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请各位同学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课题的第二部分，在结束时间前分组提交到我的邮箱中，下课。”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森岛悠一把笔记本装进了背包，正准备离开阶梯教室时，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帅哥~没课了吧？晚上去不去喝一杯？我请客哦。”悠一回头，正好对上三田启介的视线。

“诶，抱歉今天不行哦，启介。今晚我得去便利店上班呢。”

“什么嘛~不就是一晚上的工资吗，我双倍付给你。”

“不只是钱的问题啦，今晚的轮班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老是让启介破费的话......”

“这哪叫破费啊喂，一点小钱而已——你这周有时间吗？”

“周六晚上怎么样？我那天没有排班，也没有其他的事。”

“好哦~大忙人，不准放我的鸽子哦？周六晚上七点，我来你家找你哦。”

“嗯，到时候见。”

虽然课题的难度不大，但要从拥挤的日程表中抽出足够的时间去实验室实在有些艰难。悠一叹了口气，走到自行车棚里，骑上自己的单车离开了学校，朝着租住的公寓驶去：“可恶啊......七点就要换班，现在都快六点半了，得加快速度了......”

单车拐过一个路口，悠一注意到旁边的小巷里有几个穿着附近初中校服的学生站在墙边，像是把什么人堵在了角落，还散发着渗人的笑声。悠一眯了眯眼睛，但一想到快要迟到，他还是加速离开了此地。

...... ......

“终于逮到你了哼哼，这儿可是我们的地盘。不管什么人都找不到这儿吧？”

“把头抬起来啊，给我好好的看着镜头——”

龍星希蜷缩在墙角，用力护着胸前的背包，浅蓝色的校服已经沾上了不少鞋印和灰尘。四个满脸不屑的初二学生正准备继续落脚，一个空罐头飞了过来，精准砸在了寸头男生的背上，他捏紧了拳头转过身：“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坏老子的好事！”星希强忍着眼泪，把怀里的书包抱得更紧了。小巷的深处，一个瘦弱的男孩一步一顿地走了过来，他的右手拖着一根钢管，末端在地面上咣当作响。

“是你们的地盘？敢在这儿撒野？”苏启繁抓稳钢管，一下立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靠，是那只野狗......这家伙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快走快走......”

眼见四人消失在小巷外，星希这才敢微微抬头，看着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影子。启繁停在了星希面前，伸出了那只有些脏的右手：“你不是这附近的学生吧，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我......因为他们说......”

“好了快起来，我只需要知道你不是这附近的就足够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星希指了指大概的方向，也搭上了那只冰冷的手掌。

“森岛君，下班之后记得处理掉那边货架上的过期商品。还有微波炉坏掉了，已经拜托师傅们搬走了，如果要吃晚饭的话最好带回去热。”

“好我知道了，横山先生也快回去休息吧。”

悠一穿好围裙别好名牌，检查着货架上的商品和标签。今天晚上似乎没什么顾客，就算到了晚饭时间也没什么人来买便当。到了晚上九点，悠一伸了个懒腰，看着从打印机里慢慢吐出的折扣标签叹了口气，但他还是推上小推车走到了食品货架边。直到这时才有几个看上去像是上班族的人走了进来，跟在自己身后挑选着被贴上折扣的便当和食物。标签很快就贴完了，悠一也回到柜台后，帮顾客们结了账。当他再次回去整理货架时，却发现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和浅绿色短裤的瘦弱少年站在过期货架旁，赤金色的头发有些让人在意，却又和他衣服的脏乱格格不入。悠一见过几个在快要打烊时试图进来偷东西的小孩，但他们并没有胆子真的偷走东西，无一例外地都会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硬币放在柜台上。但悠一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有些异样。

“请问，你想买什么呢？”悠一走到少年的身后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少年猛地转过身，手里抓着一个奶油面包的包装，捏的塑料纸咯吱响着。

“你要是吃这个的话，可能会拉肚子哦？”

