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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巡河使】(第一卷 风起忘川上,母子,纯爱),3

小说: 2025-09-10 22:06 5hhhhh 6910 ℃

  道士又吟:「吾为轮转王。善恶终有度,一字定生死,判官笔,现!」

  一支大笔穿梭无数界域破空而来,在空中盘旋一阵后落入老道手中。

  道士再吟:「吾为轮转王。三生石上看缘法,轮回道前定今生,轮回盘,现!」

  这次召来的只是一丝轮回盘的投影,却也够了!

  万事俱备,老道脚踏奈何桥,左手持盘,右手持笔,在空中笔走龙蛇。

  一张张符纸凌空显现,待得最后一笔落罢,老道咬破中指,逼出一缕精血落入轮回盘中。

  霎时间青光大作,老道持盘而立,一张张符纸由灰转黄,继而金光大作,三十六罡镇天符,成!

  只见老道大手一挥,口中爆喝一声:「去。」

  三十六张符纸遁空而去,顷刻间,地动山摇,似有万钧雷落,符纸归位!

  三十六块早已埋进地宫的,界碑破土而出,被符纸牵引出阵阵金芒。

  一时间整个地宫被映照的,如大日临门,三十六诸天困佛阵,稳如泰山压顶!

  吕焱见状淡然开口:「此阵,即是困你,也可杀你!」

  未来佛面色开始动容,这阵即困不了他,更杀不了他,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可在这个脆弱的空间节点,利用时空乱流湮灭他的佛体!

  「阿弥陀佛。」未来佛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施主,可是想逆乱时空,诛我佛现在身?」

  吕焱不答,开始闭目盘膝。

  未来佛也不恼,看了一眼倒悬在天的忘川,也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凤求凰,一箭之威,当真是霸道无双,可惜……」

  吕焱闭目:「莫急,莫急……」

  昆仑之巅的风,是带着神裔血脉的锋刃。当谢道韫抽走那支钉穿神山脊梁的箭矢后,一声沉闷如洪荒巨兽苏醒的「咔嚓」裂响声,自山脉最深处传来。

  古老的禁制如同破碎的琉璃穹顶,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万仞冰崖,亘古的冰山开始消融。

  蛰伏于神山秘境深处,流淌着金色神血的古老族群,睁开了他们冰冷的眼眸,视线穿透崩塌的雪雾,贪婪而暴虐地投向山下那灵气氤氲的人间沃土!

  禁锢已除,收割的时刻到了!

  山脚下,风雪如怒。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嶙峋的黑色山脊,仿佛随时要崩塌下来。

  雪沫被狂风卷成白茫茫的刀阵,切割着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

  就在这片绝域风暴的入口,一道身影逆着风雪的狂流,踏上了通往神陨之地的第一级残破石阶。

  余南栀。

  未来佛瞳孔一缩:「大秦史官,余南栀!她怎会在此界?」

  吕焱睁开双眸,没有理会未来佛,看向虚空,目光投向昆仑!

  她身上仅着一袭素到极致的月白云纹长裙,裙裾在罡风中猎猎翻飞,却奇异地不染半分风雪。

  如同隔绝于这方暴虐天地之外。墨色长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拂过她冰雪雕琢般的侧颜,更添几分清冷。

  她的周身并无煊赫的灵光护体,只有一层极淡,仿佛自九天垂落的微朦星辉,柔和地笼罩着她,将狂暴的风雪无声排开尺许。

  手中捧着一管长箫。箫身温润,非金非玉,通体流淌着一种内敛的深紫光华,细看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辰在其中缓缓旋转,生灭。

  这便是她的法器,亦是她的道途「紫玉星枢箫」。

  她的步履很轻,落在覆满坚冰,被岁月和神力侵蚀得坑洼不平的古老石阶上,几近无声。

  然而,每一步踏下,足尖与冰石接触的瞬间,那层微朦的星辉便如水波般轻轻荡漾开去。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凡星辉涟漪所及之处,脚下碎裂的顽石,冰封的岩块,甚至被狂风卷起的雪砾,都如同失去了大地的束缚,无声无息地悬浮而起。

