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小姐，晚饭好了哦。今天做了你上次说还不错的姜汁烧肉。”

一个充满活力的男声将画魂从数位板前那片由像素构成的奇幻世界中唤醒。她转过头，看到神代悠正端着两个盛满了米饭和菜肴的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此刻的他，是那个穿着普通T恤和运动裤的大学生，而不是她笔下任何一个活色生香的女性角色。

经过几个月的同居生活，画魂已经完全习惯了神代悠以他本来的面目在公寓里走来走去。事实上，他穿着“皮”的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要少得多。他只会在特定的、充满仪式感的时刻，请求画魂为他“换装”，去体验成为那些幻想角色的短暂欢愉。而更多的时候，他扮演的是一个勤劳得有些过分的房客兼保姆。

画魂放下手中的压感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她看着神代悠将饭菜一一摆放在那张被他们清理出来、专门用作餐桌的小矮桌上，空气中弥漫开酱油和生姜混合的香甜气味。

“嗯。”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墙上挂着的电子日历。那个被鲜红圆圈特意标注出来的日期，像一个正在滴血的伤口，刺痛着她的眼睛。

夏日祭典·同人志贩售会。

只剩下不到一周了。

她的肩膀不自觉地垮了下来，刚刚闻到饭香时升起的那点食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神代悠在她对面坐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

“没有。”

画魂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亮晶晶的五花肉放进嘴里。肉炖得很软烂，味道也恰到好好处，但她却感觉像是在咀嚼蜡块。

神代悠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他知道画魂的性格，逼问只会让她把心门关得更紧。他只是将目光也投向了那面日历。

“啊，原来是快到了啊。”

“嗯。”

“这次的新刊，我看您已经画完了吧？就是那本狐仙巫女的故事。”

“嗯。”

又是这种毫无波澜的单音节回答。神代悠停下了筷子，他看着对面那个把脸埋在碗里，用头发遮住大半表情的女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您还在为去会场的事情烦恼吗？”

画魂夹着菜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才将菜放回碗里。

“那种地方，人太多了。”

“是啊，人山人海的，确实很辛苦。”

他用一种理解的语气附和着。

“像个巨大的、闷热的罐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的声音、气味、视线全都挤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得坐在那个小小的摊位后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画魂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神代悠能听出那平淡语调下深藏的疲惫与抗拒。

“要对着陌生人笑，要跟他们说话，还要手忙脚乱地收钱找钱，万一找错了怎么办？要是有人问我关于角色的奇怪问题，我又该怎么回答？”

“嗯，是会很紧张呢。”

“我甚至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画魂终于放下了筷子，她将脸埋在双手中，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间传来。

神代悠静静地看着她。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画魂时，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几个月相处下来，他才知道，那冰冷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是这样一个柔软而又脆弱的灵魂。她能创造出气吞山河的世界，却害怕走进现实中人来人往的街道。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解决方案来。

“要不然这次我们委托给专业的贩售代理吧？很多社团都这么做的。”

“不要。”

回答得很快，很坚决。画魂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创作者特有的固执。

“那些人根本不懂我的孩子。他们只是在卖一本‘商品’。我不放心。”

“那通販呢？我们可以专注于线上贩售。”

“那现场想要买的人怎么办？每次都有人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就是为了在会场第一时间拿到本子。”

她既抗拒与人接触，却又比任何人都珍视那些真正热爱她作品的读者。这种矛盾，正是她痛苦的根源。

神代悠看着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疯狂、大胆，却又仿佛是天作之合的念头，像一颗超新星般在他的脑海中爆炸开来。一个既能让她安心待在家里，又能完美地将她的“孩子”展示给全世界，还能满足他自己那点小小私欲的，堪称完美的计划。

“画魂小姐。”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

“我有一个提案。”

“说。”

“这个方案，既可以让您不必踏出家门一步，又能让您的新刊在会场受到最顶级的待遇，甚至能达到前所未有的宣传效果。您想听听吗？”

画魂被他这副像是电视购物主持人一样的架势给弄得一愣，怀疑地看着他。

“什么鬼方案？”

