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落进水里，会发出噗通声响。红色的线在小小的石块上缠绕出好看的结，中岛敦的目光越过山洞的门，看向外面虔诚祈求的人们，之后慢慢闭了眸子。

门外的小小水塘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他感知着对方愿望，羡慕着世人朴素的情感。他想起了小时问过虎的话语。

虎说，他是被神明选中的孩子，住在远离世人的地方，是不会再与他人产生纠葛的。

这件事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清晰地刻进骨髓。所以，当看到自己的父母前来许愿时，当看到那对面容上只剩下虔诚时，他也只是低头掩了心间心思，以微笑姿态闭了眼眸。

他们许下愿望，许愿这个小小的两口之家能够迎来一个新的小生命。

虎说，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曾有过孩子。

这一次的声音与以往略有些不同，依旧是噗通声响，却要比以往都重一些。敦闭上眸子，却并没有感知到愿望，他起了身想去门外看个究竟，水塘里却只有一只耳尖微微缀着白色绒毛的黑色兔子。月光洋洋洒洒地落进水里，将涟漪映成了一圈圈银色，那只兔子微微颤着身子，眼睫也跟着轻颤，半撑起身子紧跟着又摇晃着坠了回去。

敦见过因为走了太远的路而晕倒的人们，见过喝醉了酒迷糊着躺卧的虎，却是第一次见到晕倒的兔子。他小心地将兔子从水塘捞进怀里，取了晾在后山的干毛巾替对方小心擦拭，细软绒毛挠得他手心微痒，这种新奇感和欣喜感，似乎迟到了太久。这般想来，自己已经在这座山上生活了近十七年，除去虎偶尔心血来潮的陪伴，往往都是以倾听愿望开始，也以倾听愿望结束，最后将笑容收敛，沉默着等待第二天的到来。敦又低头看了一眼兔子，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又小心顺着兔子的背部捧进自己手心。等它醒过来，也一定会惊恐着离开吧。就像他曾经帮助过的晕倒的人一样。

只是第二天睁开眼睛，最先对上的却是一双墨黑清亮的瞳，敦眨了眨眸子，对方也跟着眨了眨。那只兔子忽地跃到了他的肩头，拿下巴蹭了蹭他的肩颈，紧跟着舌尖轻点，又抬头凝了一眼他有些迷惑的眸色，之后低了头轻轻咬了下去。

疼痛感后知后觉来临，敦坐起身子将兔子抱进怀里，见着那对眸子自餍足慢慢变冷，作势又要扑向他的肩头。敦心间却也不觉恼，只笑着嗔怪对方调皮。他轻轻揉按着兔子的肩颈和肚子，在对方终于软下眸色后，才带着兔子去了后山的小草地，接着便蹲下身子松了指尖。

那几株草被衔着递到自己手边时，敦微微愣了神，紧跟着听见了石头落进水里的噗通声响。

山下有了传言，传言住在山上的神明养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长得倒也特别，通身黑色，漂亮若宝石，耳尖却缀了细细的白色绒毛。世人纷纷猜测，那是天上下来的兔子。

敦坐在远处，门前的人便也就没能看清，没能看清那微微弯的眉眼以上，浮出了细细的汗。他凝神倾听愿望，正咬住他肩颈的兔子忽地便停了动作，偏过头去看门外许愿的人，循着视线去看落在水里的石头。兔子自肩头跳了下去，跑至门口时先是对上了世人惊讶的视线，紧跟着那惊讶便都换为了虔诚。那是芥川龙之介第一次听见如此多直白又恭敬的夸奖，他微微皱眉，低头去看水塘里缠了红线的石块，紧跟着伸了足尖轻点。石块在水间轻轻翻滚，刚想扑过去扯扯那石块上的红线，却发现那枚石块已经消了踪迹。敦的声音自远处轻轻落进耳里，芥川不清楚对方口中的一天是何含义，只看见门前站着的人忽然落泪，道了谢后便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跑。

芥川小跑着回到敦的身边，拍了拍手心紧跟着跳上对方肩颈，却发现刚刚那处咬痕再度消失不见。他伸出舌尖轻舔，忽地被人拢住后脊，抱进了怀里。敦低头瞪了他一眼，又抬头露了笑，待门口没了人影时才敛了笑容，凶着他不许再咬人肩头。芥川无辜地眨了眨眸子，拿下巴轻蹭对方手心，口中发出些敦听不懂的声音。他有些恼于对方的迷茫神色，在敦手心里跳了好几下后，猛地现了人形，将人扑在了身下。敦霎时红了面色，鼻尖相抵间，能够听清彼此的心跳呼吸。

