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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爱」人间失格,1

小说: 2025-09-10 15:59 5hhhhh 7100 ℃

*futa预警 祥futa

*实际上没多少r18内容。写本篇只是不满意正剧中祥时刻有退路的设定,个人看来这才是毁掉她的人设,显得她的一切都太可笑。

*ooc,时间线为成年后两乐队解散后。

  于我而言,活着,已经成了件羞耻又痛苦的可怜事。

  每日从那张狭窄的如同棺材的床上醒来,睁开双眼时,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对自己依旧活在世上的生理性厌恶。只是呼吸,便足够耗尽我的所有气力。

  然而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日复一日地扮演着一个名为“丰川祥子”的,可悲的人类。

  有时我想,或许高松灯说的没错,我也已并非人类。从离开家族、失去自尊、不得不向金钱和现实低头的那一刻,我便丧失了作为人的资格。

  我竟已无法理解大多人的情感。她们为何不为生存忧虑,为何能够这般理所当然的欢笑、愤怒、交谈?她们赖以生存的空气,已经变成我肺中稀薄的毒气。拼命想要逃离,也只是徒劳的抽搐。

  而身旁的千早爱音,便是这样一个我无法理解的人类。

  她睡着时,呼吸均匀而平淡,像只被驯养了的小兽。那张脸上,平日里那些夸张又吵闹的表情尽数褪去,只留一丝如孩童似的、愚蠢的安静。

  我时常想,她那颗脑袋里,装着的是否都是些天真的烦恼——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好看?中午要吃些什么饭菜?要不要化个妆显得更精神?

  这般想着,又觉得万分可悲。是指我。是指我这个连思考这种小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资格的怪物——可悲。

  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是桩荒唐可笑的笑话。我用我这怪异的身体,换取她那点廉价的、几乎等同于施舍的温暖。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分享彼此的体温,却从未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不,或许在最开始有过的。

  有时候我会想,千早爱音这个人,究竟是图我身上的什么呢?

  图我这一贫如洗的窘迫?图我这颗腐朽溃烂的心?亦或是,图我年少时对她笑的那一秒?

  或许,她什么也不图。可这份“不图”,多高高在上?她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神明,偶然看见一只溺水的蚂蚁,便饶有兴致的俯身用指尖拨弄着,看它是如何一点点沉入绝望的深渊中。

  她的一切善意,便是那根拨弄我的、残忍的指尖。

  每当她用那种清澈得令人作呕的目光望向我,说着“祥子,没关系的哦”、“祥子,我们一起加油吧”之类的台词时,我便哭笑不得。

  笑她那份自以为是、圣母一般的悲悯和慈悲,哭我自己的滑稽。

  因为我确是需要她。

  我需要她那份体温,来抵御这永无止境的寒意。

  我是一株依靠她的温暖才勉强存活的寄生藤蔓,贪婪地吸收她的养分,内心却又因这份扭曲关系而备受屈辱的煎熬。

  ——

  水又在滴了。

  从厨房那个拧不紧的水龙头里,一滴、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滴答....”

  简直像在为我的人生倒计时。

  我难以入睡。白日里的疲惫,在这夜晚里,如同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将我压住,意识无比清醒。

  身下的床垫早已老化,稍微一动,就会发出不堪重负地呻吟。

  我转过头,看向睡在身侧的千早爱音。

  她睡得很熟。一只手臂毫无防备的搭在我的腰间,身上残留着沐浴时的皂香。

  那是一种廉价的令人心安,又廉价的令人绝望的气味。仿佛时刻提醒着我,我和她,如今正处于怎样一个灰暗的世界里。

  接着从窗帘缝隙里漏出来的几分月光,我能看清她脸部的轮廓。

  嘴唇微微张着,偶尔有一两声梦呓。

  她会梦到什么?会有我吗?是年少时舞台上闪耀的灯光?还是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分享的礼物?

