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还没响，蒋天就醒了。

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一种古怪的身体感觉给“唤”醒的。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干涩、发痒，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紧绷感。他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比平时略微尖细了一些，还带着点沙哑，像是青春期变声失败的少年，或者……更像一个刻意压低嗓音的女生。

他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大概是昨晚熬夜刷题太久，有点感冒了吧。他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忽略心底那一丝微弱的不安。

床下的地铺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个叫戴一帆的“继弟”总是起得比他早，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猫，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几乎不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这一点，倒是让蒋天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他最讨厌麻烦。

他懒洋洋地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直到身体的生物钟催促着他，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走进卫生间。

当他站在那面边缘已经起了黑斑的镜子前，往牙刷上挤牙膏时，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镜子里的自己，皮肤似乎比以前细腻了一些，毛孔也好像变小了，不像以往打完球后那样粗糙油腻。两颊的线条也似乎柔和了些许，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棱角。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没睡醒产生的错觉，或者是卫生间里那盏昏黄的灯泡在作祟。

匆匆吃过戴阿姨准备的早饭——整个过程，他依旧没有和那对母子说一句话——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去上学。走在路上，蒋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下意识地提了提校服裤子，腰间传来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裤腰凭空大了一圈，让他不得不时不时地用手拽一下，以防它滑下去。

“减肥了？”他自嘲地想，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最近的运动量和食量都没有任何变化。

上午的课间，有相熟的同学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哟，天哥，今天气色不错啊，白里透红的，是不是昨晚回家偷用你新阿姨的化妆品了？”

“滚蛋！”蒋天没好气地白了那人一眼，心里却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确实比以往光滑细腻，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真正的异样感，是在下午的体育课上彻底爆发的。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高二的男生们照例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蒋天作为班里的绝对主力和校队成员，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得分后，轮到对方发球。他压低重心，紧盯着对方的控球后卫，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准备随时发动致命的抢断。

就在他高高跃起，试图抢夺一个关键篮板球的瞬间，只觉得腰间一松，那条让他别扭了一整天的校服裤子，竟然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我操！”蒋天在半空中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去抢那个势在必得的球了，慌忙用手去提裤子。虽然反应迅速，没有让裤子彻底掉下来，但也露出了半截光洁紧实的后腰，以及内裤上缘那个熟悉的运动品牌logo。

场边传来一阵哄笑声，有善意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天哥！你这裤子怎么回事啊？减肥成功了？”一个队友跑过来，一边帮他挡着，一边打趣道。

蒋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狼狈地整理好裤子，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烦躁地摆摆手，示意换人，然后快步走下场。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不安，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极其讨厌。

替补他上场的同学，也是平时一起打球的死党，勾着他的肩膀，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低声说：“行啊天哥，没看出来啊，你这腰可以啊，居然还有……女孩子的腰窝？”

腰窝？

蒋天一把推开他，心里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走到场边的休息长凳上坐下，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偷偷探向自己的后腰。在那里，脊柱两侧，似乎真的比以前凹陷了一些，形成了两道浅浅的、优美的弧线。

他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一股巨大的、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就在这时，他无意中低头，瞥见了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膛。那里……隔着薄薄的运动T恤，似乎有些微微的隆起？虽然不明显，但那种触感，与以往平坦结实的胸肌，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那原本突出的、象征着男性特征的骨骼，好像也变软了一些，不再那么棱角分明。

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其实，从昨天晚自习结束，他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回家的路上，脚上的运动鞋就有些不跟脚，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脚变小了一样。额前的刘海也比平时更长一些，时不时会遮挡住视线，让他不得不频繁地用手去拨开。而昨晚洗澡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那个地方，似乎也比平时萎靡了一些。

想到这里，蒋天浑身一个激灵。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确确实实地、正在发生着某种诡异而可怕的变化！

他不敢再在球场上待下去了。这种诡异的变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快步走向体育馆。他没有去更衣室，而是溜回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给父亲发了一条微信：“爸，我身体不舒服，头晕得厉害，想回家休息。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

