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举起了枪。

用最标准的、最稳定的姿势，对着那片被凝固的空间——对着那如同活靶子般的、无法动弹的咲夜与明菜——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这一次，子弹没有再玩弄概率。

它们拖着笔直的、赤裸裸的死亡轨迹，高速射向静止场。

然后，在接触到力场边缘的瞬间，它们也停下了。

一颗、十颗、一百颗、一千颗……

无数颗闪烁着黄铜色光芒的子弹，密密麻麻地、如同被琥珀封存的蜂群，悬浮在半空中。它们的弹头，精准地对准着咲夜盾牌的每一个结构薄弱点，对准着明菜装甲的每一个关节缝隙。

那是一幅充满了死亡艺术的、令人窒息的静态画。

山坡上的指挥官，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似乎在等待，在欣赏。

在欣赏这两个“异常值”在绝对的、无法反抗的“逻辑”面前，那徒劳的、可笑的挣扎。

终于，他那抬起的左手，如同指挥家奏响最终乐章前的休止符，缓缓地、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优雅，放了下来。

——静止，解除！

在力场消失的那一刹那，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被凝固的一切，在瞬间，同时恢复了它们原有的【动能】！

咲夜和明菜的冲锋惯性回来了！

而那上千颗悬浮在空中的子弹，也带着它们全部的、致命的杀伤力，回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在明菜的感知中，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上千个死亡的弹头，如同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地、从不到一米的距离，向着她和咲夜，攒射而来！

没有闪避空间！

没有格挡的可能！

这是必杀的一击！是【会计师】们用物理法则谱写出的、冷酷的死亡乐章！

第五节：折叠的棋盘

时间，并未在这一刻被拉长。

恰恰相反，它被压缩到了一个极限！

咲夜的计算核心，在一瞬间，迸发出了远超其设计极限的、堪称疯狂的算力！【动能赋予】与【动能剥夺】的切换间隔是0.03秒，弹头距离0.8米，子弹平均初速850米/秒——留给她们的反应时间，趋近于零。

任何基于物理的防御或闪避，都已毫无意义。

所以，咲夜选择的，是放弃物理。

“——空间扭曲率，紧急提升至120%！小玖！同步我的坐标轴！”

在咲夜那不带丝毫感情、快到几乎无法听清的指令下达的瞬间，明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

武装化的她和小玖，连同咲夜一起，其存在的【空间坐标】，被强行地、粗暴地向侧下方平移了半米！

这不是移动。

这是一种类似【游戏BUG】般的、瞬间的【位置刷新】！

轰——！！！

上千发恢复了动能的子弹，失去了它们的目标，彼此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由钢铁、火药与冲击波构成的小型爆炸云团！狂暴的气流夹杂着弹片，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而刚刚刷新了位置的明菜和咲夜，正好出现在了爆炸范围的边缘！

“唔！”

两人被狂暴的气流狠狠地掀飞了出去，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小玖化作的装甲表面，被无数高速弹片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咳……咳……”明菜撑着地面，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她嘴角渗出，“这就是……【会计师】的战斗方式吗……”

太可怕了。

这不是在和士兵战斗，这是在和【数学题】战斗。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步都是被计算好的最优解。

山坡上，那位指挥官看着毫发无伤（相对而言）的目标，那张永远平滑的黑色面罩下，似乎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名为“意外”的情绪波动。

他缓缓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如果说，他的左手代表着【时间】的暂停与播放。

那么，他的右手，则代表着【空间】的折叠与展开。

他五指张开，然后，猛地向内一握！

——世界，开始对折！

明菜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成了针尖！

她脚下的大地，连同她们所在的这片数十米方圆的丘陵，开始剧烈地向上【隆起】！不，那不是隆起！那是整片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住的一张纸，正在被强行地、从中间对折！

左右两侧的丘陵，像是两堵正在合拢的巨墙，带着雷鸣般的巨响，向着她们疯狂地挤压而来！头顶的天空，也在这诡异的折叠中，被拉扯、扭曲，变成了一条狭窄的、令人窒息的缝隙！

她们仿佛被丢进了一个正在被瞬间压扁的易拉罐里！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咲夜！”明菜厉声大喊。

“……无法对抗！”咲夜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焦急，“对方的空间操纵权限高于我！强行进行空间跳跃，会被卷入维度断层，彻底湮灭！”