  静静地环绕在她身周丈许之内,如同拱卫帝星的臣子。

  碎石浮空,雪粒凝滞,形成一片违背了昆仑重力的绝对领域。

  她拾阶而上,身后便留下一条由悬浮碎石铺就的奇异星路,在漫天狂雪中静谧延伸。

  山巅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块,越来越重。

  破碎的禁制裂隙深处,传来了非人的嘶吼与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神裔们显然已察觉到这不速之客,冰冷的杀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冰针,穿透风雪,直刺而来。

  余南栀恍若未觉。她行至一处被巨大神力崩裂出的断崖平台。

  平台边缘更是深不见底、罡风呼啸的渊薮,前方则是通往神山核心、被暴风雪彻底封锁的狰狞裂谷。

  她终于停下脚步,缓缓抬起那双映着昆仑风雪,更盛冰雪三分的眸子。

  目光平静地投向裂谷深处那影影绰绰,散发着金色神威的巨大身影。

  没有言语,没有战意勃发,她只是将捧在手中的紫玉星枢箫,移至唇边。

  纤薄而优美的唇,轻轻含住了温润的箫口。

  「呜……」

  第一缕箫音,没有裂帛穿云,而是低沉、悠远,如同自亘古星河深处垂落的一缕叹息。

  带着抚平狂澜的静谧力量,悄然融入了昆仑山狂暴的风雪呼啸之中。

  箫音渐次拔高,却依旧清冷空灵,不沾丝毫烟火气。

  音符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化作了有形质的淡紫色涟漪,以她为中心,一圈圈荡漾开去,穿透漫天飞雪,直入裂谷深处!

  奇异的变化又发生了。

  那些原本悬浮在她身周的碎石、冰棱、雪块,在箫音涟漪的拂过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灵性。

  开始随着音律的起伏而缓缓律动、旋转、重组!碎石碰撞,发出清脆如编磬的叮咚声,竟奇异地与箫音应和,形成一曲天地共鸣的杀伐乐章!

  裂谷深处,神裔的嘶吼陡然变得狂躁而痛苦!

  淡紫色的音波涟漪无视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神力护盾,如同无形的潮水,直接漫灌入他们的神魂深处!

  眼前幻象丛生:时而置身无垠星空,被冰冷的星辰引力撕扯,时而被卷入吞噬一切的黑洞漩涡,时而又仿佛被亿万根无形的音律之针穿刺魂髓!

  那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魔音狂潮,足以令神祇癫狂!

  冲锋在最前的几个庞大身影,金色的眼眸瞬间充血,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抱着头颅在雪地上疯狂翻滚,竟硬生生撞碎了坚硬的玄冰岩壁!

  余南栀立于断崖边缘,风雪狂舞,素衣飘摇。

  她吹奏的姿态依旧优雅出尘,仿佛并非置身生死战场,而是在九天瑶台为星辰演奏。

  只是那双映着紫光的眸子,愈发深邃冰冷。

  眼见音波阻滞了神裔的冲击,裂谷深处传来一声暴怒到极点的咆哮!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神光,如同开天巨斧!

  悍然撕裂层层音波涟漪,裹挟着粉碎星辰的威势,朝着断崖上的渺小身影轰然劈落!神光所过之处,悬浮的碎石冰棱纷纷崩解湮灭!

  余南栀眸光微凝,箫音陡然一转,由空灵缥缈化作金戈铁马,杀伐之气冲霄而起!

  面对横斩而来的巨斧,她并未躲闪,只是持箫的右手皓腕极其优雅地向外一拂!

  「嗡……」

  环绕周身的无数悬浮碎石,瞬间被注入了一道沛然的紫微星力!

  碎石表面亮起刺目的紫色星纹,体积虽小,却爆发出陨星撞击般的恐怖气息!

  随着她衣袖拂动的轨迹,亿万碎石如同被无形的星河巨手推动,汇聚成一道咆哮着,闪烁着紫芒的碎石洪流,悍然迎向那道劈落的金色神光!

