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车

“来俩！必须来俩！阿姨，就挑那俩最大的，对！就那块滋滋冒油的！”

韩谦端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不锈钢餐盘，几乎是半趴在窗口上，对着打饭阿姨的笑脸灿烂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赖皮劲儿，“阿姨我还在长身体呢，您看我这小身板，不多吃点肉怎么为公司发光发热啊？”

打饭阿姨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手里的铁勺果然没抖，稳稳地将两块巴掌大小、酱汁浓郁、肥瘦相间的红烧大排扣在了他的餐盘里。肉块落下，甚至还颤了三颤。韩谦还不满足，指着旁边的番茄炒蛋和清炒时蔬，“这个，这个，都给我来点，堆满！今天我要化悲愤为食量！”

满满一餐盘的饭菜堆成了小山，红烧大排的油光，番茄炒蛋的鲜亮，翠绿蔬菜的点缀，简直是一座食物的金字塔。韩谦心满意足地端着他的“战利品”转身，身后，季静那张精致冷艳的俏脸上写满了无语。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包裹着她那凹凸有致的惹火身材，与周围穿着普通工装的员工格格不入，就像一只混入鸡群的黑天鹅。她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从手包里拿出饭卡，动作优雅地在刷卡机上轻轻一碰，发出的“滴”声都比别人的清脆几分。

她看着韩谦那副饿死鬼投胎的背影，红润的嘴唇微微撇了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鄙夷，轻轻吐出四个字。

“真是猪头。”

窗边的位置视野最好，也能避开大部分人的视线。

两人相对而坐。韩谦面前是那座食物小山，而季静面前，只有一瓶小巧的酸奶和一小份水果沙拉。强烈的对比充满了戏剧性。

季静单手慵懒地托着光洁的下巴，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撕开酸奶的封口，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韩谦，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吃的完么？我说，大侄子，你好歹也是个部门主管，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形象？你这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畅享集团虐待员工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目光却像带着钩子，从韩谦的脸上刮到他面前的餐盘上，“还有，你就对你那个什么商业中心的计划那么有信心？一点都不担心建好了之后，那些商铺租不出去，变成一座鬼城？”

韩谦已经迫不及待地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先是端起那碗免费的蛋花汤，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小口喝了一点润喉，然后才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昨晚那火锅，全是辣油，吃得我屁眼都快冒火了，根本没吃好。早上又起晚了没吃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块硕大的猪大排，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含糊不清地继续道，“我不是对我的计划有信心，我是对滨海市的未来有信心。这个计划，怎么做都不会亏。现在咱们的城市还在发展期，那些外来的大鳄还没把目光完全投过来，咱们这就是抢占先机！等他们反应过来，想在这里建商场的时候，咱们已经把坑占稳了，他们要么滚蛋，要么给咱们交过路费！做事总想着失败，那还干个屁？你得奔着成功去，把所有可能失败的路都给堵死！”

话音未落，他低下头，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大口扒饭，酱色的油渍沾到了嘴角也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跟季静这种女人吃饭，没必要装斯文，反正又不是谈恋爱，就算是……他也没谈过。

季静小口喝着酸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嫌弃。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大侄子啊，我听说你和综合部的人闹矛盾了？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运营部？我可以亲自给你申请一份业内最高标准的薪水。”

“别！”

韩谦正埋头苦干，闻言猛地一抬头，一大口饭菜就这么直愣愣地卡在了喉咙里。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脸憋得通红，右手握拳，发了狠地锤击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端起旁边的蛋花汤，他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大半碗，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千万别！”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季大妈，我在公司的名声有多臭，我自己心里有数。一周迟到四天，早退八天，打两次架，欺负新同事……我要不是脑子里还有点东西，早就被燕总一脚踹出去了。再说了，我杨姐可是把我当亲弟弟看的，我放着好好的弟弟不做，跑去你那给你当大侄子？我脑子有病啊？”

季静放下酸奶，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神变得有些玩味：“杨岚的确挺漂亮的，身材也好，前凸后翘的，是我们公司公认的女神之一呢。”

“收起你那点歪心眼儿！”韩谦立刻警惕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是不是嫁不出去，看谁的目光都不正常？我对杨姐好，那是因为杨姐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是恩情！怎么着？在你眼里，男的对女的好点，就非得是看上人家了？那照你这逻辑，我今天帮燕总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我是不是看上燕总了？我现在坐在你对面，是不是也看上你了？”

韩谦的声音不加掩饰，甚至还拔高了几分。他这番话如同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周围几桌正在吃饭的员工纷纷侧目，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二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火焰。尤其是最后那句“是不是也看上你了”，更是让季静那张俏脸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季静忍无可忍，抬起手对着韩谦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这一下又快又准，打得韩谦一个趔趄，差点把脸埋进餐盘里。