  她的世界,大概充满了这般五彩斑斓的趣事吧。而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

  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突然停在半空中。这双手——我端详着它,这双手曾经可以在黑白键上创造出动人的旋律。

  母亲曾不止一次的夸赞,说这双手生来就是为音乐而生的。

  而如今,这双手每日的工作是把一罐罐饮料码放整齐,是把硬币一枚枚数给浑身酒气的醉汉。

  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头。

  我轻轻的,将爱音搭在我腰上的手挪开。这时,她翻了个身,面向我。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似乎感受到了寒冷,下意识地向我凑近,寻求温暖。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的呼吸温热的撒在我的颈窝,带着一丝无意识的依赖。

  这份依赖,太滚烫,如同被人强按在身上的、烧红的烙铁——烫得我遍体生寒。

  我应该推开她。这是理智在向我尖叫。

  但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我的理智。

  那份源自她身体的温暖,那份柔软的触感,像一种致命的毒品。通过身体的触碰,迅速渗透进我冰冷的血液里。

  我那被视为耻辱的身体的一部分,竟不合时宜的,有了苏醒的迹象。

  啊,好恶心,多卑劣的,无法抑制的本能。

  我痛恨这具身体。痛恨它在最不该有反应的时候,诚实的展露出它的欲望。这份欲望里,我不敢带着爱意,若我真的表露出爱,她是否会顿觉无趣离我而去?抑或是将对我的所有情绪全数转为怜悯?

  我只能靠着一股冲动,将她也拖入我这片泥潭,和我一同沉沦。

  多么自私,多么丑陋的想法。

  我缓缓地,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身体。

  爱音的身体总是很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我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脸埋进她的发间。

  她在睡梦中,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拥抱,发出了一声小猫似的咕哝。

  这一声,彻底击溃了我的最后防线。

  “爱音....”

  我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醒了。

  在黑暗中,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丝细微变化。她醒了,并且立刻就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我没有动,只是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感受着自己身体那部分丑陋却坚硬的存在,正毫无廉耻的抵着她柔软的小腹。

  羞耻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我立刻想抽身而退,躲到床的另一边去,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最好能从这世界上消失。

  但爱音先我一步,有了动作。

  她没有推开我。她只是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厌恶,却也没有欲望。

  那是一种我不能懂的情感。无机质的银灰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泊。

  在那之下,是暗流,还是空无?

  我不知道。

  爱音抬起了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抚上我的脸。她的动作轻柔,指尖带着一丝凉意。

  那触碰,让我浑身一颤,紧随而来的是更滚烫地欲望。

  “祥子,”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刚睡醒地沙哑,“做噩梦了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

  她似乎把我的沉默当成了一种默认。

  她的手从我的脸上滑下,环住我的脖子。她的身体,也顺从的贴了上来。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充满了纵容的怜悯。

  我知道,她不爱我。她对我,恐怕连喜欢都算不上,只是一种可怜罢了。

  就像是可怜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所以她才愿意分给我一点体温,用她自己来安抚我。

  既然是施舍,既然是怜悯,那就让我把这份怜悯玷污的更肮脏些吧。

  我不再犹豫。

  ——

  千早爱音在黑暗中看不清丰川祥子那双眼睛。她只感觉到面前这人压抑着的欲火。

  丰川祥子抬起头,在黑暗中准确地吻上爱音的唇。她的吻算不上多温柔,更像是一种发泄。

  她能感受到爱音身体的瞬间僵硬,但爱音没有反抗,只是顺从的张开嘴,任由她肆虐、掠夺。

  千早爱音的回应是生涩的,笨拙的,像一个初次学习游泳的人,在水中胡乱地扑腾着。

  但这份笨拙,却仿佛更能激起祥子内心深处那破坏的欲望。

  她的手,开始不满足于仅仅拥抱她。

  丰川祥子掀开被子,冰冷的空气瞬间涌进,让千早爱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的手划过爱音的小腹,抚上她睡裙的下摆,然后,一点点探了进去。

  “祥子....”千早爱音又一次,用那种近乎呻吟的声音叫着丰川祥子的名字。这声音里,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全然的交付。

  丰川祥子没有停止。

  她褪下千早爱音的睡衣,也褪下自己的。

  当她的那份令她倍感羞耻,却又无比诚实的肉体,终于抵在爱音那最柔软的入口时,她停顿了一下。

  丰川祥子抬起头,再次看向她的眼睛。

  千早爱音也正看着她。月光不知何时,挣扎着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为她的脸上镀上一层苍白的光晕。丰川祥子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扭曲狰狞,像一个即将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恶鬼。

  而千早爱音,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没关系哦。”千早爱音忽然开口,声音轻的像一阵风,“没关系的,祥子。”

  这句“没关系”,成了压垮丰川祥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不是许可,不是邀请,更不是爱。

  它只是一句赦免。

  在丰川祥子眼中,它化为一句圣女对罪人的赦免。

  丰川祥子不再克制。她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全部绝望的爱意,全部的无能和悲伤,都化作了最原始的冲动,狠狠贯穿了她。

  那一瞬间,她听到从千早爱音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被压抑的抽泣声。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瞬间,然后便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完全的接纳了丰川祥子的一切。

  床板开始发出有节奏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吱嘎”声。

  在这狭小的、破败的出租屋里,在这被绝望浸染的空气里,她们像两只在末日倒计时前互相取暖的困兽。

  丰川祥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索取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证明什么。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千早爱音温暖而湿润的身体里,寻找着片刻能够忘记现实的喘息。

  她看着千早爱音的头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贴在脸上和枕头上;

  看着她的嘴唇被自己啃咬得微微红肿,却依旧紧闭着,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真实的情绪;

  看着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一分一秒的爱意,她只是平静地承受着一切。

  这份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让她感到屈辱。

  她是在侵犯她,还是在被她审判?