  紫星碎石洪流 vs 开天神斧金光!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在昆仑之巅炸开!刺目的紫金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横扫,将方圆千丈的积雪坚冰瞬间汽化,露出下方黝黑狰狞的山岩!空间也在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片刻,光芒散尽。

  那道开天辟地般的金色神光,竟被硬生生湮灭!

  余南栀依旧静立原地,只是素白的衣袖被狂暴的能量撕开一道细微的口子,一缕墨发被气浪拂过脸颊。

  她身前萦绕的碎石洪流也消散了大半,余下的依旧忠诚地悬浮环绕,只是表面的紫芒黯淡了许多。

  裂谷深处,一片死寂。

  残余的神裔被这惊天一击彻底震慑,望着断崖上那道纤尘不染的月白身影,如同仰望一尊执掌星辰,不可亵渎的星域神祇.

  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恐惧与忌惮,竟无人再敢踏前半步!

  一人,一箫,悬石为兵,一曲《破阵子》,镇昆仑神裔于风雪之巅!

  余南栀缓缓垂下了唇边的玉箫。箫孔之中,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紫气袅袅逸散,融入漫天风雪。

  她微微抬首,望向昆仑最高处那依旧翻涌着恐怖神力波动的核心秘境,哪里有更多的神族蠢蠢欲动。

  她清冷的眸光如同穿越了万古冰封。

  镇压,才刚刚开始。而紫微星的辉光,已然在这神陨之地,刻下了人族的印记。

  「我族之事,未了之前,昆仑,神之一脉,禁足!违者,死!」

  怒吼与不甘声,湮灭在肆虐的暴风雪之中。

  未来佛,收回他的目光,看向吕焱连喝三声好!

  吕焱重新闭目。

  中州大世界,此刻早已乱做一锅粥,各方势力都打成了猪脑子,很多人稀里糊涂的命没了还不知道为何而战。

  一些早已隐匿行踪百万年的擎天巨擘纷纷横空出世。

  天墉城,中州脊梁,人族最后的雄城。此刻却被一片刺目的金色苦海彻底淹没。

  三千八百四十座寺庙的金顶,像是从大地深处生长出的剧毒金莲,密密麻麻覆盖了整片平原!

  一直蔓延到天墉城高耸入云的玄黑城墙脚下。每一座寺庙都非死物,它们在呼吸、在脉动!

  恢弘而扭曲的诵经声从每一片瓦、每一根柱中渗出,亿万僧侣信徒的虚影盘坐于金顶之上,口诵真言,声音汇聚成粘稠如实质的金色声浪洪流。

  这洪流非是无形,而是化作无数条粗壮无比,刻满「卍」字佛印的暗金锁链!

  锁链纵横交错,如同活物巨蟒,死死缠绕、勒紧着天墉城庞大的城体!

  玄黑的、加持了无数人族符文的城墙在锁链的绞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缝如蛛网蔓延。

  锁链更深深扎入大地,抽取着龙脉地气,注入那三千金顶佛寺中,形成一座覆盖万里的,汲取人族气运滋养佛国的恐怖大阵「锁天阵!」

  城内,气氛压抑如铁。残存的护城大阵光幕明灭不定,映照着每一张疲惫而决绝的脸。

  街道上不再是繁华市井,而是枕戈待旦的修士,甲胄染血的士兵。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城楼最高处,那道仿佛要将天穹都扛在肩上的身影。

  城主,李破天。

  他不再披锦袍玉带,只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玄色劲装。

  身形依旧挺拔如标枪,但曾经乌黑的头发,此刻却已如雪染霜。

  那并非衰老的银白,而是一种力量透支到极致,生命本源燃烧后留下的枯槁之色。

  深刻的皱纹,刀刻斧凿般布满他刚毅的脸庞,尤其是眉宇之间,一道竖纹深陷,仿佛凝聚了万古的恨意与不屈。

  他独自一人,立于城楼最前沿的垛口。身后,是气息或强或弱、却同样视死如归的人族大能们,他们结着玄奥的阵印,将残存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李破天体内,也注入脚下这座摇摇欲坠的雄城。

  城外,佛国锁链绞磨城墙的声音如同钝刀刮骨。金色的诵经声浪无孔不入,试图瓦解城内的意志。

  「锁天……」李破天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如同闷雷滚过城头:「锁得住这天墉城,锁得住这山河大地,可锁得住我人族胸中这口不平之气?锁得住这柄,破天之刀吗?!」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足下城砖轰然炸裂!

