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抽噎着眨了眨眼，哭声小了点。X光片很快在旁边的显示屏上显影，左股骨中段完全断裂，碎成了三块，其中一块斜着扎向内侧，几乎要戳破股动脉。苏青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指关节在显示屏边缘轻轻敲了敲：“粉碎性骨折合并血管损伤，必须立刻手术，否则可能要截肢。”

　　这句话让刚被架到门口的孩子妈妈又瘫软下去，哭喊着“医生求求你”。苏青颖没回头，伸手掀开推床的护栏：“走，送手术室。”她对着众人和顾一寒说。

　　电梯里的三十秒异常安静，只有孩子偶尔抽一下鼻子。苏青颖站在推床侧面，目光始终落在孩子的左腿上，脑子里已经开始模拟手术步骤：先清理创口，找到断裂的血管进行吻合，再复位碎骨块，用钢板固定……每个环节的风险点像幻灯片一样闪过，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拳，手套被攥出几道褶皱。

　　手术室的感应门“嘶”地滑开，消毒水的气味瞬间包裹过来。已经穿好手术衣的顾一寒迎上来：“苏医生，器械都备齐了，麻醉师在里面等着。”苏青颖点点头，从旁边的挂钩上取下手术衣，双臂伸进袖子里时，动作流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背后的系带被拉紧，束缚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深吸了口气，胸腔里的空气带着凉意，把最后一点杂念都压了下去。

　　孩子被转移到手术台上时，麻醉师已经推好了镇静剂。苏青颖站在器械台前，看着顾一寒打开无菌包，手术刀、止血钳、持针器在托盘里泛着冷光。她伸出手，顾一寒立刻递过一把手术刀，金属柄在掌心沉甸甸的。

　　“灯光调亮点，聚焦创口。”她低头看向手术部位，孩子的皮肤很薄，能隐约看见皮下跳动的血管。刚才在急诊室看到的慌乱、家长的哭喊、孩子的眼泪，此刻全变成了显微镜下的细节——哪里有挫伤，哪里需要避开神经，碎骨块该从哪个角度复位。

　　当手术刀划破皮肤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口罩后面响起，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开始计时。”

　　器械台上传来器械碰撞的轻响，监护仪规律地发出“滴滴”声，苏青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手术野。额角渗出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被巡回护士及时用纱布擦掉，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手里的止血钳精准地夹住了渗血的小血管。

　　三个小时后，当最后一根缝合线穿过皮肤，苏青颖直起身时，后背的手术衣已经被汗浸透了。她看着托盘里被取出来的碎骨块，又看了看屏幕上重新对齐的股骨影像，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松。

　　“结束。”她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像一块石头落进水里，在寂静的手术室里漾开圈安心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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