“你救了在下，又将在下看了个通透，按照书本里写的，在下理应以身相许。”

敦想要支起身子，却是被对方圈了个满怀，他的目光躲闪着看向屋檐又落回陌生又不陌生的青年脸上，叹了口气后才试探着拍了拍对方的光裸脊背，“我先给你找两身衣服，其他的之后再说。”

芥川看了两眼对方，又看了两眼自己，最后警觉地环视了一眼周遭和门外，才轻舒了一口气，跟着人进了内间。

“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敦话语出口却有些后悔，见着正系着衣带的人忽然顿了手上动作，之后抬眸对上自己视线，“但是你能不能，”敦伸手替对方系好衣带，又拿了床头的梳子微踮脚替人简单打理了头发，“你能不能偶尔来陪一陪我？”

芥川低了眉眼看向敦不安的眸色，最后轻轻点了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见着对方面上的不自在后，只犹豫着蹭了蹭敦的发丝，再度变回了兔子模样。身前的忽然空落让敦有些愣神，芥川自衣角处跳到了地上，之后试探着跳进了敦的怀抱。敦低头去看对方眼眸，清清亮亮像是黑色宝石，之后各自偏过头去。

“说起来，你也是来山上许愿的吗？”

只是抬头时，却对上了对方疑惑的目光，芥川轻轻摇头，紧跟着打了哈欠，慢悠悠地闭了眸子。

敦有一点庆幸，每天醒来的时候，身边都卧着一只小小的黑色的兔子。他张着眼睛去看对方额前的细碎毛发，伸出指尖轻轻描画对方耳尖的白色绒毛，之后轻抚着抱进怀里，学着对方，拿下巴轻蹭芥川背脊。他并不清楚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下颌微痒，连带着脖颈都变得微微敏感，便又轻蹭了两下。芥川便是在这个时候醒的，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睡眼，脊背先是反射性微微弓起，又慢慢放松警惕，乖巧地任由对方触碰抚摸。真是奇怪的神明大人，一边拒绝着自己的以身相许，一边偷偷用下颌轻蹭自己表达欢喜。按照书本里写的，这似乎是叫做欲擒故纵，他张了张口，轻轻动了动身子，在对方愣神间翻了身子，等待着对方的抚摸揉按，紧跟着闭了眸子餍足享受。

芥川偶尔也会变成人形，在对方欲言又止的时候。他很清楚，这是敦想要对他倾诉些什么的模样，但是他没有想过，会在某一天，收到对方的请求。

那是他陪伴在对方身边的第102天，敦躲闪着目光拉住了他的指尖，耳尖微微染了红色。那张口张了张又闭上，最后缓慢地嗫嚅出请求话语，“芥川，你能不能，先不要变回兔子？”敦的指尖轻轻颤着，手心里着了一层细细薄薄的汗，最后抬眸对上芥川视线。

那一天的夜风很凉，山上的萤火虫像是落在地面上的星星。大抵是夜色刚好，抑或是月色太暧昧，这一次，芥川低头咬住敦的肩颈时，对方没有拒绝。只是，在他去戴对方为自己所编的花环的两分钟后，那肩颈上的咬痕再次消失了。芥川皱了眉，之后听见了轻轻的笑声，敦就那样偏着头看他，笑着说自己身上不会留下痕迹，又撇着嘴怪他咬得太痛。

“芥川，我好像变成了坏掉的神明。”

芥川愣神听着，视线落在对方像月光一般温柔的眼眸上，在月亮被云层掩过的片刻，他撑起身子罩在了敦的额头上方。

那是他第一次拥抱对方，伸出双手轻轻将对方圈进怀抱，微微湿润的青草将水汽洇进膝盖小腿，一点一点，将软软的泥粘上薄薄的衣服布料。细软发丝轻蹭进自己胸口，浅浅的呼吸声附和着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氤氲出热意。

“神明大人，在下想要许下愿望。”

月光透过内间的窗洞散落到床铺之上，一点一点，将敦的身体，悉数展现在芥川眼前，按照书本里写的，这次该是对方以身相许了。芥川见着人微红着脸抱了膝盖，眼睫轻轻扑闪着去瞥他下颌，忽地伸了手扯他身上衣带。