  「破天第一式,裂云!」

  并指如刀,朝天一划!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白色刀罡冲天而起!

  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一种斩断一切束缚的决绝意志!刀罡所过之处,那弥漫天地的金色佛光云海,如同脆弱的锦缎,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横贯天际的豁口!

  久违的天光,刺破佛国阴霾,洒落城头!

  「破天第二式,断流!」

  刀势未绝,横斩而出!目标是数条缠绕在城墙中段,最为粗壮的暗金锁链!

  灰白刀罡斩在锁链之上,发出刺耳欲聋的金铁爆鸣!火星如瀑飞溅!

  锁链剧烈震颤,其上流转的「卍」字符文疯狂闪烁、明灭,竟被斩入三分之一深!抽取地气的光流为之一滞!

  「破天三式,碎岳!」

  「破天四式,惊涛!」

  ……

  一式接一式!李破天的身影在城头化作一道灰白色的闪电!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

  刀罡纵横捭阖,或劈、或斩、或撩、或扫!不断撕开金色的天幕,斩断缠绕的锁链,轰击远处佛寺的金顶!

  城墙上,碎石如雨崩落。

  锁链被斩断的缺口处,暗沉污浊的人族之血(被锁链抽取炼化的地气混合着战死者残魂)如同溃堤般喷涌而出!

  又被后续缠绕上来的锁链贪婪吸收。他每出一刀,身形便佝偻一分,白发便枯槁一寸,眉宇间那道竖纹便更深一痕!

  鲜血开始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顺着他枯槁的下颌滴落,在布满刀痕的城砖上砸开小小的血花。

  支撑他的,是身后同袍们燃烧生命输送的力量,更是胸中那股焚天的恨火!

  「破天第八式,殛神!」

  李破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臂肌肉贲张,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燃烧着灰白火焰的筋骨!

  他双手虚握,仿佛抓住了一柄无形的开天巨刃,朝着城外佛国最密集、诵经声最洪亮的区域,狠狠劈下!

  一道前所未有的、凝练如实质的灰白巨刃,撕裂空间,悍然斩落!

  「轰……!!!」

  地动山摇!数百座金顶佛寺在巨刃下如同沙堡般崩塌!缠绕其上的锁链寸寸断裂!

  金色的佛光洪流被硬生生劈开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无数诵经的虚影在无声的尖啸中湮灭!

  这一刀,耗尽了身后所有大能的力量,也几乎抽干了李破天最后的本源。

  他拄着无形的「刀」,单膝跪倒在破碎的垛口边,大口大口地呕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白发枯槁如深秋败草,曾经挺拔的身躯佝偻如风中残烛。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那被劈开的佛国真空,盯着那真空之后,更高远、更冷漠的苍穹!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残躯最后的力量,将胸膛中积郁万古的悲愤、不甘、质问!

  化作一声穿云裂石、震动九霄的龙吟长啸,直冲那被短暂劈开的佛光天幕:

  「何人敢来,」

  「接我一刀!!!」

  啸声如龙,裹挟着破天八式残留的凌冽刀意,如同最决绝的战书,狠狠砸向那沉默的佛国核心,砸向那高踞九天之上的冥冥天道!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战场。

  风停了。

  诵经声停了。

  锁链的绞磨声停了。

  连城内压抑的呼吸都仿佛停滞。

  没有回应。

  没有佛影降临,没有神威显现,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从那被刀劈开的真空地带传来。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高高在上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神佛的怒吼、天道的责罚,都更冰冷,更残酷,更彻底地昭示着蝼蚁的呐喊,不值一哂。

  李破天跪在城头,染血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极致的错愕。

  随即,那错愕如同投入火中的枯叶,瞬间燃尽,化作一片荒芜的死寂。

  然后,他笑了。

  笑声,起先只是喉咙里压抑的、低沉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如同山崩海啸般从他枯槁的胸膛里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枯槁的白发在笑声中狂舞!血沫不断从嘴角喷溅而出,染红了他残破的衣襟,也染红了身下冰冷的城砖。

  笑声穿透云霄,震荡着锁链,盖过了重新响起的诵经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悲凉与……绝望后的明悟!

