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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熟透时——血缘之下】第68-70章(乱伦、母子、兄妹、纯爱),1

小说: 2025-09-10 15:51 5hhhhh 3000 ℃

 作者:SisSherey

 2025/07/10 发表于:首发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13845

             第六十八章 妈妈……哭了?

  林夏被儿女簇拥着走向餐桌,目光扫过铺着米白暗纹桌布的桌面——青瓷盘里的松鼠鳜鱼泛着琥珀色油光,冰镇白灼虾蜷成半透明的月牙,中央的番茄牛腩飘着袅袅白烟。

  餐桌正中央醒目的位置,赫然立着那两瓶深宝石红色的液体——瓶身厚重,酒标烫金,在暖黄的吊灯下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这两瓶酒,与她酒柜里那些收藏有着不同的气场——它们没有岁月的沉淀,却带着一种不谙世故、近乎孤注一掷的浓烈诚意。

  林夏的呼吸都轻轻顿了一下,嘴角的惊喜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被一丝真实的惊诧和心疼瞬间覆盖。「哟呵!」她声音微微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笑意看向儿子和女儿,「今年这排场……竟然还有红酒?」

  她缓步走近餐桌,没有立刻去碰酒瓶,但那审视的目光却像最精密的仪器,迅速而准确地评估着它们的价值。她酒柜里不乏名酒,她太清楚了——对于这两兄妹来说,这两瓶酒的份量,估计掏空了陈默几个月的血汗钱!不过……她心中念头一闪:记得小默隐约提过,他好像靠自己做的那个什么软件赚了点外快?看来收入确实……超出她的预料?这孩子,藏得够深啊!

  「也没有……很贵,」陈默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几乎听不出谦逊的平淡。他恰到好处地替母亲拉开主位的餐椅,动作流畅优雅,仿佛这价值不菲的液体只是寻常餐桌水。「跟妈妈的收藏比起来,这只能算是入门款。」

  「妈妈!赶紧入座吧!别让菜凉了才好啊!」他语调轻松地催促着,用精心准备的饭菜转移话题焦点。

  与此同时,陈雨也行动了。她像个勤快的小蜜蜂,轻快地捧来三个晶莹剔透的高脚红酒杯,「噔」的一声,小心地把它们放在了餐桌各自对应的位置前。

  林夏的目光从红酒瓶上收回,落在女儿摆酒杯的动作上,眉毛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她看着那个被郑重其事地摆放在陈雨座位前的空杯,一种混合着爱意和忧虑的本能保护欲立刻涌了上来。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口吻:「小雨——把你自己那个杯子收回去。你还小,不能喝酒。」

  陈雨正要转身的动作瞬间石化。她捧着餐布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委屈和被轻视的强烈不满。她猛地转过身,杏眼圆睁,几乎要喷射出火光来,直直地看向母亲:「妈妈!!」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你要不要……仔细听听看你自己在讲什么?!我还小?!那哥哥!」她一指旁边正给妈妈碗里夹菜的陈默,「他不是跟我一样大?!跟我一模一样,高中都没毕业的年纪!怎么他就能喝,我就不能喝?!」连珠炮似的质问像小石头一样砸向林夏。

  林夏被女儿突然爆发的气势怼得一时语塞。看着陈雨那张写满「这不公平!」的脸庞,她眼神闪烁了一下,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桌布的边缘,才底气不足地嘟囔道:「额…这…这怎么一样呢!你哥他是男生,你是女生啊!…」她试图用含糊的性别差异来搪塞,但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又陈旧。

  「妈妈!」陈雨的声音骤然拔高,双手叉腰,下巴倔强地扬起,像个为自己权利奋战的小斗士,「你这思想大大的有错误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区别对待?!老话说得好:「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她搬出了两句响亮的口号,虽然此时此景显得有点文不对题式的搞笑,却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劲儿。

  林夏看着女儿气势汹汹却又有点滑稽地引用名言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作势要去揪陈雨的脸颊:「呵!你这死丫头,你这嘴皮子!这话是让你这么乱用的吗?你以为你这是要去两军阵前取上将首级呢?」语气虽然是责备的,但眼角眉梢那丝无奈和藏不住的笑意却柔和了语调。