眼看着两堵由泥土、岩石和空间本身构成的“墙壁”，就要将她们碾成肉泥！

咲夜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那化为盾牌的触手瞬间解体，转而如同拥有生命的锁链，死死地缠绕住明菜的腰肢，然后，用尽全力，将她和自己，朝着那唯一没有被折叠的方向——下方——狠狠地拽了下去！

轰隆隆隆——！！！

就在她们消失在原地的下一秒，两堵“墙壁”轰然合拢！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巨响！无数吨的岩石与泥土相互挤压、破碎，爆发出的能量，足以将一支装甲部队瞬间碾为齑粉！

而被咲夜拽入地下的明菜，则体验到了另一番地狱景象。

地下，并非坚实的土层。

在空间折叠的影响下，地下的结构也变得混乱不堪。她们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泥土、岩石和破碎管道构成的、不断翻滚、挤压的【滚筒洗衣机】！

咲夜用自己的身体将明菜紧紧地护在核心，无数根触手如同缓冲垫，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疯狂的挤压与撞击！每一次撞击，明菜都能听到咲夜那压抑的闷哼声，以及触手被岩石挤压、撕裂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这样下去……你会被压垮的！”明菜在咲夜的怀里挣扎着喊道。

“……保持安静！主人！”咲夜的声音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变得有些断续，“我在……计算……计算这个【滚筒】的……旋转周期和……结构薄弱点！”

在这片混乱的、被折叠的、不见天日的地下空间里，在这场由【几何学】构成的、冷酷的绞杀之中，咲夜那属于【秩序】的大脑，依旧在疯狂地、与这片【扭曲的逻辑】进行着殊死的对抗！

第六节：算法之雨

地下世界的翻滚与挤压，不知持续了多久。

对明菜而言，那仿佛是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她唯一能感知的，就是咲夜那温暖、坚韧、却又在不断被摧残的身体，以及耳边那持续不断的、岩石破碎与金属扭曲的轰鸣。

突然，所有的震动与轰鸣，戛然而止。

咲夜的声音，带着一丝计算完成后的冷静，在明菜脑中响起。

“……就是现在！小玖！最大功率输出——向上！”

小玖所化的生物装甲，背后的触手双翼猛然收缩，随后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爆发出全部的混沌之力！

轰——！！！

两人如同破土而出的炮弹，撞碎了厚实的、因空间折叠而变得脆弱不堪的岩层，重新回到了地面！

刺眼的、黎明前灰白色的天光，让明菜的眼睛感到了片刻的刺痛。

她看到的，是一个已经完全陌生的、如同超现实主义画作般的世界。

他们脚下，不再是丘陵，而是一片被暴力挤压、揉捏后形成的、布满了狰狞裂谷与陡峭石峰的“山脉”。天空被拉扯得又低又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

那些帝国的士兵，如同不知疲倦的幽灵，已经重新在那些怪石嶙峋的山峰上，构筑起了新的阵地。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使用那些花哨的战术。

山坡上的那位指挥官，双手交叉，平举在胸前，做出了一个如同祈祷般的、庄严的手势。

随着他的动作，天空中，那些低垂的云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如同数据乱码般的【灰绿色】。

“——警告！侦测到超高维信息投射！环境基础法则正在被篡改！威胁等级：灭绝！”

咲夜的警报声，第一次，带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恐】！

“那是什么？！”明菜抬头望去，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原始的恐惧感，让她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是【逻辑轰炸】……他们放弃了物理攻击，开始直接攻击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了！”咲夜的声音因为急速的运算而变得极不稳定，“他们在……他们在向这片区域，降下【算法之雨】！”

话音未落，那些灰绿色的云层中，开始飘落下来一些细小的、如同雪花般的东西。

但那不是雪。

那是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由纯粹数据构成的【逻辑信标】！

它们无声无息地落下，融入了大地、空气、岩石，甚至……融入了明菜与咲夜的身体！

在第一个信标融入地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明菜突然感到脚下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上飘了起来！

“重力常数……被修改为负值了！”咲夜厉声喊道，她的触手像章鱼一样死死地吸附在地面上，才勉强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向重力甩向天空！

紧接着，明菜感到呼吸一窒，仿佛整个肺部都被灌满了水泥！

“空气密度……提升了三百倍！”

她身上的生物装甲在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世界，在这场无声的【算法之雨】下，彻底疯了。