少年的眼神锋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防备，赤金色的头发衬的他脸色有些惨白，眼底还有尚未消退的青黑。悠一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你谁啊，管得着吗？我，要买这个。”少年的声音冷冰冰的，丝毫不夹杂多余的情感，手上却抓紧了那个面包，让他手腕上的擦伤更明显红肿起来。悠一咽了口唾沫，心里思索着如何接下他的话：“那个......这些面包都已经过期了，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帮你拿个其他的？”悠一从柜台下的零食筐里拿了一个鸡肉三明治——这原本应该是他晚饭的一部分，包装上的标签也已经被涂掉。悠一走回少年面前，把三明治递给了他：“吃这个吧，没过期。”

少年的眼睛盯着三明治，但始终没有伸手：“不......我不要，我只要这个。”悠一叹了口气，也只好把三明治塞回了围裙里，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别在这儿站着。我还得把这些过期商品打包，放店外巷子的回收架上，明天有人会来收。”少年咬着嘴唇，还是离开了店里，悠一看着他躲在玻璃窗边只露出半个身子，似乎就是在等自己把货架上的食物收好。悠一拖了个置物袋来，麻利地撤下了商品，把敞口的袋子放在架子的第一层，转身回去时，少年和悠一正好擦身而过。悠一听见了包装盒被翻动的声音，在拐角的尽头，他还是转头撇了一眼，那个少年果然正蹲在架子旁，一言不发的大口啃着面包。

“唉......可怜的孩子。”

悠一回到店里，已经到了十点的闭店时间，他很快整理好了被翻乱的货架，又去检查了一遍库房，把围裙脱下叠放在柜台下：“今天的晚饭除了鸡肉三明治还有......海鲜寿司？还不错嘛，不用老是吃走味的便当了。”拉下电闸，悠一背着背包锁好了店门。路过小巷时，悠一还是忍不住留意了一下，那个少年已经靠墙坐了下来，脸埋在臂弯里，是准备在这儿过夜吗？

“你不回家吗？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关你的事，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少年冷笑一声，声音低的有些听不清，他的手抓着手臂，背心袖洞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靠近肋骨的地方似乎还有个圆形的伤疤，像是烟头留下的。

悠一的心头一震，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我家就在附近。你要是想的话，你可以去洗个澡休息一晚上。你也能洗一下衣服——或者睡一晚？”

少年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大哥哥会说出这种话。“什么？你有病吧，就这样把陌生人带回家？”少年站了起来退后两步，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是想报警叫警察来抓我吧，好低劣的借口......”

“我，我没报警的习惯。那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家就在附近，我先走，你在后面跟着我，看我有没有骗你好了......”

悠一没有继续纠缠，而是自顾自地走上了回家的路。虽然是很细微的响声，但悠一确实能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跟紧点，走丢了我可不负责。”少年还是没吭声，脚步一直徘徊在悠一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活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弃犬。

“上来吧，今晚休息一下，明天你去哪儿都无所谓。”

悠一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少年也蹬掉鞋子跟了进来，一双白色的棉袜包裹着他的脚掌，往上的小腿却遍布着伤痕和淤青。悠一尽量不去看他伤痕累累的腿，而是故作轻松地搬开桌子腾出一片空地，在单人床的旁边铺了被子：“我床上睡不下两个人，你就睡地铺吧。”

公寓不大，勉强算得上一室一厅，书桌上堆着教材和各种外壳的笔记本，角落里的小冰箱正嗡嗡地低鸣着。悠一走到墙角边，在那张写着兼职排班的便利贴上画了几笔，明天是周五，虽然早上得去上课，但下午和晚上的空闲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一回头，发现少年还还站在门口，眼神扫视着屋内，像是在确认这里是否有危险因素。悠一指了指他身旁的玻璃门：“那里是浴室，水龙头往左边拧是热水，右边是冷水，毛巾有新的在架子上。衣服留在外面一会儿我扔洗衣机里，我会帮你找件衣服。”

少年没动，只是低头盯着地板：“你到底想干嘛？”悠一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就，就是想着你大晚上一个人待在外面不安全，所以......我觉得你需要有个地方可以待一晚上。而且，你看现在还开始下雨了......我不会问你太多的，你想不说的话也就随你。”

少年把袜子脱下放在鞋边，还是慢慢走进了浴室。悠一接过从门缝里递出来的衣服，把裤袋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了鞋柜上——一把面额不大的硬币和一个带扣的小笔记本，这才放进洗衣机里，至于他的袜子......悠一决定暂时忽略掉。关上洗衣机舱门，悠一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去年去年买的T恤和一条短裤，虽然少年个子比自己矮上一截，但应该还能凑合着穿。

“衣服我放在外面的盆里了，出来记得穿。”

“知道了......咳，咳咳......”

