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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knights/德拉】痛觉残留,1

小说: 2025-09-10 15:57 5hhhhh 6010 ℃

因为上古即定的你这条真理 我没想要反抗

好优雅 加害于我的罪犯

没关系 给我抚慰又折磨

扣紧你这块枷锁的我

无法自由呼吸 正一边痛苦一边沉迷啊

化作伤口撕裂的心中 早已满是你的指纹

我不想再逃离 将我彻底毁灭吧

Summary:痛觉残留,并非指,伤口愈合后痛觉残留的余韵,而是,创伤的痛觉,永远残留在了身体里,像是内脏切口,身体的内部,永远在流血。

死亡是我们精神最后的(自由的)逃逸。

德克萨斯是看着拉普兰德从高楼上的窗户里摔出来的。和她一起掉出来的碎玻璃像下雨一样,晶莹剔透地在这个夏日的午后从高处坠落下来,砸到地面上,摔了个粉碎。德克萨斯猜想也有玻璃扎进了拉普兰德身体里,因为拉普兰德掉下来(像死掉一样)缓了很久之后,缓慢地侧过身体去,蜷缩得像一只虾米,满手都是血和玻璃碎片,没办法捂住腹部看起来很深的伤口。她只是半举起双手躺在那里,在那个夏日的午后,苍白的太阳直射进她浅色的浅色的眼睛里,她的表情像是疼得说不出话,在过度换气,不过德克萨斯看不见。但德克萨斯可以猜测,因为她蜷缩得像虾米。她小心翼翼地不乱动,但被压住的玻璃碎片间或还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脚底踩到草丛里闪光的玻璃碎片的声音。夏季让一切都很亮,拉普兰德周围的碎玻璃都很亮,那扇破掉的窗户很亮,拉普兰德的白发很亮,拉普兰德黑色皮衣的反光很亮,拉普兰德腿上的源石结晶很亮,就连拉普兰德重重摔下来的声音和玻璃在拉普兰德砸出窗户的时候碎掉的声音、还有玻璃一片片落下来的声音都很亮。但拉普兰德红色的血是最亮的,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从她苍白的皮肤里泄漏出来,像破掉的沙袋,破掉的塑料饮料瓶,浸染到每一片玻璃地下,亮晃晃的,一大片,像一大片碎在地上的万花筒一样。德克萨斯想,真亮啊,在这片暗巷里,原来龙门的暗巷和叙拉古也没有什么不同。亮晃晃的,一大片血,像雪一样亮,只不过是红色的。德克萨斯看见拉普兰德先砸在了地上,玻璃还没有掉落干净,因此她护住了头,玻璃渣子掉下来,有的在她身边粉碎,有的或许插进了她身体里。拉普兰德蜷缩着侧了过去,睁大浅色的眼睛在脆弱地呼吸,用力把空气吸进来,再吐出去,像过度吸烟的肺烂了个洞。拉普兰德,重伤、浑身是血的拉普兰德躺在那里,脆弱的一小块白色,除了大量空气吸入喉咙的声音之外很安静,好像动物的本能,兔子的本能,忍耐,只要掠食者看不出你的剧痛,你的痛苦,你就安全无虞。她的肺像是破掉了,一声声呼吸都在响,透过鼻腔像在小声地呼哨。像明晃晃太阳底下的一块污渍,一块沥青,一张乌鸦的翅膀。太脆弱了,连呼吸都要死掉,透明的。她睁大的浅色眼睛里满是恐惧,是被猎食者的神情。破掉的窗户里似乎是传来鼓起勇气的大喊,他妈的神经病贱货,疯狗!拉普兰德听见了蜷缩得更厉害了,笑出声来,一边呛着血一边在笑,她半举着的双手扎满了玻璃渣子。萨卢佐家的疯子,呸!这么骂还挺奇怪的,因为追杀她的就是萨卢佐家的人。德克萨斯背过目光去,靠在墙背后,想起从来没有看过拉普兰德恐惧的样子、拉普兰德应激的样子、拉普兰德崩溃的样子,因为上述三种情况如果是在人前,拉普兰德只会笑,笑得疯疯癫癫,但很少有人说,魅惑得清冷。这两种特质是矛盾的,再加上疯,这三种特质是矛盾的,割裂的,碎裂的,硬拼在拉普兰德身上,自己把自己挤碎了。所以德克萨斯从来没看过拉普兰德恐惧的样子,她和其他人一样只听过拉普兰德神经质的大笑,偶尔也会忘记,拉普兰德也会疼痛,疼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甚至比所有人更脆弱得多,白色的睫毛闭起来,在颤抖,脸色更苍白,在流冷汗,颤抖着蜷缩起来,在脆弱地呼吸。像白色的蝴蝶翅膀,一捏就会掉下满手磷粉碎,会碎。