一块石头，其【硬度】的定义被瞬间修改，变得比豆腐还要柔软。

一棵枯树，其【燃点】被降到了室温，在没有火源的情况下，轰然自燃！

咲夜用来吸附地面的触手，其表面的【摩擦系数】突然被设定为零，她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瞬间像是在一块涂满了油的玻璃上滑行，完全无法控制方向！

这就是【逻辑轰炸】的恐怖之处！

它不摧毁任何物质，它只摧毁【规则】！

在这片被篡改了法则的领域里，力量失去了意义，速度变成了笑话，经验更是致命的毒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呼吸的空气会不会变成剧毒，你脚下的大地会不会变成流沙。

“可恶……！”明菜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四肢，小玖的触手翅膀拼命地扇动，却只能带起一阵阵如同泥浆般粘稠的气流。

她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无力。

她的女王意志，她的战斗技巧，在这绝对的、不讲道理的【规则暴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而咲夜，则陷入了更深的危机。

她那基于【秩序】与【逻辑】构建的计算核心，在这片充满了【错误代码】与【逻辑悖论】的领域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冲击！

“……无法……计算……逻辑链路……正在崩溃……”她的身体表面，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大量闪烁的、乱码状的金色纹路，那是她的核心处理器因为过载而出现“报错”的迹象！

她的动作变得迟缓、僵硬，那双永远冷静的眸子，也开始变得涣散，失去了焦点。

就像一台性能强大的电脑，被注入了最恶性的病毒。

“咲夜！”明菜见状，心中大急。

她知道，如果咲夜的逻辑核心彻底崩溃，那她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山峰上，那位指挥官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在他的视界里，明菜和咲夜，不过是两个在程序BUG中不断抽搐、即将宕机的“异常进程”。

他缓缓地抬起手，准备执行最后的【清除】指令。

而就在这绝望的瞬间，咲夜那涣散的瞳孔，突然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芒。

她的声音，通过灵魂链接，虚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明菜的脑中：

“……混沌……主人……用【混沌】……”

“……只有不讲逻辑的【混沌】，才能对抗……这片扭曲的【逻辑】……”

第七节：混沌的圣餐

“……用【混沌】……”

咲夜那虚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指令，如同惊雷，在明菜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混沌……

对抗逻辑的，是反逻辑。

对抗规则的，是无规则！

明菜瞬间理解了咲夜的意图！

“小玖！”她在灵魂深处发出咆哮，“解除武装形态！释放你全部的、最原始的混沌！不要思考！不要理解！去污染！去覆盖！去吞噬这片令人作呕的‘逻辑’！”

“遵命！我的女王！”

小玖的回应，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即将可以尽情胡闹的欢快与残忍！

覆盖在明菜身上的黑色生物装甲，在一瞬间，彻底【液化】！它不再是固体，而是化为了一团漆黑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混沌之泥】！

这团混沌，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明确的物理属性。它只是纯粹的、本源的【可能性】本身！

它无视了被篡改的反向重力，无视了那粘稠如泥浆的空气。它只是本能地、贪婪地，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蔓延！

那些由数据构成的【逻辑信标】，在接触到这团混沌之泥的瞬间，就像落入浓硫酸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被溶解、被吞噬、被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0】和【1】！

被修改的物理法则，在这片混沌的侵蚀下，开始出现剧烈的、不稳定的【波动】！

重力时而为正，时而为负；空气时而稀薄，时而稠密；光线时而弯曲，时而碎裂！

整个战场，从一个扭曲的【逻辑地狱】，变成了一个更加狂野、更加不可名状的【混沌魔域】！

山峰上，帝国军的阵线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混乱！

“警报！警报！侦测到未知高维混沌污染源！我方逻辑算法正在被侵蚀、覆盖！请求……请求权限……”

一个士兵的喊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连同他手中的枪械，突然像融化的蜡像一样，扭曲、拉长，最终化为了一滩毫无意义的、蠕动的几何色块。

【算法之雨】失控了！

“就是现在！”明菜在混沌的包裹中，对着已经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的咲夜吼道，“最后的杀招要来了！准备好！”

