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e 五月十日

纵使星星不在，天空依旧没有褪色。

纵使太阳不在，恋火亦然没有所改。

……

灰狼最终还是没能追上他的赤狐，而后只得站在原地无助地绝望着。

为何会变成现在的这个终局，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也许走在这条路上的他和他谁也没错，只是命运的车轮终将碾压所有平凡的灵魂。

在迟疑了许久后，灰狼还是浑浑噩噩地走到租车店。

这是他们今晚本就该做的事情，即便没有了陪伴，灰狼还是执着地想要完成这趟旅程。

他孤独一人地骑在电动车上，雨滴打在他的头盔护目镜上，先是一滴……而后在护目镜上拉出一条又一条的长线。

……

滑落、蔓延、晕染。

疼痛自两人身上间歇性的爆发，但肾上腺素伴随着愤怒和咆哮将这一切都吞咽于这场雨幕之中。

“操你妈的。”

“别……别打了……我道歉……对不起……别……”

阿泽拼命地说着求饶的话语，却无法阻拦眼前这个皮毛已然染成赤红的狐狸。

在小巷中，一场激烈的互殴刚刚被雨水浇灭，赤狐脸上的血液混合着雨水一同滑落。

阿泽也不明白，他本以为自己的羞辱取得了预期之外的成果……叫一群自己认识的熟人还有之前的炮友一起逗逗赤狐，没想到却把灰狼也引了过来。

两个本已成为情侣的人在酒吧大闹一场后，在楼下大吵一架然后分手，而他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摇骰子收获战果……

——怎么就被赤狐拖到这个小巷被暴揍一顿呢。

也许他真的不够了解黎辛林这个赤狐，也从没好好听过黎辛林讲述过去的故事。

不然阿泽一定能知道，眼前这个小个子赤狐其实是个记仇的家伙。

至于这个赤狐为什么当时没在被分手之后报复自己，纯粹只是因为还对自己留有一点善意。

如果阿泽够聪明，在漫展的商场厕所事件后，就应该取消今晚的酒吧计划。

黎辛林表面温顺合群，但若是真的被逼到一定程度、又恰好不被社交镣铐所限制，他就会爆发出来那惊人的一面。

至少，那个在初中军训就试图在黎辛林面前下马威的一个小混混就很清楚。

试图在全班同学面前以一个小个子狐狸当软柿子捏的他，被按在沙地上打得鼻孔窜血，连教官和班主任都拉不开他们。

就像是现在，一开始阿泽的酒吧朋友跟到小巷还试图拉架，但是随着那赤狐的耳光和拳头接连招呼到阿泽身上后，他们也放弃了。

没人想惹一个这么恐怖的狐狸，帮阿泽报警已经算是极限了。

不过阿泽其实并没有受什么重伤，也许是赤狐已经很给面子的没有用拳头招呼他的脸，但是他的身上多处都爆发着剧烈的痛感。

还有……他的脸火辣辣地痛着，因为赤狐基本上都在用耳光抽他的脸。

至于赤狐脸上的血……是他用巷子垃圾桶捡的啤酒瓶砸的，一时冲动的重击没能让赤狐退缩，反倒是添了一道凶煞。

围观的人看着满脸鲜血的赤狐和没有明显外伤的阿泽，还真不知道等警察来了要怎么判断。

谁也不敢趟这摊浑水，直到警笛声响起——

“都停手！”

伴随着交织闪烁的红蓝灯光，小巷中围观的人自发地散到两旁，赤狐也放开了阿泽的衣领。

“谁先动的手？”警察见受伤明显较重的赤狐先行停下了拳头，便问起了他。

“我。”赤狐坦然地承认了。

“你没事吧，先站起来。”另外一名警察扶起躺在地上的阿泽，他并没有什么外伤，不过看起来也是受了不少惊吓。

“十一……你头上的伤，先处理一下吧……”

阿泽怕了，毕竟那血还在顺着赤狐的脸往下淌，滴落在地面的水洼晕染开来。

“一起先到医院检查一下。”警察将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赤狐，可赤狐却没有伸手。

“我不想去，我没事，让我回去。”赤狐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那我们先到调解室去，既然已经报了警，就算你们想要私下和解，也至少都要签下我们的调解证明。”

……

这场闹剧以赤狐罚了500、阿泽罚了200并带赤狐去医院检查为结局，从头到尾都没有赢家。

两人各自签了调解书，而阿泽则必须陪赤狐去医院。

尽管赤狐百般不愿，但阿泽还是担心自己的那一记酒瓶砸出什么问题，为赤狐挂了夜间的急诊。

所幸赤狐的额头只是一些皮外伤，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没有达到需要缝针的地步。

倒是阿泽给自己做了一个全套的检查，防止自己被赤狐打出什么隐疾，最终也只是查出全身上下多处淤青红肿，搭了不少医药费还颜面尽失。

不过赤狐没有因结果而高兴，他早就回了家，就连阿泽的检查结果也只是从群里得知的。

复仇并没有带来快意，只有无尽的空虚。

无论怎么惩罚始作俑者，结果也并没有改变，他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

阿逸……对不起……

没有了王顺逸的家中，似乎又变回了过去那种充满了死寂的囚笼。

卫生间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灰狼的牙刷静静地倒在牙杯之中。

厨房洗过的碗盘整齐地摆放着，新购入的调味料有序地列在灶台旁。

门口鞋架的木板上有灰狼的照片，床铺上有灰狼的毛发，屋内还有灰狼的味道，小床桌上还有灰狼用过的笔记本电脑……

这个囚笼中充满了二人的回忆，赤狐也明白，自己和这个空间都不再是过去的模样。

因为有了一颗心，所以才会痛，不是吗？

赤狐坐在电脑前，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微红地聆听着玻璃窗被雨滴敲打的声音。

桌上的烟灰缸铺着一层灭烟沙，而立于其上的则是如笔筒中一样杂乱无章的烟头。

抄抄抄葱：【十一，我有个问题。】

抄抄抄葱：【你刚才问完我之后，我去找小姬问了一下，因为他也是王顺逸的粉丝嘛，还在王顺逸的读者群。】

抄抄抄葱：【他说在王顺逸的新小说里面写的都是你俩的旅行，但是没有看到阿逸提到过阿泽。】

抄抄抄葱：【你……从来没告诉过王顺逸，阿泽是你的前男友，是吧？】

赤狐低下头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长叹一口气，然后才准备好回复。

是他先走投无路选择求助葱葱，因此即便葱葱说到了他的痛处，他也必须如实相告。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对，我没告诉过阿逸。】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我害怕，我一直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我怕阿逸因此讨厌我，或是觉得……我很脏，我是他最讨厌的人玩剩下的男人。】