德克萨斯的双脚停在拉普兰德面前的时候,对方浅色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的惊恐,随后又是那种破碎的笑声,从过度换气的肺里掉出来,像是从伤口里滚落出来。她说,德克萨斯,希望你不是我临死前出现的幻觉。她浅色的眼睛一瞬间带着一点迷蒙,横生了一点点希望,又像死灰一样黯淡下去,像烧尽的灰,像自焚的两颗星星。苍白地陷落在面孔上,像死掉蛾子两叶枯萎的翅膀。她的手伸向德克萨斯的鞋子,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放下来,在这个太过明亮的夏日像完全丧失水分枯死干瘪的青蛙,散发出苍白萎靡的色彩,皱缩成一团,跌落进昏迷里去,像永恒黑暗的故乡。

拉普兰德是在德克萨斯的安全屋里醒来的。拉普兰德想龙门不时兴叙拉古那一套,但德克萨斯在龙门还是有安全屋。拉普兰德说,像戏剧念白,她说,你治好我是为了杀了我吗?德克萨斯捅坐在集装箱上的背影停滞了一刹那,没有转过头来,说,我治好你是为了治好你。唉,真遗憾,拉普兰德兴致缺缺撇过嘴去,真无聊啊,德克萨斯,夏天了不浪漫一点吗?我再问你一遍,你治好我是为了杀了我吗?德克萨斯鲁珀的耳朵动了动,别人说的浪漫是指夏日的烟火,糖苹果和浴衣庙会,拉普兰德说的浪漫是,治好我,再杀了我。像一枚子弹,你通过子弹医治了我,那颗子弹使得我痊愈,然后旋转的子弹杀了我,我头颅上绽开的血就是送你的红玫瑰。德克萨斯转过头来,说,我治好你是为了治好你。拉普兰德哈哈大笑,牵动了伤口结尾是嘶气,她说不愧是德克萨斯。那像是某种妥协,她举着两只缠得像粽子的手,最终昏昏沉沉又睡过去。德克萨斯猜想伤口还很痛。她熟睡的样子很脆弱,她重伤的脸很脆弱,像是太过疲累终于能陷入无梦的睡眠,不再是睡眠深深浅浅的夜晚,像深一脚浅一脚独自在孤独微凉的深夜跋涉,太漫长的路途,只有黑夜,和你自己。那是一条冰冷而黏腻的路,脚底沾满了湿冷的泥泞,靴子里灌满了水,而脚下并不存在路途,只有你孤单的影子,在你提灯的光源下恐惧地皱缩成一团,凝聚成你脚底最沉重的黑暗。

