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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与别(上卷完),异星孕事,1

小说:异星孕事 2025-09-10 16:00 5hhhhh 7290 ℃

  医疗室内,惨白的灯光取代了潘多拉永恒的微光,将冰冷的金属器械和床上苍白的人影映照得毫无生气。

  消毒水和生命维持液的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各种监测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的线条和数字,冷酷地描摹着生命流逝的轨迹。

  聂宇躺在治疗床上,如同一具被抽干了色彩的蜡像。灰败的脸色深陷在枕头里,眼窝如同两个黑洞,颧骨嶙峋地突起。

  一层细密的冷汗覆盖着他冰凉的额头,干裂发紫的嘴唇随着每一次微弱艰难的呼吸,发出嘶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响。

  他的身体连接着数条管线——维持生命的营养液和强心剂缓缓流入静脉,电极片吸附在胸口捕捉着微弱的心跳,细小的氧气管探入鼻腔,试图为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注入最后一丝活力。

  不久前那具在她身上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身躯,此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脆弱。

  李维站在床边,身上依旧挂着那件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酒红色长裙,勉强遮住身体。裙摆沾染着情欲的痕迹和不知名的污渍,裸露的肌肤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赤着脚,寒意从冰冷的金属地板直刺骨髓,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冰冷。紫罗兰色的眼眸死死锁在聂宇毫无生气的脸上和旁边仪器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恐惧与深沉的悲伤在其中剧烈翻涌。

  一个悬浮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全息AI医生投影在病床旁,它的声音是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

  “患者聂宇,生命体征监测:心率41次/分,呼吸频率7次/分,血压68/42mmHg,血氧饱和度87%……核心生命指标持续恶化,处于濒危状态。已使用强心剂及呼吸兴奋剂,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效果不可持续。”

  蓝色光晕微微闪烁,进行着更深层的分析。

  “深度扫描及生理数据确认:患者体内多器官功能衰竭已进入终末阶段。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呼吸系统、肝肾功能……均呈现不可逆性损伤。根源为长期休眠舱故障导致的细胞层面系统性崩解。本次剧烈情绪波动及高强度性行为,成为压倒性诱因,急剧加速了衰竭进程。”

  冰冷的电子音,字字如刀,剜割着李维的心。

  “综合评估,患者剩余有效生命时间,预计不超过72小时。请做好临终关怀准备。”

  72小时!

  三天!

  那柄悬于头顶、被她刻意隐瞒的死亡之剑,终于带着雷霆之势轰然斩落!

  而且,导火索就是她!是她精心策划的诱惑,是她放纵的索取,是她明知他油尽灯枯却仍将他推上情欲巅峰的疯狂!

  滔天的愧疚与悔恨瞬间将李维吞噬!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猛地抓住冰冷的床沿才勉强站稳,指甲深陷进金属边缘,留下白痕。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紫眸死死盯着那团蓝色的光晕,“一定有办法!告诉我!任何办法!改造?移植?用我的细胞?只要能救他!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AI的蓝光平静无波:

  “很遗憾,执行者李维。聂宇的衰竭是系统性的、基因层面的崩溃,非单一器官病变。所有已知医疗手段,包括基因编辑、器官克隆移植、乃至异种细胞融合,均无法逆转或替代这种根源性的、扩散至全身细胞的衰亡进程。他的生命沙漏,流沙已尽。”

  “任何激进治疗只会徒增痛苦,加速终结。当前最优方案是维持基本生命支持,减轻痛苦,让他……尽可能平静地走完最后的时间。”

  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绝望的寒冰冻结了李维的血液。她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男人,脑海中闪过他卑微舔舐她足尖的模样,他抱着新生儿时滚落的泪水,他在她身上奋力驰骋时那混合着痛苦与极致欢愉的嘶吼……最终都定格在这张灰败死寂的脸上。

  巨大的悲伤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她缓缓滑坐在地,赤脚贴着刺骨的地板,双手捂脸,滚烫的泪水汹涌决堤,无声地浸湿了冰冷的金属地面。

  不是为了爱情,或许从来不是纯粹的爱情。是为沉重的愧疚,为被命运嘲弄的荒诞,为这个因她而加速消逝的生命,为那些刚诞生便注定缺失父爱的孩子……

  时间在压抑的悲伤和仪器的滴答声中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气若游丝般的呻吟。

  李维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聂宇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如同耗尽毕生力气般,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燃烧着欲望或绝望的眼睛,此刻蒙着厚厚的灰翳,空洞、浑浊,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近乎涣散的光点。

  “聂宇!”李维如同抓住浮木,踉跄着扑到床边,紧紧握住他那只没有输液、冰凉刺骨的手。她的手滚烫,泪水砸在他苍白的手背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痛?”

