，心口猛然收緊，像是被這小小的字跡擊中了某個柔軟的角落。

指尖輕輕顫抖著，細細摩挲起那行細小的刻字——她不敢相信，這枚戒指，竟然會刻著她的名字；這枚刻著她名字的戒指，怎麼可能只是“隨手得來”的呢？

那精巧的銀戒在她粗糙的掌心輕輕轉動數圈，才終於意識到了二者之間的違和與差異。蘇萊塔默默將戒指安回了小盒，緩緩合上蓋子，動作間流露出一種說不清的惆悵。

她只是再次望了米奧琳涅一眼，卻沒有再追問什麼：

「……我會收好的。」

她如此說道，聲音輕得像微風拂去。

她是真的信了，或者說，她選擇相信了“那個謊言”。

她不敢去問更多，她怕她聽到的，不是自己想聽的答案。

她怕——如果她問更多，米奧琳涅就會把這僅有的一點溫柔也收回去。

所以她收下了戒指。

卻沒有戴上。

——因為她不清楚，這是否真正屬於自己。

即便，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個叫“蘇萊塔·墨丘利”的人了。

那晚之後，蘇萊塔便找了條細鏈子，把戒指穿了進去。

不是戴在無名指上，而是掛在脖子上——藏進厚重的軍服裡，貼著胸口的位置——

貼著心臟的位置。

從此之後，那裡便多了一道微弱的重量——

一道她永遠不會讓別人看到的重量。

她再沒有提起過那枚銀戒，而米奧琳涅也很默契的從未問起它的去向。

——不如說，她們二人刻意迴避了，那一夜。

她們依舊一如往常，每週的見面、每月的協議，以及那例行的床事與沉默，彷彿那夜的交換，從未發生。

只是，蘇萊塔的脖頸處，從那之後便多了一抹銀光，偶爾在她低頭更衣時、在汗水浸透衣領時，才會微微明晃一下。

像是一顆無聲的心臟，在她心口，頑固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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