幻觉残留。在所有幻觉残留的深夜,她像独自卧在微凉如水的黑夜上,触摸着冰凉的星星,听脑子里的声音在低语。幻听的机制,耳神经不再解析外源的声音,转而将脑子里的想法转化为声音,并识别为外源。拉普兰德躺在码头运货巨大的集装箱上,捂住了自己鲁珀的耳朵,再放开。还好仓库里空调功率很大。走进仓库,一个人按下打开的按钮,听着巨大的中央空调缓慢启动的嗡嗡声。空调排风扇在拼命转动,往下滴水。一滴,一滴,滴答。拉普兰德想着某家公司的月度电费肯定会爆表,心情很好地甩了甩尾巴。冰冷,身下的确是冰冷的,能让思维清晰,脑子清晰,像把脑子掏出来放进凉水里,清晰地意识到那些幻觉。幻觉像迷雾,像一片灰白的虚无,没有地平线,没有天空,没有地面。视线里面什么也没有。双眼需要锚点才能确立位置,而什么也没有,只能失去平衡。触目所及只有一片灰蒙的白色,一片虚无,像整颗恒星那么大、那种质量的虚无。甚至比荒原更虚无,因为荒原有一望无际的草,有绵延无限的天,有天,有地,伸开双手,就能平衡。幻觉只是一片迷雾,你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来的时候有什么,只有你孤身一人,在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地平线的一片虚无里,依稀记得来时有暴风雪的时候,经过了一片玻璃一样的湖。那片湖真剔透啊,剔透得要碎了,横生出血肉、血液来,原来这颗恒星是肉做的,是你的血肉、你的灵魂,你破碎一地尚不能生还的自我镜中的映像。是你所有捡不回来的爱意,是暴力恣意禁锢与勒出的血痕,在你的灵魂本质与核心上,它(们)早已损毁、熔断的保险丝与钨丝一样,爆发出剧烈的光明之后就暴烈地死去了。于是你知道你期待一场暴烈的死,把肠子、内脏都涂在这片没有天、没有地的虚无里,都爆出去。就狂欢吧狂欢吧,永远不下坠。空调真的很冷。她可以保持清醒。幻觉越来越吵了,她逐渐听不清它(们)说话,她灵魂的碎片,在她的脑子里吵架,在她的耳朵里越来越大声像夏季骤然降下的暴雨一样。她用膝盖把自己撑起来,趴在金属的集装箱上,额头顶着铁皮,很凉,很吵,吵得像夏天得月亮一样,亮晃晃、大大的挂在天上,看起来很凉,却很热。照在地上明晃晃的月光也很热,好像有了很多条模糊的影子,模糊不清,(她)模糊不清的灵魂,模糊不清的梦呓。拉普兰德的双腿跪在集装箱上,额头贴在集装箱上,捂住耳朵,白色的耳朵往下趴,像要揉进脑袋里。她必须这样做,这样她才能同时捂住鲁珀的耳朵和人类的耳朵。可是声音并没有消失,声音没有消失。他们说,他们在黑夜里欢笑,在空无一人的仓库里高低起伏地叫喊,他们说,拉普兰德,来玩吧,来玩吧。来玩一个游戏。来玩捉迷藏吧。游戏规则就是,你要躲起来,从早上、黑夜、凌晨,你要躲进冰冷又狭窄的地方,藏进去,藏进去,再也不要出来。捂住耳朵,闭上嘴巴,只用睁开双眼——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你就孤身一人——