  这癫狂的笑声持续了足足十息,仿佛要将一生的压抑与不甘尽数倾泻。

  笑声骤停。

  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断。

  李破天猛地低下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

  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死寂。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所有听闻者的灵魂深处:

  「如此不堪……」

  「安敢与我人族一战?」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那柄无形的「刀」,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

  摇摇欲坠,却顶天立地。他染血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那沉默的、金色的、象征着至高无上规则的天穹,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一声撕裂万古的控诉与战吼:

  「天道不公!」

  「我辈儿郎,」

  「必弑天!!!」

  「天」字余音未落,李破天身上最后一丝生命之火,轰然点燃!

  不是燃烧,是殉爆!

  他残破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人形的、灰白色的火炬!

  那带着一种斩灭一切、终结万物的绝对锋锐!他眉宇间那道凝聚了毕生恨意与不屈的竖纹,此刻如同一只睁开的毁灭之眼!

  没有招式之名,也不需要了。

  这便是他生命的绝响,意志的终极,破天刀意的最终升华!

  李破天合身扑出!以身化刀!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其决绝、其悲壮的灰白刀光,自天墉城头悍然升起!

  它不再撕裂云层,而是直接贯穿了「存在」本身!它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一条永恒的伤痕!

  时间在其轨迹上扭曲,断裂!那缠绕天墉城,坚不可摧的暗金锁链,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汽化!

  远处数十座佛寺金顶,连同里面盘坐的虚影,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刀光的目标,并非某一尊神佛,而是那高踞九天、漠视众生、降下不公的,天道规则本身!

  这一刀,是蝼蚁对苍穹的咆哮!

  是薪火对寒夜的决绝!

  是生命对宿命的终极叛逆!

  它燃烧了李破天的一切:肉身、神魂、意志、乃至那不屈的恨火!

  只为在这冰冷的天道规则上,斩出一道属于人族不屈意志的、永恒的伤痕!

  刀光,直入那金色的,无垠的天穹深处,最终,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消失不见。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天崩地裂的回应。

  只有一片更加死寂、更加冰冷的虚无。

  城头上,李破天方才站立之处,空无一物。

  唯有一缕枯槁的白发灰烬,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还有城砖上,那一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

  天墉城头,死寂如墓。

  唯有城外三千佛寺的诵经声,在短暂的凝滞后,重新响起,似乎更加恢弘,更加冰冷。

  锁天阵依旧运转。

  只是那灰白刀光贯穿天穹留下的虚无裂痕,如同天道之眸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无声地悬挂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这片被金色苦海淹没的大地。

  李破天,陨。

  人族脊梁,断其一。

  弑佛之路,血浸长阶。

  只是在这场决死之战的掩盖下,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些改变。

  未来佛目睹这一切口诵一声佛号:「中州大千世界,本是我佛国之根本。想在此界,诛我佛现在身……」

  「莫急,莫急……」

  在天墉城,李破天发出决死战之际。叶知秋已悄然出城。

  此刻他站在觉音寺山门外时,秋风穿过山涧,卷起满地枯黄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碎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骨片在摩擦。

  他黑袍宽大,几乎融进渐深的暮色里,唯有怀中那柄藏了千万年的长剑,在布囊中发出压抑的嗡鸣,震得他胸腔隐隐作痛。

  这痛楚,已伴随他无数轮回。

  他微微垂眼,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时光壁垒,落在那片黄泉倒悬的虚空。他看到谢道韫素衣染血,被噬魂龙枪贯穿心口,死死钉在阴司巨门之上,七枚镇魂钉如毒蛇般封死她的七魄。

  他看到未来吕焱那染满风霜与决绝的背影,更看到那囚禁于忘川倒悬时空罅隙中的未来佛,那尊佛影每一次挣扎,每一次佛光流转,都在这现世的觉音寺中,牵引起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因果涟漪。

  「找到了。」叶知秋的指尖,在古朴的剑鞘上轻轻叩了一下。

  那是吕焱跨越千万年光阴,以母为饵,倾覆阴司才锁定的锚点!