那位指挥官，在目睹了逻辑被混沌污染的瞬间，便果断地放弃了【算法之雨】。

他那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猛然张开，如同要拥抱整个世界！

这是一个集结的信号。

一个，将之前所有攻击——【弹道修正】的概率计算、【动能剥夺】的时间凝固、【空间折叠】的几何暴力以及失控的【逻辑轰炸】残余能量——全部融合在一起的、最终的【组合杀阵】！

整个扭曲的空间，都在向着一个点坍缩！

那个点，就是明菜与咲夜所在的位置！

天空、大地、光线、概率、法则……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毁天灭地的洪流，汇聚成一个散发着炫目白光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奇点】！

这已经不是任何物理意义上的爆炸了。

这是一场【概念层面的抹杀】！

“咲夜！”

“我在！主人！”

面对这终极的审判，咲夜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悲壮的决绝。

她知道，任何常规的防御，都已是徒劳。

唯一的生路，就是用自己的【存在】，去硬抗这次抹杀！

“——漆之羊，最终形态！”

咲夜的身体，在一瞬间，彻底放弃了“人形”这个脆弱的概念！

她那由漆黑子宫细胞构成的肉体，如同创世之初的黑暗，疯狂地膨胀、扩散！无数根粗壮的、温热的、充满了母性与吞噬欲望的触手，从黑暗中伸出！

她不再是一个女仆。

她变回了那个孕育万物、也埋葬万物的【终极工厂】！

第一步：丸吞·小玖

巨大的黑暗，首先将那团正在肆虐的混沌之泥——小玖——整个包裹了进去！将它那狂暴的、无序的力量，强行收束、镇压在自己的体内！

第二步：丸吞·明菜

紧接着，更多的触手缠绕上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充满了绝对保护欲的温柔，将惊愕的明菜，也一同拉入了那片温暖而死寂的、如同子宫般的黑暗怀抱之中！

第三步：绝对防御

最终，所有的触手向内收缩，所有的黑暗向着中心凝聚！

咲夜将自己全部的、在漆之羊子宫中积累了数百年的【物质】与【能量】，全部压缩、固化，最终在外界形成了一个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缝隙的、致密到极限的【黑色绝对球体】！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强的防御姿态！

以自身为【茧】，将主人与同伴，包裹在最安全的【子宫】之中！

下一秒。

那个足以抹杀概念的、炫目的【白色奇点】，与这个代表着终极守护的【黑色球体】，狠狠地、无声地，撞击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声。

没有冲击波。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刺瞎一切生物眼睛的、覆盖了整个天地的——白。

……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片纯粹的白光缓缓散去。

原本怪石嶙峋的战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五百米的、边缘光滑如玻璃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圆形天坑。

帝国的军队，连同他们的指挥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在天坑的正中央，那个黑色的、绝对的球体，依旧悬浮在那里。

但，它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了。

它的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如同蛛网般的恐怖裂痕，无数金色的、属于秩序神性的光芒，正从裂缝中不断地溢出、消散。整个球体的体积，也缩小了不止一半。

最终，随着一声轻微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咔嚓”声。

黑色的球体，彻底解体。

咲夜重新恢复了人形，抱着依旧处于混沌装甲保护下的明菜，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下来。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那身剪裁合体的女仆装变得破破烂烂，全身都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金色的血液不断从中涌出。

她那由漆之羊细胞构成的、物质化的肉体，在刚才那场【概念对冲】中，几乎被消耗殆尽。

她虽然赢了。

但赢得无比惨烈。

她没有丧失权柄、机能与知识。

但是，她那如同汪洋大海般的物质储备，已经见底。岌岌可危的补给线，让她虚弱到了极点。

她很清楚，下一次，哪怕只是一场规模小得多的攻击，她也……再也挺不住了。

第八节：狂热的余烬与冷酷的棋局

(巨型弹坑底部)

夜色渐隐，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沾着血色的手术刀，划开了东方地平线。

光芒照亮了这片宛如月球表面的、绝对死寂的废墟。

咲夜抱着明菜，半跪在弹坑的中央。金色的血液从她身上无数的伤口中渗出，在身下汇成了一小滩不断蒸发着微光的金色水洼。她那原本充盈着力量的、由漆之羊细胞构成的肉体，此刻变得有些虚幻和稀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小玖所化的混沌装甲，如同潮水般从明菜身上退去，重新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看起来蔫蔫的史莱姆形态，有气无力地趴在明菜的肩膀上。它在刚才的混沌释放与最后的防御中，也消耗了大量的本源。