拉普兰德,看见镜子里的那张脸了吗,真是令人作呕。

拉普兰德孤身一人躺在仓库里金属的巨大货运集装箱上,码头上的吊车会吊起来那种。她躺在上面,因为中央空调开得太低在微微颤抖。她蜷缩在上面,像一个封闭在茧里的人,捂住自己的耳朵,在幻觉残留的世界里、在微凉黑夜的幕布上,蜷缩着颤抖。幻觉和疼痛是一体。不管是幻觉本身带来的疼痛,幻觉是疼痛的,会切割皮肤,切割大脑。是灵魂的碎块互相磨挫的声音(那些低语),那些无法睡着的夜晚(那些叫喊,有血),如同滞涩不再能互相咬合的齿轮,硬生生要重新咬在一起,在互相攻击、谩骂。像是解冻时的河流,冰凌在互相碰撞、拥挤,发出巨大的声响,冰冷得令人牙酸,后槽牙咬紧,咬合的肌肉很紧绷,很疼,很痛苦。因为触碰到现实就会切割你的灵魂,无数次扼杀自己,无数次扼杀自己的碎片,被反复碾压濒临崩解因而只能疯狂的神经,伤口冰冷又疼痛,暴露出裸露的神经,毫无保护,寒冷得灼烧起来。好疼。好痛。在无数个浸透噩梦的夜晚,汗湿的头发和衣服黏答答在身上,风一吹就冷下来,像从冷水里捞出来,一张汗湿苍白的脸,在镜子里映着月光的色彩如同鬼魅。人说拥有这样的肤色,非仙即妖,于是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不知道自己该被众神爱戴,还是罪孽深重,就像她最终不知道如今的果是太沉重的过往造就了因,还是如今的果就是因。是为因果,是为业债。她究竟是在还前世的业债,还是今生即为业,她想了很多遍,和脑子里混杂的低语一起,想了很多遍,无果。她最终只有噩梦里捞出来的那张脸,汗湿着额发,是忧郁月光的色彩。幻觉和疼痛是一体,不管是幻觉本身带来的疼痛,还是因为太过疼痛产生的解离和随之而来的麻木。就像站在冻结的湖面上,所有都离你远去,所以你为了感受点什么,为了确认自己活着,学会了给自己制造疼痛,制造痛苦。因为习惯了痛苦,所以痛苦才是恒常,一旦脱离了地狱,就会拼命想游回去,因为那才是我生活的乐土。你将永世在地狱受着煎熬,在葡萄酒一般幽暗的海面上。

她趴在金属集装箱上,在中央空调功率开到最大的金属集装箱上,冷得像一块冰。

拉普兰德是会自残的人。顺着手腕,从左割到右,再用有锯齿的刀再割一遍。这样伤口会更深,血会流下去,好像能听见血肉被割开令人牙酸的声响。她发呆盯着流出来的血,伤口边缘会鼓起来,从中间割开血肉裂开一道血红色的口,视切割的深浅程度,血液会快速或缓慢地渗出来。有些切割太深地伤口,需要处理,需要学习怎样不让血弄得到处都是,怎样不让伤口感染,需要在切割下去的那一瞬间就想着包扎。但拉普兰德不想想那么多,她只是切割下去,看着血液经过肌肉和皮肤组织,流出来。有时候在浴室,有时候在卧室。浴室有它的优势,瓷砖地面与瓷砖白色的墙,灯光反射得很强烈,好像那一刻只有疼痛和伤口,别无他物。她思考她是不是在寻求一种掌控感,一种太过熟悉的掌控感。就像无数次为了家族的清洗,血液冲刷下来,就像她的血液冲刷下来,滴在白色的地面上。她用手指沾着自己血,画上音符,在旁边涂鸦。后来她发现她不是在寻求一种掌控感,她在寻求一种失控感,寻找一种下一刻不知道会身在哪里的濒死感,从而获得一种疯狂的感受,一种近似解脱的安宁。她想她的确是疯了。从左到右,用小刀划一遍,再用带有锯齿的剔骨刀,有时候她意识模糊,有时候她掌握不好力道。弄得满地都是血的时候才——诶呀。这不够体面。这不够优雅。拉普兰德。记得你贵族式的精英教育——哈,令人作呕。令人作呕的世界,令人作呕的面相,令人作呕的,我自己。那张镜子里的脸,如同鬼魅一般,沾染着矿石病重病的气息,而它甚至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绝症。想要摧毁一切的——(绝对荒芜)。(葡萄酒一样幽暗的海面——)。德克萨斯在一堆翻倒得乱七八糟的纸箱里找到拉普兰德的时候,她正蜷缩在那里沉溺在幻觉之中,像彼时在她龙门的安全屋中睡着那样,睡得并不安稳,像一个毫无防护的幼儿,赤裸地暴露在她面前,不时像是因为寒冷轻微地抽动。克里斯汀小姐的一只前爪放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它太熟悉,如同卢西恩一般迷失在幻觉丛林中的大脑。那丛迷雾,那丛生灵活现却其实被死物与僵死之物填充的幻觉的海洋,那片死亡虚无的大海——只是一片虚无,那个没有地平线没有空间参照点的世界——她回不来,她难以找到回来的路。银白色的小狼,睡在这里。克里斯汀小姐走开了,在德克萨斯进来的那一刹那,神秘的黑影消失在暗处,舔了舔爪子。

