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二章 第九节 黑色螺旋

托尔特希斯脱下了装甲，黎卡丝才看清楚，她苍白色的厚重长袍之下是无数流动的流体透出的光芒，说她是流体的母亲都不为过，那是超出所有生物的流体改造，装甲只是个装饰，就算没有这身装甲，她自己的力量也足以抵抗千军万马。

“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黎卡丝恐惧的说出人类的语言，询问眼前这个强大到狂妄的疯子。

“我生而如此，为了让人类到达他们所不能抵达的终点，所以铸就了我，用他们自己世界河的大半部分植入一个婴儿的身体，赌上他们的一切，造就一个能拓开绝望、粉碎灭亡的救世主。”

托尔特希斯若有所思的看向远方无尽的黑暗，从刚刚的疯狂、狂妄变得谦逊、温柔，犹如一位博学多才的学者，对黎卡丝细心讲解她过去的故事。

“不过，意外发生了，我降临之时，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了，除了那些在宇宙中的人类，于是我主导下，创造了爱之海，走到了这里。”

“也只有我走到了这里，以后也会有其他人走到这里，因为我已经开辟了航线，我会成为命运的掌控者，除了人类的未来之外，我也会创造所有种族都能生存下去的命运，你们的种族就别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尔特希斯讥讽的笑起来，这样说着把黎卡丝踩在了脚下，粉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杀意:“这一课很重要，掠夺生命的种族，必将被诛杀，就算是参天巨树，也终将被连根拔起，透露出它所有的肮脏与丑陋。”

“我……” 黎卡丝用力挣扎，脑子里满是愤怒和恐惧，母亲曾经教给她过自己是猎杀者，却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猎杀。

“如果你的种族也有不惜一切代价向得到一切前进的觉悟的话，早就和我一样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这个巨大的世界烂透的一面，只要你我还肯在乎我们各自的力量，就是个不断向上的黑色螺旋，争斗、厮杀——直至世界的终焉。”

托尔特希斯从刚刚踩着的，半蹲的姿态，完全站了起来，她足足有三米多高，宛若修女般的白色厚重长袍中透露出粉色的辉光。

“趁现在，想一想以后如果有机会打败我，这个界空还会有什么样的秩序，如果有其他人打败我，大家都赖以生存的巨大世界还会有什么样的新力量。”

“不要像那些商业漫画里的角色一样，只管打，不管养，我可是实实在在在改变这个黑暗的界空，我要离开了，在你们那个旗舰里好好想一下，想一下，如果我……是你一生中的反派，你打败我之后，还能做什么？”

黎卡丝从回忆中惊醒，“我做不到，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复仇的战士而已，你又改变了什么？让更多世界被你的流体同化、入侵吗！？啊啊啊啊啊！”

黎卡丝咬住自己的手指，又恨又痛苦的流起热泪，大家那些悲惨的死相和托尔特希斯讥讽的面孔像是挣脱不开、黏连在身上的荆棘一样，缠绕在自己的全身。

“到底……要怎么做……” 黎卡丝抱住自己母亲的骸骨，在漆黑到没有光芒的控制台上，捧着那腐朽的骸骨舞动，她所驶向的远方是穷尽一生都无法抵达的终点。

“咕噜噜噜……”

信标引导了行界舟的聚能抵界炮，没想到炮火的威力即使经过层层削弱，将一大片的地面轰至破碎，导致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直接坠入了“水”中。

“你们没事就好。” 叶知因听见亚拉莫尔的声音安心不少，“别骗我了，进水才不会死的吧？”

“好——格林在外面等着，我和邓特娜薇下去看看。” 亚拉莫尔一到这水下，发现这水和常识的水不一般，这水就好比液态的空气一样，下去完全感受不到阻力和存在，却能有水最基本的性质，比如能游能漂能喝。

亚拉莫尔看不见刚才那些格林感应到的死物，只有最为纯净的蔚蓝，简直是一个水下乐园。

“紫色的辉光，在那。” 邓特娜薇看见数不清的紫色辉光，像萤火虫一样在这片海洋中胡乱的飘浮，亚拉莫尔向下游动，想要抓住一束看看是什么东西，可是手还没碰到那光芒，直接缩了回去。

“不对，这光，在带动时间。” 亚拉莫尔敏感的时轮感受到了这变动，“难道是这些光的流动，贯彻了时间？”