明菜从剧烈的冲击与被保护的窒息感中缓缓回过神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咲夜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以及她身上那些狰牲狞的、几乎贯穿了身体的伤口。

一股混杂着后怕、心疼与狂喜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爆发！

但最终，那份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一种被印证了的、偏执的“正确性”，压倒了一切。

“……我们赢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挣扎着从咲夜的怀里站起来，环顾着这片彻底被“抹平”了的战场。

没有敌人，没有尸体，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石头。

只有绝对的、彻底的毁灭。

以及，站在这片毁灭中央的、她们自己。

“看到了吗，咲夜？”明菜转过身，眼中燃烧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狂热的、近乎癫狂的火焰，“看到了吗？！我们赢了！我们用自己的力量，战胜了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那个【会计师】！那个自以为是的【逻辑】！在我们的面前，不堪一击！”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兴奋的潮红。

“我们……就是【神】！优势在我！我们必须立刻追击！趁他们元气大伤，把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清除出去！”

她完全没有在意咲夜那虚弱到极致的状态，也没有在意小玖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她只看到了“胜利”这个结果，并将其粗暴地归因为自己的“正确”。

她的创伤后遗症，在这场惨烈的胜利刺激下，非但没有被治愈，反而被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的、自我神化的新高峰。

她再次扑向咲夜，不是为了安慰，而是为了再一次的【索求】。

她要用最直接的、肉体的交合，来庆祝这场“伟大”的胜利，来奖励她“忠诚”的女仆，来将自己的意志，再次狠狠地烙印在对方的灵魂之上。

这次，咲夜没有推开她。

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了。

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倒映着明菜那张因为狂热而扭曲的、美丽的脸，眼神深处，是无尽的疲惫与一丝几乎快要熄灭的、悲哀的微光。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在被下一个敌人杀死之前，她的主人，会先一步，被自己内心的火焰，燃烧殆尽。

她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对她进行一次真正的、逆反的、以“爱”为名的【调律】。

(同时，帝国最高统帅部 · 第零审判庭)

这里是一片绝对的、由黑色金属与绿色数据流构成的空间。

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冰冷的、无限延伸的几何线条。

空间的中央，竖立着一个充满了中世纪风格的、残酷的刑具——【铁处女】。

而那位在战场上发号施令、冷静到近乎非人的【上尉】，此刻正被关在这个布满了尖刺的、狭窄的铁棺之中。她的军装依旧整洁，但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无数根闪烁着微光的数据线，从铁处女的内壁刺出，深深地插入她的脖颈与太阳穴，读取着她的一切。

在铁处女的前方，坐着一个由十二位模糊不清的人形光影构成的【最高审判委员会】。他们没有五官，只有声音。那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如同无数台计算机合成的、冰冷的电子音。

“……上尉。”一个声音响起，“代号‘清算’行动，宣告失败。你所指挥的、帝国在大正地区经营了十七年的【会计师】精锐部队，连同三名拥有【法则级】异能的指挥官，全员【数据蒸发】。我军在该地区的战略优势，一夜清零。”

“数十年的经营，消耗一空。而战果……微乎其微。”另一个声音补充道，“根据军法第17条，战败指挥官，当以【格式化】论处。”

上尉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道：“审判委员会，我的结论恰恰相反。这次行动，是一次代价高昂的、但绝对必要的【胜利】。”

“荒谬。”

“请允许我解释。”上尉的声音依旧沉稳，“我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普通的叛逃者。而是两个正在向【神】进化的‘概念实体’。此次行动，我们验证了以下几点：”

“第一，‘织部咲夜’在融合【漆之羊子宫】后，其权能已经从单纯的【秩序】，进化为了拥有‘物质创造’与‘混沌亲和’能力的【伪神】。”

“第二，‘藤原明菜’并非简单的容器，她是能与咲夜产生【正向共鸣】的、独一无二的【催化剂】。”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上尉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微笑，“——我们，已经成功地，将这位【伪神】，逼入了绝境。”

“她的物质储备，在那场我们主动引导的【概念对冲】中，消耗了至少90%。她现在的状态，比一张纸还要脆弱。我们用一支可以被数据复制的军队，换取了一个【神】的虚弱期。这笔交易，无比划算。”