德克萨斯走回了企鹅物流,坐在大地尽头酒吧的吧台上,等一个人,等那个总会到来的影子,等那个从噩梦里捞出来,一脸迷蒙但会在踏进酒吧的那一刻挂起笑容的那个人,就像她在狂欢节的陆行舰上戴上了漆黑的面具。她说,喝一杯,德克萨斯?挥手遣散了狼主。那几团巨大漆黑的阴影就如同来时阵势浩大一般,潮水一样消退了。她看着拉普兰德启开威士忌酒瓶,拿起调酒器,像是表演一样动作繁复花哨地调酒,酒液的水流流入玻璃杯,最后加盐、用冰夹放上一颗圆球状的整块冰块,放上翠绿新鲜的薄荷叶。拉普兰德把那杯鲜蓝色的酒液向德克萨斯推过去,随后开始调自己的。不知道是不是德克萨斯的错觉,动作似乎少了点花哨多了点实用性。最后玫瑰红的酒液还在冒烟,那颗冰球浮在表面上,像一颗冰冷浮泛的恒星,在失去了所有行星的孤独宇宙里,漂浮、沉浮。(或许那些星星一开始就不存在呢?)无尽的流浪、无尽的浪游。她看着拉普兰德拿起自己的酒杯,手肘撑着吧台背靠着,喝起酒来,似乎到这里来找她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就像那七年五个月,确实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偏执,带着浮泛浅薄的梦幻又清醒得所有午夜梦回清醒的瞬间都意识得到方才噩梦的所有细节。就仿佛德克萨斯只是拉普兰德太过偏执的梦境,太过偏执的泡影,拉普兰德太清楚这一点,只会在看见对方完全踏上新的路途后,笑笑转身离去。德克萨斯喝着自己鲜蓝色的酒液,品尝她们之间横亘的沉默,就像她们接近十年的沉默,默契得像敌人,沉默得像故交,暴烈得像做完爱就会在末日死去的情人。情人,最适合只有情人,因为这个词不那么正规,不那么正式,如同海浪交叠海浪交合,永远在变动,如同每一个向前走的每日。她不得不时常想起她按着拉普兰德的肩膀唤醒沉溺在幻觉中的白狼,(那些幻觉像一场戏剧——),浸透了恐惧与绝望、太过浅淡的双眼、面庞,如同炎热夏日稍纵即逝的鬼魅。她在黑暗的永无乡,其实她的灵魂从没有长大过,因为在长大之前就已经拦腰折断,成长扭曲至今的只是她的半截灵魂。那双浸透了噩梦与绝望的双眼,像戏剧里所有机械无生命恐惧的装置都侵入了现实,令现实僵死、死亡。那种空无一物的黑暗。因为自身的身形已经在黑暗中,所以误以为融化,误以为骨骼反长着伸出体外,内脏都长在体外,以为在黑暗中长成了怪物,因为没有人看得清你,你也看不清自己。是为因果,是为业障,是为……。宿命。你不知道你长成了什么样,你只知道你和所有人都生长得不一样,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于是你只能往非人里走)。是为宿命。宿命。就是你无论怎么逃逸,都终会回到的阴冷、潮湿、黑暗,空无一物的洞穴,被挤压着形成非人的模样,是你无法逃离的引力轨道,是你失去一切换取荒芜、焚烧光明而至的黑暗与荒凉,是你自身创造的、最后的,孤身一人的故乡。德克萨斯看着鲜蓝酒液里的冰球因为液体表面下降,颤动稍许。她抬起头看拉普兰德饮下鲜红的酒液,好像此刻她的喉咙近乎透明,好像她的身体脆弱得近似一个玻璃酒杯,碎裂了溢出酒液来。她说,拉普兰德。拉普兰德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去,直到把这一口喝完,把酒杯放到桌子上,依旧没有看她。戴着手套的手撑在吧台上漫不经心打着节奏。德克萨斯说,如果支配只是你的防御机制,是你面对世界、对外的方式,你某种程度上应该会喜欢的,臣服。还是强迫臣服。她此刻终于确认拉普兰德不存在任何目的,无论是七年五个月,还是更长的时间,透明、透亮得像一块阳光底下的三棱镜,绚丽、碎裂的透亮玻璃。

