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滾燙的約定

魔王的頭顱滾落在冰冷的黑曜石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具無頭的屍體在王座上抽搐了兩下，便再也不動了。

盤踞在整座城堡中，那股濃郁到令人窒息的邪惡魔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消散。

世界，彷彿在一瞬間，恢復了它應有的寂靜。

里昂拄著大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被詛咒侵蝕的傷口，隨著魔王的死亡，也停止了流淌黑色的血液。

他看著魔王那死不瞑目的頭顱，一股巨大的、劫後餘生的狂喜，猛地衝上了他的心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還不等他沉浸在這份勝利的喜悅中，圍繞在他身旁的三個魅魔——艾麗西亞、蕾娜、伊芙琳——那異形的身軀，以及她們剛剛展現的清明眼神，立刻讓他意識到，有些事情沒那麼簡單。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欣喜、困惑、擔憂交織在一起。

他緩緩放下大劍，用一種複雜到難以言喻的神情看向她們，聲音帶著顫抖：「所以……妳們還是妳們嗎？真的沒有被魔王影響嗎？」

伊芙琳的紫羅蘭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她點了點頭，解釋道：「我們確實是被變成了魅魔。但在他使用洗腦魔法之前，我就提前對我們三個人的大腦加上了保護。我們假裝臣服，為的就是這一刻，為你創造出擊殺的機會。」

里昂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巨大的喜悅和慶幸讓他幾乎要流下眼淚。他想哭，卻又拼命忍住。「太好了……太好了！那……那妳們還變得回來嗎？」他的聲音充滿了急切的期待。

他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里昂的目光轉向伊芙琳，帶著一絲期待問道：「伊芙琳，妳能解除這個魔法，對吧？我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們變回來？」

這是理所當然的推論，也是此刻唯一的希望。艾麗西亞和蕾娜也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脆弱的期盼，望向她們之中最博學的魔法師。

然而，伊芙琳只是緩緩地、無力地搖了搖頭。她銀白色的長髮上沾染著血污，顯得格外黯淡。她的聲音，沙啞而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鐵鎚，將里昂剛剛建立起來的希望，敲得粉碎。

「不行的，里昂……」

「這不是普通的詛咒或變形術，不是那種會隨著施法者死亡而消散的魔法。」她抬起自己那隻已經變得修長而陌生的手，紫羅蘭色的眼眸中滿是絕望的清明，「他用的是……是他的本源之力，直接改寫了我們的存在基礎。這就像……他不是在一張紙上畫畫，而是將整張紙燒掉，然後用灰燼，捏造成了新的、醜陋的樣子。」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那個最終的判決：

「原來的我們……已經不存在了。這是……永久的。」

「永久……」

這個詞，如同來自深淵的迴響，在死寂的王座廳中，在每個人的心頭，久久不散。

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先崩潰的，是艾麗西亞。她不是尖叫，也不是哭喊，只是一聲極度壓抑的、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嗚咽。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握住胸前的聖徽，但當她那隻屬於魅魔的、蒼白而尖利的手，觸碰到那片溫潤的銀飾時，她卻如同觸電般猛地縮了回來。

「不……」她看著自己的手，淚水終於決堤，「我的手……好髒……」

里昂見狀，連忙上前，想要安慰她：「艾麗西亞，別這麼說，妳……」

「別過來！」艾麗西亞尖叫著向後縮去，用一種看著怪物的眼神看著自己，也用一種害怕自己會玷污別人的眼神看著里昂。

「里昂，你別過來！我這樣的身體……是瀆神的……我再也無法踏上聖殿的土地，再也無法去擁抱那些孩子了……我已經……是個不潔的怪物了……」

她那溫柔的、想要治癒整個世界的夢想，此刻，卻被她自己，定義為了「不潔」。

「她說的對……」伊芙琳的聲音在一旁幽幽地響起，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彷彿在抵抗著什麼。

「這不只是外表……里昂，你聽不見嗎？我的腦子裡……全都是噪音！那股慾望，那股飢渴，像無數隻蟲子在爬，在尖叫……它在嘲笑我的理智，在吞噬我的思考……我……我快要不是我了……」