  眼看母女俩在这杯酒的分配上就要僵持住,一直默默扮演「孝子贤兄」角色的陈默终于开口了。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倾向妈妈这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调和力:「妈~ 」他拉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今天是您生日,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嘛!就让小雨也尝一口呗,就一杯,能有什么事?权当……仪式感了!看着妈妈高兴,我们俩都陪着您喝点儿,这才圆满,是吧?」

  陈雨立刻用最虔诚、最闪亮、充满无限期待的眼神巴巴地望着母亲,那眼里的光芒简直能融化钢铁。

  林夏被这一唱一和夹攻,目光在儿子温和的笑脸和女儿那写满了「求求你」三个大字的湿漉漉杏眼之间逡巡。最终,她心里那道严防死守的堤坝,在生日暖融融的气氛和孩子们殷切的注视下,无可奈何地决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指虚点了点陈雨,语气带着纵容的无奈和最后一点挣扎:「行!行吧!怕了你们了!那就……一杯!听见没?一杯!而且慢慢抿,不准当水喝!」这场关于高中女生能否沾酒的小小战役,最终以陈雨的阶段性胜利宣告结束。

  陈默调和的尾音还没完全消散,陈雨已经像只逮到机会的小兔子,「嗖」地一声就从座位上窜了过去。她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小风,一把就抄起了餐桌上那瓶刚刚开启的深色酒瓶。什么醒酒器?什么醒酒时间?那都是矫情的讲究!她现在只需要把杯子装满——能倒多少倒多少!

  她稳稳地,或者说,是目标极其明确地,将瓶口悬在自己那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上方。澄澈绛红的酒液如同倾泻的瀑布,毫无阻碍地冲向杯底,迅速攀升,杯壁上瞬间挂满了一道道黏稠的、缓慢流动的丝绒幕帘。她倾倒的姿势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眼睛亮晶晶地紧盯着不断上涨的酒线,直到那艳丽的液体堪堪漫到了杯沿最边缘处——再多哪怕一丁点,那不安分的酒液就会立刻决堤而出,染红洁白的桌布。

  「嗳——!」

  林夏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女儿「精心」完成的作品,嘴角抽了又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你……」她无语地看看那杯满得让人心惊肉跳、几乎能反射出所有人影的「巨无霸」红酒,再看看一脸「无辜」兼「满足」的女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认命地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纵容:「啧,你这小妮子!」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陈雨那得意洋洋的脸蛋,半真半假地训斥道,「那点儿小机灵劲儿,全给你用在钻这种小空子上了!『一杯就一杯』——可你这『一杯』,快顶别人两杯了!」

  说归说,抱怨归抱怨,一丝略显复杂的情绪却在林夏心底悄然滑过。算了,由着她吧……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不着痕迹地抿了一口,暗忖:小家伙第一次这么正式喝酒,估计也是图个新鲜好奇。

  看她这么「豪迈」,搞不好三两下就醉了……醉了也好。要是小醉猫昏昏沉沉地早早睡下……那后面,倒也好方便自己和默默……

  陈雨对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她捧着那个沉甸甸、几乎满溢的酒杯,像是捧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战利品。她冲着妈妈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声音清脆得像铃铛:「嘻嘻!妈你放一百个心!我说话算话,就这一杯!说了是一杯,就是一杯!」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晃出来一滴,轻轻地把杯子放回自己的位置前。

  是的,她就只倒了一杯,但这一杯的分量……嘿嘿!

  她心里偷偷藏着个小秘密:其实上次跟闺蜜孙思燕她们「真心话大冒险」时,早就偷偷开过一瓶她爸以前放着的平价红酒。那又酸又涩的古怪滋味呛得她直吐舌头,一口都没咽下去。

  可今晚不一样。这两瓶象征着「秘密计划」的昂贵液体……即使它可能还是会又酸又涩,但这一杯沉甸甸的、带着酒精温度的勇气和期待,她是打定主意要把它喝下去的。

  餐厅里流淌着温馨的暖意。水晶吊灯将澄澈的光线均匀洒落在精致的餐盘上,镀银的餐具映照出朦胧倒影。菜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松鼠桂鱼酥脆的金边被消灭殆尽,白灼虾壳堆成了小山坡,番茄牛腩的汤汁被用来蘸了好几块面包。