拉普兰德哈哈大笑。

她转过头来看她,眼睛里像装盛着酒液,阴沉得噌地燃起一把苍白的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提什么要求,德克萨斯?对我?

德克萨斯说,要试试吗?

别这样,我只是,除了帮你之外无路可走。

那是过于黑暗的永无乡,像是一枚肉质臃肿的卵,把你封闭、窒闷在里面。像夏日大塞车长时间关在狭小的汽车空间里。像是还没有重生就会死亡,像是要先把自己碾碎了、杀死了,才能重生,断骨,才能在光明里重生。在太长久的时间里,德克萨斯终于问出了真相。拉普兰德侧过头去,给出了如上的答案。夏日雪白的阳光照在她近乎透明的白发上,这是一种因果倒置,因为只有太强烈的阳光照上去,才会使得她的头发近乎透明。德克萨斯看着她剧烈阳光下近乎透明的双眼,说,要试试吗?拉普兰德佯作思考地眯了一会儿眼睛,在强烈的阳光下,像天光切了她半个脑袋,伸出一只戴了手套的手,说,好啊。所以现在的状况怪不得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被蒙住了双眼,穿着黑纱过度暴露的睡衣,坐在床上。她的双手捆绑在背后,同样是黑色蕾丝的质地。不安感比想象的来临得更猛烈,像是潮水,像是温水煮青蛙,一开始只是浅浅漫过了脚背,之后没过了腰际。拉普兰德觉得腹部周围痒痒的,沉坠着像是有血块在下腹部凝结,一种不舒适的恐惧,带着有点灼痛的兴奋。仅仅是不知道德克萨斯会对她做什么,就让她的穴口湿润,像是急于把自己送上枪口的祭品。真是——令人作呕。她喘息着,不安地扭动,恐惧从她的脑颅上冲刷下来,在一阵阵化为酥麻的快感,冲刷着鲁珀敏感的耳朵尖端与根部。她跪坐在那里,感受着扣在左脚腕上的皮质脚铐。很热。在夏天的气温里包裹着脚腕的皮肤。她试着拉了拉。仅仅是德克萨斯把她放置在这里,她就快要喊安全词了。(德克萨斯说,看着她的双眼,安全词是“葡萄”,好吗?她并没有在征询拉普兰德的意见,于是拉普兰德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葡萄”。拉普兰德有点阴沉地在想这个词。这个囊括了她所有童年创伤的词语。她在被恐惧冲刷得流水。她开始承认这的确超出了她的想象。丝质的蒙布浅浅覆盖着一层黑暗,深深浅浅像雪后动物踩在雪地上的瘢痕。比全然的黑暗更可怖。(因为朦胧的光线,会让你不顾一切地寻求光明,寻求不可到达的乐园)。恐惧沿着植物性神经游走,非自主性神经,酥麻地逐渐盘踞整个腹部,像是要诞生一个血块,孕育一种异物,噬咬掏空她的腹腔。乐园。她开始想这个词。德克萨斯走进来了,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她下意识向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晃动一下白色的耳朵。而德克萨斯看着她,看着蒙住双眼、捆绑住双手,坐在床上的拉普兰德。苍白的双腿叉开,跪坐在床单上。那么完好的拉普兰德,估测着她的方向拉扯出一个笑意。直到冰凉的剪刀抵住腹部的时候,拉普兰德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带有应激与创伤的笑意。德克萨斯的剪刀从丝绸的裙子底端剪上来,危险地掠过她的私处。那片冰凉的金属像冰凉的月光一样,一路划过她的腹部、直到胸口。冰凉到灼热。她感到那片金属在胸口停顿了一下,剪开最后的布料。德克萨斯剥开了她。她听见剪刀剪断岌岌可危最后的连接处,那一声轻微断裂的声音。她在轻喘,几乎在为自己的呼吸羞耻,想象那两片冰凉尖锐的金属像德克萨斯的两片嘴唇,抵在她的胸口上,是爱意,如死亡般的爱意。然后德克萨斯的嘴唇确实贴在了她的胸口上,引导她缓慢地躺下,像躺在轻缓流动的河流上。她有一种错觉,像是床单在涌动,化为流沙,把她裹挟进葡萄的汁水里,葡萄的果肉里。德克萨斯亲吻剥开的拉普兰德,被剪开的裙子乖乖躺在拉普兰德的身体下面。她的手抚上拉普兰德的乳房。她张开嘴,啃咬她月亮的情人。她摸到拉普兰德被绑住的手,(拉普兰德乖乖地抬起腰让她伸进去),轻柔地解开它,把拉普兰德的双手举过白狼的头顶,绑在床头上。她开始认真地咬拉普兰德的乳房,舔弄她挺立的乳头,认真地对付白狼的胸部,直到对方难耐地挺起身体。德……她听见白狼口中逸散的词句,随着呻吟又滚落回喉咙里。丝质的捆带被攥紧,她掐着拉普兰德的乳尖的时候,白狼似乎高潮了。她亲吻上去,把舌头伸进白狼的嘴巴里。

