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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到升入高中为止。

虽然我的成绩足够去更优秀的私立高中，但是父亲希望我可以向钢琴投注更多精力，所以最后他还是替我选择了离家稍近的神山高中，神山高中不需要住宿，对成绩的要求也宽松一些，相对的，教室里的景象就和国中时不同了，周围的同学穿着都很时尚，课间时常能听到BEAMS或者Journal Standard这些名字，还有《Popteen》、《Seventeen》之类的时尚杂志。下课铃一响，大家便成群结队地离开座位，走廊里传来的谈话声也多是关于恋爱或游戏的话题，我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缄默，躲在遮住眼睛的刘海与粗框眼镜后，尽可能将自己伪装得像一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偶尔实在无法应付嘈杂的环境时，就抱着教科书去操场附近的阴凉处躲清静。

东云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午休时，经过连接校舍与操场的通道，一个飞过来的足球击中了我的脑袋，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我因为冲击力摔倒在地上，手里的书散落一地。东云的身影落在我因为眩晕而晃动的视野里，他捡起落在我身边的球，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分给地上的一片狼藉，似乎打算转身就走。

不知怎么，我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脚踝，他停了下来，那张带着调侃笑容的脸倒错着停在模糊的视野上方。

“怎么，眼镜怪人，”他轻快的声音带着点拖长的调子，“腿没事吧？能起来就自己起来走开。”

“你不道歉吗？”

“啊？”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眉梢扬得更高了些。“是你自己没看路吧？道歉？哈......”

我没有松开手，手指下是他运动裤的布料和脚踝的骨头，他脸上的那点随意慢慢淡去了。

东云在同年级很有名，他很擅长交际，无论男生女生都喜欢聚在他身边，他也很擅长时尚和搭配，就连女生的服装也能给出建议，总之，东云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个学校里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领域，他这种人和幽灵般的我不同。

东云忽然蹲了下来。视野清晰了一些，是他把刚才甩出去的眼镜架回了我的鼻梁上。

“想听道歉也行，”他的声音低了些，俯身捏住我校服胸前的名牌，两个人的距离近的不可思议，一瞬间我甚至屏住了呼吸；“1年级A班的青柳冬弥...很好，放学之后你就在班里等着我吧，我会亲自去和你道歉的。”

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记住了，青柳。放学在教室等着我。”

东云确实在放学后出现了。教室门框被他的身影填满时，后排几个女生小声交谈起来。斋藤老师交代完测试事项离开后，一群人很快从后门涌出，围住了他。前桌的女生也在其中，她激动得耳尖微微发红，望向东云的目光中满是期待。我似乎有点印象，最初听到东云的名字，就是在她的口中。

“东云来找谁？”

“草薙他们不是在C班吗？”

“不会吧......女朋友？”

那些压低音量的交谈飘了过来。我把桌上的书收进包里，想要趁着东云还没注意到我的座位从另外一扇门溜走，但是太迟了，东云已经穿过人群走进教室，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是说好等着么，青柳。”他的声音不高，刚好盖过周围的细语，“过来一下。”

走廊的光线比教室暗了些。他拉着我穿过议论声，走进卫生间尽头的一个隔间。门在身后合上，空间变得狭小。日光灯管的光在白色瓷砖上反射得有些刺眼，晃得人不太舒服。白天操场上的阳光似乎也是这么晃眼。他脸上的表情和那时不太一样，嘴角弯着，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空间里只剩下日光灯管嗡嗡的电流声，角落里放着一个半满的红色塑料水桶，大概是清洁后留下的。水面漂浮着几缕浮尘，倒映着天花板上白色的光晕。

东云背靠着门，目光扫过水桶，又落回我身上。

“不是想听我道歉吗？”他背靠着门板看着我，“那我总得做点该道歉的事吧。”

他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按住了我的后颈，将我整个人向前压去。视野瞬间倾斜，模糊的镜片边缘掠过水桶边缘的红色塑料，那映着光斑的、晃动着的水面张牙舞爪地吞没了我的视野。

“唔——！”

消毒水混合着灰尘的味道直冲鼻腔和喉咙，连耳朵里也灌满了沉闷的水声和咕噜的气泡声。后颈上的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将我的脸按在污水里。肺里的空气被挤压着，我张开嘴想要呼吸，却被迫喝了好几口污水。

几秒钟，也许更久。就在窒息感像铁箍一样收紧胸腔时，后颈的力量骤然消失。我被东云猛地拽了起来。

“咳！咳咳咳......”

空气重新涌入喉咙和鼻腔，黏膜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我剧烈地咳嗽着，镜片被浑浊的水打湿，视野里东云的轮廓变得模糊。

他没让我喘匀气，甚至没等我咳完。那只手又一次按了下来，水桶里的污水像是活了过来，在我的耳边不停地扭曲着、旋转着，不停地发出嗡嗡的噪音，身体本能地挣扎，但后颈的手纹丝不动。随着氧气减少，我感觉世界边缘的变暗了。

再一次被东云抓着头发从水里提出来，这一次，我连挣扎也做不到了，就连咳嗽也变得很痛苦，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抽气声。模糊的视野里，东云的脸似乎也在晃动、变形。

“现在还想听我道歉吗，青柳？”他愉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厚膜湿漉漉地回响在我的耳边。

......

我已经没办法回答他了，因为我的意识像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了起来，悬挂在那具跪在水渍里的身体上。东云蹲在旁边，伸手拍了拍那具身体的脸颊。没有反应。他俯下身，靠近了耳朵，似乎在说什么。

然后，下方的景象变得模糊又清晰。我看到那具瘫软的身体的右手臂突然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却迅速异常。东云愣了一下，没来得及躲闪，那只手猛地扣在了他的的脖子上。

东云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的笑和从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表情既惊讶又愤怒，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鼓起。他一只手徒劳地抓挠着掐住他脖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无力地拍打着我的手臂，双腿在地上蹬踹，但他的力量在随着氧气的消耗而迅速流失。他张着嘴，发出短促而艰难的抽气声。他的眼睛逐渐无法聚焦，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微弱，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向下滑去，和刚才的我一样瘫倒在混杂着污水的地面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意识一瞬间又被拉了回来，一阵颠倒带来的眩晕感过后，我意识到自己正跨坐在东云身上，正在用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脖子。

他皮肤的触感让我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向后跌坐下去。

东云侧躺在污水中剧烈地呛咳着，身体因为缺失了氧气太久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他咳得蜷缩起来，原本愉悦的脸在泪水和鼻涕中狼狈地皱成一团。他贪婪又痛苦地大口吞咽着空气，就和刚刚的我一样。

然而，在他狼狈的呼吸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我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了一件事。

——东云被水打湿的制服裤子前面，有一块不正常的鼓起。

我愕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注视着发抖的指尖，意识到一件事——那个魔法在东云身上也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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