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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为了治疗丈夫的勃起障碍,只好和儿子上床的教师美母,1

小说:为了治疗丈夫的勃起障碍只好和儿子上床的教师美母 2025-09-10 22:07 5hhhhh 9220 ℃

第一章

清源市一中的空气,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的尾声里,沉淀着粉笔灰的微尘和青春期少年少女们闷热的汗意。

阳光斜斜地穿过高大的窗户,在讲台前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光带里,粉笔灰像细小的精灵在飞舞。

顾晚秋就站在这片光晕里。

米白色的亚麻混纺西装套裙剪裁精良,勾勒出她比例极佳的身形,尤其是那纤细得惊人的腰肢和饱满得无法忽视的胸部曲线。

浅蓝色的真丝衬衫领口严谨地扣到了第二颗纽扣,但布料忠实地包裹着丰盈的弧度,这让她在转身板书时,总需要刻意地挺直脊背,试图用教师的威严去中和这份天然的“醒目”。

她修长的手指正点着投影幕布上的细胞结构图,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一种掌控课堂的节奏感:“所以,线粒体是细胞的‘动力工厂’,它的内膜折叠形成嵴,大大增加了……”

左眼角下方那颗深棕色的泪痣,在她专注讲解时,仿佛也沾染了智慧的光泽,为她清丽的脸庞平添一丝深邃。一缕不听话的碎发从她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中滑落,轻轻拂过她白皙的颈侧,她恍若未觉。

笃,笃,笃。粉笔在黑板上留下清晰的字迹。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压抑的哈欠。

顾晚秋习惯性地扶了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带着老师特有的、能穿透学生小心思的洞察力。这份掌控感是她职业的铠甲。

突然——

嗡…嗡…嗡…叮铃铃铃——!

一阵突兀而刺耳的铃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教室的宁静。讲台上,顾晚秋的手机屏幕疯狂闪烁震动。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顾晚秋眉头瞬间蹙紧,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掠过眼底。她下意识地想去按掉这不合时宜的噪音,但当目光触及屏幕上显示的“清源市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冰冷的字时,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地往下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大家先看下刚才讲的内容!”她迅速抬手示意,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但语速明显快了一拍,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侧过身,压低了声音:“喂,您好?”职业性的礼貌下,是绷紧的弦。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晰但毫无温度的女声:“您好,请问是张伟强先生的家属顾晚秋女士吗?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是,我是!”顾晚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收紧。

攥着手机边缘的手指瞬间用力到指节发白,血色“唰”地一下从她脸上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左眼角下那颗深棕色的泪痣,在这片惨白中,骤然变得无比醒目,像一滴凝固的、沉重的墨点。

“他…他怎么了?”声音里的颤抖,连她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伟强先生遭遇了车祸,情况比较紧急,请您立刻来医院一趟。”

“车祸?!”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顾晚秋的耳膜。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行压下去,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紧涩,“严不严重?他人现在怎么样?!”

“具体情况您到了医院医生会跟您详细说明,请尽快过来,在急诊三楼医生办公室。”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空洞地回响。

顾晚秋握着手机,有几秒钟完全失去了反应。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焦点。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颗泪痣仿佛成了她所有惊惶和无措的凝聚点。

随即,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像电流般贯穿全身——她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她以近乎粗暴的速度将讲台上的教案、书本扫进臂弯,抓起手机。动作带着一种被恐慌驱策的、强装镇定的利落。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她像一阵风冲出教室,目光在走廊里急切搜寻。

“王老师!”她一眼看到隔壁班的王老师,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又快又急,压抑的恐慌几乎要冲破喉咙,“麻烦帮我盯一下班!家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走!让学生自习!”

王老师被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惶吓了一跳:“顾老师?你脸色好差,没事吧?快去快去,这里交给我!”

顾晚秋点头致谢,转身就朝着办公室方向小跑起来。

丰满的胸部随着奔跑的动作起伏明显,套裙的腰线绷紧,勾勒出紧绷的身体线条。

一个更迫切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大脑——必须立刻见到儿子张辰!