又烫又痛。烛泪滴在身体上的时候,身体里的玩具正开到最大功率震动着。拉普兰德高潮了。呻吟挡在口球里扭曲成喉咙里一声模糊的呜咽。玩具顶得太深。皮肤的灼痛感在身体上扩散,像是冰凉到灼烫的雨水,掉落在身体上。像一条滚烫的河流,冲刷过她的乳房,冲刷过她的脖颈,冲刷进她的腹部。她挺立着身体像在主动承接红色的蜡烛,淋淋漓漓在痉挛的身体上,下一场红色颤抖的雨,像太过鲜明的伤痕,又疼又爽地往身体深处烙进去。灼热、疼痛在扩散,随着剧烈的呼吸和剧烈起伏的身躯。拉普兰德在喘,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两条腿大张着分别绑起来,烛泪淌过她的身体,随着仰起的头颅和不断攥紧的丝绸。太烫了。好痛。那些不断滴落的烛泪像是循着她的骨骼,找寻她的血管,随着循环太快速地在内脏里凝结起来,凝结灼热的血块,像是经血,渐渐在下腹部积攒起来,剧烈到不舒服的快感。又一次高潮来临的时候,德克萨斯把玩具往更深处顶了一点,水流了出来,拉普兰德侧着头,丝质的眼罩下糊满了乱七八糟的泪水,口球旁的口水也乱七八糟的。德克萨斯捧起她流满了生理性泪水的脸,解开她的口球,说,能感觉到你身体上的烛泪是什么形状吗。蒙着眼睛的拉普兰德说不出话来,只是在痉挛。德克萨斯又推了推她身体里的玩具,拉普兰德仰起头,像是呼吸不够一样、像是放在地上被挤压的玩偶,发出脱了轨的呻吟。能感觉到吗?德克萨斯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摘下她的眼罩。浅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大睁着,蒙着一层泪光,失焦,眼圈红红的。已经听不见了吗?德克萨斯说。