  气氛融洽得如同一幅完美的家庭画片。陈雨脸颊上那层醉人的薄红,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艳,杏眼依然清亮有神,谈笑间甚至逻辑清晰。那满满当当的「巨无霸」红酒浅了三分之一,离她预想中的「醉倒」相去甚远。

  倒是主位上的林夏,状态有些出人意料。那杯平时对她而言只是润喉的红酒,此刻却像在她体内悄悄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一路从胃里蔓延开,让她的脸颊染上比女儿更浓郁的绯色,连带着眼尾也浸染了一抹水润的红痕。她的笑声比平时略微高亢,坐姿也从一贯的优雅端庄变得有些慵懒,纤细的指尖时不时无意识地点着酒杯杯柱。

  她又一次被陈默的厨艺征服,毫不吝啬地夸赞着:「默默这手艺,以后…嗝…」一个微不可闻的酒嗝打断了她的话尾,她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端起面前又不知何时被陈默添了小半杯的酒。

  这次她没有细品,而是突然仰头,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将剩余的酒液一口灌入喉中。辛辣与甘醇碰撞后滑落的轨迹,仿佛也带走了某种强撑的意志。

  琥珀色的酒杯被「咚」地一声轻轻放回桌面。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只见林夏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去,散落的几缕卷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先是肩膀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接着,那抽动变得清晰而无法遏制。几颗滚烫的、珍珠般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坠落,重重地砸在她面前洁白的骨瓷餐盘边缘,洇开几小圈深色的痕迹。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如同受伤的小兽般从她齿缝里艰难地逸了出来。

  刚才还充斥笑声的餐厅瞬间死寂。

  陈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瞳孔因错愕而放大,手里捏着一小块面包,甚至忘了放进嘴里。陈默脸上的温煦也瞬间冻结,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发生什么事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酒太烈?还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兄妹俩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在空中惊恐地交汇,大眼瞪小眼,传递着同样无措的信号:「妈妈……哭了?!」

  这突变的情绪像冷水浇头,让两人瞬间从温馨的氛围中惊醒。

  几乎是身体快于意识的本能驱动,陈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母亲身边,半蹲下来,急切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试图去感知那低垂头颅下汹涌的情绪。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和安抚力量。

  「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宽厚的臂膀已经温柔而坚定地将林夏颤抖的肩头拥入自己怀中。那熟悉的、带着阳光味道和淡淡油烟的气息,立刻环绕住了情绪崩溃的母亲,「别哭……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指腹带着温热的温度,笨拙而轻柔地拭过母亲脸颊湿漉漉的泪痕。

  林夏没有抬头,只是更深地将额头抵进儿子温暖的胸膛,那压抑的哭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在他臂弯筑成的避风港里,化作更加清晰的呜咽,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

  林夏在陈默温暖的怀抱里低泣着,那压抑的呜咽声如同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在两个孩子的心头,拉得生疼。时间在寂静的餐厅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粘稠,只有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和壁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交织。

  许久,那低垂的头颅终于动了动。林夏像是耗尽了力气,微微仰起脸,离开儿子的胸膛。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她没有立刻看谁,而是伸出指尖带着不易察觉微颤的手,用手背胡乱地、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揩过脸颊,抹去纵横的泪痕,留下几道浅浅的湿光。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和极力掩饰后的沉闷,眼神有些空茫地投向餐桌上狼藉的杯盘,「只是…只是突然…」她顿了顿,那空茫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突然想起来了你们的…外婆…」

  空气凝滞了一瞬。那个在她的话语里很少出现的称呼,此刻带着异常的重量坠下。

  餐厅的光线似乎暗了些。

  「我之前,大概零零碎碎提过一点……」林夏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幽灵,「你们的外婆…她…和我一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一样,被身体里…那股永远不知餍足、灼烧得人发疯的火…折磨着。」她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似乎在凝视着遥远的虚空,那里有她母亲年轻而痛苦的面容,「那就是『性瘾』,是诅咒…她…被困住了,无处可逃,最后被那火…烧成了灰烬。」