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很少让父亲操心学习和健康上的事情，这次突然说病了，父亲应该不会过多怀疑，多半会同意。果然，没过多久，蒋父的回复就来了，只有一个简单的“好”，外加一个“注意安全”的表情包。

蒋天松了口气，抓起书包，像个逃犯一样，逃离了学校。

傍晚，戴一帆一个人回到家。

今天他在学校过得还算平静，虽然依旧没什么朋友，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至少，没有了蒋天的存在，他不用再时刻提防着那道冰冷的视线。

推开门，意外地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张便签，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一帆，我和你蒋伯伯公司临时有急事，要去邻市出差几天。这几天的三餐，你和蒋天就在学校食堂解决吧，或者自己买点吃的。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哥哥。爱你的妈妈。”

父母不在家？

戴一帆的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这意味着，他将拥有几天的、不必伪装的自由。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隐秘的兴奋。这意味着，他和蒋天的相处，将完全脱离大人的视线，这为李然老师那个神秘的“计划”，提供了绝佳的舞台。

他放下书包，正准备出去买点晚饭，却隐约听到蒋天房间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他有些诧异，这个时间，蒋天不应该还在上晚自习吗？他可是学校里有名的学霸，几乎从不缺席。而且，听下午班里同学的议论，好像说蒋天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了。

戴一帆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难道……是那个学生证起作用了？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动了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床上隆起一团，蒋天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些许凌乱的黑发。

“哥？你怎么在家？没去上晚自习吗？”戴一帆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放得很轻。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传来蒋天有些含糊的声音，那声音果然如蒋天自己感觉的那样，尖细而沙哑：“嗯……不太舒服，不想吃晚饭。”

戴一帆走上前，借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蒋天露在被子外面的侧脸一片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蒋天的脸颊异常光滑，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细腻，完全不像一个经常在户外运动的高二男生的皮肤。

戴一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摸蒋天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这是一种他习惯性的、用来表达关心的动作。

“别碰我！”蒋天猛地把头往被子里一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rayed的惊慌和抗拒。

戴一帆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默默地收回手，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蒋天的反应，不仅仅是生病时的烦躁，更像是一种……不想被人触碰身体的抗拒。

他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蒋天的床头柜上：“喝点热水吧，可能会舒服点。”

“……谢了。”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才传来蒋天闷闷的声音。

戴一帆的心沉了沉。他几乎可以肯定，蒋天今天的反常，和李然老师给他的那本神秘的学生证有关。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他看着那个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哥哥”，第一次发现，这个一直以来强大、自信、令人嫉妒的少年，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撼动。他也会生病，会虚弱，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藏起来。

而这种变化，似乎正是从自己把学生证放在他书桌上开始的。

戴一帆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就好像，他手中握着一根看不见的线，线的另一头，就牵着床上这个人的命运。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阵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兴奋。

他看着蒋天，忽然觉得，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也没有昨天那么尖锐了。虽然依旧抗拒，但至少，他对自己倒的水说了“谢谢”。这是一个微小但积极的信号。

也许，李然老师的方法，真的有用？

戴一帆的内心，第一次对这个荒诞的计划产生了强烈的信服。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能够改变现状，能够在这个家里获得他想要的“主动权”。

母亲和蒋伯伯不在家，按理说，他完全可以搬到主卧去睡，不用再打地铺受这份委屈。但是，他没有。

他犹豫再三，还是默默地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被褥，在蒋天房间熟悉的地板上铺好。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方便“照顾”生病的蒋天。但内心深处，他知道，他是想近距离地观察，观察这个计划的每一步进展。

