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依原本很开心，

柔柔穿裙子真的超级漂亮，

无论是指挥用的公主裙，

还是妈妈给她们订的裙子。

与柔柔比起来，她的嘴有点笨，不太会开口夸赞，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

在她眼里穿上那身深色的，闪着星光的裙子的柔柔，

就像书里的好看的精灵。

柔柔一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感觉电视里的演员也没有柔柔好看，

穿上裙子后更是好看到她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自己好幸运，

这样漂亮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她的妹妹就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

她也很开心文艺汇演，

她期待这一天好久好久，

这个学期她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她合唱的时候其实很紧张，

因为她们班设计了很多动作，

这些动作只要有一个人出错，在舞台上就会很显眼，

为此她们排练了好多好多遍，

可她还是很紧张。

但当帷幕拉开的时候，

柔柔转过身看着她，

或许是被从来都不会紧张的柔柔影响，

盯着柔柔眼睛的时候，她突然就放松下来。

其实指挥应该伴随着动作与舞台上每个人进行视线的互动，

但她能感受到柔柔一直在看着她。

这样一直盯着她的柔柔，

让她有点开心。

.

这个让她兴奋的一天，

直到现在她都很开心，

耳畔的伴奏声很大，

她几乎只能听到伴奏和自己的声音，

但当她们的合唱结束，柔柔转身鞠躬之时，

在嘈杂的掌声之中，

她突然听到很刺耳的呼喊声，

“温流，我喜欢你！”

她刚刚还很快的心跳原本已经要伴随合唱的结束放松，

却不受控制地又开始跳动。

她藏在队伍里，柔柔站在舞台最前侧，

她看不清到底是谁喊出这样的表白，

...真是的！

明明事到如今她不该纠结这种事，

明明她不该心堵和...吃醋的，

明明她今天想站在舞台前在全校同学面前对柔柔表白的，

这样...这样还能给柔柔惊喜吗？

柔柔退场的时候站在同学最前面，

她一下台就钻进人群，向柔柔在的地方挤过去，

她还在找柔柔的时候，

一只熟悉的手从她身后拉住她的手，

她旋即转身，

掌心对掌心，

十指相扣。

.

手心之间有些湿润，

应该是她的汗，

柔柔嘴唇张合，

“依依，我刚才...”

“等下。”她直接打断了柔柔，

她知道柔柔想解释什么，

柔柔是去她原来在的地方找她，

但她也立刻往前挤，

她们刚好错过，还是柔柔转头来找她，

这种小事没必要解释。

柔柔静静地等她开口，

但掌心的温暖平缓了她嘈杂的心跳和心绪，

她突然张不开口，

刚才还堵在她嘴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同学来来往往，

她们就这样在人群中对视，她能感受到一些周围的视线，

这样傻站着有些奇怪，

不该打断柔柔的...

但柔柔看着她的眼睛闪烁几次，

“依依，我没听到刚才台下的声音。”

是这样...

不对，柔柔肯定比她听的还清楚，

柔柔却说没听到...

真是的！为什么柔柔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有点害羞，

却只是点了点头。

不该想这些了，时间紧凑，

应该趁中午再准备一下她们的节目，

她一定要拿第一...她一定要表白。

.

几乎所有同学都已经坐在了舞台之下，

马上就轮到她们的节目了，

她又一次看到柔柔穿着深蓝色的裙子走出更衣间，

这身裙子只在试衣的时候穿过，

她们排练的时候也穿过一次，

每一次看到她都很震撼，

她贫瘠的话语压根描述不出柔柔的美，

脑海里只有‘漂亮’和‘好看’。

明明她们每天都在一起，

但柔柔换了身衣服就好像换了个人，

只有对着同样换上裙子的她说

“依依，好漂亮。”

那个熟悉的柔柔才好像从离她很远的地方回到现实。

她已经决定了，

等寒假的时候，她要让柔柔单独给她穿上这身衣服，

她已经开始学色彩，

她一定要把穿裙子的柔柔画下来。

.

后台人来人往，有很多组在准备，

她们班的节目只有她们一组通过了选拔，

所以后台的同学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只是和几个凑到她身边的女孩子聊了几句，

那些人找柔柔说话，柔柔没有开口，

于是只能找她聊。

她们走出更衣间的时候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她视线角落好像有闪光，扭头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是有人在拍她们吗？

柔柔拿出妈妈的一套化妆品，

捧起她的脸，很温柔地在她脸上描摹，

柔柔的脸离她很近，涂了口红的娇艳的唇就在她的鼻尖，

她莫名咽了口唾沫。

要是跳完在舞台上亲一口柔柔的嘴怎么样？

这样的念头突然钻进她的脑海，

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真是的！她在想什么？

唉...她就不该好奇看那本坏坏的书！

明明她的勇气支撑她表白就已经岌岌可危，

况且她们还没拿到第一...