抄抄抄葱：【黎辛林。】

抄抄抄葱：【你是傻逼吗？】

赤狐有点吃惊，这是葱葱第一次对他爆粗口。

抄抄抄葱：【之前阿泽的事情也好，你能不能稍微自爱一点。】

抄抄抄葱：【你和阿泽是前男友，那又他妈的怎么了，我问你，怎么了？！】

抄抄抄葱：【你现在到底喜欢谁？】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阿逸。】

赤狐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抄抄抄葱：【那你就和王顺逸说清楚，你以前是喜欢过阿泽，但是你们已经分开了。】

抄抄抄葱：【你觉得你自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和阿逸自己发现了，哪个更糟糕？】

抄抄抄葱：【再说了，如果王顺逸就因为这个不要你了，那他也就是个根本配不上你的傻逼！】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不许这么骂阿逸！】

赤狐刚打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然后立马撤了回来。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十一一一一一一没吃鱼：【对不起……葱葱，我是想说，阿逸他……不是那样的人。】

抄抄抄葱：【那你现在就和王顺逸说清楚。】

葱葱那边不再回复赤狐的消息了。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时至今日他还是那么胆小。

不敢和灰狼说出这一切，怕灰狼离开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男人。

包括瞒着灰狼去兼职打工刷盘子也是一样，只是想在灰狼眼前一直是个完美无缺的形象。

可是那不是真的自己，灰狼爱的也许只是赤狐展现在他面前的样子。

我真的……从来没学会过爱别人这件事。

爱一个人，是爱上一个人的全部……

赤狐揉了揉自己红肿的眼睛，他走到笔记本电脑旁，灰狼的笔记本没有设置密码，他看着灰狼曾写过的文章。

……

【我想死。】

【仔细想了想，活着的时候没有发生过特别有意思的事，对未来的目标和方向一无所知，是不是就该死了呢。】

不……阿逸不是该死的人……

【我这才打量着眼前的赤狐，他……个子很矮，至少比照片上看到的矮了很多，只到我的脖子那里。】

【不过他长得真好看啊，狐狸俊美的脸，有种媚劲儿在里面。耳朵尖儿和四肢的毛发都是黑色，其余的地方都是一抹赤红……】

【而且他真的和照片上一样有在健身，我能看到他穿着的白色无袖背心中隐约的胸沟，更别提他手臂上分明的肌肉块了。】

笨蛋……第一次见面别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啊……

【我还以为我现在已经是标准的肥猪体型呢，而且今天又是阴天，我这个颓废的脸怎么会好看呢。】

【可是在十一的照片里，我看起来不错。】

那当然了，给你拍照的可是我啊……

【亲吻对于男同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行为，毕竟有的时候一个前戏就会有亲吻，那浪漫还重要吗？】

【我靠近十一，然后低下头，微微屈膝，这样就能和十一平等地接吻了。】

那个时候……也是我在逃避。

【我骗你的。】

【我说想做普通朋友，那是骗你的。】

【是啊，我其实喜欢你。】

【那隔靴搔痒的关系让我的心犹如虫蛀般地痛着。】

【有人说你坏话的时候，我会愤怒，看到你总是给我收拾烂摊子，我也会心疼，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开心的。】

【纵然这海兰岛外面还有那么多糟心的过去等着我，因为你我都可以忘却。】

【就算现在不能面对，也总有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好好面对你的感情……

【这样幸福的碎片，马上就要聚合到一起，成为高潮。】

【然后……跌入谷底。】

【就像我在小说里所写的那样，用前面的五万五千四百九十五字来向屏幕前的你保证。】

【我即将找到我的答案，随后就像一个我所写过的故事该有的那样，过去种种埋下、“我”所忽略掉的恶果像是链式反应一样迅速将“我”杀死。】

是我……是我让你堕入的谷底……

这句话……你明明在自己发布的版本上没有写……

【三愿黎辛林诸事顺利，万事如意】

【我念出了十一的本名，希望菩萨听到以后能够帮助十一。】

你……甚至为我祈了福……

【“黎辛林，我喜欢你！”】

【不过我的心早就已经彻底沦陷了，现在……已经只能容纳下这只该死的狐狸了。】

【如果顺利的话，我想让这次看星星成为我们记忆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十一还是对我写了什么那么感兴趣，不过我一直藏着掖着没告诉他——我把我们两个人的经历改编成了小说。】

【有的时候很心疼他这么辛苦，也不知道他能正式成为摄影师的梦想什么才会实现。

】

【十一果然是个浪漫的家伙，连我在脑子里编故事的速度都跟不上他。】

【十一那么可爱，有那么多人喜欢，但是和他一起同居的人竟然是我。】

【十一……】

【十一。】

【黎辛林。】

【我不要成为误会中的主角，我要的是真相。】

……

灰狼的文章，停留在了这最后一句。

下面的事情便是他闯入酒吧，所以还没来得及写吧？

赤狐难过地低下头，因为灰狼爱过他，发自内心、奉献全部地爱过他。

可是他胆小、犹豫，让这份爱终究离去了。

赤狐想要把电脑合上一个人静一会儿，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文档下面还留有一段空白。

【黎辛林，我还是爱着你。】

【只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即便你是被阿泽所派来的甜美幻觉，我也甘之如饴。】

【会被你瞧不起吧……很恶心对吧？】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人生，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即便你在屏幕前嘲笑我，我也……】

【对不起，把你想得太坏了吧，可我害怕，我怕你真的是这样的人。】

【我多希望这些都是误会，我只想要你说你爱的是我，我不在乎其他的事情。】

【黎辛林，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段话。】

【珍重吧……希望……今后没有我的人生，你依旧会过得幸福。】

【我想好了……这一次，我会在漫天星河的大海中消失，至少……那是你答应我的……我们旅途的终点。】

赤狐疯狂地滑动着鼠标滚轮，但是下面真的没有任何话了。

他突然惊觉到，灰狼如果真的失望至极，他会不会……

赤狐立刻给灰狼拨打了语音电话，可那边怎么都不接通，就算打电话也是提示关机。

赤狐不敢再细想下去，他立刻抓起手机然后冲出了门外。

赤狐强行镇定着自己的心神，他狂奔向附近的租车行一边打语音电话一边叫出租车。

“葱葱！！！！”

“喂？十一？”

“干嘛啦突然打电话过来，你不会没想通还要骂我吧。”

“快！快借我车，你在海回市的父母家那边不是还有车吗！借我！”

“你要干嘛啊？”

“阿逸……阿逸要在木兰湾……帮我！啊——”

因为跑得太过急促，湿滑的地面让赤狐摔了一跤。

雨愈下愈大，赤狐没空看自己破了皮的膝盖，他从泥泞中站起来继续狂奔。

电话那头的葱葱沉默了一阵，

“我明白了，你别急，我马上就和父母说清楚，让他们借你车。”

“谢谢你……”

赤狐收起手机，他狂敲着租车行已经上了锁的大门，里面正在喝茶的师傅吓了一跳，半晌才过来开门。

“我要租车！”

