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過世後不久，幾個與家族有舊盟的貴族家系紛紛遞來聯姻意向。

但阿蘭並不關心那些提親。

他從來不需要藉聯姻來鞏固權勢。他的實力、繼承順位與掌控力早已穩固。

對他來說，那些貴族的姓氏、土地、軍力——沒有一樣能與「她」相比。

他心有所屬，那不是秘密。那時的阿蘭，已經「擁有」了米雅。

不是明言的，不是法律上的，但那種支配與依戀——從孩提時期的依賴，早已轉為一種近乎宗教般的壓倒性佔有。他一度甚至想娶米雅。

但米雅拒絕了。他們有過漫長的一夜對話，最終，她說服了他——娶蕾娜。

「娶她，也等於擁有我。」她曾這麼說，眼神平靜。

他明白，這是一種讓渡，也是一種通過血脈與名義來鞏固的轉化式連結。

所以他點頭，接受。那不是妥協，而是另一種更深的佔有。

從那天起，蕾娜就成了他妻子。

她的外貌、儀態、語言、氣息——一切看似高貴、克制、溫順的表象，其實並非來自出身或教養。

那不是血統，而是「訓練的產物」。

她像一面經過拋光的鏡子，映出他記憶中米雅的某些光線，也折射出一種足以欺騙外界的幻象。

他們看不懂。只有他知道：這面鏡子是他一手磨製的。

來到蕾娜的房間，輕推門，看見蕾娜在床上沉睡。

她側臥在薄被下，呼吸平穩，髮絲如黑絹垂落枕邊，胸口微微起伏，腰線與臀部在布料下勾出柔緩曲線，身形修長卻不失柔軟。

那是少女成熟但未熟透之際最動人的階段，剛雙十年華與风姿绰约輪廓交錯著。

而她的比例、膚色與體態……與記憶中那個年輕時的米雅，幾乎一模一樣。

他站在門邊，靜靜看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進去。

床鋪的氣味，是米雅年輕時最喜歡的薰草型。他記得那味道。

那時他還小，常在她房中午睡、打翻墨水、夢中喊她的名字。

她總是輕聲安撫，將他抱進懷裡，掌心溫熱、胸口柔軟。那時的米雅——就是這個身形。不是女侍，而是夢裡的光。

牆邊是他找人重製的舊式梳妝台，洗手處也是她年輕時用過的款式。

一切都按記憶還原，甚至連燈光的柔和度都經過調整。他要的是記憶，不是現實。

他走到鏡前，伸手觸碰那刷了粉的木紋，低聲說：

「你不在這裡，但你一直在這裡。」

「蕾娜並不是她。她的情緒波動更大，個性也不穩定……有時還會頂嘴。」

「但某些角度——不只是像，是像得更精緻、更純粹、更年輕。」

「那不是米雅，而是我想像中、她若無瑕地成長會變成的樣子。」

「他不是要重現米雅，而是以回憶為土壤，培養出另一種能承受、能回應他的存在。」

他不是在複製。他是在補完。

補完自己從未擁有過的那一段青春影像——那時他太小、太弱、太無能，只能從遠處偷看。

只能看著她在父親懷裡、在晚宴中微笑、在長廊上留下香氣，卻無法觸碰、無法命令、無法留下任何痕跡。

那時的他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她。

她太高、太遠、太溫柔，也太堅定地把他當作孩子。

直到他知道——她有個女兒。

雷娜，米雅血脈所延伸出的存在，是命運留下的一道罅隙。

她的年齡正好落在那段他最渴望卻未曾真正擁有的記憶邊界。

她的眼神、姿態、甚至皮膚的光澤，在某些瞬間像極了那個他無數次夢見卻從未觸碰的身影。

從那時起，他不再只是懷念。

他開始轉向——把對米雅的愛慕、對那段青春的遺恨，轉向這個少女的軀體與心靈。

不是褻瀆，而是一種補全。

他開始設計、引導、塑造——把蕾娜一點一點成為「她」完美該有的樣子。

那些表情、那些眼神、那些動作，不是自然出現，而是他設計出來的。

是他在一次次練習與修正中，「培養」到蕾娜身上的。

她會那麼多技能，不是巧合。

是他一點一點「打造」出來的，從說話語調，到走路的重心分布。