  她的话音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的灰烬里艰难扒拉出来的,「她…不堪重负,选择了离开,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最终,那个残酷的字眼被她含糊地带过,但空气中弥漫的窒息感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长长地、像要把肺腑里所有郁结都吐出来似的,吁了一口气。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决堤,而是饱含无尽悲悯与劫后余生的咸涩液体。她微微侧头,目光终于有了落点,缓缓地、饱含深情地扫过眼前两张年轻而写满关切的脸庞——她的儿子,她的女儿。

  「……她不如我幸运……」林夏的声音轻如耳语,却带着磐石般的沉重,「妈妈…有你们…」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她的眼神异常复杂地闪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极致的庆幸、无边无际的依赖,以及某种潜藏至深的、难以言喻的慰藉与依靠。陈默搂着她肩膀的手臂,陈雨不知何时伸过来、紧紧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成了此刻她真实可触的、对抗虚无与诅咒的锚点。

  饭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红酒在杯壁上留下的蜿蜒酒痕无声诉说。

  陈默的心脏被母亲话语里的重量紧紧攥住。那些尘封的过去,如同紧闭的密室——里面藏着『性瘾的外婆』、『失踪的父亲』这些巨大的谜团,是他从懂事起就隐隐约约感知到、却又深知那是母亲心上未愈的伤疤而不忍触碰的东西。

  此刻,看着母亲被回忆撕扯又被亲情抚慰的样子,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了。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为了分担那份沉痛,为了让她倾诉出来,把那些沉重的黑匣子稍微撬开一丝缝隙,释放点重量。

  「妈妈…」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抚慰力量,他更紧地揽了揽母亲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覆盖住母亲膝上那只紧攥的手,「给我们讲讲…讲讲以前的事儿吧。那些您一个人背着、藏着太久的往事……我们想知道。」

  他抬起头,目光与桌对面的陈雨相接,陈雨早已泪盈于睫,用力地点着头,红红的眼睛里有心疼,更有一种对母亲过往一探究竟的理解和渴望。这不是猎奇,这是血脉相连的共情。

  林夏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脸上停留良久。他们的眼神清澈、坚定,充满了无声的鼓励和接纳的力量。她胸口那股沉甸甸的痛楚,在儿女这无言的支持下,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些,找到了一个可以流淌的、安全的出口。

  「那…」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倾诉的开始,「妈妈就跟你们…说说吧…」她的声音飘渺起来,如同开启了一扇尘封已久、锈迹斑斑的记忆之门,那些被时光蒙尘的过去,带着旧照片般的微黄光泽和无法避免的尘埃气味,开始在温暖却有些滞重的空气中徐徐弥漫。整个餐厅,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的漩涡边缘。

              第六十九章 往事

  林夏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时光的深井中艰难打捞起那些沉痛的碎片。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旧时光的尘埃味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妈妈也曾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她的眼神短暂地迷离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那个扎着羊角辫、在阳光下奔跑的自己,笑容像初绽的花朵。「直到…」她的声音陡然下沉,如同坠入冰窟,「直到你们的外公…出了意外。」

  「车祸。」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林夏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个晴天霹雳带来的剧痛。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的悲伤,但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再次决堤而出,顺着她刚刚擦干的脸颊肆意奔流,滴落在她紧握成拳的手背上。「他…就那么走了…丢下了我们…」

  餐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陈默和陈雨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仿佛能触摸到母亲幼年时那片骤然坍塌的天空。

  过了好一会儿,林夏才勉强平复一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后来…你们的外婆…就变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她像是…身体里住进了两个人。有时候,她还是那个温柔的妈妈,会给我梳辫子,会轻声哼歌…但更多的时候…」林夏的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仿佛在躲避无形的风暴,「她会毫无缘由地暴怒,摔东西,对着空气尖叫…或者…陷入一种可怕的、死寂的沉默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那时候…我太小了,根本不懂…」林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迟来的、彻骨的悲悯,「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那时…就已经被『那个东西』缠上了…那个…『性瘾』的魔鬼。」她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仿佛它带着倒刺,「你们外公在的时候…他是她的锚,是她的港湾…他能安抚她身体里那头焦躁不安的野兽…可他走了…那头野兽就彻底挣脱了锁链…」

  她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积聚勇气去触碰那段最不堪的记忆。「再后来…她…她似乎彻底放弃了挣扎,沉了下去…」林夏的声音干涩而麻木,「家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男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气味…他们来了又走,像幽灵一样穿梭在我童年的家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