对了，她还没和柔柔聊过这件事，

她开口，“温流，如果拿第一你想讲话吗？”

柔柔的手没停，视线盯着她的眼睛上方，

应该还在仔细盯着她的眉毛，

眼前的小巧的嘴唇张合，

“依依，你上台想说什么？”

她没想到柔柔会直接问她想说什么...

也是，她的问题的潜台词就是她想讲话，

虽然她不想瞒柔柔，但为了给柔柔个惊喜...

瞒一小会儿也是可行的。

“...秘密。”

柔柔突然停下手中的眉线笔，

视线下移，盯住她的眼睛，

那双她看了千千万万次的眼睛闪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柔柔...柔柔猜到她想干什么了吗？

她不知道。

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这样，

她总是猜不透柔柔在想什么...

她之前猜柔柔是心情不好，

因为她只要亲柔柔，柔柔就会很明显地开心，

她想对柔柔表白也只是想让柔柔开心，

柔柔会开心的。

.

柔柔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她们画完妆，

手拉手站在后台，

她们表演用的钢琴已经通过升降台放在了舞台中央，

“下一个节目，初二（3）班，陆依依、温流，带来舞蹈《星空》。”

报幕声落下，掌声和喝彩声随之响起。

伴奏已经响起，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这是她第一次表演，第一次舞台，

她在大口的深呼吸。

柔柔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她知道柔柔的意思。

柔柔在说

‘放松，加油。’

——————————————

白晓语是个普通人，

她只是和所有人一起，

静静地坐在台下，

看着舞台上的陆依依。

不，安静的或许只有她，

周围同学们已经炸开了锅，

“好漂亮！那是竟然是陆依依？简直变了个人。”

“还有钢琴！”

确实，

平时大家都太容易被温流夺走目光，

忽视了陆依依其实也很漂亮。

喧闹了一阵后周围的同学又迅速安静下来，

像她一样被舞台上的舞者摄住了心神。

伴奏响起，是一段缓慢而空灵的琴音，如水滴滴入深潭，荡漾出涟漪，

这个节目叫...叫《星空》吗？

舞台的灯光昏暗，只有一束幽蓝的光投射在陆依依身上，

陆依依的裙子是柔和的月光白，

幕起之时，陆依依低头蜷缩在舞台中央，又伴随着琴声舒展身体，

手臂像新生的藤蔓般舒展，舞步轻盈而细腻，仿佛在寻找与呼唤。

一段独舞之后另一束更深邃的光线亮起，

穿着一身高挑的，星空蓝裙子的温流显出身影，

戴着两条项链，其中一条很紧，环绕在脖颈处，

裙摆上的水晶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点，

修长的裙子衬出温流完美的曲线，

周围的同学爆发出纷杂的喧闹，

“我的天哪！温流也太好看了！”

她紧紧盯着舞台上那个仿佛从银河中迈出的女孩子，

说不出话来。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是她第一次见到温流时的想法，

真好看。

温流一个旋转和侧身，长长的裙摆在空中划过璀璨的弧线，

如流星划破夜空。

陆依依就像月亮，内敛而圆润，温流就像星星，奔放而锐利，

她们各自踏着舞蹈在舞台中央相遇，

围绕着彼此对视。

明明是身高有着明显的差距，却如此和谐，

一个高难度的托举，陆依依被温流轻盈地托起，如月亮升上星空，

星与月共舞，

就像平时的她们，仿佛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

舞台上的双人舞在一个优美的造型中定格，

陆依依从温流肩上滑下，温流提起华丽的裙摆，在钢琴前优雅地坐下，

“天哪！温流还会弹钢琴！”

不知是谁的话道出了她同样的惊叹，

她不知道这个永远高冷而神秘的女孩子，

到底有多少能惊艳到她的闪光点。

只有同样在舞台上独舞，散发光彩的陆依依才能站在她的身边吗？

琴声刚起时便是激烈而快速的音符，与陆依依的大幅度的独舞完美交融，

音符激昂，温流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裙摆上的水晶随着她的身体的起伏而闪烁，

音符如同流星划过天际，带着磅礴的气势，

是的，

在她眼里那个耀眼的温流才能弹出这样的曲调。

但旋即曲调一转，

变得深沉而温柔，

琴声里仿佛有恒星燃烧的炙热，也有黑洞吞噬一切的冰冷。

这是...她能从琴声中想到很多，

她想到了半个学期前，那个听到有陆依依的情书时，

急切而有些偏执的温流，

仅仅是匆匆一瞥...

曲调里的温柔，又多像盯着陆依依看的时候温流的眼神，

初一上半学期时，

她曾经也幻想过温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琴声里是温流的情感流露吗？

.