  汗水从丰川祥子的额头滑落,滴在千早爱音的锁骨上,像一滴滚烫的泪。

  高潮来临时,千早爱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只是压抑着呻吟,急促地喘息。

  丰川祥子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肩窝,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蜷缩的角落。

  一切结束后,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水龙头依旧在“嗒、嗒、嗒”作响的声音。

  她从千早爱音的身上退开,回到自己躺着的那一边。

  她们之间,隔着一片狼藉。丰川祥子不敢去看她。

  羞耻感如同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肮脏的泡沫,将她层层包裹。

  过了许久,久到她几乎以为千早爱音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动了。

  千早爱音翻过身,背对着丰川祥子,然后用一种极轻的动作,将被子拉过来,盖在祥子的身上。

  然后,再无动静。

  那一刻,丰川祥子忽然很想哭。

  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愧疚。

  而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小小的、近乎怜悯的动作,已经是她在这冰冷的人世间,所能得到的,最奢侈的温柔了。

 

  

  

  

   ——

  

  

  

  

  第二日,我是在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醒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煎鸡蛋的廉价香气。

  我坐起身,宿醉一般的头痛阵阵袭来。

  昨夜的荒唐,如同一个粘腻的、令人不快的噩梦,盘踞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体还残留着欢愉过后的疲惫和酸软,但这疲惫,依旧赶不上我心中的空虚。

  我看向厨房。那是一个小的可怜的空间,仅容纳一人转身。

  爱音正背对着我,站在那个小小的灶台前。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略显幼稚的围裙,哼着我不知道的音乐,正用锅铲笨拙的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

  那画面,温馨得近乎滑稽。

  仿佛昨夜那场充满了绝望的性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仿佛我们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为生计奔波的同居舍友。

  她似乎听到了我起身的动静,回过头来,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有些刺眼的笑容。

  “祥子,早上好!饿了吗?饭马上就好哦!”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元气。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她将两个煎的有些焦的荷包蛋盛到盘子里,又从电饭煲里盛了两碗米饭,端到那张既是餐桌,又是书桌的小方桌上。

  “快来吃饭吧,不然一会要凉了!”她朝我招招手,嘴角的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默默坐起身,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衣服换上。我的动作僵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不敢去看她。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在这方桌前,吃着这顿简陋的早饭。

  她吃的很快,一边吃,一边还在喋喋不休。

  “对了对了,祥子,我昨天看到地铁站附近的琴行在招人诶,虽然是兼职,但是时薪还不错,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还有还有,我打工的店里,今天有新口味的奶茶上架,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晚上我带一杯回来给你尝尝好不好?”

  “啊对了,最近天气降温,隔壁的大叔一直在咳嗽,真是的,也不去医院看看拿药。祥子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哦,不多穿点会感冒的。”

  她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这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事。却绝口不提昨夜的事。

  仿佛,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不可告人的幻梦。

  我沉默的听着,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米饭很硬,有些夹生,可能是水放少了,荷包蛋也是,有些焦了,吃起来一股苦味。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由无数个廉价又错误的细节构成的,可悲的生活。

  而她,千早爱音,却能在这片废墟一样的生活里,露出那样灿烂又愚蠢的笑容。

  我时常感到困惑。她究竟是真的感受不到这份生活的苦涩,还是说她只是在用这种夸张的乐观态度,去掩饰着什么?

  或许,对她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新奇体验。

  一场体验贫穷生活的角色扮演。

  等她玩腻了,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回到她那个原本的,充满了阳光和朋友的世界里去。

  而我,在父母死去,祖父也在家族争斗中失败自杀后,便失去了所有退路。

  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的心脏。

  “祥子?”看我久久不语,她停了下来,有些迟疑的看向我,“怎么了,不和胃口吗?”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含杂质的纯粹的关心。这令我窒息。

  “...不,”我低下头,声音发涩。“很好吃。”

  我撒谎了。我的人生就是由无数个这样大大小小的谎言堆砌而成。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吃完早饭,她要去打工,我也是。

  我们从不了解彼此的工作,只在偶尔会交流,也是寥寥几句带过。

  我总是后走的那一个。这是我仅能维护的尊严。

  我只知道她的工作地点和我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临出门前,她站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我说:

  “那个..祥子。”

  “...什么?”