她冲进办公室,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提包,脚步毫不停顿地冲出办公室门,目标明确地朝着初中部教学楼的方向疾奔而去。

高中部和初中部隔着一个小操场,平时几分钟的路程,此刻在她脚下仿佛被无限拉长。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她奔跑的身影,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连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迫。

她冲到儿子张辰所在的初一(3)班后门。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教室里有些轻微的嘈杂。

顾晚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喘息,但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惶无法掩饰。

她抬手敲了敲门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张辰,出来一下。”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投向门口。

张辰正低头写着什么,闻声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母亲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放下笔,在同学们好奇的注视下快步走了出来。

顾晚秋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将他带到走廊稍微僻静的角落。她的手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辰辰,”她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紧绷,“妈妈学校有急事,现在必须马上走,晚上不能接你了。”

张辰看着母亲异常苍白的脸和眼中强忍的慌乱,少年变声期的嗓音带着不安:“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爸呢?”

“爸爸…爸爸可能有点事,妈妈现在要去处理。”顾晚秋的心脏像是又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语速更快,几乎是命令式的,“别问那么多!听话,自己坐公交回家,钥匙带了吧?”

张辰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侧袋,点头:“带了。”

“冰箱里有饺子,自己煮一下。作业认真做,锁好门。”顾晚秋的目光紧紧锁着儿子的眼睛,仿佛要将每一个字刻进他心里,“注意安全,到家立刻给我发个信息!听到没有?”

“妈,到底……”张辰还想追问,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

“快去上自习!”顾晚秋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甚至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

她用力握了一下儿子的胳膊,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又像是寻求一丝支撑,“记住妈妈的话!我走了!”

不等儿子再有任何反应,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下了楼梯,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奔去。

留下张辰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望着母亲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显得异常单薄又决绝的背影,少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越来越浓的不安。

她怕再多说一秒,那强撑的堤坝就会彻底崩溃。

出租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艰难穿行。

顾晚秋紧靠着车窗,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窗外的街景——闪烁的霓虹、匆忙的行人、拥堵的车灯——全都模糊成一片流动的、令人心焦的色块。

消毒水那特有的、冰冷刺鼻的气味,仿佛已经提前钻入了她的鼻腔,缠绕在每一次呼吸里。

她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进另一只手的手背,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饱满的胸脯随着她无法平复的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真丝衬衫下的曲线绷得紧紧的。

她用力抿着唇,左眼角下那颗泪痣周围的皮肤因为用力而微微凹陷下去,显得更加深邃。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反复在心底默念,像念着一句毫无力量的咒语。

然而,“车祸”、“紧急”这些冰冷的词汇,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次次刺穿她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带来尖锐的痛楚和灭顶的恐慌。

张伟强那张习惯性微驼着背、眼神躲闪的脸庞,此刻在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脆弱。

终于抵达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部像一个巨大的、永不停止运转的焦虑熔炉。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药味、汗味和各种不明气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嘈杂的人声、孩子的哭闹、推床滚轮急促碾过地面的声音、医护人员短促的指令……所有声音都尖锐地冲击着耳膜。

顾晚秋的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急促而孤独的“哒哒”声,在喧嚣的长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丰满高挑的身材在行色匆匆、面容焦虑的人群中依然引人侧目,但她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扫过墙壁上的指示牌,搜寻着“急诊三楼”的字样。

“三楼…医生办公室…”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逆着人流,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小跑起来。

胸口因为奔跑而剧烈起伏,真丝衬衫的领口似乎也束缚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冲到三楼医生办公室门口,微微弯下腰,手扶着门框,胸口起伏着,努力平复急促的喘息。

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抬手快速整理了一下因奔跑而略显凌乱的衬衫领口和鬓角的碎发。

这个动作,是她作为顾老师、作为体面人,在面对巨大未知前,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体面与尊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里面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安静,带着消毒水和纸张的冷冽气味。一位表情严肃、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坐在办公桌后。

顾晚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双手规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医生翻看着桌上的病历,语气平稳地开口:“顾女士,您先别太紧张。张伟强先生送医及时,经过抢救,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

“呼……”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顾晚秋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从左眼角滑落,恰好划过那颗深棕色的泪痣,留下一道湿痕。她迅速用手背抹去,再睁开眼时,脸上恢复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血色,声音带着哽咽的庆幸:“谢天谢地…谢谢医生!那…那他…”她急切地想知道更多,想知道丈夫是否安好无恙。

“但是……”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转为谨慎,那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像针一样刺破了顾晚秋刚刚升起的希望。

这个“但是”像一把冰冷的铁钩,瞬间将她那颗刚刚落回胸腔的心又狠狠钩起,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睁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双手死死抓住了冰冷的木质桌沿,用力到指关节瞬间泛白,突出的骨节像要刺破皮肤。

饱满的胸脯因为瞬间屏住的呼吸而高高挺起,真丝衬衫下的曲线绷紧到极致。泪痣周围刚刚恢复的那点血色再次褪得干干净净,整张脸白得像一张纸。

巨大的恐惧和等待最终宣判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干涩的两个字:“但是…什么?”

