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洗手台前，镜子映照着他此刻的身躯：挺拔如松，宽肩阔背，双腿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腹肌如同雕刻般块垒分明。唯一不协调的，是那张还属于“陈默”的脸——清秀有余，却缺乏棱角，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怯懦。他低头，凝视着掌心中最后一点粘稠的幽绿药液，那液体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泽。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宿舍角落那张属于沈奕然的床铺。

沈奕然躺在床上。他穿着陈默那件略显宽大的白色棉质T恤和浅色休闲裤——这曾经是他最不屑一顾的“文化生”装扮，如今却成了他唯一合身的选择。他的身体轮廓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肩膀微微内扣，带着一种长期自我封闭形成的脆弱感。那张脸…曾经轮廓分明、眉骨突出、下颌线如刀削斧劈般硬朗的沈奕然的脸，如今线条却变得柔和了许多。眉宇间的野性和锐利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茫然的、近乎空洞的平静。

陈默无声地走到沈奕然床边。沈奕然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茫然世界里。陈默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沾满了那最后一点幽绿的药液，如同涂抹神圣的油膏，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抚过沈奕然此刻变得柔和的脸颊轮廓、眉骨、鼻梁、嘴唇…最后是那光洁的额头。

药液迅速渗入，留下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油膜，随即隐没。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陈默屏住呼吸，像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又像即将加冕的帝王。

终于，那片覆盖在沈奕然脸上的皮肤，呈现出熟悉的紧绷和半透明的质感。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他伸出双手，指尖因为极致的期待而冰凉。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沿着沈奕然的脸庞边缘，开始剥离这最后一片，也是最重要的“皮”。

嘶…啦…

极其轻微的剥离声，在寂静的宿舍里却清晰得如同裂帛。一片薄如蝉翼、完美拓印着沈奕然面容的“脸皮”，被陈默完整地揭了下来。沈奕然的身体在陈默剥离完成的那一瞬间，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带着一丝无法抗拒失去的无力感，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陈默缓慢在镜子前带上着张面容，镜中的陈默，不，是沈奕然睁开了眼。那双眼睛，不再是属于陈默那带着一丝怯懦、一丝迷茫的眼神，而是…一种属于沈奕然的篮球猛兽的锐利和桀骜，此刻却因为身处这副强大躯壳而显得有些奇异光彩的眼神！他转动着眼珠，目光在镜子里陌生的、属于“沈奕然”的强壮身体上游移，眼神里充满了兴奋和探索，如同一个新生儿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身体。

“嗯…我是沈奕然”他肯定了一声，声音低沉浑厚，是沈奕然的声线，语调却带着沈奕然特有的狂放。他抬起手，用那骨节粗大的手指，再次摸了摸自己脸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张脸天生就长在这副钢铁般的身躯之上，没有任何不妥。

成了！彻底的融合！完美的取代！

就在这时，宿舍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拥有着陈默面容和身体的人沈奕然——现在或许该称之为“陈默”了——正笨拙地、带着点不情愿地从床前坐起。他身上那件原本属于陈默的白色T恤和浅色休闲裤，此刻套在沈奕然那副的身体上，显得无比合适。他试图去穿床下那双孤零零的41码浅灰色Converse帆布鞋。

他拿起一只鞋，皱着眉头，似乎对这轻飘飘的鞋子很不满意。他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那只陈默的苍白、瘦小，脚踝纤细的脚，往的鞋口里塞。动作显得非常生疏和别扭，甚至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排斥，帆布鞋完美契合。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这双显得异常小气、与他潜意识里对自身力量感的认知完全不符的鞋子，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困惑和本能的嫌弃。他无意识地用那变得细瘦了些的手指，徒劳地拉扯着帆布鞋的鞋帮，仿佛想让它变得更大、更充实一些，好像这样他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嘴里还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充满不解的咕哝。

“沈奕然”没有再看角落里的挣扎。他弯腰，从床底拿出那双昨晚训练后脱下、此刻正散发着浓烈汗味的篮球袜。他神情自若地将它们套上自己粗壮的大脚，感受着厚实毛巾底包裹脚掌带来的踏实感。接着，他轻松地蹬上那双巨大的Nike LeBron XX，系紧鞋带。皮革完美地包裹住他结实的脚踝，带来无与伦比的支撑和力量感。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顶到宿舍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肌肉贲张的轮廓。他活动了一下肩膀，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他拿起桌上那个刻着“沈奕然”名字缩写的篮球，随意地在指尖旋转着，动作流畅而充满掌控力。然后，他迈开那双穿着46码战靴、充满力量的大脚，沉稳而有力地走向门口，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重而自信的回响。

厚重的宿舍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在角落里还在与自己不合脚的帆布鞋较劲的、茫然的身影。

空荡荡的宿舍里，只剩下床底那个被遗忘的、已经彻底空了的磨砂玻璃小瓶，瓶壁上残留的最后一丝幽绿光泽，在从门缝透进的晨光中，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融入了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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