“不会的，影响的是星球，不会增大到世界河，除非每个星球都会有这种辉光并集体倒流。” 亚拉莫尔的人格自我反驳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世界河流逝到终点的结局就是倒流，这些水是倒流出来的‘时间’。” 邓特娜薇刚说完，亚拉莫尔一个脑瓜崩就打了过来。

“那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已经违背了我记忆里对世界河知晓的常理，不过先看看，下去看看，我看下面还有建筑。” 亚拉莫尔灵活的如一条鱼一样钻入最下面，来到一片白纸般的山峰上，眺望下面黑暗无边的坑洞以及崎岖不平的沟壑。

“原来不是建筑。” 亚拉莫尔踩了踩这个小山，质感也像白纸，邓特娜薇在水下的时候，双腿直接变成了人鱼一般的大尾巴，游动到亚拉莫尔的身边。

“看上去不怎么样，也没什么东西，更不像我们一开始看到的那般神秘。” 邓特娜薇顿时觉得很无聊。

“那就，再往下一点。” 亚拉莫尔完全感觉不到水压什么的存在，只管朝着那深邃的黑暗冲去，在觉察到什么之后，马上后退，那深邃的黑暗中窜出更多的紫色辉光，辉光所行之处，时间迅速不规律的流动引起的爆炸浮现出过往云烟，那些生物的语言和冰冷的石头碎片超越时空飞向亚拉莫尔，甚至还浮现出那些建筑来，不过只有一瞬间就消失了。

“时空爆，更有意思了！” 亚拉莫尔沉醉于这时空错乱的疯狂，邓特娜薇挡在亚拉莫尔身前，手上的两条流体弹开那些碎片。

“时空爆是什么？别只沉醉在自己的乐趣里面，亚拉莫尔。”

“时空因为不规律导致爆破，比如一个空间里同时存在今天、前几个月、后一个月、去年等这些天数的时间同时存在于这个空间，就会引发时空爆，影响那几十个时间、几千个时间的空间，把属于那些时间的空间里的东西挤压到崩出来。”

亚拉莫尔边说边拽着邓特娜薇向上游动，“我们得赶快走，刚才算幸运的，时空爆最高能爆这几十万年来每一天的时间，到时候飞出来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那些断臂残肢、矿石、金属、石头等数不清的玩意稀里哗啦的像是呕吐出的泥石流一样一股脑以球状爆射出来，一时间将这水污染成了残骸浮动的垃圾海，冲击力把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直接崩出去几十米远。

“哎呦！” 邓特娜薇抱着亚拉莫尔直接撞到上面坚固厚重的地面，“完了，我们被崩到更远的地方去了，要过去的话，不知道用信标能不能过去。”

亚拉莫尔望向远方无数紫色的辉光，那些辉光已经把他们来时的路挡住了。

那些黑色的影子掠过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的身边，似人非人的影子似乎和亚拉莫尔他们不在一个维度，只是海市蜃楼一样的漫无目的的飞向那些紫色的辉光，然后不见踪影。

“轰！” 又是时空爆，世间万物在这一刻被挤压了出来，迸发出来的是一整个生态圈以及无数不可名状的事物，黑云压境、浪海咆哮之势滚滚而来！

那滚滚的万物之浪潮袭来时，邓特娜薇想带着亚拉莫尔逃都来不及了。

“你知道时常有那些神秘失踪的人或者物品吗？兴许就是时空爆将那些东西挤压到其他陌生的时空呢，别担心。” 亚拉莫尔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紫色的辉光，辉光在浪潮之间弹射，万物的浪潮停滞于亚拉莫尔的面前。

“你怎么让他们停下来的？” 邓特娜薇都快被吓死了，“真是……”

“快走吧，维持不了太久，这不是时间停止，只是用另一股时空爆维持无数时间的暂时均衡，赌一下而已。” 亚拉莫尔趴在邓特娜薇的身上，邓特娜薇连忙游动在其中，在那些缝隙之中穿梭。

这个停滞的浪潮像个锁住世界历史的琥珀，在这其中穿梭就跟看博物馆一样，那些不同时代的生物、建筑以及人类使用的工具都看见了，两个人在生死茫茫的文明之海中游动，唯独不见穿插在其中的人类身影，明明那些建筑物和使用的工具是人类才能创造出来的。