师傅刚把大门打开，赤狐就撞了进来。

“行行行，你别激动啊，你先把身份证和驾驶证给我。”

“驾驶证……”赤狐掏向口袋，可是他的驾驶证一直放在老家父亲那里，根本没有随身携带。

“没有驾驶证的话没办法租给你，如果你登记过交管APP，电子的也行。”

“交管APP……我也没登记过啊！”

“那抱歉，这个没有驾驶证的话我不能租给你的……”

赤狐立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他打的车到了。

“抱歉师傅，下次再说吧！”赤狐立刻撞出门外，弄得门里面的师傅愣了一下。

“神经病吧……”

赤狐拉开车门快速地报着手机尾号，然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快，师傅，我要去木兰湾。”

“啊？你去木兰湾？开什么玩笑，那拉不了你的。”

“我给你加钱！”

“不行不行，我着急收车呢，去不了那么远。”司机再一次拒绝了赤狐，可眼前的赤狐已经急红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葱葱给赤狐打了个电话。赤狐立马接了起来。

“喂，十一，我父母同意了，你快到这个位置提车。”

“谢谢葱葱，帮大忙了！”赤狐立刻将定位给司机看。“这里，这里总能去吧！”

“这个没问题，你自己改一下终点吧。”

随着车子的开动，赤狐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知道不能松懈，提到车之后才是这场生死时速的开始。

“那个，十一？”

“我在听！”

“无论结果怎么样，拜托你，别做傻事。”

“……”

“谢谢你，葱葱。”

……

雨，还未停歇。

灰狼的电动车跨过了城区、跨过了大桥、驶向了国道。

刚修建好的大学区柏油公路虽然平整宽敞，可连一辆过往的车辆都没有。

昏暗的路灯也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消失于道路的两侧，只有他的车灯能够给这广袤的黑暗划出一道亮光。

对灰狼而言，这里仿佛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长时间的骑行加上下着雨的夜晚挑战着他身心的极限，更有孤独和刚刚失去赤狐的不安压迫着他的心。

但他只能前行，他的世界早已崩塌，一无所有——骑到木兰湾便是他最后的道标。

他的手机早在一个小时就因为断电而关机了，现在还是勉强在用背包里从市区租来的充电宝强撑着。

他必须时不时地从背包拿出手机看一眼方向，然后再将手机放回去，毕竟老化的充电插头只能维持着个位数的电量勉强不关机。

虽然他租了一辆能骑60公里的电瓶车，而且店家还给他备了一个额外的电瓶，但从市区抵达木兰湾起码有80公里，显然这是一趟单程票。

也许是他的体重问题让车负载过高，又或许因为独自在黑暗空间骑行中感到恐惧，他全程都将电动车的油门把手攥到最紧……总之，他的电动车电量显示早就已经低于一半以下了。

后悔，恐惧，惊慌……它们像是一张网紧紧地缠住了可怜的灰狼。

当车辆终于行驶到了一个岔路的时候，灰狼才准备把手机再度拿出来确认方向。

他的衣服和裤子早已被雨水浇透，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仅仅是将书包从后背拿下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浑身不舒服了。

灰狼抹去护目镜上的雨水，手机上的导航明确地指着现在要朝着右边的岔路走。

可那岔路怎么看都像是一条乡间的土路，既没有铺柏油路也没有任何路灯，路两旁的树林随着大风摇曳着，影影绰绰。

灰狼平日自诩是个大胆的人，敢去真人恐怖密室逃脱，也是个恐怖片爱好者，还爱看真人灵异探险当助眠视频……但真的在这夜晚的大雨天走上一条陌生的村路，就算没有鬼怪，还有其他潜在的危险……他不得不承认，他怂了。

可他不能回头，海回市没有他的归处，没有那个他爱着的狐狸……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始骑着上坡的土路。

明明是在前往人生的终点，连死都不怕，却怕这趟如同噩梦一样的旅程。

随着灰狼的不断深入，两旁的树木也开始逐渐变得稀少起来，能听到的只有雨滴与风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不，还有灰狼那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车灯此刻根本不敢向左右偏，因为树木之所以变得稀疏，是那高高的土堆旁周围空出的土地，而树立在土堆前的是长方形的石块。

——那是坟啊。

从刚才开始，灰狼就能看到路两旁多了许多发亮的光点，他竭力不去想那些光点的名词，只是狂攥着油门不敢放手。

那是萤火虫，那是被车灯照亮之后漂浮的灰尘……

他在心中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但那些光点明明没有被车灯照着的时候也会发着绿莹莹的光，而且还飘在自己的周围。

怎么可能是虫子啊……

那是鬼火啊！

一旦在心中不经意间想到了这个名词后，他就慌了神，开始幻想着路两旁车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一群“人”正看着他……

那是磷火，只是兽人死后骨头中磷元素在空气中自燃的现象，之所以看起来绿莹莹的纯粹是因为磷化氢燃烧就是那个样子的，现在又是在海兰的农村里骑行，这种鬼……磷火之所以会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雨夜中出现完全是正常的！

不不不，就算那真的是鬼火，你们现在变成鬼把我害死了就说明世界上有鬼啊，我死了也能变成鬼啊！我做鬼的怨气是很重的！真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在脑内疯狂用科学和迷信解释自己心中的不安，可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并没有让他变得好受。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一个人踏上这趟旅程，在这个如果死了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被人发现的鬼地方被吓疯。

痛恨这个该死的导航带他来到这条路，埋怨今天为什么下大雨，咒骂为何这里连个路灯都没有，无比期盼至少有个活人从对面骑过来……

可唯独忘记了憎恨把他一个人逼上这趟单向旅程的赤狐。

紧张让时间的流动感都变得缓慢，他全程紧绷着，汗和雨水一起从头盔缝隙渗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见到了如救命稻草般的路灯。

得救了！

他这样想着，然后终于骑到了那盏路灯下，连后视镜都不敢看一眼。

……

这里是一个小镇子，三层小楼和广南那边的建筑风格如出一辙。

不知是太晚了的缘故，还是这里本来就罕有人烟，他在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一个兽人。

路两旁的房子门口堆着被雨水浇湿的沙子，看样子很多房还在修建，但一些摆放的电动车和足够的照明路灯总算让他安心了下来。

他急切地想要找个能休憩一下的地方，但是绕了两圈后，唯一的小卖铺也已经大门紧闭，他不得不拿出手机继续向下一个地方骑行。

如果就这么一路都得不到补给，会不会最后演变成还没抵达终点就昏过去的闹剧？

他这才警觉，自己竟然想留后路了。

也许是刚刚的惊吓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万念俱灰，是的，他在闹脾气。

他在生气赤狐连个解释都没有，就那么逃开了。

他在懊恼赤狐今天一遍遍地欺瞒他，让他感觉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变得灰暗了。

等等，自己刚才说了最美好的记忆是吧。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即便赤狐这样地骗了他，他也没觉得来到海回市的日子不快乐。