  聂宇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几下,只发出模糊的气音。他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李维布满泪痕、写满惊惶与悲伤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李维读懂了他无声的询问。巨大的愧疚让她窒息。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他冰凉的手背,声音哽咽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聂宇……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晚告诉你真相……让你在痛苦里煎熬……我更不该……不该用这副身体……这副被兽王……被它使用过的身体去勾引你!去榨干你最后的力量!是我害了你……是我……”她的忏悔如同濒死的哀鸣,充满了自我厌弃。

  聂宇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李维紧握的手心里,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力的回应。

  他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然后,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断断续续地、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没……事……”

  李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聂宇干裂的嘴角,极其费力地向上扯动,试图挤出一个弧度,却只牵动了唇纹。眼神疲惫空洞,却传递着一种……奇异的满足?

  “能……能和……最完美的……女人……做爱……”他每吐一个字都如同负重千斤,喘息变得更加艰难,“让她……怀上……我的孩子……”

  “值……值了……”

  这句话,如同最沉重的钝器,狠狠砸在李维心上!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卑微到极致的满足和对她身体近乎病态的认可!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痛彻心扉!泪水再次汹涌决堤。

  “聂宇……”李维泣不成声,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想传递生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怀上你的孩子!一定会!这是唯一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我会用生命保护他!把他养大!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

  她哽咽着,最终化作最沉重的承诺:“……是个值得记住的人!”

  血缘!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与聂宇即将孕育的,是真正流淌着她和他血脉的生命!这份认知,让承诺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重量和一种奇异的、属于“人”的归属感。

  听到“孩子”和“血缘”,聂宇那灰败空洞的眼底深处,似乎瞬间迸发出一丝微弱却异常明亮的光芒。那是超越了死亡阴影的、对生命延续的终极慰藉和希冀。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嘴角那抹试图微笑的弧度似乎真切了一点点。随即,那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无边的疲惫彻底吞噬了他。

  “累……了……”他的声音微弱如叹息,眼皮沉重地合拢,只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想……安静……睡……”

  他不再看李维,极其缓慢而艰难地转过头,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惨白的天花板,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只是沉入了永恒的黑暗边缘。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令人心悸的嘶鸣。

  ……

  李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看着聂宇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昏睡。他的手冰凉,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AI冰冷的宣判和聂宇那带着满足的诀别,在她脑中反复撕扯。

  她不知道自己僵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冰冷,泪水流干,只剩下眼眶灼热的刺痛。她轻轻松开聂宇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冰凉的手放回被子里,如同安放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必须离开。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面对门外可能的世界。她艰难地撑起身体,赤脚踩在刺骨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那具气息奄奄的躯壳,她转身,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拉开了医疗室沉重的合金门。

  门外的通道,光线昏暗。李维刚迈出一步,巨大的悲痛和虚脱让她身体一晃。

  就在这时——

  “妈妈!”

  两个带着浓浓睡意和惊慌的稚嫩声音响起!

  李维猛地抬头!

  通道的阴影里,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是张辰星和张明曦。

  显然,医疗室的动静和隐约的哭声惊醒了他们。三岁的张辰星穿着小小的睡衣,头发睡得乱翘,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害怕,小手紧紧拉着摇摇晃晃、睡眼惺忪的妹妹张明曦。张明曦揉着眼睛,小嘴扁着,随时要哭出来,小手死死抓着哥哥的衣角。

  两个孩子像受惊的小动物,怯生生地缩在阴影里。

  李维的心猛地揪紧!巨大的悲伤与母亲的本能激烈交锋。她不能崩溃!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的哽咽和眼眶的酸胀,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辰星……明曦……怎么醒了?”她的声音沙哑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辰星拉着妹妹,往前挪了一小步,清澈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李维狼狈的样子——破烂的裙子,赤着的脚,脸上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

  “妈妈……为什么哭?”他似乎被李维的样子吓到,平日里流畅的表达都变得结巴起来,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聂叔叔……?”

  他困惑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小小的眉头皱着:“聂叔叔……哪去了?”