“啊，这个世界的人类发生过一场大内战，你看这些飞出来的建筑，全都有爆炸或者燃烧过的痕迹，况且他们一开始就是人类，不是由猿猴进化，因为那些建筑的风格从来都没有变化过，他们可能在几十万年内都未曾断代。”

亚拉莫尔指着各种各样的建筑和那些工具，推理着这个世界过去的文明，那些建筑都是一体成型，不是一砖一瓦堆砌的，而是用一种巨大的房屋模具，用特殊的金属浇灌出来的，他们的建筑有着七彩色的虹光，那金属的质感在这里看来像一个模型般精致，大多数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与泥土、草木、动物的尸骸混在这些浪潮中，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到了。” 邓特娜薇疲惫的把亚拉莫尔托上去，自己则被亚拉莫尔拉了上来，浑身瘫软的躺在亚拉莫尔旁边，望向天空中飘飞的雪。

“怎么了？两位，这就不行了？” 格林坐在岸边，用这光滑的地面摩擦自己的刀刃，把上面的锈迹和血迹磨掉当做休闲活动。

亚拉莫尔把在水里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给大家听。

“还有这么神奇的世界啊，如果我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叶知因听见这些事情，一下子感到了遗憾，或者说有些吃醋，邓特娜薇已经比自己还要亲密了，真是毫无距离感，但自己又不能对亚拉莫尔说些什么，她只是个挚友，说出来亚拉莫尔要嫌自己小心眼了。

“没有你我们也看不见这些啊，至少现在有些头绪了，只要搞清楚那些辉光和影子是什么东西就行了。” 亚拉莫尔得意洋洋的说，自从叶知因来了之后，亚拉莫尔的精神振作了不少，原本的崩溃等情绪被一扫而空。

“再往深处的话，有很规矩的建筑地形，这样吧，邓特娜薇，用信标再引导一次，行界舟有用于探索的机甲，我发射过去，里面还有备用的流体，亚拉莫尔应该用得到。”

叶知因微笑着说，手中弹出一个界面，上面是一个机甲的构图，说是机甲，也不过是四条粗短的履带腿加上人类的身躯，上面加装的最多的也是武器，虽然可以当成工具使用，但是作为武器威力更大。

“有这机甲下去的话，抵抗那些时空爆不是问题，目前我还没想好这机甲叫什么，它只是试做款，想着方便探索世界用的。” 叶知因在通讯中对亚拉莫尔夹着嗓子说，那股爱意就差现在把身体献给亚拉莫尔了。

“那就叫它，界探者吧。” 亚拉莫尔还没反应过来，邓特娜薇已经拍拍肩膀示意亚拉莫尔上机甲了，只见那机甲涂满了白色的隐形涂装，四条粗短的履带腿撑起它的人类身躯，那半个人类的身躯粗壮魁梧，全身有厚重的装甲，身上挂载了粗大的机械钩爪和高爆聚能炮以及大钻头，是开山拓海的工程机械。

“喔，真能下去吗？各位？” 格林问。

“看好了！” 亚拉莫尔拉着邓特娜薇爬上界探者的头部，那个头部开启时像个被拆开的纸箱子，只有两个堪比沙发的座位，坐入界探者中，整个头部瞬间合并成一个机械方盒子，两个人的面前浮现出投影控制面板。

“备用的流体，在这里吗？” 亚拉莫尔从座椅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瓶流体，那流体散发着紫色的光芒，差点让亚拉莫尔扔掉，“这是……？”

“从时阿娜和利利菲身上提取出来合成的新流体，我管这流体叫时利拉尔，我原本计划给行界舟的人工智能用，不过现在人工智能出了点问题，在出界之后就没有反应了，现在你也没有那神通广大的力量了吧。”

叶知因惋惜的说道，把自己的手放在胸前，“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亲爱的亚拉莫尔。”

“明白了。” 亚拉莫尔将流体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顿时全身流动起紫色的光芒，随后驾驶界探者冲入这片未知的海洋之中。

亚拉莫尔因为界探者的重量，一沉到底，一开始那座小山都被界探者的重量猛地踏平，那些紫色的辉光正在不断出现，时空爆正在接连不断的发生，引得全是那些废墟残骸在胡乱的穿梭自己眼前。