……

开出了镇子之后总算是有了一条平坦的公路，路灯间隔虽比起城市里稀疏许多，但至少是有照明，而且路上也有了飞速行驶而过的机动车。

刚才的那段村路简直就像是被拖入了另一个世界那般，灰狼后怕着，只希望接下来不要再经过那样的道路了。

雨势也慢慢小了下来，尽管要拖着惊吓紧张后过度疲累的身躯前行，灰狼也总算是能缓下来想想自己现在所做的事了。

……其实不想再死了啊。

灰狼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已经在四亚湾有过一次“濒死体验”的他已经足够知道爱惜生命了，也明白已经过世的妈妈一定是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更何况……那个救自己的赤狐就是十一啊。

其实灰狼早在今晚前就默认了与赤狐相见的第一晚应该是四亚湾，但碍于面子又怕被赤狐读小说的时候发现，他隐瞒了自己在文里的自述……但真正听到十一亲口承认时，他还是有些震撼的。

那绝非被任何人操控的行为，即便最糟糕的情况是十一和阿泽沆瀣一气，十一也是救了自己啊。

他已经不想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也不想再否定他们共同度过这段时光时发自内心的快乐。

只是他现在不理解，也不能原谅十一今晚的行为。

是……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心底想念出十一的名字而非“那个赤狐”了。

既然确认了自己并非为了再闹自尽而跑去木兰湾的，那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回头？他可不想今晚再走一次那条路，而且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十一是什么态度。

那现在去木兰湾完成这次旅行……只不过是想给这段关系划上个句点吧。

就算想和十一沟通，他也只会逃避。

反正都已经期待了这么久，如果十一不在了，就自己将这个旅程走到最后吧。

那漫天的星空和清澈的大海，如果并非网络视频虚假宣传，倒真是个适合当做旅途的最后一站。

他也想知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那么璀璨的星空。

小时回到农村或者在城市格外晴朗的夜晚，还能看到天空上的星星。

那个时候和妈妈手牵手走在夜路上，他害怕的时候，妈妈就会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而说起星座的故事。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抬头看向天空也只有模糊的北斗七星，除此之外夜晚的天空永远带着霓虹灯所照映出的橘绯色。

而当他想再牵着她手时，却后知后觉发现手边空空如也。

随着灰狼继续骑行下去，周边的道路变得越发明亮，而且还出现了一些开着门的商铺。

他很幸运地到了一个比较热闹的小镇。

在路边的超市买了一支新的打火机、换了一个充电宝、一包一次性的内裤、一条毛巾，还有提神用的功能饮料，这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一边的小吃店买了一份炒河粉和热汤，他的身体也总算是暖了过来。

长时间的骑行让他的手止不住地在发抖，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有勇气和毅力能够骑这么远的道路。

手机上显示他已经骑了50KM，也就是说这趟旅程至少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这么疯狂。

可惜的只有……这样疯狂的旅程并没有十一的陪伴。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看着聊天的对话框，然后发现十一真的给他打过电话。

他立刻慌了神，怎么办……十一想说什么，难道是想通了？还是说……

他犹豫着将手指放在回拨键，可纠结的内心就是让他无法按下。

十一……会来找我吗？

他叹息了十数次，最终捏紧了拳头。

指甲嵌进了肉垫之中，带来了清醒的疼痛感，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才按下了回拨。

通话的忙音化作焦郁的旋律，等待让灰狼的心痛苦无比。

期望……化作失望。

十一没有接起电话。

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烟，还好没有被雨水打湿，只是稍微有点受潮。

但就在灰狼打开烟盒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里面有一张手写的纸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塞进去的。

上面只有三个字——“少抽点”。

灰狼一时间有些语塞，但他还是从里面抽出一支烟，然后将纸条完好地塞了回去。

他用颤抖的手给自己点上火，摇曳的火光消失后，一缕烟雾被夹杂着雨腥味的风吹散。

是啊，那个赤狐就是这样的，永远摸不透在想什么。

就像童话故事中，狐狸总是狡猾的。

待一支烟燃尽后，灰狼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他付了河粉的钱，然后借了小吃店的厕所，在里面将上衣和裤子还有内裤拧干。

他用毛巾擦了一下身上湿漉漉的毛发，把旧的内裤丢进包里，换上了买好的一次性内裤，穿着不至于淌水的衣服，总算是干爽了一些。

重新整备好以后，他再次骑上了电动车，只是才刚骑了不到几步，车子便停下了。

看来能骑60公里的电池在他这里并没有那么耐用。

他按照老板所说的换电池方法，先是断电将座位弹起，然后关闭供电开关，将电源线接上车座下准备好的备用电池。

没想到还没抵达木兰湾便已经没电了，他还真是不敢想象如何返程。

到时候就倾尽全部的电量找一家小旅馆睡下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灰狼的旅途再次启程，而一旁的赤狐还在车上犯难。

他出门太过于慌忙，因此没带上任何的充电线，而且翻遍了车内也没找到能让手机起死回生的充电设备。

他现在只能依靠着车上自带的导航屏幕来为他指路，说实话他压根就没有上过高速，可是刚才却被逼着开了一段车速不得低于80KM/h的公路。

刚出了公路又是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漆黑村路，这让赤狐更加担心阿逸的安危。

尽管车里开着空调，但是他的毛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手机迟迟无法开机，又要全神贯注在没有路灯的雨夜开着车，脑内还会不停地幻想着阿逸一个想不开……他都快被逼疯了。

如果、如果能再见到阿逸。

他一定会把一切和盘托出，然后哭着跪着抱着也要把阿逸追回来。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让自己的心不停地追寻着阿逸的方向。

前方刚好出现了岔路口，赤狐踩下了刹车。

并不是因为迷惑要不要走，也不是害怕黑暗。

只是因为想到了他的灰狼阿逸是否也穿过了这样的路，这段艰险的旅程没有他的陪伴，阿逸一个人该有多么害怕啊。

愧疚压倒了赤狐，他无力地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留给他叹息的时间只够几次，一想到自己必须追上阿逸，他必须逼自己振作起来踩下油门。

这条漆黑的村路并不好走，他感觉自己的车在不停地颠簸着，车内的小挂坠在叮当作响，他紧盯着眼前的道路不敢往两边看。

有的时候，他也会在想自己当下就这么放弃，或者没能追上阿逸的结果是什么。

也许阿逸会死，或者即便阿逸没有死，但他也一定不会再原谅自己。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将终结于这个雨夜。

至少……要把自己这内心炙热的感情全部传达给他的灰狼。

赤狐这样想着，脚下的油门又踩深了几分。

曾经有很多人说过赤狐是个不懂感情的家伙。

赤狐自己也听过。

像是明明先开了口撩了对方，但是在应该赴约或者让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赤狐总是退缩或者消失了踪影。