少年走出了浴室，全身只穿着一条橙黄色的三角内裤。悠一刚想问他为什么不穿衣服，便注意到了上半身更多的疤痕。少年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悠一注意到他拿着笔记本，正在上面写着什么。

“嗯？我啊，我叫森岛悠一。怎么了，要我的电话号码吗？”

“嗯......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对，只有我一个人。”

“谢谢你......你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你在说什么呢，不需要这种东西啦。不过......我很好奇，你叫什么，又为什么会在外面待到这么晚？你家在哪里？”

“......我，我叫苏启繁。我没有家......我也不喜欢待在收养所里，就出来了......”

悠一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你要是不嫌弃我身上的这些伤，我可以用身体偿还。”

“嗯？！喂，这种话不能乱说啊，你这么干很多次了？”

“没......我，我只是......”

“是谁教你说这种话的？你难道被这样对待过吗！？”

“没有！我，我只是......那些姐姐教我可以这么说的......说是这样就会有人带她们回家。”

悠一站了起来，扶着苏启繁的肩膀，俯视着他的眼睛：“绝对不可以说这种话！就算别人是好心也不可以！你知道这种话会让你陷入危险当中吗？要是对方是那种娈童成瘾的家伙，他们会对你做出很多不好的事情的！”

启繁明显是被吓到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说下去。悠一意识到自己好像情绪过于激动了，松开了启繁的肩膀，拿起那件T恤套在了他的身上：“穿上......空调开着，小心着凉。”启繁低下头，声音再次小了下去：“嗯......我，我知道了。但是......”

“要是想要付出什么报酬的话，就别再出去流浪了，好好待在这里，好吗？”

悠一忍不住张开怀抱，用自己并不健硕的身体抱住了启繁。启繁愣住了，身体僵在原地完全动弹不了，只能被动地接受拥抱，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在身体表面流淌......

“喂......你怎么在哭啊？难不成还要我来哄你吗......”

“不，我，我没有......启繁，你愿意留在这里吗？虽然我得去上课白天多半都不在家，但我晚上可以回来照顾你，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啧......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擅自决定这种事情？你不觉得家里多一个人是很麻烦的事吗，我自己可以活下去的......”

“但是，也请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不管是几天还是几星期都可以......”

“大哥哥你不会也是那种什么，你说的那种什么成瘾的人吧？”

“我才不是！正因如此我才不想你被其他人那样对待！”

“喂喂冷静一点啊......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但我总得帮你做些什么吧，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我也会做一些菜。不然......感觉太亏欠你了。”

“你有手机吗？”

“没有......我，我没钱买。”

“你会用座机吗？你知道我的电话的话，我就可以打电话给你。如果晚上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然后我可以帮你做饭？然后帮你打扫房间什么的......我知道了啦。”

悠一这才放开启繁的身体，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嗯！明天我还要去上课，但是晚上我就不用去打工了，可以拜托启繁帮我做晚饭吗？不管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启繁拿手的。”

“喂......那现在就应该睡觉了吧？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啊，明天起不来床的吧？”

公寓的灯光被熄灭，但悠一还是留了一盏小夜灯在床头，免得启繁半夜起床时撞到屋子里的东西。窗外的雨依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壁挂空调正嗡嗡地低鸣着送风。悠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启繁安宁的睡颜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当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明明在看见裸体时自己也对这个孩子动了歪心思，却还要告诉他不可以做那种事......完全就是伪君子吧？悠一这样想着，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胯下的冲动让他心烦意乱。

“别想那么多了啊啊......快睡着啊，明天可是无论怎样都躲不掉的生物化学理论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