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莎也微微点头，轻声补充，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她们“专业领域”的自信：“香水也是，单一的花香太直白廉价。要用木质调或者广藿香打底，压住，上面再飘一点清冷的白花，比如晚香玉或者栀子…似有若无，才最勾人，让哥哥想靠近了，想仔细闻…”

凯利有些诧异，而其余几位都愣住了。

“行了俩位。就凭你俩这套活儿，我现在就能给你们安排上班的地方。”

“青叶，你什么意思，塞燕子那去？”

“那肯定啊。修海底高铁那事，各路站台正好要开分店。这不，俩现成的导购。”

“我俩，能行么...”

“为啥不行，你俩审美能比这个强就行。”

凯利从她的小包里，掏出一条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乡土气息的围巾，唰地抖开。

大红、翠绿、亮紫毫无章法地撞在一起，上面印着硕大醒目的白色宋体艺术字。

“旧大陆古早砂糖橘，甜过初恋，一公斤速效变黄。”

看着这条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时尚单品”，两姐妹脸上的表情从困惑、愕然，最终定格在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诞的错愕感上。

“凯利姐，这是...”

“啊？这是我们跳舞的围巾。”

“噗……”

一声极轻微的气音，先是从查亚妮喉咙里憋出来，接着像决堤一样爆发开。“哈哈哈哈哈哈！” 她指着那条围巾，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再次飙了出来，这次却混合着一种巨大的、荒谬的释然：“一公斤...速效...变黄？！欧根姐！你们…你们就围着这个跳舞？！哈哈哈哈！”

一旁的阿丽莎也极其绷不住：“不是，小萤姐...你们平常的那个演出服，不是挺时尚的么，为啥这个围巾的设计，这么无厘头啊。”

“哎呀，你不懂。现在就流行这样，颜色越鲜艳越无厘头，别人就觉得这个东西越原生态。” 昆西一脸理所当然地把围巾往自己脖子上一围，那大红大绿的方块字立刻成了视觉焦点：“就这一条围巾，当时直播间一天就卖了五万吨呢。三天就把货全卖光了，连我们自己留的货都填了进去。”

“五...” 俩姐妹差点惊掉了下巴：“速效变黄就能卖五万吨？”

“正常。” 凯利的忍俊不禁的脸上颇为无奈：“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们疯了还是这个市场疯了。你俩审美再差总不能比这个差吧，这都能卖五万吨，你俩凭什么不行。”

“哈哈，确实啊凯利姐。可我，凭什么，又能行呢。”

阿丽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飘忽，带着一种梦魇般的呓语。

“我天天看着，叫着‘妈妈’的人，给了我力量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的仇人。她怎么…怎么能装得那么像？她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是看女儿，还是在看...？”

巨大的痛苦和困惑如同海啸般再次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刚才勉强构筑的脆弱堤坝。她猛地抽回被昆西握着的手，身体如筛糠一般剧烈抖动着。压抑而破碎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绝望凄厉。

“阿丽莎！” 所有人的心猛地揪紧，立刻倾身向前。

“别碰我！欧根姐！昆西姐！别碰！” 阿丽莎像受惊的刺猬，猛地向后缩进藤椅深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极致的自我厌弃，“脏…我好脏！被她碰过的…养大的…连骨头缝里都是脏的！我不配…不配你们的手…”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双手在脸上、胳膊上胡乱地抓挠，仿佛想撕掉一层沾满污秽的皮。

“姐！” 查亚妮也扑了过来，想要抓住阿丽莎自残的手。 混乱中，阿丽莎的手肘猛地撞到了旁边一个简易的塑料置物架。架子晃了晃，上面零星的物品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廉价的粉饼、半管口红，安全套，消毒湿巾，漱口水，粉底液。

以及，一块披肩。

披肩的边缘磨损起毛，但用料和刺绣的工艺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奢华。深得发紫的绛红底上，刺目的金银线和饱和度极高的彩线绣成的观音像双手合十，带着一副宁静的，不祥的面容。

而最为奇异的是，这观音是面向西南的。

阿丽莎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条披肩上，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艳丽的色彩，那熟悉的、曾被她无数次赞叹“妈妈手艺真好”的繁复花纹，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毒刃，狠狠剜进她的心脏，将最后一丝侥幸和温情绞得粉碎。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的尖叫撕裂了空气，其中饱含了十二年的血仇。

“骗子！恶魔！你该死！你去死啊！！！”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阿丽莎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猛地从床上扑了下来。纵使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阿丽莎也浑然不觉！她双手如同铁钳，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死死抓住了那条披肩。她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扯！坚韧的丝绸在她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她用指甲抠，用牙齿咬，仿佛要将这承载了所有虚假母爱和恐怖真相的象征彻底毁灭。

而那披肩上的菩萨，此刻正在流着血泪。

那是阿丽莎的血。

“阿丽莎！”

欧根和昆西同时扑了上去抱住她，防止她在疯狂中伤到自己。小萤和凯利也跑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把阿丽莎重新抱回床上。扑倒在姐姐身边的查亚妮没有阻止，只是跟着一起哭喊，用泰语咒骂着那个名字，仿佛在共同完成一场迟来的复仇。华丽的丝绸在阿丽莎疯狂的撕扯下迅速变成一堆破碎的布片。当最后一片碎片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疯狂践踏时，她的力气似乎终于耗尽。身体一软，瘫倒在欧根和昆西的臂弯里，只剩下剧烈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呜咽。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房间。

屋子里一片狼藉，弥漫着血腥味、泪水的咸涩和丝绸撕裂后的淡淡尘味。

“乖，乖，不哭了。姐姐在这。”

一旁的青叶突然沉默了。

她悄无声息地蹲下了身子，凝视着地上的菩萨碎片，小心翼翼地把它一片一片地拼好，仔细端详着菩萨的脸庞。

她总觉得这尊菩萨在哪见过。

她就这么看着，再看着。猛然间，一股巨大的阴冷爬上了她的背脊。

青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嗦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群里，之后快速@了几个人。

五秒之后，家里彻底爆了。

“他妈的，青叶！怎么回事！这狗鸡巴玩意从哪来的！”

“操他大爷，青叶，你现在在哪？在病房？你等会，我忙完这边我就回...”

“喂，青叶！把发现这玩意的坐标给我！我他妈现在就给他发射巨大鹰击，你看我不...”

由于大群里太乱，我不得不直接开了指挥权限，把所有人的刷屏暂时压了下去。

“喂，老婆。”

“亲爱的。”

“什么情况，哪来的？”

“是，那个女人的东西。”

“披蔓？”

“嗯。”

一道电流从脚尖窜到了我的头顶心。

阴法，尼姑，暹罗，太刀破魔刀，血咒，深海，纹身，压胜，暴雨，菩萨倒坐，兴亚观音。

一切都串起来了。

“可入无色界者，需背离一切相...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双手撑地，把头后仰过去，笑着望着庙里那被火熏了个红黑的菩萨像。

“你这次的雨，下的还真久。亲爱的zuikaku。不，玛格丽特小姐。”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菩萨的半边脸庞。

狰狞而又扭曲。

小说相关章节：二次回归二次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