或者是明明约好了去机场车站送别，但直到了检票口也没能等到赤狐出现。

赤狐明白，他畏惧着所有会进步的亲密关系。

总是只敢浅尝辄止的他，从第一次见到灰狼阿逸的时候就被拴住了，无法后退。

也许，阴差阳错决定一起投身于四亚湾的那片海时，他们的灵魂便已经牵绊在了一起，再也不不能分离。

如果……无论如何也不能追上灰狼的话……

赤狐捏紧了方向盘。

你若是不在这个世界上，那我就追着你的脚步。

……

灰狼叹着气，从上一个补给的小镇出来后明明一路还算明亮，但不知何时，导航又在让他往右转了。

而他的右手边，又是一个黑暗的村路。

他停在路灯下面，下过雨后闷热的天气让他出了不少闷汗，现在衬衫从被雨浇透变为了汗湿。

道路上的电动车和机动车又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他所停留的这个路灯就像是最后的庇护，只要离开了这里就又要投身于那片黑暗中。

他的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是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再经历一次这样的骑行了。

他打开手机，看着十一是否给他回了消息。

但是很遗憾，还是没有。

不为了十一，只为了自己……不，为了他们这段经历，他必须要去那片海湾。

他将手机放在胸口，从包里尽可能找着物件。

然后他摸到了……一包打开的烟盒，里面只剩下了一支抽过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思考着，这肯定不是他刚才从超市买来的烟。

然后他想到了……

这是……十一在四亚湾把他拉出来的时候递给他的那一支烟。

因为当时没有找到可以丢烟头的地方，所以他顺便就收在了一个准备当垃圾扔掉的烟盒中，里面同样是一个没有气的打火机。

十一啊……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自己刚买的烟叼在嘴巴里，然后用那个没气的打火机点着那根旧烟头。

十一……

打火机的声音在死寂的夜晚咔咔作响，灰狼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地打着，企图让这根烟头再次燃起。

你是……我最爱的狐狸，从前是，现在也是……

不知这是不是奇迹，灰狼只是闪过了那个念头，没气的打火机挤出了最后的火花，在无风的闷热雨后夜，烟头再次燃烧了。

他将那根燃起的烟头对着自己叼在嘴巴里的烟，一缕火星在两根烟之间绽放。

烟头慢慢烧退熄灭，而他叼着的烟则燃烧了起来。

他将那根彻底燃尽了的烟头重新收回盒子中，打算到了海边的时候再一起丢进垃圾桶。

靠着尼古丁来平稳自己当下的精神，烟雾在没有风的路灯下缓缓升起，仿佛世界又变成了只有自己一人。

他回头看着身后，如果十一真的有追上来，想必也是现在了吧。

其实，只是他这样希望而已。

就像那晚十一救了自己一次，他希望此时十一能够再将他从这种窘况中拉出去。

直到香烟燃尽，身后的那条马路依旧是一片平静，没有一辆车经过。

也是啊，奇迹不会发生两次的。

而且他也该试着自己拯救这破烂的人生了。

灰狼将烟头丢进车筐中，然后冲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

“不好意思，有没有一个大概长成这样的灰狼来过这边？”

赤狐拿着口袋里灰狼的照片问着店员，他本来只是想借个充电宝让自己开机，但等待开机的过程中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一下。

“哦，好像是有……一个还挺胖挺高的，买了一包烟……”

“几点来的！”

“就……大概40分钟之前吧？”

店员被赤狐吓了一跳。

“谢谢你！”正好手机也开机了，赤狐连忙道谢然后拿着手机冲出了店外。

他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给灰狼打着手机，40分钟前才来过，那就是说开车全力去追的话肯定是他会先到的。

赤狐本来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不过现在还不到懈怠的时候，在没彻底见到阿逸之前他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然而赤狐的电话虽然响着，另一头的灰狼却没空去接。

就在灰狼驶入村路的几分钟后，他就听见了锁链被牵动的声音。

他本以为这条村路要比刚才好上不少，毕竟还有不少村民的房子在路的两旁，还有一些门灯可以微微提供一些照明。

但这也就意味着……

“汪！！！”

一条狗从他的车后窜出，然后狂吠着追着他咬！

为什么村子里的狗不拴绳啊啊啊啊啊！！！

他恨不得这辆车能再快一点，甚至有了弃车自己撒丫子逃跑的念头，但是一想到自己肯定是没有电瓶车跑得快，他还是慌张地攥紧油门。

被家狗追逐着的他甚至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被迫拐到了一条没有村房的死胡同。

身后的狗叫声慢慢停息，但他狂跳不止的心脏没有跟着一切平缓下来，他在满是黑暗的林子中慌乱地拿出手机确认自己的位置。

屏幕上闪出了一个来电提示，却吓得他立马点击了挂断，都没来得及看到底是谁给他打来的。

而走错路的代价便是没有备选路线，他只得原地掉头回到刚才的路。

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然后将手机收好，生怕掉出来。

在一阵纠结后，林子中的不知名鸟类鸣叫的声音就像是发令枪，他沿着刚才逃窜的路又骑了回去……

“汪汪汪汪！！！”

身后又一次传来了狗叫，这一次还不止一条狗，他现在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家犬了！

他甚至看到了狗在他车后的身形，犬齿险些就和他的小腿擦过，他根本不敢停下油门，只是一味向前狂骑！

救救我啊十一！！！

他在心中默念着那个可靠的名字，甚至全然忘记刚刚已经和十一“告别”了，然后慌不择路地驶向了密林之中。

地面的水泥路皲裂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缝，比起刚刚路两旁有坟的村路，这条道路竟更加颠簸，而且两旁的密林影影绰绰，总像是会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一样。

车灯的微弱光线被阴暗所吞噬，上坡的道路与路面的断层更加难以行进，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前方不足五米的范围，这让灰狼产生了前方总有岔路的错觉。

特别是每次转弯的时候由于路面太过狭窄，他好几次都差点直接翻进了沟壑之中。

现在唯一的心情只有后悔，他真不该自己一个人踏上这种旅程的。

如果能再见到那只该死的赤狐，他一定要先拽着赤狐的衣领，然后大骂他一顿。

……前提是不会被赤狐报复的话。

依照赤狐的体能来说，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他一定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知道在黑暗的密林中穿梭了多久，当灰狼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盏明灯后，他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冲了过去。

“呼……哈……呼……”

他在路灯下面大口喘着粗气，这条密林小路总算是到了尽头。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兽人的文明实在是太伟大了，能在这种满是黑暗与不安的原始环境中创造出这样的安心光源。

不如说他还是太“城市孩子”了，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

过去回到老家走农村夜路的时候，他也是经常躲到拿着手电筒的朋友们身后，可是走在后面又怕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拍他的肩膀，最后又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再加上曾经被关在电梯里的糟糕经历，让他本能地害怕着狭小且黑暗的空间。