  未来佛被囚于此,其「现在身」的命轨便如夜海中的灯塔,无可遁形,正是眼前古刹中,那个每日清扫落叶、低眉顺目的灰衣小沙弥。

  此刻的小沙弥正执帚清扫殿前落叶。

  他动作舒缓,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韵律。竹帚拂过石阶,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被轻轻扫开。

  就在那叶片翻转的瞬间,叶知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清晰地看到,落叶之下,青石板缝隙里,竟有一朵虚幻的金色莲影一闪而逝,散发出纯净而浩瀚的佛性!

  「狮子身上虫,还食狮子身上肉……」

  叶知秋无声默念《法灭尽经》的预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觉音寺,这座香火鼎盛、信徒如织的佛门圣地,早已沦为此界最讽刺的图腾。

  殿内香烟缭绕,梵唱庄严。

  披着金线暗绣鸳鸯云纹袈裟的住持,正满面红光地为一位富商摩顶赐福,口中念着「福慧双增」。

  眼神却贪婪地扫过对方腰间鼓囊的锦袋。偏殿里,知客僧笑容可掬地握住一位年轻女施主的手,指尖在她柔腻的掌心打着圈:「女施主与我佛有缘,这开光的羊脂玉佛,最能佑您觅得如意郎君……」

  淫靡的气息混杂在檀香里,令人作呕。

  这便是佛子选择的「隐壳」。众生沉沦的贪嗔痴妄,如同最污浊也最安全的泥沼,滋养着他尚未觉醒的佛性,也完美地遮蔽着天机。

  只待他于未来登临绝顶,今日信徒供奉的香火钱,便将成为未来碾碎人族脊梁的佛国基石!

  怀中的剑鸣陡然变得凄厉,如同濒死巨龙的哀嚎。

  叶知秋的皮肤下,淡金色的纹路如冰裂般蔓延又瞬间隐去。

  千万年了!他以自身血肉为鞘,封印着这柄斩佛之剑。

  剑意无时无刻不在他经络中奔突冲撞,那是无数个轮回叠加的时光锋刃,每一次呼吸都是凌迟之痛。

  藏剑,亦是自囚。只为凝聚在这一刻,这因果锚点清晰无比的瞬间!

  「秋至。」他低语,声音干涩如枯叶摩擦。寺中那株千年银杏,无风自落,簌簌金叶如雨。

  几乎在叶知秋话音落下的刹那,觉音寺上空风云突变!

  「嗡……!」

  十八道刺目的金光撕裂暮色,如同十八颗燃烧的陨星轰然砸落!

  金光散去,显露出十八尊顶天立地、怒目圆睁的金刚法相!

  它们身披金甲,手持巨杵、宝轮、金刚橛等佛门法器,周身燃烧着净化一切的忿怒佛焰,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整个觉音寺山门笼罩!

  「何方妖孽,敢扰佛门清净,觊觎佛子!」为首的金刚声如洪钟大吕,震得山石簌簌滚落,巨杵带着碾碎星辰的威势,直指山巅那道孤绝的黑影!

  杀局已开!

  叶知秋未动。他甚至连眼帘都未曾抬起。

  「叮……咚……」

  一缕清越中带着裂帛之音的琴声,突兀地切入这肃杀的金刚怒吼之中。

  山路拐角处,一个身着洗得发白儒衫的盲眼琴师盘膝而坐,焦尾古琴横于膝上。

  他十指翻飞,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琴弦在他指尖绷断、染血!

  每一次拨动,都迸发出刺目的音波,那音波化作无数闪烁着血光的半透明锁链!

  「此调,名《断轮回》!」盲琴师嘶声长啸,染血的十指狠狠抹过琴弦!

  「铮……!」

  裂帛之音冲天而起!数十道血色音波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冲在最前的三尊金刚法相的双腿!

  锁链收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蕴含着断灭因果、禁锢时空的奇异力量!金刚抬起的巨足猛地一滞!

