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光斑，落在高敬文紧闭的眼皮上。他猛地睁开眼，像被烫到一样，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昨晚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冰冷的贴片、眩晕、不属于自己的感官、那场颠覆性的极致快感……还有最后巨大的羞耻和空虚。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坐起身，感觉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身体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精神上那种被掏空的感觉还在，混杂着一丝宿醉般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别扭。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飞快地移开视线。还好，一切正常。但那真实的错觉感，像烙印一样刻在神经里，让他对“正常”这个词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卫生间里传来洗漱的声音和水流声。是高敬文妈妈。高敬文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开了，脚步声朝着厨房走去。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下床，拉开房门。

客厅里，妈妈正把早餐端上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她穿着家常的碎花衬衫，头发随意挽着，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很柔和。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敬文，起来啦？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妈妈转过头，笑着招呼他，眼神自然。

高敬文却感觉像被那目光刺了一下，浑身不自在。他飞快地“嗯”了一声，视线慌乱地扫过妈妈的脸，不敢停留，更不敢对视。昨晚那些“感觉”——被揉捏的胸脯、被进入的触感、还有那高亢的呻吟声——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闪现，让他脸颊一阵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反手关上门。

冷水扑在脸上，稍微浇熄了一点脸上的热度，却浇不灭心里的那份别扭和尴尬。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只觉得镜中的人陌生又狼狈。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事，但那感觉太强烈了，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用力搓了把脸，试图把那些画面和感觉都搓掉。

早餐的气氛比昨晚更沉闷。高敬文全程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包，味同嚼蜡。爸妈聊着周末的安排，他偶尔含糊地应一声，心思完全不在饭桌上。他感觉妈妈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让他更加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

“我吃好了。”他匆匆放下筷子，声音有点闷。

“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周末在家多休息休息。”妈妈关切地说。

“嗯……知道了。”高敬文含糊地应着，逃也似的离开了餐桌，钻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那份沉重的失落感和更深的渴望，却像潮水一样重新涌了上来。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那个小小的、失效的银色贴片静静地躺在抽屉角落。他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掌心。它已经变成了一块普通的、毫无光泽的塑料片，轻飘飘的，边缘甚至有点毛糙，和昨晚那个散发着神秘幽蓝光芒的东西判若云泥。

高敬文用力捏了捏它，指尖传来塑料的硬感。没用。彻底没用了。一次性的。

一股巨大的沮丧感攫住了他。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他没有体验到父亲的快感，没有感受到那种掌控和发泄。他得到了一场完全出乎意料、带着巨大羞耻感的、属于女性的极致体验。那感觉……很陌生，很强烈，甚至……很爽。但这根本不是他最初的目的！而且现在，道具没了！

强烈的失落感很快被一种更急切、更贪婪的渴望取代。那种极致的快感，虽然错位，却像在他心里点燃了一把无法熄灭的火。尝过一次之后，那种空虚感反而变得更加强烈，更加难以忍受。他还想要！他需要更多的道具！他需要再次体验那种感觉，无论是什么视角！甚至……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贩卖机里其他那些名字古怪的东西——“感官放大器”、“角色扮演体验券”……每一个都充满了未知的诱惑。

“每人每月限取一件……”贩卖机上的警告语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自己只能拿一次。这个月没机会了。那……别人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他焦灼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他看着手里那块冰冷的塑料片，眼神变得有些阴沉。那些同学……那些和他一样懵懂、一样容易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同学……王胖子？李强？或者班上那几个总是咋咋呼呼、好奇心过剩的家伙？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混乱的脑子里成形。找个信得过的？或者……找个容易被忽悠的？跟他们说那贩卖机里有好玩的东西？帮自己拿一个？只要不说具体是什么，应该……没问题吧？他们拿了，自己再用点别的什么换过来？或者干脆……骗过来？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惊。他用力甩甩头，像是要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不行，不能这么想。他烦躁地把那块失效的贴片扔回抽屉深处，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他需要冷静一下。