  “聂叔叔哪去了?”这个天真的问题,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李维的心脏!她身体剧烈一晃!

  “聂叔叔他……”她几乎是本能地蹲下身,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紧紧地、用力地搂进怀里!仿佛这是她唯一的锚点!

  两个孩子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小小的身体在李维怀里微微发抖,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李维紧紧抱着两个孩子,感受着他们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和淡淡的奶香,那撕裂心肺的痛楚才稍稍被压制。她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滴在张辰星柔软的头发上。

  她该如何向一个三岁的孩子和一个一岁的婴儿解释死亡?解释那个陪他们玩、给他们讲故事、刚刚还哄他们睡觉的“聂叔叔”,即将永远消失?她做不到。

  一个带着巨大痛苦和无限温柔的谎言,在她绝望的心底滋生。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尽管依旧颤抖:

  “辰星乖……聂叔叔没事……”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温柔而破碎,“他只是……生病了……在里面休息……”

  她顿了顿,感觉每个字都带着血:

  “聂叔叔……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他……他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坐……坐很大很大的飞船来的……”她努力描绘着孩子能理解的画面。

  张辰星抬起头,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大飞船?”对于“飞船”,他在基地的图像资料里见过,并且很感兴趣。

  “嗯!”李维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现在……聂叔叔在这里的事情……做完了……他的病……也要坐飞船……回他原来的地方……去治……”她感觉心被这句话撕裂。

  “坐飞船走?”张辰星的眼睛亮了起来,对“飞船”的兴趣暂时压过了担忧,“那……聂叔叔……会回来吗?”他的小脸上带着纯真的期待。

  “回来?”李维的心猛地一缩!看着儿子那双不染尘埃、充满信任的眼睛,她怎么忍心掐灭那点微光?

  “会……会的……”她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调,“等聂叔叔……病好了……等……等辰星和明曦长大了……他……他可能会回来看你们的……”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苍白如纸的承诺。

  但张辰星信了。他小小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放心的笑容,甚至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李维脸上的泪:

  “妈妈不哭!聂叔叔坐飞船治病!病好就会回来!带……带星星糖回来!”孩子的世界如此简单,“飞船”和“星星糖”就能构筑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天真地安慰着悲痛的母亲。

  而只有一岁多的张明曦,完全不懂这些话语。她只是本能地感受到妈妈巨大的悲伤,于是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紧紧环抱住李维的脖子,把小脸深深埋进妈妈的颈窝,发出“唔…唔…”的、带着依赖和安慰的哼唧声。

  李维紧紧抱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一个用天真的幻想编织着“归来”的童话,一个用懵懂的依偎传递着无声的温暖。

  巨大的悲伤与谎言带来的撕裂感,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她胸腔里猛烈冲撞、撕扯!

  她将脸深深埋进孩子们柔软的发间,肩膀因为强忍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襟。

  她死死咬紧牙关,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却硬生生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撕心裂肺的悲鸣,死死地堵在了胸腔深处!

  冰冷的通道阴影里,只有两个孩子细弱的呼吸声,和李维那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紧闭的医疗室门后,是生命无声的倒计时;门外这个颤抖的怀抱里,是一个用最温柔的谎言筑起的、关于“飞船”和“归来”的、脆弱而心碎的避风港。

  ……

  接下来的六十三个小时,时间在医疗室惨白的灯光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中,被无限拉长又无情压缩。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

  李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聂宇的病床边。她换下了那身破烂的酒红长裙,只穿着基地最简单的灰色工装制服,长发随意地挽起,露出疲惫却依旧美艳的侧脸。

  她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如同晕开的墨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曾经流转的光彩被沉重的悲伤和极致的疲惫取代。

  她强迫自己进食,在AI的提醒下摄取维持身体机能的营养剂和水,如同完成一项机械的任务。困极了,就在冰冷的金属椅上蜷缩着眯一会儿,但任何一点仪器声音的异常变化,都会让她瞬间惊醒,心脏狂跳地扑到床边查看。

  聂宇清醒的时间极其短暂,且如同断线的珍珠,散乱而难以捉摸。每一次短暂的苏醒,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记忆错乱。他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在濒死的混沌中,一次次跌回过往的时光碎片里。

  “老李……图纸……图纸放哪了?”一次短暂的睁眼,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声音虚弱嘶哑,却带着一种属于过去的、同事间的熟稔口吻。那双空洞的眼睛努力地聚焦在李维脸上,却透着一股陌生的困惑,仿佛在辨认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

