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分道扬镳

污秽角的恶臭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洛耶九岁的生命里。两年时光在压抑、警惕和父亲洛德日益加深的沉默中流逝。洛耶身形抽高了些，但依旧瘦小，那双遗传自母亲耶莉的清澈眼眸，沉淀下远超年龄的坚韧与忧虑。洛德的研究陷入更深的泥潭，耶妮馆长“几乎不可能”的宣判是沉重的枷锁，“六步犀”的方案如同天边的幻影。他们与巴顿等二十一位在污秽角相互扶持的“家人”（11名青壮年男性含洛德、5名青壮年女性、3名中老年男性、1名中老年女性、1名十三四岁瘦弱男孩、1名与比洛耶大一岁的男孩）在拾荒中艰难求生，在绝望的泥沼中试图抓住一丝生机。

命运的绞索，终究无情勒紧。

灾难降临得毫无征兆。

那是一个弥漫血腥与腐臭的夜晚。据点深处，图卡长老正带领狂热的族人进行一场规模空前的“血祭”。凄厉的惨叫和癫狂的嘶吼穿透污秽角。突然，一道蕴含纯粹净化之力的圣光，如同审判之剑撕裂夜幕，精准轰击在图卡长老所在的核心祭坛。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刺眼白光吞噬一切，图卡长老连同身边的几个心腹，在圣光中如同冰雪般瞬间消融，连惨叫都未及发出。紧接着，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无数身披银亮铠甲、手持神圣符文武器的身影从黑暗中涌出。

“战姬协会！还有光明骑士团！”

“图卡长老死了！快跑啊！”

“跟他们拼了！”

惊恐、绝望、兵刃交击声瞬间炸响，食肠族在首领猝死和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彻底崩溃。神圣光芒压制黑暗力量，惨叫声此起彼伏。

“洛德！带大家走后山密道！”巴顿的吼声在混乱中炸响。他和哈克、老瘸腿沃克、沉默的巨汉石墩等青壮年如同磐石，用身体和简陋武器拼命阻挡涌向污秽角的骑士和溃逃族人，为妇孺老弱争取时间。

洛德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起洛耶，嘶吼着：“所有人！跟我来！快！”他像头孤狼，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引领着污秽角二十三人（包括惊恐的妇孺和两个男孩），在混乱的阴影和倒塌的棚屋间亡命穿行，冲向那条只有他们知道的、通往幽暗山脉深处的废弃矿洞密道。身后，是火光冲天、杀声震地的炼狱。

经过数日心惊胆战、风餐露宿的逃亡，食肠族残部（仅剩数百人）在一个更加偏僻险恶的山谷中惊魂未定地停下。损失惨重，人心被恐惧和愤怒的瘟疫吞噬。图卡长老的猝死留下了权力真空。在混乱中，实力仅次于图卡、心狠手辣且野心勃勃的阿斯格瑞，凭借原来图卡的心腹（如刀疤脸格鲁）的簇拥和武力威慑，迅速攫取了临时领导权。他脸色阴沉，失去据点、损失大量族人，他急需替罪羊转移愤怒，稳固自己刚刚到手的权力。

临时营地中央，气氛压抑如铁。阿斯格瑞站在高处，目光如同毒蛇，扫视着惊魂未定、群龙无首的族人，最终死死钉在污秽角那群人身上。

“是谁？！”阿斯格瑞的声音阴冷刺骨，充满了新官上任的威压，“是谁暴露了据点？！引来了那些该死的‘光明臭虫’？！是谁害死了图卡长老和我们那么多族人？！”

“是他们！”格鲁立刻跳出来，指着洛德和巴顿等人，声音怨毒，“这群‘鬣狗’！天天往外跑‘捡尸’！一定是他们暴露了行踪，引来了追兵！图卡长老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对！就是他们！除了他们，谁一天到晚不打招呼就离开据点？！”

“阿斯格瑞大人！他们是灾星！是祸害！”

“杀了他们！给图卡长老和死去的族人报仇！”

“烧死他们！”