医生尽量保持着专业和平和,目光落在报告上:“车祸造成的撞击,主要集中在下半身…伤到了生殖器部位。骨盆有骨折,但更关键的是…外生殖器遭受了严重的挤压伤和撕裂伤。”

轰——!

顾晚秋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抓住桌沿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眼神瞬间失焦,茫然地看着医生开合的嘴唇,那些专业词汇——“生殖器”、“挤压伤”、“撕裂伤”——像一颗颗炸弹在她脑中爆开,震得她一片空白。办公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从未如此刻般刺鼻,浓烈得让她窒息。

医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继续道:“虽然性命无忧,但…这对他今后的…嗯…房事功能…可能会造成比较严重的影响,甚至…可能丧失功能。具体恢复程度,还需要看后续治疗和康复情况。”

死寂。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晚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那声音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又无比遥远。几秒钟的空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顾晚秋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的平静:“……人没事就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章

她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巨大的震惊、茫然的无措、对未来深渊般的忧虑,以及“房事功能丧失”这个赤裸裸的信息带来的、尚未完全消化却已沉重无比的冲击。

那颗深棕色的泪痣静静地躺在那里,此刻更像一个烙印,一个承载着无声风暴的印记。

短暂的沉默后,顾晚秋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聚焦,带着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希冀,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医生…那…还有恢复的可能吗?我是说…那个功能…”

最后几个字艰难地吐出,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难堪的微红,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刺眼的对比。

医生翻动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和影像资料,语气谨慎,但也留出了一线余地:“可能性是存在的。现代医学在生殖泌尿系统损伤修复方面也有进展。关键在于后续的手术修复效果、神经功能的恢复情况,以及病人自身的康复意愿和积极配合程度。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现在说完全没希望还为时过早。”

顾晚秋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支撑身体的力气。

医生的“可能性”像一根纤细的蛛丝,暂时悬住了她即将坠入深渊的心神。

然而,那巨大的、名为“残缺”和“未知”的阴影,已经如同冰冷的夜幕,沉沉地笼罩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带您去看看他吧,刚转入普通病房,麻药应该快过了,但可能还不太清醒。”医生起身。顾晚秋默默跟着,脚步有些虚浮。

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冰冷,毫无生气地映照着她挺直却显得格外单薄脆弱的背影。

她丰满的身形在医生宽大的白大褂旁走过,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被抽空了灵魂般的沉重疲惫。

推开单人病房的门,一股更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床边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滴…滴…”声,像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张伟强躺在病床上。仅仅几个小时不见,他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脸色是灰败的土色,嘴唇干裂起皮。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露出的稀疏发顶在灯光下更显刺眼。薄被盖到胸口,但能清晰地看到下半身被一个金属支架固定着,轮廓僵硬。

他闭着眼,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即使在昏睡中,那张习惯性微驼背、低头的脸上,也写满了痛苦和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碎的脆弱。

那个在职场和家庭中习惯性隐藏自己的男人,此刻被病床和支架彻底束缚,无助得像个孩子。

顾晚秋轻轻走到床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低头,凝视着丈夫灰败的脸。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有心如刀绞的痛惜,有劫后余生的万幸,有面对未来一片混沌的深深忧虑,还有一丝因医生那残酷诊断而带来的、连她自己都尚未理清、甚至不敢深究的异样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触碰他冰凉的脸颊,却在距离皮肤几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住。

仿佛那层空气都带着电流。她转而小心翼翼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被子下那坚硬冰冷的金属支架边缘,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似乎感觉到了细微的动静,张伟强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涣散、迷茫,像蒙着一层浓雾,努力地想要聚焦,最终落在了顾晚秋的脸上。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微弱嘶哑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伟强?”顾晚秋立刻俯身靠近,将耳朵凑到他唇边,柔声唤道。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试图驱散病房的冰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紧绷的弦音,“是我,晚秋。别说话,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没事了…”

她顿了顿,重复着在医生办公室说过的话,声音更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依旧惊惶不安的心,“…人没事就好。”

张伟强涣散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游移,又似乎没有焦点。

那目光里充满了生理上的剧痛、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羞耻感——当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扫过自己盖着薄被、被支架固定的下半身时,这种羞耻感达到了顶峰,像烙铁一样烫伤了他的灵魂。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一滴浑浊的、沉重的泪,艰难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挤出来,迅速滚落,没入鬓角夹杂着灰白的发丝里。