神代悠向前探过身子，双眼放光，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神秘感和蛊惑力的语调，缓缓说道：

“由我来成为您这次的看板娘。”

画魂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哈？”

“您听我说完！不是以‘神代悠’的身份，而是由您亲手，再创造一个‘作品’！”

他激动地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新刊设定稿——那位顾盼生姿的狐仙巫女。

“您就为我画出她的‘皮’！然后，在贩售会当天，我就化身为她，作为您摊位独一无二、完美复刻的官方看板娘，去亲自贩售！您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封面上的角色，活生生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这绝对会成为当天最轰动的话题！您的新刊不被抢购一空才怪！”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穿巫女服，身后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优雅摆动的样子，整个人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画魂呆呆地看着他，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这个提议，荒谬绝伦，简直像是哪本她自己画过的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可是她竟然可耻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

这个计划听起来滴水不漏。

甚至称得上是完美。

她看着神代悠那张写满了“快夸我天才”的兴奋脸庞，又看了看墙上自己亲手画出的、巧笑倩兮的狐仙巫女。一股尘封已久的、名为“创作欲”的火焰，被这个荒诞的提议，重新点燃了。

画魂凝视着神代悠那张因过度兴奋而涨红的脸，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她的大脑像一台过载的服务器，正在处理这个涌入的、庞大而又荒诞的信息流。

最终，她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她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焦虑。

“你说的有点道理。”

“不是有点道理！是相当有道理！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画魂小姐，我们这是在开创历史！”

神代悠立刻顺杆爬了上来，语气激动得像马上就要去领诺贝尔和平奖。

“别高兴得太早。要画出那种水准的东西，可比上次的莉莉丝要麻烦得多。”

画魂站起身，走向那间专门用于创作的房间，神代悠立刻像个小跟班一样紧随其后。

“没问题！无论多麻烦！我都可以！我会全力配合您的！老师！”

“说了别叫我老师。”

“好的，画魂小姐！那么，关于这次的‘狐仙巫女’，我有一些小小的，但非常重要的细节要求，可以提吗？”

画魂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说。”

“首先是耳朵！我想要那种毛茸茸的、特别蓬松的感觉！而且，它不能是死气沉沉的装饰品，我希望它能动！就像真的狐狸一样，能根据心情竖起来、或者耷拉下去！”

“然后是尾巴！一定要大！要蓬松！要像一团柔软的云彩！最好能有九条！”

“还有眼神！不要莉莉丝那种纯粹的魅惑，要那种，带着一点清冷的、神圣的，但眼角眉梢又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态，那种感觉您懂吗？”

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像个最挑剔的甲方，对着创造神本人指点江山。

画魂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等到他终于说完了，她才淡淡地开口。

“要让耳朵和尾巴拥有独立的动态，需要注入比平时多三倍的妖力。这会很消耗我。而且，为了维持它们的形态，穿戴者自身的精力消耗也会非常大。你确定你能撑得住一整天？”

“没问题！为了成为完美的巫女，别说是一天，一个星期我都撑得住！”

神代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画魂看着他那副傻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走进了创作室，铺开了那张一人多高的、以特殊皮料制成的巨大画卷。

这一次的准备工作比上次要繁复得多。她从那个古朴的木柜深处，取出了几罐颜色更为鲜艳、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颜料。其中一罐里，装的是如同融化黄金般的液体，另一罐则是纯净得仿佛月光凝结而成的银色膏体。

她依旧划破手腕，将自己的妖力滴入砚台，但这一次，她滴落的“墨”比上次要多得多，那些金色的液滴在砚台中汇聚成一小滩，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神代悠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看着画魂熟练地调配着那些神秘的颜料，眼中充满了敬畏。

画魂没有理会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创作之中。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从脚开始画起。这一次，她换了一支更细的、笔锋锐利的勾线笔，蘸着那金色的墨汁，在画卷最上方，落下了第一笔。

