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直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是白昼。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柔和，却也显得有些刺眼。他转动了一下头部，发现蓝缡正坐在床边，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曾合眼。见到穆直醒来，蓝缡的眼中立刻涌出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心疼。

“师兄！”蓝缡轻声唤道，声音沙哑，带着未消的疲惫。他连忙端起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凑到穆直嘴边，用湿润的布轻轻沾了沾他的唇角。

穆直感到口干舌燥，他微微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嘶哑的音节。

蓝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关切：“师兄，你刚醒，嗓子会不舒服。但大夫吩咐了，三日内不得饮水，以免影响伤口愈合。”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安慰：“你且忍忍，等过了这三日，便能好些了。”

穆直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净身后的规矩，为了防止感染和后续的并发症，禁饮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位年迈的大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侍从，手中提着药箱和干净的布料。

“穆大人醒了？”大夫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欣慰。他走到床边，示意蓝缡让开一些位置。

“今日需换药。”大夫说着，便从药箱里取出新的药布、药膏和一把小小的银剪。蓝缡虽然心有不忍，但为了穆直的康复，还是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站在一旁，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大夫的动作。

大夫先是小心翼翼地揭开穆直下腹部包裹的旧药布。随着药布一层层揭开，那血肉模糊的创口便暴露在空气中。虽然经过一夜，伤口周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但依然显得狰狞而触目惊心。蓝缡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他紧紧攥着拳头，努力抑制住内心的颤抖。

大夫仔细检查了伤口，确认没有感染的迹象后，便用银剪剪去一些干枯的血肉边缘，又用干净的棉球蘸取药水，轻柔而缓慢地清洗着伤口。药水接触到伤口，穆直的身体再次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哼。疼痛如同电流般，从创口处扩散开来。他紧紧闭上眼睛，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蓝缡见状，心如刀绞，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恳求：“大夫，可否轻些？”

大夫头也不抬，沉声道：“此为必经之痛。伤口需彻底清理，方能痊愈，日后才可避免病痛。”他虽然语气严厉，但手中的动作却已尽量放轻。清洗完毕后，他取出特制的黑色药膏，用小木勺均匀地涂抹在穆直的伤口上。药膏带着一丝冰凉，又透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穆直能感受到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在渐渐被安抚。

最后，大夫用干净的白布层层包裹住穆直的下腹，确保固定妥帖。他起身，对蓝缡说道：“穆大人伤势虽重，但体魄强健，恢复应不成问题。只是这头几日，疼痛难免，需得好好休息，按时服药。”

蓝缡连连点头，目送大夫和侍从离开。他重新坐回床边，让穆直好生休息

第二天清晨，当大夫再次前来换药时，穆直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恶化的迹象。

蓝缡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的心因穆直的持续痛苦而揪紧。当大夫小心翼翼地揭开穆直下腹的药布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立刻弥漫开来。蓝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看到穆直那原本血肉模糊的创口，此刻已是一片肿胀发红，边缘处甚至呈现出不健康的紫黑色。

“怎么会这样？”蓝缡失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焦急。

大夫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凑近了些，仔细查看穆直干瘪的阴囊处——本应开始收敛愈合的伤口，此刻却有黄绿色的脓液渗出，黏稠而恶心。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变得湿润且糜烂，触目惊心。

“糟了”大夫低声喃喃，眉头紧锁。他用银针轻轻探了探，穆直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显示出伤口深处感染的严重性。

“伤口化脓了。”大夫沉重地宣布，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看向蓝缡，解释道：“净身之术，最怕便是感染。穆大人三日禁食，身体本就虚弱，恐是抵抗力下降。如今化脓，若不及时处理，恐有性命之忧，即便活下来，日后也可能落下更严重的病根。”

蓝缡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死死盯着穆直那苍白而痛苦的脸，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的师兄，为了从龙卫，为了那份他无法理解的执念，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难道竟会因此而陨落吗？他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指节泛白。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穆直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虽然意识模糊，但大夫和蓝缡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感受到了伤口深处的灼痛和全身的虚弱，也闻到了那股令人不适的腐臭味。

他挣扎着看向大夫，声音嘶哑而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夫，可有其他法子？”

大夫叹了口气，沉声道：“穆大人，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将这感染化脓的阴囊切除。虽然会令你身形更显残缺，但却是保住你性命的唯一途径。此番动刀，比之先前，虽不至于伤及性命根本，却也痛苦异常，且日后彻底恢复，需时更久。”

穆直听到“切除阴囊”这几个字，身体微微一僵。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将是彻底的“净”。但随即，他那双涣散的蓝眼睛中，便重新凝聚起决绝的光芒。

他艰难地转动头部，看向蓝缡，眼中充满了歉意和一种即将彻底解脱的平静。然后，他再次望向大夫，声音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我同意。”

蓝缡听到穆直的回答，上前紧紧握住穆直冰冷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同意”二字，承载着穆直多么巨大的痛苦和毅力。而大夫则立刻吩咐侍从准备手术所需的一切，密室的门，即将再次为穆直开启。这场劫难，比想象中更为凶险，也更为彻底。

医官们在房间里搭起了一张简易的手术台，穆直再次被抬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被绑缚，因为高烧和虚弱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只有身体深处的灼痛和蓝缡焦急的呼唤，提醒着他仍在人间。

太医的面色凝重，他仔细地检查了穆直的伤口，确认了化脓的范围。他拿起一把比上次更小巧，但同样锋利的柳叶刀，刀刃在烛火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他先是让学徒用烈酒擦拭了穆直的下腹部，强烈的刺激让穆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穆大人，忍着些！”太医沉声提醒道，手中已开始动作。

他捏住穆直肿胀的阴囊边缘，指尖感受到里面黏稠的脓液和溃烂的组织。他下刀极稳，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刀刃沿着阴囊的根部，迅速而精准地划开。那是一种钝刀切割腐肉的触感，没有了第一次的利落，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血水与脓液混合着渗出，腥臭味瞬间变得更加浓烈，充斥着整个房间。

穆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身体猛地弓起，汗水如同雨点般从额头滚落。他死死咬住牙关，嘴唇被他咬得发白，指甲深陷掌心的肉里。那份疼痛，不仅是肉体上的撕裂，更是一种彻底的剥离，仿佛将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男性的特征也一并扯下。

蓝缡站在一旁，看着穆直痛苦的挣扎，他的心仿佛被生生挖走了一块。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响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穆直，像是要用自己的意志去分担那份痛苦。他看见太医的刀子在穆直的下腹部翻飞，每一次切割都带起血肉的模糊。他几乎能听到皮肉被剥离的滋滋声，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移开目光。

太医动作不停，他用镊子夹住溃烂的组织，一点点地剥离，切除。他还需要确保将所有坏死的组织清除干净，以防再次感染。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穆直的身体不断颤抖，偶尔发出低沉的喘息。当所有的腐肉和阴囊彻底被切除后，穆直的下腹部变得完全平坦，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创口，以及一个小小的、勉强能够排尿的孔洞。

太医迅速用特制的药粉敷在伤口上，药粉接触到创口发出“嘶嘶”的声响，止住了大部分的出血。然后，他又取出浸过药水的细布，小心翼翼地填塞在伤口深处，以吸附残余的脓液和血水，并促进愈合。最后，用干净的绷带层层缠绕，将穆直的下腹部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对穆直而言，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地狱。当太医直起腰，疲惫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时，穆直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蓝缡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师兄，真正地成为了一名彻底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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