  「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同学们鄙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那个女人的女儿』、『不干净』…那些恶毒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孤立、被羞辱的刻骨孤独,那段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从未真正消失。

  陈默和陈雨听得心都碎了。他们仿佛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背着沉重的书包,低着头,在充满恶意目光的街道上踽踽独行,承受着本不该属于她的污名和伤害。陈雨的眼眶早已通红,陈默则紧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

  「所以…」林夏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我拼了命地读书。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她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个毅然决然的自己,「我选了北方最远的一所大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她的声音再次哽咽,巨大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我以为…逃离了…就能斩断过去…就能重新开始…」她痛苦地摇着头,泪水汹涌,「可我错了…我太自私了…直到…直到你们外婆去世前…」她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淘淘大哭,「我…我都没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啊!」

  那哭声里充满了迟来的、锥心刺骨的悔恨。一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如果」在她心中疯狂撕扯:如果当初没有选择逃离,如果当初能多给她一点理解和陪伴,如果…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独绝望地走向终点?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

  陈默的手臂如同钢铁浇铸的围栏,更用力地将母亲微颤的身体锁进怀里,少年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单薄的脊背,试图用自己的心跳声压住她灵魂深处的飓风。

  林夏感受着那固执的力道,深吸了一口沾染着儿子气息的空气,那气息里混合着少年汗水的微咸和桌上松鼠鳜鱼残留的酱香,奇异地给了她继续撕裂伤口的勇气。

  「后来…」她声音低涩得像砂纸摩擦,目光失焦地落在杯中残酒晃动的涟漪上,「在北方…那所灰墙红瓦的大学里…我遇到了那个人。」她说到「那个人」时,指尖在陈默紧握的手背上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我以为…自己是悬崖边抓住藤蔓的幸运儿,能爬进阳光里…有个结结实实、漂漂亮亮的家,跟你们外婆走过的地狱彻底划清界限。」

  窗外有晚归的飞鸟掠过,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到极致的弦突然崩裂:「可一切都错了!大错特错!」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并非悲伤,而是燃烧的、滚烫的愤怒,「刚上大三…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就有了动静!」她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陈雨吓得一哆嗦,「那时候…未婚先孕的女生,走在路上脊梁骨都能被人戳穿!」她急促地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又置身于当年那些鄙夷的窃窃私语中,「可我不怕!我摸着肚子…里头有你们两个小心脏在跳,我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我欢天喜地去找他…」

  林夏的声音戛然而止。时间仿佛被冻住,餐厅里只剩下她粗重压抑的呼吸。她抬起头,眼睛里的火像是淬了毒液,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影,仿佛那就是那个男人如今藏匿的鬼地方。当她再次开口,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用尽全力碾磨出来的碎石,冰冷坚硬,带着血腥气:「那个混蛋!」喉咙里爆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居然…」她闭上眼睛,像是无法承受那回忆的重量,「他居然让我去打掉你们!」手背上的血管狰狞暴起,「这个懦夫!!后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消失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喊出来的,泪水和唾液混在一起,从她剧烈颤抖的下巴滴落。

  「操!死渣男!」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闷雷炸裂的脏话猛地从陈默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他原本搂着母亲的手臂骤然绷紧成岩石,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惨白发青。那个缺席了二十年的父亲形象,瞬间从朦胧的「病逝」或「难言之隐」的猜测中,轰然坍塌成散发着恶臭的渣滓!一股噬人的暴戾在他胸中奔涌,他此刻只想让某些东西彻底粉碎!

  陈雨依旧没有出声。但那张遗传自母亲的、本该柔美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骇人的寒霜。她低垂着头,额前细软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可紧攥着桌布边沿的手,却因为用力过猛而不自觉地痉挛着,指甲深陷进柔韧的布料里,留下月牙形的凹痕和细微的撕裂声。胸腔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灼痛喉咙——如果那个所谓的「父亲」敢出现在面前,她会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抽到他永远记住这张和母亲七分相似的脸!