污蔑如同野火燎原。恐惧、失去领袖和亲人的痛苦让族人失去理智，污秽角这群本就备受歧视的“贱等”，成了完美的靶子。阿斯格瑞看着群情激愤，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肃静！”阿斯格瑞抬手压下声浪，目光如冰锥刺向洛德，“洛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洛德挺直脊背，将洛耶护在身后。巴顿等人握紧武器，围拢妇孺，脸上是悲愤与苍凉。他们知道辩解无用。事实上，图卡和阿斯格瑞一伙肆无忌惮的猎杀活动留下的血腥痕迹和黑暗能量，如同灯塔一样标识出了一条通往据点的路线，真正暴露据点，引来战姬协会的人，更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但此刻，无人知晓真相，恐惧和新的强权蒙蔽了双眼。

“我们问心无愧。”洛德声音低沉坚定，“我们拾荒，只在战场边缘，避开人类，从未……”

“狡辩！”阿斯格瑞粗暴打断，眼中闪烁着残忍和急于立威的光芒，“你们的‘捡尸’就是最大的嫌疑！你们的存在，就是给族群带来灾祸的根源！”他环视族人，声音拔高：“按族规，引敌暴露据点、害死长老者，当处极刑！但现在时间紧迫，大敌当前不宜内耗，念在你们也曾为族群效力（指捡回物资）……”他故意停顿，看着洛德等人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然后冷酷掐灭：“我阿斯格瑞，以临时长老之名宣判：将洛德及其所有同伙，共计二十三人，永久驱逐出食肠族！即刻生效！不得带走任何族群物资！从此生死各安天命，永不相见！若敢靠近新据点，格杀勿论！”

“驱逐！驱逐！”

“滚出去！灾星！”

“滚！”

族人的怒吼如同冰潮涌来。洛德闭上了眼，巨大的悲愤与无力感淹没了他。巴顿等人红了眼眶，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明白，这是阿斯格瑞在时间紧迫、急于立威和甩掉包袱的情况下，“最仁慈”的判决——至少，活了下来。

被驱逐的二十三人，如同丧家之犬，在族人的唾骂和冰冷注视下，离开临时营地，走向未知的凶险荒野。身无长物，只有随身武器和一点点私藏的植物根茎。

沉默地走了很久，直到彻底远离族群视线，在一片避风的乱石堆后停下。绝望、愤怒、迷茫，如同实质的雾气笼罩着每一个人，连两个孩子眼中也满是恐惧。

洛耶一直紧抓父亲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冰冷与颤抖。看着巴顿叔叔他们疲惫绝望的脸，看着阿姆婶婶（中老年女性）紧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男孩，看着沃克伯伯（中老年男性）因腿伤加重而痛苦的脸，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坚定。

她挣脱父亲的手，在众人惊愕目光中，走到人群中间一块稍高的石头上。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单薄却决绝。

“洛耶！回来！”洛德厉喝，预感不妙。

洛耶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清澈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家人”。

“巴顿叔叔，哈克叔叔，沃克伯伯，石墩叔叔，阿姆婶婶，各位叔叔阿姨，哥哥……”洛耶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们。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你们……”

“什么事，小洛耶？”

她顿了顿，积蓄勇气，抛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语：

“我……不需要吃人肠也能活下去。”

“什么？！”“不可能！”“小洛耶，别胡说！”人群瞬间炸锅，震惊无比。洛德僵在原地，脸色剧变。

“是真的。”洛耶声音轻而坚定，“我……从小就可以。吃草根、树皮、野果……就能活。

还有，我的身体……会自己长好。”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她毫不犹豫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

“小洛耶！你干什么？！”阿姆婶婶惊恐地喊道。

洛耶没有回答，她抬起自己的左臂，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用那块锋利的碎石片，狠狠地在自己的右手小臂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啊！”有人惊呼出声。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瘦小的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灰褐色的岩石上，触目惊心。

“你疯了！”巴顿怒吼着就要冲上前。

“别过来！”洛耶忍着剧痛，声音因痛楚而颤抖，却异常清晰，“看……看着它！”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道狰狞的、正在流血的伤口。

下一刻，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那道伤口，在没有任何药物和法术的情况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着，翻卷的皮肉快速收拢、弥合，鲜血迅速止住，仅仅过了十几息，伤口处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最终连红痕也消失不见！只有手臂上残留的血迹和地上滴落的几滴鲜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快速再生’……”洛耶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楚后的虚弱，但眼神依旧坚定，“只要我吃饱了，有足够的能量，断掉的手脚也能长回来！”