她画的是那对狐狸的耳朵。

线条在她笔下无比精准，每一根纤细的毛发都被她一丝不苟地描绘出来。她画得极其缓慢，也极其专注，仿佛不是在绘画，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编织。随着她的笔锋游走，那些金色的线条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画卷上微微颤动，逐渐汇聚成一对轮廓清晰、毛茸茸的耳朵。

接着，她换上那支饱蘸着月光般银色颜料的笔，在耳朵的内侧，轻轻地渲染上了一层粉嫩的绒毛。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画卷上的那对耳朵，竟然轻轻地、无风自动地，抖动了一下。

神代悠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画完了最关键的耳朵，画魂才开始绘制巫女的脸庞和身体。清丽的眉眼，挺翘的鼻梁，以及那点染着朱砂的樱唇，都和设定稿上别无二致。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像是在书写一首早已烂熟于心的诗篇。华丽的红白巫女服，宽大的袖袍，繁复的绳结，都被她完美地重现在画卷之上。

最后，是那条巨大的、蓬松的尾巴。

画魂深吸一口气，几乎将砚台里剩余的所有金色妖力都蘸在了笔尖。她以一种近乎狂放的笔触，在画卷的下端一挥而就。一条巨大而蓬松的狐尾，便如同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在画卷上舒展开来。每一根毛发都带着流光溢彩的效果，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中跃出。

当她放下画笔的那一刻，整幅画卷都开始震动起来。

光芒比上一次要耀眼得多，金色的光华和银色的月晕交织在一起，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神域。一股混合着檀香与不知名野花的高雅香气，取代了原先的墨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光芒的中心，那个画卷上的狐仙巫女，正在缓缓地融化、剥离。

那身华丽的红白巫女服，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还有那对微微颤动的耳朵，都在光芒中被重塑、被赋予真实的质感。

当那具完美的“皮”最终成型，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时，光芒还未完全散去。因为，那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此刻正像拥有自己生命一般，在地板上轻轻地、慵懒地扫动着，仿佛一条正在打盹的真正巨兽，等待着它的主人前来唤醒。

“这、这就是”

神代悠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干涩而又不成调。他呆呆地看着地板上那具安静躺着的“作品”，那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狐尾无意识地轻轻扫动，每一次拂过地面，都像是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画魂靠在墙边，用手背擦去额角的汗水。妖力的过度消耗让她的指尖有些发麻，但看到神代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一种无与伦比的、属于创造主的满足感瞬间充满了她的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怎么？被吓傻了？这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尊贵的甲方。”

“不！不是吓傻了！是太、太完美了！简直就是神迹！画魂小姐，您是神！”

神代悠猛地转过头，看向画魂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那是一种信徒仰望神祇时才会有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光芒。

他快步走到那具“皮”的旁边，却没有立刻触碰，而是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艺术品。

“我可以碰碰它吗？就一下。”

画魂不置可否地扬了扬下巴。

得到了许可，神代悠才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那条巨大的狐尾。

“啊”

当他的指尖陷入那团蓬松柔软的毛发之中时，一声满足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那不是任何人工纤维能够模仿的触感，柔软、顺滑、带着一丝丝微弱的、仿佛生命体特有的温热。他感觉自己的指尖仿佛被无数根柔软的羽毛温柔地包裹着，舒服得让他想就此沉溺下去。

他顺着尾巴的根部，手指缓缓向上，触碰到了那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布料的质感也与现实中的棉麻完全不同，带着一种丝绸般的光滑，又有着某种皮革般的韧性。

“跟上次的莉莉丝完全不一样。”

“废话。不同的角色，用的‘颜料’配方和绘制手法当然也不同。你以为是流水线生产吗？”

画魂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夸奖后的不易察觉的愉悦。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感觉更”

他想了想，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更有灵性？”

画魂替他说了出来。

“对！对！就是灵性！”

神代悠用力地点着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对同样毛茸茸的、安静地贴在头上的狐耳。

“好了，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研究了。快点，把它穿上，我还要看看最终的效果和我预想的是否一致。”