從她閱讀的書，到她學會的禮儀與用餐方式，每一環節都經過設計。

他讓人特別為她打造低副作用的魔力促進劑，調和劑量、加強吸收，每一滴都經過他親自檢驗，確保副作用不會留下永久損傷。

他甚至為她設立魔力課程，親自教授她符文運作與心象導引，從最基本的感應火元素，到高階的定向引導。

她的進步極快，每當她施展成功、轉身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真正「改寫了命運」。

這不只是教育，這是「培養」。

他讓她讀的書，都是米雅年輕時在房間的那幾本。

她學會的舞，是當年舞會中米雅跳過的第一支。

每一項學習，都是為了讓她在某個角度、某句語氣、某次轉身之中——觸發他記憶深處那段已失去、卻從未被放下的青春。

他那時認為沒辦法擁有過那個她——所以現在要創造出一個，比那個她更年輕、更純淨、更依賴他、更無法離開他的版本。

這不是複製，是佔有式的重構。

現在，他擁有記憶、擁有資源、擁有魔藥、擁有知識……還擁有一個可以被反覆訓練、調整、強化的「再現體」。

他原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完成這場補完，直到她——在某個夜晚，失蹤了。

夜已深。宴會的餘音尚未完全消散，走廊外仍有低語與杯觥聲斷續傳來。

阿蘭獨自回到房間，燈火只點了一盞。黃銅燈罩投下微弱光暈，在桌面與他臉側勾勒出不明朗的輪廓。

他坐在書桌前，一邊翻閱族內最新封印術式的對照檔案，一邊調閱雷茲所屬村落的監控紀錄。

指節無聲敲擊紙面，目光平穩，像在審查一場術式執行狀況，而不是關於某人的逃離。

「那個男人……收留了她一段時間。我沒有生氣。」

「那段時間對她來說，也許是一次喘息，但終究不是她該停留的地方。」

他翻過一頁，目光微微偏移，看向一旁懸掛的織毯，那是米雅當年親織的婚宴飾布。

圖騰上仍留有她親自繡的風鳥與雙日紋樣，如今早已褪色，但線跡仍然穩定。

「她不是村民。她是我的一部分。」

他緩緩放下文件，頭向後仰，望著天花板陰影交錯的縫隙。

「我知道妳曾離開——但那只是一次短暫的偏航。」

「他只是收留了妳，並沒有對妳怎樣。」

「妳沒有被修改、沒有變得不穩，也沒有出現我不認識的語氣。」

他低下頭，語聲幾乎與呼吸無異，像是在耳邊呢喃：

「那很好——因為我只要『我設計的妳』。」

「哪怕妳曾離開、曾躲開、曾短暫懷疑自己……」

「我都能等，因為形狀沒歪，就永遠能修回來。」

他站起身，步入內室，拉開矮櫃最底層那排抽屜。

裡面不是冷冰冰的記錄表，也不是訓練計畫書，而是一疊疊他親手筆記下的觀察隨錄。

有些潦草，有些帶著濃厚情緒，有的甚至只是某日清晨她回眸時的表情素描。

那不是數據，而是她逐漸變得「不像米雅」的證據。

她開始展現小脾氣。

她會在不滿時用下巴抬得更高，聲音拖長，像貴族夫人訓斥管家時那種「半不屑半壓抑」的語調。

她會在課堂中忽略某個指令，只因那日她情緒低落，想換一個順序進行。

那不是錯誤。那是她「成形」的證明。

她不是米雅的倒影，也不是那個一切都順著他的工具。

她有自己的姿態了——被設計、被誘導、被引燃的個性火花，如今正不安分地閃爍在他構築的容器裡。

他不討厭那火光。他甚至，有些期待。

只要那光，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米雅是我永恆的封印。」

「而妳，蕾娜……是我年少理想的延伸。」

他站定在鏡前，看著自己平靜而無波的倒影。

時間過去多年，那段青春已碎成光塵，但他從不打算把它葬掉——而是，把它轉印到一個可以反覆雕塑的容器上。

那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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