亲吻一点一点落在了敦的额头，脸颊，锁骨，紧跟着被一点一点回应。芥川微微红了面色，试探着咬了一口对方耳垂，对方便也跟着去吻他耳垂，照此下去，似乎有一点不妙。芥川微皱了眉，伸了指尖轻抚上敦的腰身，先是轻轻触碰，在对方身体不能自抑地轻颤时，才加重了力道，迫着人再没心力去学他动作。

芥川轻舒了一口气，微微展了眉头，抱着敦翻了身子，指尖轻捻住对方乳尖拉扯旋转，见着对方在自己身下不住轻蹭床被，口也微张着溢出喘息，开始不住唤他姓名。那双腿慢慢勾上了自己脊背，颤抖着上下轻蹭，带起脊背一阵酥麻。

敦的双手环紧了芥川脖颈，任凭对方指尖在自己身体里进出，大抵是感觉太过新鲜刺激，连疑问都没能经过大脑，便被快感淹没了透彻。灼热的烫意一点一点侵入身体深处，敦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只将双手环得更紧，学着对方模样，慢慢咬住了芥川肩颈。唇齿离开后，敦看见那处咬痕变作了红色的小小的圈，紧跟着溢出了一点点几不可察的金色光亮。芥川忽地皱了眉，没来由的疼痛感猛地淬进骨髓，他哑着嗓子喘息闷哼，紧跟着将人按回身下，加大了进出的力道。

原本温温柔柔的爱意忽地染上了霸道和肆虐，敦轻颤着身子去承受对方的灼热，手上再没了力气去攀紧对方脊背，只张着口再顾不及颜面地喘息出声，任凭自己的东西淋上自己的胸口下颌，最后弄脏了身下床被。他张着口唤对方姓名，颤着身子被对方折叠变换出各种姿势，最后被压住双腿，被迫微弓起脊背，去迎合对方的侵入。芥川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忍受着疼痛将对方揉进了自己骨髓，在敦掉着眼泪求饶时才后知后觉地拉回一些神智，紧跟着小心地将人拥进怀里。敦轻颤着身子埋进了芥川胸口，慢慢放缓了原本急促的呼吸，又红着脸动了动身体，却越动越不自在。

“后面，流出来了。”张口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哑了嗓子。敦的眸子眨了眨，感受着对方的指尖再次探入了自己的身体深处，最后芥川坐起身子，抱着自己去了屏风后面。

温热的开水漫过身体，将光滑的皮肤映出些微红润，芥川待温水漫过敦的脖颈时，才跟着坐了进去，紧跟着抱了人细细擦洗。指尖似是产生了肌肉记忆，有意无意地触过对方敏感位置，敦红着脸轻颤身子，于清洗中途，再次疏解了两次欲望。他微微后仰躺倒在芥川膝盖上，偏过头去描摹对方眉眼，忽地皱了眉，“芥川，你怎么一直在出汗？”

只是芥川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皱着眉慢了手上动作，紧跟着变成兔子，落进了敦的手心。那漂亮的黑色毛发微微泛着水光，身体轻轻颤着就像是敦第一次捡到对方的时候。之后，那双墨黑的眸子眨了眨，过了几秒却又闭了。敦听见了规律的呼吸声，这是芥川熟睡时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疼痛感已然消失，芥川坐起身子给自己舔了舔毛，却听见了一声轻咳。并不是熟悉的敦的声音。

虎慢悠悠地揉了揉眼睑，抵着手肘俯视床上那只小小的兔子，“你就是传闻中的那只兔子？”虎的眉头皱了皱，绕着床铺慢慢走了一圈，“昨晚，也是你陪着度过的？”

“你知不知道，你被那孩子选中了。”

“做神明的恋人，可是再没办法回到山下的，趁着那咬痕尚轻，你想离开还来得及。”

芥川愣怔了几秒，钻进被子里化了人形，紧跟着作了回答。

“在下才不会抛弃自己的恋人。”

那可是在下决定要以身相许的人，可是在下许下愿望的对象。

他在虎的视线下再度变回了兔子，之后小跑着跑向了门外，跳上了对方肩头。

石头落进水里发出噗通声响，芥川跟着人闭了眸子，看着圈圈涟漪在自己眼前漾开。

他们在倾听，某个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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