那位總是沉著冷靜的魔法師，此刻卻因為來自靈魂深處的混亂，而瀕臨瘋狂。

蕾娜一直沉默著，但她的沉默，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她只是蜷縮在角落，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里昂，眼中充滿了她從未有過的、深不見底的恐懼。

那不是對魔王的恐懼，而是……對她自己的恐懼。

「里昂……」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你們……快走吧……離我遠一點……」

「妳在說什麼傻話！」里昂怒道。

「我會傷害你們的……」蕾娜的淚水，第一次在里昂面前滑落，帶著一種決絕的悲傷，「總有一天……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不能待在你們身邊……我會把你們……」

她害怕，自己會把這個世界上，唯一給過她溫暖的地方，親手毀掉。

艾麗西亞因為自身的「不潔」而自我放逐，伊芙琳因為理性的「崩潰」而自我懷疑，而蕾娜，則因為對夥伴深沉的「關愛」，而選擇了自我隔離。

她們的痛苦，像三道深不見底的深淵，橫亙在里昂面前。

看著她們三個人那心如死灰的樣子，里昂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混雜著心疼與堅定的火焰。

他猛地抬起頭，挺直了胸膛，臉上重新擠出了他那標誌性的、最燦爛的、帶著幾分傻氣的笑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豪邁的聲音大聲說道：

「妳們在說什麼傻話呢！」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王座廳中迴盪，震得三位女性都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他。

「誰說妳不潔了！」里昂大步走到艾麗西亞面前，蹲下身，無視她的退縮，用自己那隻沾滿了灰塵和血跡的手，輕柔而堅定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屬於魅魔的手。

「要是神覺得妳髒，那種破神我們就不要了！妳的心，比任何人都乾淨！我們一起回去，我幫妳一起重建家園！我會第一個告訴那些孩子，眼前的妳，是比任何神明都更值得尊敬的英雄！」

然後，他轉向伊芙琳，語氣不容置疑：「那就不要理那些噪音！讓它叫！妳的頭腦還在，妳的智慧還在，妳還是我們的伊芙琳！這就夠了！就算妳的腦子裡住了一百隻怪物，妳也依然是我們最聰明的魔法師！」

最後，他走到蕾娜面前，像在山脊上那樣，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還有妳，」他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卻又無比堅定，「妳永遠不可能會傷害我們。因為，我們會保護妳，哪怕是保護妳不被妳自己傷害。我說過，我的家就是妳的家！這句話，永遠有效！不管妳變成什麼樣子，妳要睡的床，我早就給妳準備好了！」

他看著因震驚而說不出話來的三人，咧開嘴，笑得像個白痴一樣。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句，足以改變一切的話。

「不就是身體多了些零件，然後……會不受控制地非常、非常想要精液而已嘛！這完全不算什麼大事！」

他的語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彷彿在說「肚子餓了就要吃飯」一樣簡單。

「真的到了忍不住的時候……」他用力地、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臉上甚至有些得意。

「我這裡……要多少有多少！管夠！」

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在用他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做出一個承諾。

一個足以承擔起她們所有痛苦、羞恥與慾望的，滾燙的承諾。他要用自己的身體，去填補她們被詛咒的空虛，去安撫她們體內那頭狂暴的野獸。

他要親自成為她們的解藥，成為她們與這個世界重新連結的橋樑。

他話音剛落，艾麗西亞、蕾娜和伊芙琳，徹底愣住了。她們看著里昂那真誠而堅定的眼神，感受著他那份發自內心的、毫無芥蒂的接納與奉獻。

那份被斬斷的、破碎的未來，似乎在這一刻，被他用這種最極端、也最溫柔的方式，重新拼接了起來。

然後，她們的臉，「騰」的一下，如同被火燒般，迅速變得通紅。這份紅暈，不僅僅是羞恥，更是一種，從地獄深淵被重新拉回人間的、劇烈的悸動。

「流氓！」

「你、你、你這個笨蛋到底在說什麼傻話啊！」

「里昂，你給我閉嘴！」

三聲充滿了羞惱的嬌嗔，異口同聲地響起。她們的臉上，混雜著惱怒、羞恥，以及一絲連她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發自內心的笑意和……得救了的安心感。

里昂看著她們三個終於被自己逗樂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燦爛和溫暖。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