他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逃避,别开了脸,不再看她。

顾晚秋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僵在原地。她看着他逃避的姿态,看着他鬓角那滴迅速消失的泪痕,伸出的、想要安抚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无力地悬在半空中。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那单调、冰冷、永不停歇的“滴…滴…滴…”声,像一把小锤,一下下敲打着凝固的空气。

两人之间,仿佛瞬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由痛苦、羞耻、恐惧和难以言说的未来构成的厚重冰墙。

顾晚秋坐在床边的硬塑料椅上,背脊习惯性地挺直,但眼圈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下的乌青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目。

她强撑着精神,目光片刻不离丈夫灰败的脸。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砸在胸腔里。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覆上张伟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他的手冰凉,皮肤干燥粗糙。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试图将自己掌心的那一点点温度传递过去,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完全压制的、绷紧的弦音:“伟强”她唤他,声音有些哑,“别想那么多。医生说了,万幸…万幸没伤到要害,手术很成功。”

她刻意避开了所有指向下腹的字眼,只反复强调着那个模糊却带着希望的词,“咱们好好配合治疗,一定能康复的,啊?”

张伟强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终于从虚无的天花板移开,落在顾晚秋脸上。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憔悴的容颜,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勉强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的气流声,像砂纸摩擦:“嗯…知道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让你担心了…”

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羞耻感在他心底翻江倒海,那个隐秘的、血肉模糊的伤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想蜷缩起来,想把自己藏进地缝里。

但目光触及妻子那张写满疲惫和担忧的脸,那强撑的坚强像针一样刺着他。他不能再给她添乱了。

他咽下所有翻涌到喉咙口的苦涩和绝望,只留下这句干瘪的回应。

顾晚秋的手指依旧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细微的纹理和骨骼的轮廓。

她肩膀微微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内心的紧张透过这细微的肢体语言泄露出来。

她努力想传递温暖和力量,却感觉自己的指尖也在发冷。

张伟强的眼神始终是躲闪的,不敢与顾晚秋那双盛满了担忧和心疼的眼睛长久对视。

被她握住的手僵硬地躺着,没有丝毫回握的力气,像一截失去生机的枯木。

喉结在干瘦的脖颈上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着那无法言说的、混合着剧痛、恐惧和对妻子深深愧疚的苦水。

深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儿子张辰。

“妈?”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紧张,“你…你在哪?爸呢?他…他没事吧?”背景音里是家里电视的嘈杂,显然他一个人在家心神不宁。

顾晚秋的心猛地一揪,她捂着话筒,快步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压低声音:“辰辰,别怕。爸爸…爸爸出了点意外,车祸,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在医院呢。”

她刻意强调了“没有生命危险”这几个字,仿佛是说给儿子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试图稳住那根摇摇欲坠的心弦。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带着明显的颤抖:“吓死我了…妈,你声音…你没事吧?”

“妈妈没事,”顾晚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稳,“你吃饭了吗?冰箱里的饺子煮了没?”

“煮了,吃了。”张辰的声音闷闷的。

“那就好。作业写完了吗?晚上锁好门,反锁两道,谁敲门都别开,知道吗?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母亲的本能,将那些关于“下体受伤”、“功能丧失”的沉重秘密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只留下最表层的、关于安全的关切。

“知道了妈,你…你也注意休息。”张辰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不安,但似乎被母亲强装的镇定安抚了一些。

挂了电话,走廊的冷风灌进顾晚秋的领口,她打了个寒颤,丰满的胸脯随着深呼吸起伏。

左眼角下的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凝固的墨点。

她转身,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看着病床上那个被支架固定、显得异常脆弱的男人身影,一种混合着疲惫、忧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在粘稠的泥泞中跋涉,很快三个月过去了。

顾晚秋白天请了可靠的护工照料张伟强,自己一下班就匆匆赶往医院,身后往往跟着同样脚步匆匆、书包沉甸甸的张辰。

病房里渐渐有了些生气。张伟强的脸色从灰败转为苍白,又慢慢透出点血色。

头上的纱布拆了,露出剃掉一小块头皮的痕迹。最令人欣慰的是,他下半身的金属支架也终于卸掉了。

医生说得没错,他恢复得比预期快得多。毕竟,那场惨烈的车祸里,他只是被失控的车辆侧面剐蹭带倒,并非首当其冲的撞击对象。

肇事者是个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家境也普通,最后在交警调解和保险赔付之外,又东拼西凑了一笔数目可观的赔偿金,算是了结了此事。