审判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是的。”上尉坦然承认，“面对即将成型的神祇，常规的活捉已无可能。她们的残骸，她们存在的‘数据’本身，才是最有价值的战利品。藤原家内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这次，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我们成功地削减了目标99%的战斗力。下一次，帝国只需要一支小规模的、拥有针对性武器的猎杀小队，就能完成最终的【收割】。”

委员会的光影们交头接耳，似乎在进行高速的信息交换。

最终，他们没有再继续辩驳。

因为，在审判庭的最深处，一个巨大得如同山脉的、由无数齿轮、真空管和打孔纸带构成的【古典计算机】，缓缓地启动了。

它发出“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巨大声响。

片刻之后，一张打满了孔洞的、长长的纸带，从它的“嘴”里，被缓慢地吐了出来。

一个光影上前，取过纸带，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宣读道：

“……【宏图-C7计划】推演更新……”

“……目标【神骸·咲夜】回收成功率：-1.2%……”

“……目标【催化剂·明菜】捕获成功率：-0.9%……”

“……帝国……最终胜利……综合概率……”

光影停顿了一下。

“……已由1.987%，突破至……2.013%。”

整个审判庭，再次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然后，所有的光影，都缓缓地，转向了那个被关在铁处女中的上尉。

他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赞许”的意味。

“……上尉，你正确地，执行了剧本。”

“……审判结束。准备进入下一阶段……【新生】。”

随着话音落下，铁处女的内壁，亮起了刺眼的、绿色的光芒。

上尉闭上了眼睛，坦然地，接受着那即将到来的、非死即生的、残酷的【升级】。

第九节：悖论的女王与无解的方程

(被黎明微光照亮的、临时开辟出的山洞内。空气中弥漫着咲夜金色血液蒸发后留下的、淡淡的甜腥味与臭氧气息。)

咲夜最终还是拒绝了明菜那狂热的、近乎自毁的索求。

她用尽了最后仅存的、所剩无几的力气，将自己从那具不断渴求着摩擦与填满的、滚烫的身体下挣脱出来。

她将因力量透支与高潮后的虚脱而昏睡过去的明菜，小心翼翼地安放在用触手编织成的、柔软的临时床铺上。

然后，她开始了她的【调律】。

一场，没有任何性接触的、纯粹的精神与意志的【手术】。

咲夜没有使用任何粗暴的手段。她的动作，精准、冷静，充满了外科医生般的仪式感。

她首先用最纤细、最柔软的触手丝，如同最高级的日式绳缚师，将明菜的四肢，以一种既不会造成痛苦、又能完全剥夺其行动能力的屈辱姿势，轻轻地、却又牢固地，束缚在身下的“床”上。那姿势，让明菜的身体微微弓起，像一个献祭给神明的、无助的祭品。

然后，她靠压在明菜的身侧，那张苍白而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俯下身，温热的气 息，如同蛇信，轻轻地拂过明菜的耳廓。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穿透力。

这是一场【Dirty Talk】的盛宴，但主题并非欲望，而是【存在】。

“……主人。”她轻声呼唤，那称谓中，不再是往日的忠诚或情欲，而是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般的【确认】。

“您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呢。”

“不能战斗，不能逃跑，甚至，不能像刚才那样，用我的身体，来确认您的强大。”

“看看您自己，我的主人。没有了我这具‘道具’，没有了小玖这件‘衣服’，您……还剩下什么？”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可怜的大小姐？”

“一个只会依赖女仆的身体来获得安全感的、软弱的女人？”

“还是一个……除了胜利和高潮，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生存意义的、空洞的女王？”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剖开明菜那层用狂热与偏执伪装起来的、坚硬的外壳。

她将明菜那引以为傲的身份，一个个地剥离、撕碎，然后，再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展示给她看。

“您渴望胜利，因为胜利能让您忘记自己的【无能】。”

“您沉溺于交合，因为高潮能让您暂时填补内心的【虚无】。”

“您扮演着女王，因为您比任何人都害怕……再次变回那个在画廊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的、真正的【祭品】。”

“……不是吗？我亲爱的主人，藤原明菜。”

咲夜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仁慈的福音，在山洞中回响。

她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明菜，陷入了更深的、更可怕的危机之中。

咲夜沉默地注视着床上那具微微颤抖的身体。

明菜没有醒来，但她的眉头紧锁，表情痛苦，眼角有泪水不断渗出，仿佛正被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所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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