  “新来的……实习生?不对……老李……是你吗?你……你怎么变样了?”他浑浊的视线在李维美艳的脸庞和饱满的胸脯上扫过,充满了不解和迷茫。

  李维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酸楚,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模仿记忆中自己作为“男工程师李维”时那略显低沉、带着点技术宅刻板的说话腔调:

  “咳……图纸……图纸在……在第三号存储盘里。聂工,你……你专心养病。”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那份属于女性的柔美和沙哑,听起来别扭而生硬。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做出推眼镜的动作,手指抬到一半才僵硬地停住。

  聂宇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清或理解她的话,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嘴唇无声地嚅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眼神却再次涣散开,重新陷入无意识的昏睡。

  另一次苏醒,他似乎回到了更早的时候。

  “妈……我……我这次项目奖金……不少……给你……买……”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看到了远在地球、早已逝去的母亲。

  浑浊的泪水顺着凹陷的眼角无声滑落,混入鬓角灰白的发丝里。那份深埋的、对亲情的眷恋和无法尽孝的遗憾,在濒死的混沌中被无限放大。

  李维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凉的手,听着他对着虚空呼唤母亲,心如同被凌迟。她无法模仿一个母亲的声音,只能一遍遍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轻柔而哽咽地重复:“我在……聂宇……我在……”试图用这微弱的回应,将他从记忆的泥沼中暂时拉回现实,哪怕只有一瞬。

  还有一次,他仿佛回到了最初抵达潘多拉、休眠舱刚刚出故障时的惶恐。

  “冷……好冷……维生系统……报警了……谁……谁来修……”他的身体在薄被下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里充满了对冰冷和死亡的原始恐惧。

  李维立刻起身,将病房的恒温系统调高,又找来一条厚实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她俯下身,靠近他的耳边,模仿着记忆中维修队同事那种冷静的口吻:“聂工,别担心,故障……故障在排查了,维生系统稳定了,温度在回升。”她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每一次配合他错乱的记忆,模仿着过去的自己或他人,都像在心上剜一刀。

  看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如今因她而加速走向终点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迷失在破碎的时空里,那份无力感和深重的罪孽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但她强迫自己撑下去,用这笨拙的扮演,为他混乱的意识提供一个短暂的、或许能带来一丝慰藉的锚点。

  ……

  第63个小时。

  李维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头靠着坚硬的椅背,陷入了短暂而极其不安的浅眠。

  噩梦与现实交织,聂宇灰败的脸、孩子们纯真的眼睛、兽王冰冷的注视……如同破碎的镜片,在她混沌的意识里旋转、切割。

  “执行者李维,患者聂宇生命体征出现显著波动,意识恢复清醒,脑电波活动异常活跃。”AI医生那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冷的警铃,瞬间将她从浅眠中惊醒!

  李维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几乎是弹射般扑到床边!

  病床上,聂宇的眼睛竟然睁开了!

  而且,与之前那些浑浊、空洞、迷失的眼神截然不同!这一次,他的眼神异常明亮!虽然依旧深陷在眼窝里,却透着一股惊人的清醒和……力量?

  他的目光精准地聚焦在李维脸上,不再是困惑或茫然,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的凝视。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许久未有的力度:

  “李维……”

  这一声呼唤,不再是“老李”,不再是混乱的记忆碎片,而是清晰地、准确地呼唤着她现在的名字!

  李维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眼泪瞬间失控,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在她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庞上肆意流淌。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强行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鸣咽了回去。她不能哭!不能在他清醒的最后时刻,让他看到她的崩溃!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聂宇……你……你醒了?感觉……感觉怎么样?”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却沙哑得厉害。

  聂宇的目光在她布满泪痕、强颜欢笑的脸上停留了许久,那明亮清醒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心疼。他似乎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容颜都刻印下来。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垂落肩头的几缕发丝上。

  “李维……”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能……能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吗?”