出院那天,阳光难得地灿烂。

张伟强穿着顾晚秋带来的干净衣服,站在医院门口,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脊背努力挺直了一些。

他看着身边穿着校服、个头快赶上自己的儿子,又看看身旁穿着米白色风衣、身姿依旧挺拔却难掩疲惫的妻子,脸上挤出一个久违的、有些生涩的笑容。

“走,庆祝一下,下馆子!”顾晚秋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刻意扬起的轻快。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任由她搀扶着。

柔和的灯光,喧闹的人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是顾晚秋特意点的,庆祝张伟强终于出院回家。她端起装着果汁的玻璃杯,眼眶微微泛红,但嘴角努力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要驱散所有阴霾的欢快:“来!庆祝我们家老张顺利出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主动给父子俩的碗里夹菜,“多吃点,补补身体。”

张伟强也笑着举起了杯,附和着:“谢谢老婆,谢谢儿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他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和空洞,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真正的涟漪。

“福”?这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心底最隐秘的伤口。

那笔数额不小的车祸赔偿金确实带来了物质上的安全感,但那个冰冷的诊断,那个无法启齿的“丧失”,像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关于“福”的想象。

他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停顿在某个菜盘上方,眼神有瞬间的放空,仿佛灵魂短暂地抽离了这刻意营造的热闹。

顾晚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丈夫那瞬间的失神和筷子的停顿。

她心头一紧,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媚,声音也更响亮地招呼着儿子:“辰辰,尝尝这个虾,很新鲜!”她用更热烈的喧嚣,试图掩盖那无声蔓延的阴影。

生活似乎重新驶回了轨道。张辰恢复了学校、家两点一线的节奏,青春期的烦恼重新占据了主要位置。

顾晚秋也回到了讲台,粉笔灰的气息和少年少女的喧闹重新成为日常的背景音。

只是她转身板书时,挺直脊背的动作似乎更用力了些,镜片后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张伟强也回到了原来的公司。老板还算念旧情,给他安排了个清闲的岗位,大部分实质性的工作都转交给了另一个年轻力壮的同事。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坐在熟悉的工位上,却像个局外人。

同事们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他坐立难安。赔偿金足够丰厚,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工作。

但“不上班”这个念头,似乎比那些目光更让他恐慌——那仿佛坐实了他是个“废人”。

只是,每当独处,或者夜深人静躺在妻子身边,那场车祸的阴影,尤其是下半身那无法启齿的伤,就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啃噬着他的心。

出院后两个多月,在一个气氛还算温存的夜晚,他鼓起残存的勇气,在黑暗中摸索着靠近顾晚秋。

顾晚秋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和呼吸的急促。

她配合着,温顺地回应。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焦躁地尝试,身体最关键的部位却像沉睡的石头,毫无反应。

黑暗中,他粗重的喘息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呜咽,最终颓然松手,翻过身去,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肩膀无声地耸动。

顾晚秋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他剧烈起伏的背上,指尖冰凉。

那晚之后,一种更深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于是,这个周六的预约,成了他们心照不宣、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审判”。

第三章

生殖科诊室的门关上,将外面的嘈杂隔绝。这里比急诊室安静得多,但那股消毒水的冰冷气味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坐立不安的私密感。

中年男医生表情专业而平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翻看着一叠报告和影像片子。

张伟强和顾晚秋并排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身体都显得有些僵硬,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浓重的尴尬和无声的紧张,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报告和两人脸上来回扫视,语气平稳地开口:“张先生,顾女士,从目前的各项检查结果和片子来看,”他点了点桌上的影像,“之前车祸造成的器质性损伤,恢复得非常好,骨盆骨折愈合良好,相关的神经通路检查也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信号。”

张伟强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一小截,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但紧接着,那口气又猛地提了上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几乎低不可闻:“那…医生,为什么我还是…?”

后面的话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却也更加直接,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划开了表象:“这种情况,我们考虑可能是心因性因素占主导。也就是说,很可能是车祸带来的巨大心理冲击,尤其是对特定部位创伤的恐惧和焦虑,让大脑启动了一种保护机制,下意识地抑制了相关的生理功能反应。”

顾晚秋的身体猛地前倾,双手在膝盖上不自觉地绞紧了真丝裙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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