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在漆黑的树林中蔓延。柔和的暮色勾勒出设在山脚下的前线基地的轮廓。这个摆放着木箱和简易折叠桌的空间，看起来像个临时的指挥所，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一块充当帐篷的布被绑在树上，通讯器材、地图和干泥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被晨露浸湿的地面泥泞不堪，光是走路，套装的膝盖后面就会紧绷地粘在一起。

连长和一名年轻的女无线电操作员——各自穿着克洛涅克塔军的橡胶高叉连体服，肩膀和大腿被紧紧地束缚着——面对着因汗水而白茫茫的设备。两人的胸部都被橡胶挤压得向上隆起，无线电的背带夹在乳沟里，与汗湿的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吱声。还没有遭到袭击。但是，没有声音，风也太冷了。

“……第四小队，左边斜坡没有抵抗。顺利得有点过头了。”连长低声说道。她深绿色的头发因汗水粘在脖子上，乳沟里冒着淡淡的热气。或许是橡胶的裆部因走路疲劳而移位了，她停下脚步时，臀部内侧的大腿轻微摩擦，发出了弹跳的声音。

年轻的无线电操作员通过听筒轻声回答。“B-4-2呼叫C-4各队，已收到连长确认。……全小队，继续前进。”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背上无线电的重量压迫着她的核心，背部肌肉像抽筋一样伸展着。

爱丽丝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躲在附近树荫下，被橡胶包裹的身体低伏着，反复思考着随风传来的话语的含义。她的胸部被压在泥里，每次呼吸，橡胶温暖的内侧都会滑腻地动一下。

（顺利……？什么顺利？哪里顺利？）

她的胸口抽搐着。身体的某个地方在告诉她，有什么不对劲。但是，没有人停下来。没有人警告。只是，前进——

森林的另一边。有声音。

感觉风好像停了。爱丽丝绷紧身体，竖起耳朵，想弄清楚声音的来源。

微弱的踩草声。不止一个。脚步声带着紧张，节奏有些混乱。

“正在接近——”爱丽丝刚开口的瞬间。

从前线基地的斜坡下，黑影一齐冲了出来。是拉皮达尼亚军的部队。同样是穿着蓝色高叉连体服的年轻女孩们——她们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犹豫。所有人都抱着枪，用及膝长靴蹬着地，飞奔而来。

“来了！”

有人喊道。

枪声像火花一样迸发。原本在通讯设备旁边的连长卧倒了。无线电操作员还握着听筒就倒下了，腰部在地上摩擦，溅起泥浆。她被橡胶包裹的臀部撞在地上，那弹性伴随着粘稠的声音反弹回来。

爱丽丝压低身体，通过准星瞄准了冲锋过来的敌影。从右边来的。三个，不，五个以上。她们前倾着跑过来，蓝色的乳胶反射着湿润的光。跳动的胸部，抬起的大腿，紧贴在背上的光泽。一滴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扭曲了她的视线。

“开火，开火，开火，开火！！”

地动山摇般的齐射。树木被炸飞，夹杂着女孩们的尖叫声。空气变质了，带着血和焦糊的味道。

一个蓝衣女孩腹部中弹，向后仰去。“呃……咕……肚子，不要啊……”她抽泣着呻吟，橡胶裂开，下腹部喷出鲜血，她口吐白沫，跪倒在地。

旁边的女孩脸部中弹，留下一声“啊——啊啊……！不要啊啊！”的尖叫，头发和鲜血四溅，被炸飞到树上，粘在上面，然后滑落下来。她套装的一部分破了，肠子挂在树枝上，滑腻地摇晃着。

一个在地上爬行的人，只用一只手臂前进，挤出沙哑的声音，“救命……不，我还不想死……！”她伸出手指，像是在寻求什么，但随即头部中弹，随着一团红雾粉碎，倒下了。

那一刻，爱丽丝确实听到了“某种东西结束了”的声音。

（不是……顺利……）

爆炸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土块飞溅，树木沙沙作响，整个基地瞬间陷入沉寂。

“另一边……！？是增援吗！？”