周围人都安静下来，沉浸其中，

独奏进入尾声，伴奏又回到开头的空灵，

温流站起身，没有丝毫停顿，滑入舞台中央，

和陆依依再次共舞，

舞台上的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旋转、跳跃，仿佛完美的融合，

手臂交织就像星轨在缠绕。

钢琴余音缭绕，她们的舞蹈就是那段独奏的视觉延续，

直到最后，音乐完全静止，两个人背靠背，缓缓跪下，双色的裙摆交织，

头微微扬起。

舞台灯光再次聚焦，两个人的剪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静谧过后便是潮水般的掌声，

几乎每个人都站起来鼓掌，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震撼，

相信每个人都是这么觉得。

舞台上的表演完全超出了她们这个年龄的学生能展现出来的效果，

与之相比之前的节目完全在两个次元。

.

白晓语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地为温流，和她身边的陆依依鼓掌。

她有个很普通的家庭，

有个很普通的，很关注她的妈妈，

有些很普通的朋友，

妈妈告诉她要努力学习，要积极一点，

要当主动班长。

她最开始只是庆幸，那个漂亮又好看的第一名，

要是和她抢班长的位置，她绝对抢不过。

她只是个普通人，

她不知道自己第一面就喜欢上温流，

她开窍很早，小学的时候周围同学在谈恋爱，

她和她们聊过，知道了很多。

但她一开始没有把自己对温流的好奇，

归类为喜欢，

直到她想到温流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甚至移不开眼睛，

直到她的桌子上突然出现给温流的第一封情书，

她没忍住拆开看，

那封情书里的症状她也有，

她才最终确诊。

她骗了温流，

那些情书她看了一封，

也只看了一封。

.

她是个普通人，只会很谨慎地试探，

本能地企图拉近她和温流的关系，

比如向温流搭话，

比如做黑板报的时候试图和温流合作，

但是陆依依，这个温流的姐姐的存在感她无法忽视。

姐妹吗？

或许是，但谁都能看出她们不是亲姐妹，

多么像书里的故事，

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互相喜欢彼此，

连作者都喜欢这样的故事。

在她确认自己喜欢上温流大概三周之后，

她就确认了温流绝对不会从陆依依身上移开目光。

她是个普通人，

很普通地选择保护自己，

于是她的初恋只持续了三周，便无疾而终。

又过了大概两周，残存的暗恋都被她掐断，

于是她又变成了故事中的普通人。

.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读书，是妈妈催她要读很多书，

后来才变成习惯。

她家旁边就是市图书馆，

她曾经好奇地翻过很多书，

翻到一些很小众的书，描写两个女孩子之间爱情的书，

她在喜欢上温流之前就知道喜欢女孩子会怎么样，

但一开始她彻底被温流摄住了心神。

本能地向温流靠近，

忘了自己是个普通人，

没有能力去对抗故事里的名为世俗的现实，

她的妈妈就像极了书里固执又传统的家长。

直到她意识到温流确实喜欢陆依依，

她看过的那些故事才冲回她的脑海。

.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勇气去喜欢一个耀眼的女孩子，

就算不是温流，也没有勇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还在喜欢温流，

或许是喜欢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喜欢自己曾经有过的幻想，

或许是喜欢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她开始做些书中叫做助攻的事，

比如给温流打掩护，

比如给她们留些双人空间，

比如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或许这样她也能成为故事中的一员。

她一直在观察温流和陆依依，

第一次递出那本粉红色书皮的书时真的很凑巧，

站在爱情故事书架前的温流，

有点像几年前同样对爱情故事好奇的她，

或许她就是从那时起才开始理解温流，

她迈出了她故事里的第一步。

.

她借给温流那本BE的故事，

是她觉得温流和陆依依之间太近了，

近到虽然好像已经拉远了距离，但仍然超过姐妹应该有的亲近，

近到班里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出端倪。

再近下去有可能被班主任察觉，

那么现实里的故事很有可能不可避免地滑向BE。

而自从她借出那本BE之后，

温流预期般地陷入忧郁。

为情所困吗？

多像故事里的桥段。

.

她确实成为了故事中的一员，

最近半学期温流甚至开始主动找她。

她送出那些书的时候确实有些害羞，

毕竟她知道那些书里的内容，

里面有些不堪入目的描述。

她瞒着妈妈悄悄看，

她原本打算永远保密，不想告诉任何人。

但后来感觉，温流会需要这些书，

但更重要的事，

她知道温流不是会嘲笑她的人，

温流也会替她保密。

.

直到现在，

她才猛然意识到，

她这两年仍然抱着些残存的妄想，

或许当看到舞台那对姐妹耀眼的表演，

她的初恋才真正终结。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小瞧了陆依依，

温流身边，也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存在的地方。

她看着那对姐妹退场，

看着之后几组不幸和温流同台竞技的节目上场又下场，

看着主持人宣布《星空》毫无争议地获得第一名，

看着她们再次登上舞台，有老师给她们颁奖，

看着温流悄悄把原本给自己的身高准备的话筒调低，

看着陆依依看了一眼温流，又转过身子，握起拳头，憋红了可爱的脸，

面向全校同学大声开口，

“我是陆依依，是温流的姐姐，我...我最喜欢温流了！”

在今天最大的喧闹声和尖叫声中，

她在想，

她果然是普通人，

这样的表白她绝对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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