午饭吃得依旧沉闷。饭后，爸妈出门去超市采购。家里只剩下高敬文一个人。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习题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脑子里全是那个贩卖机幽蓝的霓虹光和里面那些诱人的小格子。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一件外套套上，换了鞋，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家门。他需要再去看看那个贩卖机，确认它还在不在。那个念头像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驱使他必须去一趟。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高敬文快步走着，脚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他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巷子里比傍晚时明亮一些，但依旧安静冷清。

巷子尽头，那个拐角处。

那台紫蓝霓虹闪烁的自助贩卖机，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紧贴着斑驳的红砖墙。它没有消失！它还在！

高敬文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放慢脚步，一步步靠近。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机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却丝毫没能驱散它散发出的那种神秘诡异的气息。展示窗里，那些造型奇特的小道具依旧安静地躺在各自的格子里，底光柔和。那个曾经放着“身临其境模拟器”的格子，现在空了，像一个无声的提醒。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其他格子：那个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的微型沙漏，那张印着繁复花纹的半透明卡片，那个镶嵌着不规则水晶的指环……每一个都像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隔着空气就能触碰到它们。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拿到它们！无论用什么方法！找别人帮忙！一定要拿到！

他看着那台沉默的机器，眼神变得炽热而贪婪，像饿狼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那个利用他人的念头，此刻不再是模糊的暗影，而是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羞耻感和顾虑被强烈的渴望彻底压倒了。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巷口传来脚步声，才猛地惊醒。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闪烁着幽蓝霓虹的贩卖机，仿佛要将它的样子刻进脑子里，然后转过身，快步离开了小巷。

回学校的路，高敬文走得比来时慢了许多。城市的喧嚣重新包裹了他，但他的心却像是被那台贩卖机钉在了那个昏暗的角落。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人行道上移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找谁？王胖子？他胆子小，好奇心重，容易忽悠，但嘴巴也不太严……李强？人高马大，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思其实挺细……或者……班上那个叫张伟的？家里条件不太好，平时有点自卑，但很渴望融入群体，也许用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动？

一个个面孔在他脑海里闪过，像评估一件件工具。怎么开口？就说自己发现了个超酷的机器，里面有市面上买不到的新奇玩意儿？一人只能拿一个，自己上次拿了个没意思的，想再试试别的？或者干脆说帮自己个小忙，回头请他吃饭？打游戏？甚至……塞点零花钱？

他反复掂量着措辞，思考着每个人的性格弱点。保密是关键。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东西的真正用途，更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用过一次。他得编一个听起来很酷但又无害的理由。

想着想着，他甚至开始幻想拿到新道具后的场景。会是怎样的体验？“感官放大器”？能听到、感觉到什么？“角色扮演体验券”？能变成谁？那种未知的可能性像毒药一样刺激着他，让他暂时忘记了利用他人的卑鄙感和可能的后果。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学校的方向。高敬文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口袋里，那失效的塑料片冰冷的触感似乎还在提醒他昨晚的一切。但那感觉，此刻更像是一种催化剂，催生着他对新体验更强烈的渴望。

车子在学校附近的站台停下。高敬文随着人流下车。校门口已经能看到不少返校学生的身影，穿着和他一样的蓝白校服，三五成群，说说笑笑。阳光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充满了普通的、属于高中生的活力。

高敬文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目光却和以往有些不同。那些懵懂的、打闹着的男生，在他眼中似乎不再是单纯的同窗好友。他们成了潜在的“工具”，是他通往那个神秘贩卖机、通往那些未知体验的……桥梁。

一种混合着隐秘兴奋和冰冷算计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肩上的书包带，迈步走进了校门。贩卖机的诱惑，像一颗投入平静校园的死水里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无声地扩散开来。而他，高敬文，正打算亲手搅动这池水。

小说相关章节：神秘小道具贩卖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