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记忆被具象化地铺开，或戴宝冠璎珞，或手持印契，或怒目圆睁，或翱翔于空中，色泽绚烂，并非三言两语所能描述，如同被拉入了某种精神的领域，诉说着慈悲善恶，海量的回忆涌入意识，身体仿佛浮在半空空游无所依。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在凡间漂泊数年的魂魄，恩德无量的法相大师于金佛中圆寂，坐化之夜，佛像倒地，四散的金光让我留在尘世，无法度一切苦至极乐世界。

怀德从众生手中夺取钱财，收养女眷，他利欲熏心的贪恋扰乱的佛院的清净，而我无能为力，众生既受烦恼欲望等折磨而陷入无尽的痛苦，又受生死业力的束缚，而无人可助众生脱离尘海，无以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在这里，不过总觉得在这里可以遇到帅气的男性。”

“说不定有机会破除掉处子之身。”

“不过相比于欧洲的男性，这里的肯定会更加懦弱，可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不知不觉就站在了这里。”

萨耶理了理黑色修女服因久坐而在腰间堆积的褶皱，踏上了这片未知的土地。

明明是未知的土地，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

“我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是真命天子的呼唤吗？”

“我灭度后，敕诸菩萨及阿罗汉，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轮转。或作沙门、白衣居士、人王宰官、童男童女，如是乃至霪女寡妇、奸偷屠贩，与其同事，称赞佛乘，令其身心入三摩地。终不自言我真菩萨、真阿罗汉，泄佛密因，轻言未学。唯除命终，阴有遗付。云何是人，惑乱众生，成大妄语？”

理应是如此。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萨耶来到佛院，忍不住向自己发问，看着眼前身穿若青、若黑、若木兰等色袈裟的人跪在院中对着身前的佛像，直立合掌当胸，顶礼弯腰而跪，头面伏地，手掌朝上以接佛足，口中说着他们的宗教的经文。萨耶不解其意。

他们信仰着不同于基督教的宗教，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上帝，明明都是人，却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萨耶双手紧紧攥住修女服的袖口，眼神不适地飘向一旁，她是这片土地上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我来这里真的有意义吗？”

“这里真的存在高大英俊的优质男性吗？”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我对过去的生活的记忆如此模糊，这些是真实发生的吗，数十年的经历也好似一瞬之间。”

“我是谁？”

大雨淋了下来，我将披肩放在一旁，被路过的人捡走当作避雨的布料，我对此并不在意，雨水从我的四面八方而来，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

有没有这些身外之物，都一样。

变成魂魄之后，慢慢世界变成了平面，佛所谓的极乐世界，怎可能是这样徘徊于尘世间，得不到观世音菩萨广施慈悲，眼前什么也没有，我想依旧是佛院的画面，不过都在很远很高的位置，再之后我连佛也触及不到，想要念心经却也发不出声音，除了感受看着众生从上方踏过，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修十善所感，又修四禅宗八定，修习‘无住’之心，如今我只能用念来感知。

我原地禅定，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纵遇锋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无修无证，心境不为外界所动。

日落后佛院已经关闭，萨耶却还是留在这里，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甚至脱下了硌脚的鞋子，赤足摸索着，绕了几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萨耶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被人供的高高的罗汉面露凶相，仪态端庄的佛像毫无生气，僧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并不是看西洋人时露出的好奇的眼色。甚至自己也感觉自己变得异常，衣服愈发沉重，影子动也不动地定在脚下。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僧人看向萨耶，为首的一个长相阴森，形如骷髅的僧人走了过来，站定在萨耶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将纱丽缠在萨耶的身体上。

“你在做什么！”

萨耶将对方一把推开，向着佛院的大门跑去，可她却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被自己的影子拉回原地。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

萨耶感觉意识变得模糊，过往的记忆究竟是沉没进了深海，还是自己从未拥有。尽管自己的肉体不曾发生变化，可自己仿佛什么也没有，手中抓不住任何东西，乃至自己的命数，纵使肉体永恒，我还是我吗？

怀德过去不是这副样子，或者说是他伪装得太好了，诸恶终究会招致因果报应，不过我对于他并没有世俗的怨恨，唯一可惜的是他终究无法被感化，无法悟道，无法理解般若行的意义功德，沉沦在了低级的欲望中。

“唯除不善，除不至诚。”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痒啊！痒死我了！噗咿嘻嘻嘻嘻嘻嘻！为什么挠我的脚哈哈哈哈哈哈哈！饶了我饶了我！哇啊哈哈哈哈哈哈！好紧！勒的好紧喘不上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了我吧！你们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呀！不行了！受不了了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过我的脚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能再摸了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萨耶发出了崩溃的笑声，回荡在佛院中，周围的僧人排着队，在骨瘦如柴的那位指示下挠着她的脚底，享受着女性的求饶与屈服。

“我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萨耶狂笑之际怀疑起自己的意义，被僧人用纱丽捆缚于此经受挠痒地狱是自己唯一能够记住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这样的自己还可以称之为自己吗？究竟是修女，一具空壳，还是一团游离的意识，是什么让我之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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