巨大又沉重的界探者在时空爆产生的乱时空泥石流中坚定不移的行动，冲入那深不见底的黑色里，一阵又一阵的漩涡在周围产生，巨大的探照灯照向远方，那是一大摊散落的金属建筑，那是一个失落的文明。

“还记得吗，地面上的那些建筑是一砖一瓦做出来的，这是两个文明，有两种人类，他们可能走向了黑色的螺旋阶梯，在争斗与厮杀中存活唯一，我也想不出来我为什么会是这种比喻，只是突然想到的。”

亚拉莫尔用两条机械手臂拿起那机械建筑，这些建筑很矮小，只有七八米高，界探者有二十六米高，拿起这些来轻而易举，建筑里什么都没有，连家具都看不见，只是空壳。

“亚拉莫尔，我有不祥的预感，这可能，是陷阱。” 邓特娜薇驱动腿部想要赶紧离开，但已经为时已晚，从这些建筑群里突然窜出那些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缠绕在一起，化作黑色的长条冲击向界探者。

“轰！轰！轰！” 亚拉莫尔将弹药全部清空，剧烈的爆炸将影子炸散，把地面轰出一个巨大的大洞，大洞里面是一个更为巨大的黑洞，引发出未知的引力，亚拉莫尔认得出来，就是这股引力把自己扯向这个世界。

几道抓钩射向地面，抓稳锁紧之后，“我们冲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什么魑魅魍魉，万千世界皆为浮烟一瞬而已！” 亚拉莫尔操纵界探者冲入其中，邓特娜薇完全不需要操作，亚拉莫尔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和驾驶中了。

越往深处，黑暗的影子就越多，但是什么还暂且不知。

巨炮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在这个黑暗的洞窟中，那未知的引力把界探者引向的越来越深，无数未知生物仿佛低语般的声音回响在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的脑海里面。

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人影若隐若现，伸手握住了界探者:“未知世界的开拓之人，只可到此处，不可深入，这是最后的告诫。”

“是你们把我们牵扯进来的！” 亚拉莫尔喊道，用力挣开那巨手，想让绳索往上拉，发现绳索已经断掉了，这绝不是意外，这就是个陷阱。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厮杀和斗争是最后的希望。” 巨人呢喃出的语言被翻译出来，几拳砸向界探者，界探者展开那些装甲挡开拳头，亚拉莫尔打开驾驶舱一个人跳了出去:“帮我驾驶一会，我要砍死他！真让人不爽！”

“我讨厌谜语和强行把我牵扯进来的人。” 亚拉莫尔从瞳孔中抽出一把紫色的流体长刃，全身弥漫出黑色的流体，在这一刹那，亚拉莫尔感知到了黎卡丝的那些记忆和她的位置，同样的，黎卡丝也感知到了亚拉莫尔。

“还有你，黎卡丝，别想逃。” 亚拉莫尔握紧长刃，斩断巨人的双手，双手化作散落的影子四散而逃。

“没用，你们进入了无法逃离的黑色螺旋，一直厮杀！斗争！直到黑暗的顶点，这是人类们逃离不了的诅咒……无知者！”

“我就是这样的，无知者。” 亚拉莫尔指向那巨人，巨人解体开来，那些解体的影子慢慢有了人形的轮廓，长出人类的样貌。

“一丝残余，怎能知晓吾等之苦痛，命运引汝等杀戮至螺旋之尖。” 那些人类如此呢喃道，它们的全身冒出黑色的河流，将亚拉莫尔环绕。

“怎么搞的，亚拉莫尔！我靠近不了！你没事吧？” 邓特娜薇借助界探者的喇叭大喊。

“没什么，又是独属于我的战斗，世界的谜语与毁灭，由我尽数破解且阻挡！” 亚拉莫尔的双眼冒出紫光，御动了外面的那些紫色辉光盘绕在自己的长刀上。

【时利拉尔·时空爆】

万物的浪潮在亚拉莫尔之下随着一声长啸而出，与那些人嘴里吐出的黑色河流对撞，每个人都被黑色的河流吊在半空，长着嘴巴吐出黑色的长河，那些人赤身裸体，像提线木偶一样一上一下。

“哈哈哈哈哈……” 亚拉莫尔狂妄的笑起来。

小说相关章节：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