洞内一片死寂。巴顿等人看着洛耶手臂上消失的伤口，又看看她苍白却倔强的小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终于明白了洛德长久以来的沉默和洛耶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重从何而来。

“还有……”洛耶声音微颤，“两年前……我偷偷溜出去过一次……去了奈维尔帝国首都的中央图书馆。”

“首都？图书馆？！” “你疯了吗？！” 惊呼再起。

洛耶无视惊骇，将那次冒险、耶妮一眼识破身份、暗影法术的残酷真相（消耗生命、极不稳定、历史失败）、耶妮“几乎不可能”的结论，以及那荒诞的“六步犀”计划，原原本本说出。她尤其强调：“……据点暴露……可能……真的和我那次冒险有关……是我……连累了大家……” 她低下头，肩膀微耸。

死寂笼罩乱石堆，只有荒野的风呼啸。

洛德痛苦闭眼。

然而，预想中的指责并未到来。

“傻丫头……”巴顿第一个打破沉默，他上前，粗糙大手用力揉了揉洛耶头发，声音沙哑温暖，“这怎么能怪你？既然你是两年前出去的，如果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那些骑士和战姬早就应该找过来了，不会等到现在！阿斯格瑞他们干的那些事……哼！”他眼中闪过不屑愤怒。

“是啊，小洛耶，”阿姆婶婶颤巍巍开口，含泪道，“你……受苦了。那么小，就敢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为了我们大家啊……”

“对！不怪你！”

“要怪就怪阿斯格瑞他们自己作死！”

“那馆长说的也不一定全对！”

众人七嘴八舌安慰，语气心疼、理解，是同病相怜的温情。他们被这孩子的勇气和背负的重担打动。

洛耶抬头，眼中含泪，更多是感动与温暖。她看着大家，决定把心中那更疯狂的想法说出来。

“还有……就是我想……”洛耶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我想……既然我可以不用吃肠子，还能再生……我或许……可以割下我自己的肠子……给你们吃！”

“什么？！”洛德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心痛。

“不行！”“绝对不行！”“丫头你说什么胡话？！”巴顿、哈克、沃克、石墩几乎同时吼了出来，声音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感觉。

巴顿猛地站起来，这个平日里总是带着点痞气的汉子，此刻眼眶发红，他冲到洛耶面前，蹲下身，双手用力按住她瘦小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着，丫头！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被诅咒缠身，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我们他妈的还有最后一点良心！哪有大人啃小孩的说法？！这种话，以后永远、永远不许再提！除非我们几个都死绝了！否则，想都别想！”

“没错！”哈克也激动地挥舞着受伤的手臂（逃亡时受的伤），“我们捡尸，那是没办法！是那些家伙已经死了！可你……你是活生生的！是我们的侄女！让我们吃你的……那还不如让老子现在就被圣光烧死！”

老沃克沉默地拍了拍洛耶的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痛惜。石墩则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阿姆婶婶流着泪，赶紧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襟内衬，小心地擦拭洛耶手臂上的血迹。两个男孩吓得抱在一起，但看向洛耶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莫名的依赖。

洛耶看着他们激动的、充满保护欲的脸，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被珍视、被守护的温暖和酸楚。她扑进巴顿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绝望和重压都哭出来。

巴顿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哽咽了：“好了好了，不哭了……傻丫头……有我们在呢……”

等洛耶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擦干眼泪，再次抬起头，眼中虽然还带着泪光，却更加明亮和坚定：“那……那我……其实想再去一次图书馆！去找耶妮馆长！我会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着，或者身上有留着什么东西的！上次时间太短，也许……也许图书馆里还有别的书，还有别的线索！也许……也许能找到更安全、更可行的办法！或者……至少弄清楚，战姬协会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不想……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灾难了！”

“不行！”洛德立刻反对，严厉道，“太危险了！上次是侥幸！而且那耶妮……我们这边闹得这么大，哪怕上次不是她告发的，你现在再去，她恐怕也会……”

“爸爸！”洛耶打断，眼神异常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为了大家！也为了我们自己！耶妮馆长她……我觉得还挺好的……应该不会……如果我被抓住了，我绝对不会把大家的事说出去！”