  这个简单的要求,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维拼命压抑的情绪闸门!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用力点头,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彻底崩溃。

  她立刻在床边蹲下身,努力降低自己的高度。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将头凑近聂宇那只微微抬起、枯瘦如柴、布满针孔的手。

  聂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他的指尖冰凉,带着生命即将燃尽的微颤。他轻轻地、近乎虔诚地,触碰到了李维那光滑如绸缎、泛着冷月般光泽的乌黑长发。

  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他慢慢地、一下下地抚摸着,目光追随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真美……”他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却清晰,“比……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他的手指继续抚摸着,仿佛在梳理一段珍贵的回忆。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目光依旧停留在李维的头发上,却仿佛透过发丝,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李维……”他再次开口,声音带上了一丝异样的郑重,“我……我这段日子……熬夜……不只是为了……开拓者号……”

  李维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泪眼,屏住呼吸看着他。

  聂宇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带着一种燃烧生命换来的清醒和执着:

  “我……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休眠舱……和人造子宫……的维修上……”

  休眠舱!人造子宫!

  这七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李维心中炸开!她黯淡的紫眸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一股巨大的、名为希望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头顶!难道……难道他找到了解决休眠舱故障的办法?难道他……

  然而,聂宇接下来的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那刚刚燃起的火焰。

  “对不起……”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无力,“休眠舱的问题……太深了……根源在……核心矩阵……我……我完全……没有办法……”

  巨大的失落瞬间攫住了李维!但紧接着,聂宇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带着一种拼尽一切的决绝:

  “但是……人造子宫……设备……我……我完成了一部分……关键的……修理……”

  “咳咳……咳咳咳!”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聂宇的身体痛苦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涨得青紫,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聂宇!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李维的心瞬间被揪紧,巨大的心疼让她失声尖叫!她连忙起身,一手扶住他颤抖的肩膀,一手慌乱地去按呼叫AI的按钮!“Al!快!”

  “不……让我……说完!”聂宇却异常固执地抓住了李维的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回光返照的力量支撑着他!他死死地盯着李维,眼神里燃烧着最后的光芒,气息虽然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我不希望……你一个人……”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在呐喊,“扛起……整个人类……‘母亲’的身份……那……太辛苦了……太……孤独了……”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李维的灵魂:

  “所以……我才……拼了命……去修它……虽然……没完全修好……不能……大规模用……但是……”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它……已经能……小批量……启动了!”

  小批量启动!

  这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这不仅仅是设备的修复,更是他倾尽生命最后力量,为她、为人类未来留下的一线希望!一份沉重的、用生命书写的馈赠!

  “李维……”他的气息明显开始减弱,那回光返照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眼神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答应我……别……别把所有担子……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李维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她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铅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悲痛、无尽的感激、沉重的承诺……所有的情绪如同狂暴的洪流在她胸腔里冲撞、撕扯!她只能用力地、用力地点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砸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聂宇看着李维用力点头,看着她汹涌的泪水,那最后的光芒里似乎闪过一丝释然的微笑。但随即,那光芒如同被风吹散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灰败和茫然取代。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聚焦在李维脸上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浓雾。他握着李维的手,力道也在迅速减弱。

  “李维……”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微弱,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你……你在哪?我……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李维的心猛地沉入冰窟!她知道,最后的时刻,真的到了。器官的衰竭正在剥夺他最后的感官。

  “我在这!聂宇!我就在你身边!抓住我的手!”她带着哭腔嘶喊,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聂宇的思维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他不再能感知外界,巨大的恐惧和对生命即将终结的本能抗拒,将他拖入了最后的、混乱的意识漩涡。

  “对不起……李维……”他突然开始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充满痛苦,“我……我真没用……太短命了……”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气息如同游丝。

  “我不该……不该留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给你……”

  “我不该……让你……继续……一个人……扛下所有……”这句话,他反复地、带着泣血般的悔恨念叨着,“扛下所有……扛下所有……太苦了……太苦了……”

  这一声声的忏悔,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李维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到最后,想的不是自己的消亡,而是对她未来的担忧和愧疚!这份沉重的、带着血泪的歉意,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痛不欲生!

  “不!聂宇!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李维终于崩溃了,她扑在他身上,泣不成声地嘶喊着,“孩子……我们的孩子……他会好好的!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是个……”

  她猛地顿住!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

  名字!孩子还没有名字!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住聂宇那只已经几乎失去温度的手,声音因为极度的急切而尖锐:

  “聂宇!孩子!我们的孩子!给他取个名字!求求你!给他取个名字!”

  她将耳朵凑近他干裂发紫的嘴唇,泪水不断滴落在他灰败的脸上。

  聂宇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

  他似乎想说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幻觉般的亮光,仿佛看到了那个尚未出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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