这一夜，蒋天几乎没怎么睡着。他辗转反侧，被子下不时传来压抑的、细微的调整身体的声响。他不敢开灯，不敢去看自己的身体，只能在黑暗中徒劳地感受着那股诡异力量的侵蚀。

戴一帆躺在地铺上，也同样毫无睡意。他能清晰地听到上方床铺传来的、细微而频繁的翻身声，能感觉到蒋天那压抑不住的焦虑。起初，这种由未知带来的不安，也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担忧和一丝丝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那本学生证究竟会带来什么，万一事情超出了控制……

但很快，这种转瞬即逝的担忧就被另一种更为强大、更为诱人的情绪所取代。他想起蒋天在食堂里那冰冷的眼神，想起他粗鲁拨开自己被角时的不屑，想起自己在这个家里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尴尬处境。而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正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动作，而在床上辗转难眠，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这份焦虑，正是他计划的食粮。

戴一帆非但不反感这个结果，反而……隐隐有些期待。他期待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哥哥”，会变得更虚弱，更柔软，直到……完全离不开自己。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不祥预感”，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李然老师的话：“当他变得脆弱、需要依赖你的时候，你自然就拥有了主动权。”

黑暗在狭小的房间里发酵，将一个少年的恐惧和一个少年的野心一同包裹。空气粘稠而凝重，仿佛能挤出水来。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终于战胜了紧绷的神经。在同一个房间，同一片黑暗中，两个少年坠入了同一个梦境。

……明亮。刺眼的、近乎不真实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洒满了整个教室。空气中漂浮着粉笔末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蒋天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课桌前。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脖子，只觉得一阵陌生的痒意从耳畔传来，一缕柔顺的黑发滑落到脸颊。他伸手去拨，触到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坚硬的短发，而是一头柔软细滑的、略长的发丝。他的手僵在半空，他低头看去——那双手，五指纤细，皮肤白皙，骨节小巧，掌心没有任何因长期打篮球而磨出的厚茧。

这不是他的手！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白色的校服衬衫在胸前被撑起两道小小的、却不容忽视的弧线。校服裤子也变得异常贴身，紧紧包裹着他的腿，布料摩擦大腿内侧的感觉细腻而敏感。

他想开口喊叫，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清脆而微带颤抖的少女音。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所有同学都在低头看书，对他诡异的状态视若无睹。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课本上，封面的姓名栏里，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个字——

蒋恬。

恬静的恬。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就在这时，他感觉身边有人动了一下。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的同桌。

是戴一帆。戴一帆正单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梦境的另一端，戴一帆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现实中的压抑和不安在梦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身边坐着一个新的同桌。一个女孩。

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这并不重要。他只是觉得，她就应该坐在那里。

女孩有一张极为清秀的脸，皮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大概是因为紧张，嘴唇被她自己咬得有些红肿，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她那头被修剪得恰到好处的短发，柔顺地贴着脸颊，让她那双此刻正盛满惊恐与迷茫的眼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戴一帆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他看到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安抚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涌起。他喜欢看她这副无助又倔强的样子。

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纤细的、微微泛红的耳廓，看起来脆弱又可爱。戴一帆的目光顺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向下滑去，停留在她校服衬衫下那微微隆起的胸口。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燥热的、陌生的激流毫无征兆地窜向他的小腹。

那是一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属于雄性的原始冲动。

他看着同桌那张写满惊恐的清秀脸庞，下身猛地一热。

“啊！”

一声压抑的惊呼。

蒋天猛地从梦中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惊魂未定地摸向自己的喉咙，摸向自己平坦的胸口，又用力抓了抓自己硬邦邦的短发。

还在。一切都还在。

是梦。只是一个荒诞的噩梦。

几乎是在同时，地铺上的戴一帆也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呼吸，翻了个身。

黑暗中，两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蒋天因为恐惧而心有余悸，他将被子拉过头顶，蜷缩成一团，试图驱散梦境带来的彻骨寒意。

而戴一帆，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梦里那个女孩惊恐的脸，以及自己身体那突如其来的、灼热的反应，依旧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他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向床上那个缩成一团的轮廓。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勾起了一个满足而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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