不过……在向前骑到了接壤公路的入口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公路平坦、整洁且宽阔，护栏上还有七彩的油漆，新得像是这条公路才刚落成不久。他看了一眼地图导航，这里就是“海兰环岛旅游公路”，而且接下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是木兰湾了。

他骑到护栏边上，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且附近还有不少写着“观景台”的牌子。

等到他骑过去后，眼前是高耸的风车，抬头向天上看，竟然是漫天繁星。

是真的啊……星星，真的一直在天空上。

许久没有用肉眼看到这么多星星，一直忘了它们就在穹顶之上。

被自己的物欲与工作所负累，他早已忘记抬头去看，也忘记了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很美。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皮肤因为激动起了鸡皮疙瘩。

兽人在亲眼所见自然那壮丽的景观时，内心总是坦诚赤裸地激动着，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本能吧。

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畅快起来，眼前的道路也变得明亮了许多，现在他总算是能平和地享受这趟环岛旅游——

“诶？”

灰狼突然感觉自己的车速开始变慢了，他反复拧动着油门把手确认，但车还是不可避免地停了下来。

他看向电表，屏幕上显示已经只剩下一格了，这块备用的电池居然比预计的电量还要低！

他立刻慌张起来，这下可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

他从座位上抬起屁股，然后反复按照着租车行老板教给他的方法重复供电，但最后出了一身汗也没能让电动车前行几步。

……在抵达木兰湾之前只能尽可能地保持着低电量行驶了。

灰狼将车灯关闭，改用自己的手机手电照明，刚好路边行驶过一辆大货车，他以最低的速度轻攥把手，然后跟在货车后面。

飞扬的尘土让灰狼的眼镜都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小沙粒，他尽量埋下头跟在后面，狼狈得就像是抛锚的倒霉蛋车主。

就在灰狼跟在大车后面的时候，一辆机动车从大车旁边加速驶过。

机动车的车主并没有看到被大货车挡住的灰狼，而灰狼也同样没看到在驾驶席上一脸紧张的赤狐。

赤狐先一步抵达了木兰湾，他看到了景区的大牌子，便立刻驶了进去。

沿着短途的景区内道路开了几分钟后，他便抵达了大灯塔的底部，只是周围摆放了许多的建筑材料，很明显这里作为景点还并未开发完善。

他在停车场寻找着电动车的身影，可是不知为何，别说是电动车了，就连一辆车的影子都找不到。

也许是下了雨无法观星，本来就有些小众的景点今天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立马下了车到台阶上寻找着灰狼的身影，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难道灰狼不在这里？

每跨过一步台阶，他的心情便沉重一分，过去和灰狼的回忆开始一点点涌上心头。

沉默着、压抑着、痛苦着。

缓缓而行的脚步慢慢变快，一阶、两阶……赤狐的凉鞋踩在石质台阶上的声音逐渐变响，最后他选择狂冲了下来。

到了那片海滩，却依旧没发现灰狼的身影。

怅然若失、无助懊悔、痛不欲生。

他那干涸的喉咙有什么情感要喷薄欲出。

“阿逸……”

他喃喃地念着灰狼的名字，一直以来的忍耐终于决堤，那份炙烤他内心的情感第一次如此鲜明。

“阿逸。”

他带着几分坚定的语气、用正常的音量将灵魂伴侣的名字诉之于口。

“阿逸！”

“你在哪！王顺逸！！！”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人生没有王顺逸，他终将不会再完整。

他发了疯一样地奔向海滩，但是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

赤狐看着脚下的大海，感受着冰凉的海水钻进他的趾缝，无力地跪在地上。

他扣着地面的沙子，似乎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那一次，是他拉住了灰狼，只是这一次……他没能赶上。

“对不起……阿逸……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他从沙滩上像行尸走肉般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大海走去……

夜晚的大海很黑吧……海水很冷吧……

没关系的，阿逸，我这就来陪着你了……

他已经彻底崩溃，只是任由海水拍打着他的身体，将他吞没。

……

……

……

“黎——辛——林！！！！！”

赤狐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一个人疯狂地向后拖拽过去！

只是那个人用的力气太猛，两个人重心不稳，一起跌进了海水里。

“咳嗬！”赤狐呛了一大口海水，而身后拽着他的那个人也没好到哪去，两个人一起在泥沙中打着滚，花了好半天工夫才狼狈地站起来。

“黎辛林，你想死啊！你往海里走什么！你是不是傻逼啊！”

灰狼激动地朝着赤狐大喊，可是赤狐只是呆愣在原地，任由灰狼发泄情绪。

“你……”

见赤狐半天没有还嘴，灰狼有些担心地挥了挥手。

“你还好——”

赤狐扑了上来，他踮起脚按着灰狼的后脑勺，给了灰狼一个深深的吻。

“啊……”

灰狼震惊地看着赤狐，因为赤狐的眼中已满是泪光。

两个人因为短暂的缺氧而气喘吁吁，谁也说不出话来。

灰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这一次换他扑倒了赤狐，给了赤狐一个绵长的吻。

两人在沙滩上十指相扣，无人的海滩上除了海浪声唯有两人焦灼地喘息。

灰狼压在赤狐的身上，用舌头舔着赤狐的唇，就像是个笨拙的孩子寻找着能够表达爱意的入口。

最后灰狼还是用舌头撬开了赤狐的嘴巴，互换注满了爱欲的津液。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灰狼用左手撩开了赤狐的上衣，然后将脸贴在赤狐的胸口上，疯狂地蹭着赤狐橙黑夹杂着一抹白色的软毛，听着赤狐心脏的狂跳声。

欲望自两人之间不断升腾，在灯塔的灯光闪过海面时，万物寂静。

“好……好啦……”

赤狐用膝盖轻轻顶着身上的灰狼，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失控。

——因为赤狐自己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这里还有……巡逻的工作人员呢。”

“好……”灰狼有些害羞地抬起身子，似乎刚才确实有点过火了。

两人靠在一块大礁石上休息，但是手却依旧没有分开。

灯塔缓慢地将自己的光芒环射着，海风在其间自由地奔行，沿着海岸线的风车开始转动起来，连带由青至紫玫色的群星在天空中一起铺展。

他们一同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群星锚定在流转的画卷上，天空被橙粉色的光芒绽出一道分界线，将这紫黑色的幕布分割开来。

星河流转成涡状，流星悄然而过，祝福着你，祝福着我。

这片星空下所相爱的人，只余彼此。

“真美啊。”

灰狼感叹着，然后靠在赤狐的肩头上。

对于灰狼而言，海兰的天空第一次放晴了，在这场倾盆大雨后反而比任何一天都要晴朗。

“是啊。”赤狐也把头搭在了灰狼的脑袋上。“你还有话想对我说吗？”

“没了。”灰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蹭了蹭赤狐的颈窝。“……其实也有话想说。”

“什么？”