洛德没有再反对。他看着女儿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带着明确目标的火焰，又看了看身边这二十一位在绝境中依旧不离不弃、并坚决守护洛耶的家人，心中那冰冷的绝望壁垒，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也许……也许图书馆，那个神秘的耶妮，真的是黑暗中唯一可能存在的、微弱的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篝火都快熄灭。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妥协：“……等找到新的落脚点……安顿下来……再说。”

在幽暗山脉更深处，一个比污秽角更加隐蔽、也更加荒凉的山谷里，洛德一行人找到了新的定居点——一片由天然岩洞组成的区域，他将其命名为“岩隙”。这里没有现成的棚屋，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呼啸的寒风。但至少，暂时安全。

生存的压力并未减轻。失去了族群的“庇护”（尽管是压迫性的），也意味着失去了最基本的情报来源和食物（人肠）的“稳定”供应（虽然他们早已厌恶）。洛德和巴顿等青壮年不得不更加频繁、也更加谨慎地外出“拾荒”，在更危险的区域活动，以获取必要的食物（除了靠捡尸获取人肠外，还要获取正常食物，主要是来自野兽）和物资。每一次外出，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洛耶则承担起了看护营地、照顾受伤的沃克伯伯（他的腿伤在逃亡中加重了）以及帮助阿姆婶婶照料两个男孩的责任。她利用自己的“混元心魂”，尝试着吸收一些死去野兽残留的微弱生命力，虽然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至少能让她在食物匮乏时支撑更久，再生能力也似乎有极其缓慢的增强。

日子在艰难和警惕中一天天过去。洛耶心中那个念头却从未熄灭。她时刻关注着父亲和叔叔们疲惫归来的身影，看着沃克伯伯因为伤痛和诅咒折磨而日益憔悴的脸庞，去图书馆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一个洛德、巴顿、哈克和石墩都外出拾荒，只有她、阿姆婶婶、沃克伯伯和两个男孩留在营地的日子，洛耶下定了决心。

“沃克伯伯，阿姆婶婶，”洛耶将烤好的、仅有的几块兽肉放在他们身边，又用破罐子盛了些清水，“我……我出去一下，就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或者果子，很快就回来。”

老沃克靠在石壁上，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洛耶一眼，又看了看她腰间挂着的小皮囊（里面装着骨刺）。他沉默了几秒，似乎看穿了什么，最终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小心点，丫头。早点……回来。”阿姆婶婶也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嗯！我会的！”洛耶用力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她像一只熟悉山林的小兽，迅速离开了岩隙营地，辨明了方向，朝着记忆中通往奈维尔帝国首都的路径，再次踏上了充满未知的旅程。这一次，她比两年前更加熟练，也更加警惕。她避开可能有危险魔兽出没的区域，利用自己对黑暗的亲和力在阴影中穿行。

凭借着记忆和经验，她再次成功潜入了奈维尔帝国首都境内，并最终在午后时分，又一次站在了那座巍峨的、散发着古老书卷气息的奈维尔帝国中央图书馆巨大的橡木门前。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和一丝期待，洛耶再次低下头，像一溜烟似的，趁着守卫不注意，钻进了那知识的殿堂。她轻车熟路地在高耸的书架间穿梭，目标明确地朝着走廊尽头那间挂着“馆长室”牌子的房间走去。

站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洛耶的心跳得飞快。她不知道耶妮馆长是否还记得她，是否还愿意帮助她这个“食肠族的小泥猴”。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带着一丝怯意和坚定，敲响了门。

“笃笃笃……”

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硬邦邦、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进来！门没锁！”

洛耶推开了门。

办公桌后，那位气质独特、穿着学者长袍的青年女性馆长——耶妮，正埋首于一堆厚厚的古籍中。她头也没抬，只是用笔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什么事？快说！没看我正忙着吗？”

洛耶站在门口，逆着光，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馆长大人……是我……洛耶。我……我又来了。”

耶妮敲击桌面的笔，骤然停住。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书卷，落在了门口那个小小的、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身影上。当看清洛耶的脸，以及她眼中那份比两年前更加深沉、更加执着的坚韧时，她那惯常刻板的脸上，那双锐利的眼眸中，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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