韩谦被打得眼冒金星，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过头，怒视着季静，吼道：“你有病吧！我打你一巴掌你回去得洗八遍手，那我这脑袋是不是现在就得砍了？你这娘们脑子指定有点毛病，我劝你没事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还有！你别老盯着我吃饭，你这么看着我，我会感觉自己像个商品一样被展览，影响我食欲！”

话音刚落，韩谦不再理她，愤愤地转回头，化悲愤为食量，更加凶猛地扒拉着饭菜。可吃着吃着，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越过窗户，死死地盯住了公司大门的方向。

只见高履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两辆黑色的商务车早已等候在门口。高履行面色严肃地上了第一辆车，后面的人也迅速分乘两辆车。开车的不是孙雅，韩谦见过两次高履行下班，都是孙雅来接。今天这个阵仗，乌泱泱的一群人，绝不是下班那么简单。

难道……是要去见涂骁了？

韩谦眼神一凝，看着那两辆车汇入车流，迅速消失在视野里。他立刻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熟练地找到了“关大狗”的电话拨了过去。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继续吃饭，一边含糊地问道。

“关兄，今天是你家主子和高履行见面的大日子？”

电话那头，关军彪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无奈：“韩兄，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滨海二手车交易市场。”

“嘟…嘟…嘟…”

韩谦问完地址，毫不犹豫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正在二手车市场里被一群车贩子围着，满头大汗的关军彪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气得差点当场跳起来骂娘。要不是这个王八蛋昨晚跟大小姐提什么车，大小姐至于回家跟主子大吵一架吗？不吵架，他至于一大早就被主子一脚踹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买车吗？

二十万！

“彪子，买不回来一辆帕拉梅拉，你也别回来了。”

想起主子临走时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关大彪就感觉自己要心肌梗塞。二十万买帕拉梅拉？我他妈去买个泡水车还是事故翻新车？

他刚想跟韩谦诉诉苦，让这个始作俑者给想个办法，结果这孙子竟然敢挂他电话！关军彪气得原地转了两圈，但转念一想，这事儿……好像还真得让韩谦来解决。让他出手，就得欠他人情，这买卖划算！

“主子，别怪我关大狗不忠心！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和大小姐的父女感情，为了那该死的帕拉梅拉啊！”关军彪一拍大腿，立刻就有了主意。他先是屁颠屁颠地给涂骁打了个电话，添油加醋地说韩谦已经知道了大小姐要车的事，并且会亲自解决，保证让大小姐满意。

于是，韩谦的饭还没吃完，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进来。

“喂，是韩谦吗？我爸说你给我弄车，我的帕拉梅拉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蛮又带着命令口吻的年轻女孩声音。

韩谦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用一种极度迷茫又诡异的眼神看向对面的季静。那眼神，看得季静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未知的恐怖生物盯上了一样。

“韩谦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变态！”季静骂了一句，端起自己的东西，逃也似地转身就走。

她刚走出没两步，就优雅地停下脚步，背对着餐厅的喧嚣，拿出手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给杨岚发了条信息：【你家好弟弟在餐厅发疯，指名道姓地骂关军彪呢，快来管管。】

发送成功，季静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离开了。

而餐厅里，韩谦挂断了涂坤的电话，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餐盘里的汤汁都溅了出来。

“关军彪！我操你姥姥！”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响彻整个餐厅。

瞬间，整个餐厅落针可闻。所有正在吃饭的员工，无论职位高低，全都停下了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男人。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八卦，而是夹杂着深深的震惊、恐惧，以及一丝……崇拜。

关军彪是谁？在滨海市，这个名字就是地头蛇、流氓头子的代名词，是能让小儿夜啼的存在。

而韩谦，韩大仙儿，竟然敢在公司餐厅里，指名道姓地问候他姥姥。

这一下，韩谦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又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不可触碰的境界。

然而，一物降一物。

韩谦的怒吼声刚落下不到一分钟，一阵急促、清脆、且带着雷霆之势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飞速逼来。那声音，像是死神的催命鼓点。

韩谦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拔腿就想跑。可惜，他慢了一步。

一只温润却充满力量的手，精准无比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韩谦！！！！”

杨岚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她穿着一身合体的OL套裙，因为跑得太急，绝美的脸蛋上泛着健康的红晕，额前的几缕秀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胸前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她美眸含煞，柳眉倒竖，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充满生命力的风情。

“你胆子肥了是吧？敢在公司大庭广众之下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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