画魂催促道，像个急于验收自己作品的工程师。

神代悠立刻从那种朝圣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了急不可耐。这一次，他脱衣服的动作比上次熟练了许多，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剥得精光，那根早已因为兴奋而高高翘起的肉棒，在空气中精神抖擞地跳动着。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上次的样子，先将双腿套入巫女服那宽大的袴中。当布料贴上肌肤时，一股清凉柔滑的感觉传来，仿佛穿上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层流动的月光。

接着，是安置他那根不安分的阴茎。这一次的过程，和莉莉丝那纯粹的、带来极致快感的紧致包裹感有所不同。当他的龟头探入那内部鞘套时，他感觉到的是一种更为奇妙的、带着些许神圣感的温热。那内壁似乎更为柔软宽阔，并没有立刻给予他强烈的刺激，反而像一个温暖的、安全的巢穴，将他的整个生殖器温柔地容纳、包裹。

他将身体完全沉入皮囊之中，那身华丽的巫女服仿佛量身定做一般，完美地贴合在他的身上。胸前依旧传来了那熟悉的、酥麻的隆起感，但这一次，隆起的弧度更为内敛和含蓄，形成了一对大小适中、形状优美得宛如白玉碗般的双乳。

“手臂。”

“哦哦！”

他连忙将双臂穿入那宽大的袖袍之中。最后，他一鼓作气，将狐仙巫女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最奇妙的感觉，在头部完全融合的瞬间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神经接驳般的刺痛。紧接着，那对原本只是装饰品的狐耳，仿佛彻底与他的头皮融为一体，他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流淌进那对耳朵的脉络之中！

外界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立体起来。他能听到画魂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能听到窗外远处街道上汽车驶过的细微摩擦音，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兴奋而狂跳的心脏，在胸腔内发出的“咚咚”巨响。

紧接着，一股更为庞大的、沉甸甸的感觉从他的尾椎骨末端传来。那条巨大的狐尾，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不再是无意识地扫动，而是与他的脊椎神经彻底连接。他甚至不需要去看，就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条尾巴的存在，就好像那是他天生就拥有的一条新的肢体。

他试探性地，用自己的意识，向那条尾巴发出了一个“向左边摆动”的指令。

下一秒，那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狐尾，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优雅的金色弧线。

“动了它动了！我能控制它！”

他想要惊呼，但从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个清冷而又带着一丝天然娇憨的少女声音，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属于狐仙巫女的声音。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体因为这条新增的、巨大的“配重”而有些摇晃，但他很快就掌握了平衡的诀窍。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那面熟悉的穿衣镜前，当他看到镜中那个完整的、活生生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镜中的少女，身着红白相间的华丽巫女服，宽大的袖袍几乎垂到膝盖。她拥有一张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丽脸庞，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色发带束在脑后。而在那乌黑的发间，一对雪白的、毛茸茸的狐耳正微微颤动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声响。她的身后，一条巨大得几乎与她身高相仿的金色狐尾，正像拥有自己生命一般，优雅地、缓慢地摆动着，每一次晃动，都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屑。

那已经不是“像”，那就是狐仙巫女本人，从画卷中走入了现实。

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如痴如醉。

镜中的少女，一举一动都仿佛是从古老的画卷中走出的仙灵。他试探性地侧过身，身后那条巨大的金色狐尾也随之划出一道华丽而流畅的弧线，尾巴尖端的长毛轻柔地扫过他裸露的小腿肚，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痒的快感。

「这、这简直是艺术品！不，是生命！」

那个清冷中带着一丝天然娇憨的少女声音由衷地赞叹道，他自己都被这动听的声音吓了一跳。

「画魂小姐，我我可以用这个身体做出各种表情吗？」

他回过头，那双清丽的紫色眼眸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

「只要你的脸部肌肉还归你控制。」

画魂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语气平淡，但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正在适应新身体的“作品”。

「太棒了！」

他立刻转回到镜子前，开始尝试控制这张全新的脸庞。他试着微笑，镜中的少女便露出了一个足以让冰雪消融的、温婉动人的笑容。他试着皱眉，镜中的少女便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模样。