有人喊道，从基地后方的掩体后面，又响起了枪声。在连续的爆裂声中，夹杂着某人的惨叫。

爱丽丝本能地卧倒。但下一刻，耳边响起尖锐的爆裂声，旁边的年轻无线电操作员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倒了下去。子弹贯穿了她的右乳房，连同橡胶一起炸飞了她的后背。

“不……不会吧……”

女孩的身体就那样瘫倒在地。胸口裂开，从里面渗出的血和汗混在一起，在泥地上慢慢扩散开来。橡胶烧焦了，蒸汽和血腥味一下子弥漫开来。从她喉咙里漏出的声音很短，取而代之的是泡沫和鲜血。只有嘴唇在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发出声音之前就停止了。

“无线电操作员死了！把无线电拿过来！”

连长的怒吼传来。在她旁边，爱丽丝一动不动。倒下的女孩背上还留有余温，但她的身体现在只剩下沉重的分量。

“你，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长官。”

“背上无线电！马上！”

随着命令，那个沉重的背包式无线电被推到她的肩膀上。背带勒进她的肩膀，腰带压迫着她的胸部。难以承受的压力透过橡胶压在她全身，呼吸变得灼热，憋在喉咙深处。

爱リ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但她没有时间回应，抓起了无线电的线。

“……这里是B-4-2……和连长一起，撤离前线基地，开始向市政厅移动。”

她的喉咙在颤抖，声音都变了。但还是有人回应了。在嘈杂的噪音中，远处传来了怒吼声。仅凭这一点，她还能保持着自己还和外界有联系的感觉。

连长只瞥了爱丽丝一眼，就立刻跑了起来。她背上的长发跳动着，胸部在橡胶里摇晃，发出吱嘎声。

“跟上。死也要保住无线电。你要是倒下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爱丽丝点了点头。她只能点头。粘在橡胶上的泥从她的大腿上剥落，及膝长靴里发出了水声。她的喉咙被胸部压迫着，无线电的天线擦过她的头侧。

跑。跑。她气喘吁吁。但不能停下来。

背后又是一声爆炸。又有人倒下的声音。

基地周围被完全包围了。只有前进的人才能活下来。市政厅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是生存的象征。

爱丽丝的双肩上，背负着鲜血、泥土和所有的通讯。

市政厅的影子，连同其石砌的外墙，挡在了爱丽丝她们的视线中。

沉重的铁门从里面打开，以连长为首的十几名女孩像被风吹进来一样冲了进去。橡胶摩擦的声音，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无线电的吱嘎声。每个人都满身泥泞和汗水，肩膀上下起伏。

爱丽丝从最后面滑了进来。她背靠着入口处的石柱，用手按住快要从肩膀上滑落的无线电。她呼吸急促。套装的胸口湿了，带子勒得皮肤快要裂开。

连长已经打开地图，确认下一步的行动。市政厅内，曾经是行政中心，墙上有铭牌，地上有红黑色的血迹和灰尘。透过布满弹孔的窗框，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的广场。

“补给车怎么样了？”

“还没到！报告说第三运输班迟到了！”

另一名通讯兵回答道。在紧张的气氛中，有人咽了口唾沫。

就在那时。

轰鸣声。市政厅的墙壁摇晃了。

“补给车，到了！”

有人喊道，爱丽丝也凑到窗边。几辆补给车排成一列，在未铺设的道路上靠近。它们穿过市政厅的门，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减速。就在那一瞬间。

广场的另一边，瓦砾的阴影中——一个人影。

拉皮达尼亚军的女孩。穿着蓝色的乳胶套装，背上背着一个异常大的背包——一个既不像军用也不像私人物品的大布包，紧紧地勒在她的背上。它的轮廓不自然地棱角分明，很明显里面装满了炸药。

“……那……是什么……”

“是自爆兵，开火——！！”

随着喊声，女孩跑了起来。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滚。她睁大眼睛，一言不发地冲向车辆。

当补给车前排——驾驶座上的女孩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要……别过来，住手——！！”

下一刻，光芒迸发。

轰鸣声。仿佛天空裂开般的冲击。

前排的一辆车整个被掀起，后部的弹药装载区被引燃，瞬间变成一个火球。附近的补给兵们，随着闪光被卷入爆炸的火焰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爆炸的气浪吞噬，消失了。