灰狼没有回答赤狐的话，而是从靠着的礁石上起身，然后直接躺在了沙滩上，任由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赤狐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还是乖乖地躺在了灰狼旁边，两个人就这样躺在清澈的海水中仰望着头顶的群星。

“我死了以后，想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你，黎辛林。”

“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独活着了。”

“所以刚刚你跑进海里不会是以为我……”

“闭嘴啦！”赤狐难得一见地害羞起来，将头别过去，可是灰狼却硬是凑了过去，然后给了赤狐一个吻。

“谢谢你，十一。”

“……你不怪我今天在酒吧跑掉的事情了吗？”

“我有想过啊，我甚至还打算见到你先给你一拳呢。”灰狼坦诚地说了出来。

“不过刚才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谁知道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也许他们之间的事情不用做过多解释，无论过程怎么样，他们都知道自己最离不开的还是彼此。

“那……如果你要把心路历程说给我听的话，记得不要用嘴说。”灰狼笑了一下。

“啊？那怎么告诉你啊？”

“写出来呀，就像是写小说一样全写出来给我看。”

“我写东西很烂的……最好不要期待我写出来的东西。”

“没事，我写得不也很烂吗，但是你全看了。”

“你怎么知……”

“你有的时候走了连电脑都没关，就那么明晃晃地把小说的页面放在那里了。”灰狼挠了挠头。“另外我还是要和你说对不起，今天看了你的电脑……当然！之前都没有看过，今天只是好奇心太重了！”

“我也要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和阿泽其实是前男友的关系……我今天其实想要把你的剧本要回来，但是好像产生了一些误会……”

“我不想被你知道这件事，因为我在认识你的第二天就知道了阿泽是你的旧仇人，我又曾经……我怕被你觉得我是个被人用剩的——”

“不许这么说自己！”灰狼直接掐住了赤狐的嘴筒子，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而且我那个剧本就算要回来也不能用了，他是直接公开了，我早就写了新的。”

“那也就四所，额被阿哲篇了……”赤狐被捏住嘴筒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滑稽，灰狼憋住笑将手松开了。“还好我在你回去之后暴揍了阿泽一顿。”

“真的假的？这么解气？”

“那当然了……”赤狐转念一想，他的大灰狼今天似乎也做了一件越界的事情。“你这个醋坛子，没事打开我的电脑搜什么？”

“这个……这个嘛……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那该怎么惩罚你呢？”赤狐坏笑着，然后勾起灰狼的下巴。“该‘嘉奖’你了吧？”

以奖为名的惩罚，从赤狐嘴里说完之后，两个人却都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

两个人都发现了彼此脸上的潮红，然后异口同声地说着。

“明明是十一先说这么让人羞耻的话，你自己再害羞什么啦！”

“……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

“第、第一次？！”灰狼吃了一惊，这还是第一次从赤狐口中听到这个震撼的事实，毕竟在他心中赤狐一直是玩得比较花的那一个。

“不许笑我！”赤狐拍了一下灰狼的肩膀，但很快又把头埋进了灰狼柔软的胸毛之中。“所以……是阿逸的话……就可以。”

“那……没问题。”灰狼幸福地感叹着，然后抱紧了怀中的小狐狸。“不过我的电动车没电了，现在该怎么回去呢。”

“这么快就没电了？！”

“是……”

“先把电动车放在这里吧，明天我们租一块电池回来换上就好了，我开车来的。”

……

两个人回到了赤狐的车上，而电动车则是经过手机上锁后放在了停车场。

车内开了冷气，吹散了两个人身上的汗热，不过也让刚被泡过海水的身体变得冰冷了许多。

“会冷吗？”

“要不把冷气往我这边吹吧。”

赤狐把手放在空调开关上，而灰狼则是慢了一步搭在了赤狐的手上，两个人像是触电一样将手缩了回去。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不知为何两个人总是想到一块去，因此他们现在也在猜测彼此都在想同一件事。

“那个……”这次灰狼先开了口。

“我们……现在做这种事，会不会太早了。”赤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灰狼也想到了一块。

“是……我也在想……可是我又觉得已经都约好了，现在又反悔……这算什么……我怕你会生气。”

“我和你想得一样……”

“那要不……不做了？”灰狼抛出了解决问题的最好答案。

“嗯，也不是非要做……”

车内的气氛再度陷入了沉默，赤狐看着前方的道路，而灰狼则是看着旁边的景色。

“刚刚……”灰狼试图找着话题。“刚刚我一个人骑过来的时候，路太黑了，我还挺害怕的。”

“是吗，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赤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其实却悄悄把一只手搭在了灰狼的大腿上。

“嗯，我刚刚在害怕的时候想的全都是你。”

“这样啊……”赤狐的手摩挲着灰狼的大腿。

“那个？这样开车没事吗？”

嗞——

灰狼刚说完，赤狐突然靠在路旁的缓冲区域刹住了车，然后解下安全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你说得也对，要不来休息一会儿。”

“嗯……”

两个人就这样从前排一起转移到了后座，互相靠得很近却都一言不发。

“哎、哎呀，我只是没想到我们能这么快就和好了，而且木兰湾的观星之旅也完成得很顺利。”灰狼挠着头，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这一路上受的苦。

“是、是啊……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人，但是注意到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阿逸保留得太多了。”

赤狐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上衣。

“十、十一？”

“所以……我、已经无法忍耐了，我想成为阿逸的……就现在，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

“我不是在做梦吧……”灰狼看着赤狐连裤子和凉鞋也脱掉，就连湿透的内裤也要顺势往下拉，赶紧伸手阻拦了他又吞咽了口水。“那个、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阿逸不喜欢吗？”赤狐用手摸向了灰狼的肚子，然后顺势下摸，发觉到了灰狼的欲望早已膨胀得惊人。

“怎么可能……不喜欢啊。”灰狼红着脸低下头。“但我也是……第一次。”

“啊？！”赤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灰狼，就像是听到了不可置信的新闻一样。“可是我们第一次喝醉了的隔天，我不是在老爸茶店问过你是不是处吗？那个时候你说你不来着……”

“那个是骗你的……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会被那个时候的你笑话吧……都已经26了还没有一点性经验什么的……”灰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趴在赤狐的耳朵上小声地继续说着：“而且就连……初吻也是……”

“诶，可是我们在码头公园的时候你说不是……”

“那个也是骗你的……”

赤狐想到了刚刚阿逸扑过来的强吻，然后似是怀念那种感觉一样羞涩地说着。

“其实刚刚那个……也是我的初吻。”

“啊？！”

两个人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初吻也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好。

“不行啊！这可是十一的第一次什么的！被我这样的人夺走了……”

灰狼慌张地摆手，可赤狐却先大胆地褪去了刚才的羞涩，然后低下头又给了灰狼一个长长的吻。

“啊……十一……”

由不得灰狼的拒绝，赤狐忘我地用自己的狐舌缠着狼舌。

赤狐能感觉到灰狼的炽热在他的股间慢慢抬头。

“不，也许这样更好。”