  「妖术!」金刚怒吼,手中巨杵调转方向,裹挟着万钧佛力,朝着盲琴师当头砸下!

  琴师不闪不避,染血的脸上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意。

  巨杵临身,他最后拨动了一根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

  「噗!」

  血雾爆开!盲眼琴师的身躯连同焦尾古琴,在巨杵下化为齑粉!

  唯有那数十道血色锁链,依旧死死缠绕着金刚的双腿,血光更盛!

  「剑尊!走!」一声清脆的娇叱响起!

  一个赤着双足,背着药篓的年轻医女如同灵燕般掠至叶知秋身侧。

  她脸色苍白,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素手翻飞,数十根细长的银针瞬间刺入自己周身大穴!

  银针尾端,竟引出一道道殷红的血线!

  「以我精血,燃影为盾!护!」

  她双手结印,猛地按向地面!

  刺入体内的银针剧烈震颤,引出的血线瞬间燃烧!

  化作一面半透明的血色光盾,将她自己和叶知秋的影子牢牢笼罩其中!

  「轰隆!」

  另一尊金刚的降魔宝轮已然轰至!宝轮边缘的锋刃切割空间,狠狠斩在血色光盾之上!

  「咔嚓!」

  光盾应声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医女浑身剧震,口中鲜血狂喷,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双足如同生根般钉在地上,燃烧的血光越发炽烈!宝轮被硬生生阻住!

  「虎骑营第七卒,护道!」一声苍老却雄浑的咆哮炸响!

  一个披着残破甲胄、须发皆白的老兵,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刀,如同扑火的飞蛾!

  从侧面悍然撞向第三尊举起金刚橛的法相!断刀劈砍在金刚护体佛光上,瞬间寸寸崩碎!

  「蝼蚁!」金刚法相眼中佛焰跳动,另一只巨手随意拍下,如同拍打苍蝇!

  老兵不闪不避,反而张开双臂,用尽残躯之力,死死抱住了金刚那只擎着金刚橛的手臂!

  「杀……」他嘶吼着,任由金刚巨掌拍落,佛焰瞬间将他吞噬,化作一团燃烧的人形火炬!那拼死一抱,却让金刚挥橛的动作迟滞了致命的一瞬!

  山门前,石阶已被染成刺目的绛红。盲琴师的血,医女的血,老兵的血……

  还有其他不知从何处冲出、又瞬间倒下的护道者的血……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冰冷的石板,浓烈的血腥气与檀香、佛焰的气息混合,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诞。

  每一具倒下的尸骸,都未完全消散,他们的残魂与未冷的意志,被无形的力量抽取,化作一道道血色流光,疯狂地涌入叶知秋怀中那柄躁动不安的长剑!

  剑鸣,已化作震天的龙啸!剑鞘剧烈震颤,布囊寸寸撕裂!

  叶知秋终于动了。

  他一步踏出,足尖落在被鲜血浸透的石阶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种沉寂了千万年的孤绝与疲惫。

  他的黑袍下摆拖过粘稠的血泊,踏过一片燃烧的枫林。

  怀中之剑的渴望,无数护道者的牺牲,千万年的隐忍煎熬……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这一步之上。

  金刚的怒吼,佛焰的咆哮,法器撕裂空气的尖啸……

  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那个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扫净最后一片落叶的灰衣小沙弥。

  一步,踏过盲琴师琴弦崩断之地,血色的音波碎片在他脚下湮灭。

  一步,踏过赤脚医女骨碎形销之处,燃烧的血盾残影融入他的黑袍。

  一步,踏过老兵化为灰烬的焦痕,那不屈的咆哮在他耳边回荡。

  他离那扫地的佛子,只剩十步。

  十八尊金刚法相彻底暴怒!

  他们同时发出震天咆哮,佛光连成一片金色的怒海,所有的法器——巨杵、宝轮、金刚橛、伏魔杖……

  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撕裂空间,从四面八方朝着叶知秋和他前方那小小的佛子轰然砸落!

  这是佛门护法之力的终极倾泻,誓要将这渎佛者连同佛子可能的「劫数」一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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