「不行，这个表情太哀怨了。狐仙巫女在设定里，是那种带着一丝小恶魔般狡黠感觉的。你试着只挑动一边的眉毛，嘴角微微上扬，对，就是那种感觉，好像在盘算着什么有趣的恶作剧一样。」

画魂终于还是忍不住，像个严格的导演一样，开始对他进行现场指导。

「是这样吗？」

镜中的少女，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抹狡黠而又俏皮的微笑，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波光流转，仿佛真的有一只调皮的小狐狸藏在里面。

「嗯，有点意思了。」

画魂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耳朵！耳朵也能动！”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立刻开始集中精神，试图去控制头顶上那对毛茸茸的狐耳。那对耳朵在他专注的意念下，先是紧张地向后一贴，然后又猛地竖了起来，像两根雷达天线一样警惕地转动着。

他似乎玩上了瘾，控制着那对耳朵一会儿像小狗一样耷拉下来，一会儿又兴奋地抖动几下，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他对新身体的操控力显然还仅限于此。当他兴奋地想转个圈，向画魂展示自己那灵活的尾巴时，悲剧发生了。

他完全低估了那条巨大尾巴的长度和惯性。

「砰！」

一声巨响，那条华丽的金色狐尾如同攻城槌一般，结结实实地扫中了墙边的书架。堆在上面的画集、资料和手办模型如同遭遇了雪崩，哗啦啦地垮塌下来，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时间和声音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变成狐仙巫女的神代悠僵硬地、一帧一帧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那片狼藉，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般、惶恐而又无助的表情。

「画、画魂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画魂闭上眼睛，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被一根一根地扯断。

「神代悠。」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叫他的本名，声音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

「是！」

他吓得一个立正，身体绷得笔直，连身后那条肇事的尾巴都紧张地夹了起来。

「在你学会如何控制你那条愚蠢的大尾巴之前，禁止在我的房间里做出任何半径超过一米的位移动作。」

「是！我明白了！」

「还有，把那些东西给我一件一件地捡起来，放回原位。如果手办有任何一丝划痕，」

画魂睁开眼，目光如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这次漫展结束后，你就穿着这身皮，去秋叶原站前广场表演土下座谢罪。」

「是！！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又滑稽的氛围中度过。拥有着神明般美貌的狐仙巫女，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体，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一样，将那些散落满地的书籍和模型重新整理好。她那条巨大的尾巴被她自己用双手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它再惹出什么祸端。

画魂则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冰水，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时不时地发出几句尖锐的刻薄指令。

当一切终于恢复原状后，画魂才站起身，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印着可爱狐狸图案的帆布挎包。她将一沓捆好的新刊、一个装满了零钱的钱包、一瓶水和几块巧克力塞了进去。

「拿着。」

她把包递给了面前的狐仙巫女。

「今天的任务，是把这些新刊全部卖完。价格是800日元一本，别找错钱。会场人很多，注意保管好财物。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画魂向前一步，湊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别忘了，你现在感受到的所有东西，我在这里，都能同步接收到。所以，管好你的手，也管好别人的手。要是让我察觉到任何奇怪的触感，」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笑意。

「等回来之后，我会让你体验一下，比‘土下座’还要有趣得多的惩罚游戏。」

神代悠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能感觉到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瞬间因为紧张而紧紧贴在了头皮上。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张美艳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与决绝。

「我明白了！我将以守护圣女贞德的觉悟，来守护这具身体的纯洁！」

他庄严地宣誓道。

画魂满意地退后一步，为他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门外，是现实世界明亮的阳光和喧嚣的声浪。

「去吧。」

她扬了扬下巴。

「我的，看板娘。」

化身为狐仙巫女的神代悠，深吸了一口气，将帆布包斜挎在肩上，然后，抱着他那条麻烦的、随时可能惹祸的大尾巴，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走向战场的第一步。

画魂没有立刻关上门，她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那个有些滑稽又带着几分神圣感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转角。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她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空虚。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向楼下街道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路上的行人，无一例外地，都向他投去了惊艳、好奇、探究的目光。而那个“她”，正抬头挺胸，努力地无视着周围的一切，像一个真正的、降临凡尘的神明，朝着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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