“我的第一次如果能给阿逸……绝不会后悔的。”

赤狐褪下了自己的内裤，然后跪坐在了灰狼的大腿两侧，与灰狼面对面相视。

车内狭小的空间让两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灰狼无法不去看赤狐那傲然挺立的巨物，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烫伤了，只能微微偏移视线去看赤狐的大腿。

“诶，十一，你的纹身？”

灰狼突然注意到了，原本赤狐的荆棘图案的纹身上多了几朵玫瑰。

因为那个纹身的位置比较里侧，平日灰狼并不好意思去看，他都没发现这件事。

“那里……原本是给阿泽纹的。”赤狐将脸贴近了灰狼，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彼此炽热的鼻息打在脸上。“我本想直接洗掉的，但是洗纹身很贵，所以我一直想着用什么新图案来盖掉。”

“我们第二次相遇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束玫瑰……我想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十一……”灰狼将他亲爱的赤狐抱进怀里。“我一直忘记对你说了……”

“生日快乐。”

海兰无人的旅游公路上，一辆轿车正在缓停区剧烈摇晃着。

如果能从后排的车窗透进去看，就能看到一只面红耳赤的赤狐正趴在车窗上，正在享受第一次的鱼水之欢。

“会痛吗？”

“不会……”赤狐用双手反搂住灰狼的腰，迎合着让每一次进出都变得更加沉重有力。

“真的不痛吗？”

“少废话，干老子就是了！”

赤狐不同于以往的样子让灰狼都吓了一跳，也许反倒是自己放不开吧？

灰狼索性抓住了赤狐的双手，并将它们扣在赤狐的尾巴上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狐狸。”

尽管两个人都想着不要太过张扬，但是每压抑住一次自己身体的颤抖，只会让下一次来得更加猛烈。

到了最后，他们索性放弃，去他的羞耻感。

狭小的车内空间即便是开了冷气，也被两人的欲火灼烧得宛若盛夏海滩。

吞吐着爱欲的气息，反复的进出和热吻，毛发上沾染着干涸的白浆，不一会儿便被新被挤压出的欲望再次染上黏着。

……

“……”

疲惫的灰狼倒在副驾驶上，他感觉自己的第一次实在是太畅快，而后自然是纵欲过度后的懈怠。

而赤狐则是专注地开着车，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他很不自然地在抬起屁股。

“好累哦……”

灰狼靠在车窗上，赤狐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档亲吻了一下他的蠢狼。

“我们已经在公路上了，就去附近的镇子上先歇一晚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还有啊，你的体力得给我好好锻炼了，怎么才两次就累成这样。”

“……”灰狼无力且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赤狐。“好好好……回去就锻炼。”

“开玩笑的，下次可以让我试试做上面的那一方，你就躺着享受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呼……”灰狼喃喃地说着，他很明显已经困到要直接睡过去了。

等到赤狐将车开到了旅馆附近的时候，此时已是凌晨四点。

海兰的天空还并未亮起来，不过依照昨夜的满天繁星来看，今天一定会是个大晴天。

灰狼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就在赤狐拔出钥匙的时候他也清醒了过来。

两个人下车看着他们今晚要留宿的小旅馆，上面写着“绿洲”两个大字。

“我突然有点紧张。”灰狼抓住了赤狐的衣角。

“你在紧张什么，明明我们刚在一起旅游的时候不也住在一起很多晚了？”

“可是这一次是……你懂的嘛，就是做这些‘坏坏的事’。”灰狼说罢，还拍了一下赤狐的屁股，害得赤狐本来就一直用力在夹紧的那里险些失守。

“你想得美，等下要是还有体力的话你必须给我在下面！”

“诶……”

两个人各怀着忐忑走入了旅馆中，前台还亮着灯，看来接待的人还没有睡。

他们走近收银台，一个虎兽人正在用前台的笔记本电脑玩着网游，他看上去和两人的年龄相仿，只是有点不耐烦地摘下了耳机。

“两个人吗？没有双床房了，只有大床房了可以吧？”

“嗯，可以的。”赤狐云淡风轻地说着，而灰狼则是保持着距离地躲在赤狐身后。

房卡很快就开好了，灰狼和赤狐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而前台的虎兽人则是重新带回了耳机。

“嘿兄弟我回来了，我和你说，刚才有一对儿男同小情侣半夜来开房还扭扭捏捏的。”

“哈？给他们开双床，我看上去有那么恶毒吗？”

“哦，干湿分离啊，那倒是……”

……

……

刚刚把房间的链条挂好的灰狼还未等脱下上衣，身后的赤狐就扑了上来。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的胸手感这么好？”

“喂……”

赤狐在灰狼的背后揉捏着他的胸，看来不用确认彼此是否还有体力了，很快二回战就又要开始了。

……

比起灰狼沉重而缓慢的攻势，赤狐的一进一出更加迅猛有力。

电视机的声音试图掩盖着两个人的喘息声，不过依照赤狐的频率，灰狼今晚只能喊到嗓子发哑了。

“十一！十一……”

灰狼的尾巴和赤狐的纠缠在一起，他的大腿搭在了赤狐的肩膀上，镜子中的他姿势看上去非常羞耻，满脸都是在赤狐的攻势下被顶至快乐高潮的绯红。

任凭灰狼怎么乞求，也拦不住这个第一次发现了交合快感的赤狐。

“蠢狼，该换个姿势了！”

赤狐粗暴地将灰狼的双腿举起，然后一举顶向更深处……

他俯下身亲吻着灰狼，抚摸着灰狼柔软的腹部毛上沾着的咸腥。

一条银链在两个人的吻部之间拉出，此时灰狼的双眼早已经迷离了，他也没想到刚才在他身下娇喘连连的赤狐会在床上表现得如此凶暴。

但他喜欢，因为现在的赤狐真的将自己的每一面都展现给了他。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捧住他的所有碎片，将自己的一切将其弥合，再紧紧拥抱住。

哪怕碎片刺进自己的血肉，也能一笑置之。

……

夜是如此的漫长，听着窗外的鸟叫，两个人都知道现在已经是清晨了。

他们无力地躺在床上，十指相扣不愿分离。

“天亮了……阿逸。”

“我知道……”

“你看窗户漏进来的光，今天是个大晴天呢……”

“我知道……”

两个人突然都叹息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彼此。

“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但都明白接下来彼此要说什么。

“……我会送你去机场的。”赤狐抚摸着灰狼的脸。

“……对不起。”

“这有什么的，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过了这晚你就要回上都准备到公司报道了吗？”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和你……”

“嘘。”赤狐将手指放在灰狼的嘴上。“不许说这么没出息的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应该要考虑的事情是怎么好好工作，然后把我接到那边一起生活……当然啦，我也会在这边努力的。”

“可是我会想你。”灰狼缩进了赤狐的怀里。

“我也会想你。”赤狐摸了摸灰狼的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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