  林夏仿佛被抽尽了力气,激烈燃烧的恨意过后是深不见底的虚脱。她无力地反握住两个孩子冰冷或炽烫的手,指腹轻柔地、带着劫后余生的眷恋,一遍遍描摹着他们指节的轮廓。「后来…我死心了。」声音陡然低下去,疲惫得像跋涉了千年,「顶着白眼和唾沫,挺着大肚子办了休学…躲进破旧的出租屋里,直到把你们两个生下来。」她牵起一个极其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笑容。

  她停顿了很久,窗外有风呜咽着掠过光秃秃的树梢。再开口时,声音变得陌生而幽暗,带着一种洞悉了宿命般的苦涩自嘲:「熬过那些日子…我以为彻底上岸了…谁曾想…」她扯了扯嘴角,笑比哭难看,「后来…身体里沉睡的那头野兽醒了。」

  她看向陈默和陈雨,目光里是混合着羞愧、无力和某种近乎悲壮的坦率,「像藤蔓缠绕骨头缝里长出来…跟你们外婆当年……一模一样。」她用「野兽」替代了赤裸的字眼,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法满足的焦渴与羞耻,却精准地刺穿了平静的表象,「那时候起…我才真正明白…」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字字滴血,「外婆当年…每一天,都在活活煎着自己的魂灵。」

  林夏的倾诉缓缓流入沉寂的空气,那些被「性瘾」撕裂的岁月碎片在她低哑的叙述里渐渐拼接成一副血泪交织的画卷。房间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悲伤,仿佛连光都沉重了几分。

  「……为了你们两个,我那时候是真的发了狠。」她终于讲到了黑暗中的跋涉,疲惫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近乎偏执的强韧,「一手攥着能赚点生活费的笔杆子,什么狗屁稿子、傻白甜小说都硬着头皮写;一手死死扒着书本……天没亮就把你们裹在大衣里抱着去图书馆。上课眼皮直打架,就在讲台下狠命掐自己大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在触摸那段冰冷又滚烫的岁月,「硬是挤出骨髓里的那最后一点力气,把那该死的大学文凭……给磨了出来。」

  「日子……是熬过来了。你们像春天的笋一样,一天天拔节长高,终于不再需要我像老母鸡一样时刻张开翅膀扑棱了……体内的『性瘾』也找到方式压制住…」她的唇角牵起一丝微弱的、真正属于欣慰的笑容。

  暖风从空调口涌出,吊灯的光晕似乎晃了一下。当林夏再次抬眼看向陈默时,那双被泪水反复冲刷过的眼睛里,翻涌着深海般的漩涡——那里沉淀着疲惫、释然、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危险而粘稠的复杂浪潮,正卷着暗色奔涌。

  「日子好不容易爬进轨道……」她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被命运反复戏弄的自嘲与某种认命的荒诞,目光像钉桩般锁住陈默躲闪的脸,「却被这个小混蛋……」她的声音骤然放轻,如同蛇信舔舐过冰面,每一个字都裹着蜜糖与毒药,「……不动声色地…把笼门撬开了缝。」空气骤然凝固,餐桌上最后一点食物的余温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陈雨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死死捂住嘴不让哽咽漏出——那些深夜里键盘的青光、母亲浮肿的眼睑、寒冬里只裹着旧羽绒服奔波在出版社和学校的单薄身影……无数被童年无意掠过的细节此刻化为滚烫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她甚至不敢想象那「性瘾野兽」在艰难求生时撕扯母亲的每分每秒,母亲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意志,才把破碎的自己粘合起来撑起这个家?

  而陈默当那句「小混蛋」裹着淬毒的柔情砸来时,他整个人像被沸水泼中的虾,瞬间蜷缩起来!

  血液「轰」地一声冲上头顶,脖颈连带着耳廓烧成一片狼狈的赤红。

  他猛地别开脸,视线慌乱地砸在桌角一块凝固的酱汁污渍上,右手无意识地抓挠后颈,指腹蹭得皮肤泛起道道红痕,恨不得挖个地缝把滚烫的自己埋进去。心中翻江倒海:愧疚是有的——都是自己那些越界的触碰撩拨才点着了火;可更深层处,竟盘踞着一丝被母亲这样特殊「指控」而腾起的、隐秘到令人战栗的扭曲亢奋……

  就在这时,林夏忽然抬手。

  微凉的、略带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拂开陈默因羞耻而汗湿的额发。

  她迎着他狼狈躲闪、甚至沁出泪光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静,如同在神前完成最后的证言:「但是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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