  “昨天晚上...”她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那表情里,有犹豫,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要说什么?她要质问我吗?她要说她无法忍受了吗?她要...离开我了吗?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如同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但最终,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千早爱音。她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

  “没什么啦!我只是想说...今天晚上我们吃火锅好不好,超市今天好像有特价的牛肉片!”

  说完,她便拉开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她的身影。

  我独自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空气中的尘埃迷乱的沉浮。

  我缓缓的,蹲下身子。

  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为什么不质问我?为什么不厌恶我?为什么不干脆的说“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要离开你”?

  那样的话,我或许,还能保留,最后一丝,属于“丰川祥子”的,可悲的尊严。

  可是她没有。

  她用她的沉默,她的若无其事,她的那种充满了怜悯的“体贴”,将我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剥的一丝不剩。

  她让我,连一个可以被憎恨的借口,都找不到。

  我只能,日复一日地,沉溺在这份温柔的、令人羞耻的体贴里,无法自拔。

  火锅。

  啊,火锅。

  我忽然觉得想吐。

  

  ——

  

  便利店的工作,是一场漫长又乏味的凌迟。

  我穿着那身洗的发硬的,尺寸永远不合身的蓝色制服,站在收银台后,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欢迎光临。”

  “一共一百五十円。”

  “谢谢惠顾。”

  我面无表情的,重复着这些毫无意义的语句。

  我的灵魂仿佛早已抽离这副躯壳,漂浮在空中,冷漠地审视着这个正在扮演“便利店店员”角色的丰川祥子。

  客人们来了又走。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穿着校服的学生,步履蹒跚的醉汉,还有一脸疲惫,带着孩子的母亲。

  他们每个人,构成这个社会所需要的机器上的一颗齿轮。他们有着各自奔袭的方向。

  而我是一颗废弃的齿轮。第一眼看不出区别,内里却已经生锈。我混迹在这社会中,却与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投在我身上的目光。

  或是好奇,或是审视,或是漠然,或者欣赏。

  “那个店员,长得好好看啊。”

  “是啊,但是感觉好冷淡像大小姐一样。”

  “诶?大小姐会来这种地方打工吗?别开玩笑了。”

  ....

  我能听到那些细碎的议论声。这些声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大小姐。

  这个词,带着我的曾经,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充满讽刺意味,可笑的烙印。

  一个真正的大小姐,是不会懂得如何操作收银台的;是不会知道哪种牌子的香烟在哪一排的;是不会在客人打翻饮料后,熟练地拿出拖把将那片狼藉打扫干净的。

  而这些,如今都变成我赖以生存的技能。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握着拖把拖地的手。这双手,曾经被最名贵的护手霜滋养着,只需要在琴键上演奏最动人的乐章。

  而现在,它沾染着廉价清洁剂的刺鼻气味。

  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

  我强忍着,将一切脏污处理干净,然后,默默走回收银台继续扮演我的机器人角色。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风铃叮叮作响。

  我习惯性抬起头,准备说出那句“欢迎光临”。但当我看清来人时,我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她。

  千早爱音。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打工的地方,应该在相反的地方才对。

  她穿着和我款式相似的制服,只是颜色不同。她没有立刻看到我,而是饮料柜前,探头探脑,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她那副充满活力的样子,与这家便利店死气沉沉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我下意识地,想要缩到收银台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不想她看到我这副狼狈又卑微的样子。

  她似乎找到了她想要的饮料,拿着一瓶饮料——她早晨说的那个。蹦蹦跳跳的走向了收银台。

  当她抬起头,看到我的神情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祥子?”

  她的声音里,像是充满了惊讶。

  我也同样惊讶。但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耻。

  我们就像两面镜子,突然在最不该相遇的地方,映照出彼此最不堪的、被生活折磨的面目全非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

  “我...我路过,”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们店今天提前下班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她晃了晃手中的饮料,试图用一个轻松的笑容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我说的那个饮料,我们店今天卖完了...但是这样也算是给你带了新口味的饮料!”

  我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瓶饮料上,那花花绿绿的包装,在此刻看来,刺眼无比。

  路过?