燃烧着坠落的身体，撞在地上，四肢粉碎。破裂的橡胶在风中翻卷，露出的白色大腿被烧成黑色，焦肉的气味穿过市政厅的窗户飘了进来。

“快跑，离远点！！”

另一辆车试图移动，但它的轮胎压到了地雷。地面隆起，爆炸。被炸飞的车体压住的女孩，腹部被撕裂，内脏流出，被夹在车体的钢架上，一声惨叫后就安静了。

爱丽丝颤抖着，拿起无线电。

“这里是B-4-2，市政厅前，补给车被毁，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还没有回应。市政厅的空气，被血、油和焦肉的气味染遍了。

顺利——这个词，已经哪里都找不到了。

爆炸的余波还在空气中弥漫。耳后还留有沉闷的响声，喉咙深处有铁锈味的粗糙感。

但几十分钟后，却出奇地安静。

以市政厅为中心的战线，比想象中更快地被压制了。各小队逐一确保了周围的建筑物，地堡、瞭望塔、十字路口的压制报告接二连三地传到爱丽丝的无线电里。但是，所有的报告都有一个共同点：几乎没有抵抗。

“C-4-2报告，行政区压制完毕。无敌影。发现一些被遗弃的装备，无尸体。”

“这里是C-4-3，西侧通道封锁完毕。多处枪击痕迹，未确认到尸体。”

“第五小队，确认南广场有焚烧痕迹……详情不明，但无敌兵。”

报告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困惑。仿佛，敌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爱丽丝坐在市政厅的走廊里。背上的无线电靠在墙上，肩膀和腰部的沉重疲劳压迫着她。无线电的带子勒进她的胸口，被压扁的乳房轮廓随着呼吸在橡胶下起伏。潮湿的套装内侧紧贴着皮肤，大腿内侧因汗水和泥土而滑腻。

“……太……顺利了……”

有人喃喃自语。没有人反驳。

一个站岗的女孩突然呕吐了。她蹲在走廊的一角，颤抖着不停地咳嗽，每一次，橡胶的背面都湿了。她的背像抽筋一样弓起，被套装包裹的臀部弹跳着撞在地板上。

“没有……敌人……应该有的……为什么……为什么……”

被确保的建筑物里没有弹药也没有食物，只有烧焦的肉味。在诊所的废墟里，一具年轻女兵的尸体被遗弃，她龇着牙，死后僵直，烧焦的橡胶粘在皮肤上，一张像是在笑的脸朝着地板凝固了。

爱丽丝调高了无线电的音量。但是，从那边传来的也只有报告和沉默。期间偶尔夹杂着“像是在啜泣的声音”或“呻吟声”之类的噪音，让她的喉咙发冷。

“B-4-2呼叫所有小队。重新发送进展情况。”

噪音持续着。其中，“全区域压制完毕”“无敌影”的字眼重复了十几次。报告的声音都因焦急和困惑而混浊。

然后，又一个。

“通往104号要塞的接近路……没有封锁点。可以前进，とのことです。”

爱丽丝抬起头。连长在地图前停下了动作。房间里的几个女孩也同时像屏住呼吸一样沉默了。

“怎么会……真的，敌人……”

后面的话，谁也没有说出口。涌到喉头的疑虑，一旦说出口，似乎就会变成现实。

顺利。但是，顺利得异常。

走廊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所有人都反射性地举起了枪。但出现的是一个满身泥泞的补给兵女孩。血从她的肩膀流下，橡胶裂开烧焦的背上，粘着红黑色的碳化背包残骸。

“补给班……幸存者。刚才的自爆，除了我以外……”

话还没说完，她的膝盖就软了。有人跑了过去。但她的身体，已经坏了一半。背上的伤口可以看到一部分肺，喉咙里发出“咻咻”的漏气声。

“「水……给我……水……」”

她用沙哑的声音请求的瞬间，口中涌出泡沫，瞳孔的焦点晃动着散开了。

爱丽e丝紧握着无线电，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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