她的身体上有一个绯红的十字架,一只鲜红的蝴蝶在十字架背后,血红色的纹路镂空,像是教堂的花窗格子。因为烛泪的残缺,像是翅膀破裂,像是振翅欲飞。

挂在窗帘上的铃铛响了,或许是有风吹过。

德克萨斯把玩具拔出来,拉普兰德的身体像扭动的玩具一样,无法克制地扭动了一下。德克萨斯把手指插了进去,变了调的八音盒又从喉咙里滚落出几个扭曲的音节。拉普兰德说,不要——她辨认出拉普兰德的第一个单词是叙拉古母语,第二个单词是哥伦比亚语。朝向德克萨斯,跟她求饶。她从她混乱的、无序混杂着叙拉古母语和哥伦比亚语的凌乱语句里听出求饶,像无序掷出的骰子,像拉普兰德是一把乐器,她在给她调音。她无序的语言越来越繁复,夹杂着狂乱的诗篇和求饶的语言,像在搭一座嶙峋崎岖的高塔,身体却在迎合德克萨斯,扭着腰吞下她的手指,像是第一次就已经食髓知味,沿着创伤的轨迹想要更多痛苦,想要更多快乐。不要。德克萨斯。太满了。肚子都顶坏了。胸部……胸部不可以。不要碰——肚子,肚子满满的。肚子满满的,好幸福。

她看着那双布满了情欲此刻又清明的浅色双眼,双手的绑缚已经蹭开了,但还乖乖地举着,摆在头两侧,又顺从又乖。拉普兰德说,此刻拥有着清明双眼、脸色绯红的拉普兰德说,德克萨斯,想……掐住脖子高潮。

德克萨斯说,好。

她看着她潮红色的银白小狼,她正掐住她苍白的脖颈,在剧烈地高潮。

不在乎自己是一种病症。比如微波炉里叮好了食物却忘了吃,放到下午,天光暗到了傍晚时分,饿到胃痛才想起来吃。而食物早已凉掉,吃到嘴里,滑动过食管,掉进胃里都凉凉的。凉掉又黏腻的油很恶心。曾经有个人对她说,喝多了小心胃出血。拉普兰德说,哈哈,不会,我只是自杀未遂所以胃出血。过量服药。胃黏膜损伤。想想都让人兴奋。太多的时间醒来的时候天空像油滋滋的溏心蛋一样,快要溢出来。而只是躺在床上崩溃得动不了。全身像沿着骨骼的缝隙切过了一样疼。她在想如果德克萨斯知道她这样会怎样,如果别人知道疯子拉普兰德这样会怎样。比如坐地铁的时候会站在两节车厢衔接处摇晃的地方,这倒和不在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摇晃的衔接处会让人想起游乐园,让人心生愉快,回到小时候。(可小时候也没什么愉快的。)比如不小心一天抽了一整盒烟。比如夏天太过炎热而虚弱,吃进嘴里的面包皮都炎热而绵软地塌下去。比如受伤之后就那么放着,不处理,就让它流血。过去德克萨斯也是这样,直到空和她说。而后来德克萨斯的确每次都会好好包扎伤口。比如面临什么选择的时候,太过轻易就可以赌上自己的命。为了毁掉。为了到达下一个地方。为了美好的。为了不美好的。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意义,赌上自己的命,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一死百了。所谓如今的理想,也只是把自己当作工具去实现一个个目标的进程。你看,我已经比过去想得开了,不是吗?她只是突然有一天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在想,如果此刻自己死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多孤独啊,孤独得连孤独这个词汇都说不出口,滚落喉头就卡在那里,像喉咙里硌了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不会哭,有点淡漠,有点茫然,只是习惯了。像是坐地铁经过地面上路段得时候,看着天边孤单的高压电线,一根根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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