  怎么可能。她从哪里得知我的工作地点的?

  从她打工的方向到这里,最快要换乘两次地铁,没有人会为了“路过”,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她是在撒谎。

  她是为了来看我,才特意绕了这么远的路。她大概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来缓和我们之间关于昨夜的尴尬吧。

  可这个“惊喜”,于我而言,却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火辣辣地打在我的脸上。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我最不想让她看到的,我这幅被现实踩在脚下,碾得粉碎的丑态。

  而她自己呢。她也穿着同样的制服,做着同样卑微的工作。

  我们,原来是同一类人。

  我们都是被困在名为现实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的,可悲的蚂蚁。

  这份认知,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同病相怜”。恰恰相反,它让我感到一种加倍的,令人窒息的羞辱。

  因为,我知道,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她是有退路的。她的“贫穷”只是一时的。她的身后有家人,有朋友,有的是一个温暖的,可以随时回去的世界。

  她可以为了我留在这阴湿的地狱,也可以抛下我独自升入天堂。

  而我,已经,一无所有。

  “祥子...?”见我迟迟没有反应,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你...不高兴吗?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满是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的眼睛。那眼神,像极了昨夜,她在我身下,那副平静而悲悯的样子。

  又是这种眼神。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满是怜悯的眼神。

  一股无名之火,猛地从我的心底窜上来。

  我没有去接她递过来的饮料。我只是面无表情的拿起了扫码枪,对准那瓶饮料的条形码。

  “哔——”

  一阵清脆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电子音响起。

  “一百六十円。”我说。声音冷的像冰。

  她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的一干二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用这样的态度,回应她的“好意”。

  便利店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们之间,突兀的划开一道天渊。

  最后,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包,拿出几枚硬币,放在了收银台上。

  硬币与台面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我机械的,把钱收下,打开钱箱,找零。然后,将找回的硬币和饮料,一起推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惠顾。”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开我的喉咙。

  她没有去拿那瓶饮料,也没有去拿那些零钱。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关心或是怜悯,而是掺杂了更复杂的东西——失望、受伤,还有一丝...决绝。

  然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便利店。

  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凌乱的响声。仿佛是在为我们这段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演奏最后的哀歌。

  我看着她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看着收银台上那瓶被人遗弃的饮料。

  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只剩下那该死的水龙头,依旧在我的脑海里“滴答、滴答、滴答”。

  响个不停。

  

  ——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结束工作的。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机械地重复着收银,上货的动作。店长和我说了什么,同事和我开了什么玩笑,我一概听不见。我的世界,被一层厚厚的,隔音的玻璃罩住了。

  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她还没回来。

  这很不寻常。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应该回来了,她会把屋里的灯打开,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我回来。

  但今天,这里安静的,像一座坟墓。

  我没有开灯,就这窗外透过来的,稀薄的月光,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气味——那种廉价的皂香。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气味和以往比起来,格外的稀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我坐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

  等什么呢?

  等她回来,然后,像往常一样,用她那充满活力的方式,来打破这片死寂?

  还是说,我在等她,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的内心,一片混乱。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纠缠不清。

  我知道,我伤害了她。我用最冷酷的方式,践踏了她的善意。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因为那份被窥破了狼狈的羞耻?还是因为那份无法言说的嫉妒?

  嫉妒她,即便身处同样的沼泽,却依然可以存有那份天真的乐观。

  嫉妒她,拥有我早已失去的,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

  多么丑陋,多么卑劣。

  丰川祥子,你就是这么一个,无药可救的,只会伤害那些试图靠近你的人的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与我脑海中那水滴地声音,惊奇的重合在一起。

  我开始感到一阵恐慌。

  她会不会真的就不回来了?

  她会不会,终于无法忍受我这个阴郁又无能的可悲之人,所以决定彻底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如果她真的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还有什么?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我无法呼吸。

  我忽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对她,产生了如此可悲的依赖。

  我不知道这还是否能被称作爱。

  我依赖她。

  我依赖她那可以暂时温暖我的体温。

  我依赖她那总是充满活力的笑容。

  我甚至,开始依赖她那份令我羞耻的怜悯。

  因为,除了这些。

  我一无所有。

  就在我被这份可能失去她的巨大的恐惧所吞噬时,门外,传来一阵钥匙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门锁转动。

  门,被推开了。

  是她。

  是千早爱音,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手里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

  她换了鞋,走到房间中央,将塑料袋,放在那张小小的方桌上。

  然后,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

  刺眼又苍白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当我的眼睛,终于适应这光亮时,我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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