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15日，周二，深夜

上海外滩，一座私人美术馆顶层

郭启年，人称郭老，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宋徽宗《瑞鹤图》摹本前。他今年六十有七，但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手工缝制的深灰色中式盘扣短衫，手中摩挲着两颗温润的和田玉球。这间不对外开放的美术馆里，收藏着他半生心血换来的奇珍异宝，从元青花到毕加索，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但此刻，他的心思全不在此。

他身后，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的首席幕僚，林朔——正用一种平稳无波的语调汇报着。

“……消息的来源非常隐蔽，是通过瑞士那边一个私人银行家圈子里传出来的。不是常规的投资简报，更像是一种……资格认证。我们花了很大代价，才从一个急于套现的欧洲老贵族手里，买到了一个失效的一次性访问凭证，技术部门复原了其中不到三十秒的片段。”

林朔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郭启年面前。屏幕上，是一段经过多次修复、噪点严重的视频。画面模糊，但核心内容却清晰得令人心悸：在一个纯白色的背景下，一个雪肤的、赤裸的男孩，眼神空洞地蜷缩着。

郭启年只是瞥了一眼，便挥手让林朔关掉。他见过的东西太多，寻常的刺激早已无法让他动容。他感兴趣的，是这背后代表的逻辑。

“他们叫它‘起源’（origin）？”郭老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谈论一块新出土的玉石。

“是的，先生。卖家称之为生物资产，一个活的、完美的、可被完全塑造的‘起源’。他们声称，货源来自亚马孙雨林深处的一个高度机密的设施，由一家名为‘斯特林国际资源’的公司控制。”

“斯特林……”郭启年沉吟着，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他的人脉网络遍布全球，对每个领域的顶级玩家都了如指掌。“做木材和矿产生意的那个美国公司？有点意思。伐木工挖到了上帝的后花园？”

“他们的业务转型非常隐秘，我们查了，他们在今年初突然在巴西注册了一个大规模的生态研究项目，雇佣了大量的安保人员，其中不乏有前三角洲部队背景的雇佣兵。他们的安保级别，已经超过了当地的军事基地。”林朔补充道。

郭启年转过身，背着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黄浦江上流光溢彩的游船。他这一生，都在追求极致。最稀有的艺术品，最顶级的商业帝国，最难征服的女人。但人到晚年，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虚无。一切外物，终究是外物。他可以拥有一切，却无法创造任何一样。

而这个“起源”，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这不是收藏，不是占有。这是……创造。是成为一个生命的神。将自己的意志、思想、品味，刻印在一张绝对纯净的白纸上。培养出一个只属于自己、只理解自己、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完美存在。这种诱惑，是任何权力与财富都无法比拟的。

“我不想从斯特林公司手上买。”郭启年缓缓说道，语气不容置喙。“我不喜欢当别人的客户。而且，二手的东西，总归是不干净的。”

林朔心领神会：“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到源头？”

“对。”郭启年看着窗外自己的倒影，“我要我自己的摇篮树。我要整个伊甸园，而不是别人施舍给我的一颗苹果。”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疯长的藤蔓，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要的不是一个产品，而是生产线。他要的是那个秘密本身。

“林朔。”

“在，先生。”

“动用我们所有的人脉。我要知道关于那片雨林的一切。地质、水文、当地部落、神话传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我要一份详尽的报告。”

“明白。”

“另外，”郭启年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鹰，“组建一支队伍。不要商业保镖，不要退役军人。我要的是真正的专家。植物学家、人类学家、遗传生物学家……还有，最好的丛林向导和野外生存专家。告诉他们，酬劳没有上限，条件只有一个：找到那棵树，并且，能把它活着带回来。或者，至少能让我们拥有独立培育它的能力。”

林朔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知道，老板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这不是一次商业收购，而是一场不计成本的远征。

“有一个人选，先生。国内遗传生物学领域的大拿，叫李海尔，几年前是中科院的首席，据说在亚马逊课题上是绝对的权威。但他……”

“但他什么？”

“他几个月前去世了。肝病，很突然。”林朔有些遗憾地说道，“他留下的很多研究资料，都因为保密协议被封存了。据说他临死前对亚马逊有些……偏执的想法。”

郭启年眯起了眼睛。一个对亚马逊偏执到死的顶级专家？这反而让他更感兴趣了。

“死了？”郭老淡淡地说，“人死了，他的知识和研究成果，不一定就跟着进棺材了。去查。查他的家人，他的学生，他留下的所有东西。我要知道，他到底在那里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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