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来吧 随我走

跟上不要停留……

快快来吧 向前走

主人已在等候……

”

穿老鼠戏服的弗蕾克小姐举着一支火把，她牵着小子爵的手，沿着幽暗的螺旋阶梯一路向上。

奇幻乐园里有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仿古城堡，在白日里，这只是个供游客合影瞻仰的置景雕塑，看上去宏伟的雕梁画栋之间带着些过时的华丽。然而，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城堡”的幻景之中，竟然真的有人居住。

这座城堡雕塑，正如大多数游客轻敲墙壁所得知的那样——确实是中空的。但从一道隐蔽的暗门进去，再拾级而上，在塔楼的顶端有城堡里唯一的一个房间，它正是属于这座游乐园的“Y先生”。

对于一个游乐项目来说，负责建造它的工程师肯定要比设计师更有信心，而设计师又肯定要比规划师更有信心，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Y先生会住在这儿了，因为，他就是这座乐园里所有项目的规划师、设计师兼工程师。

小子爵打量起这所奇幻乐园最高处的房间来：简单的床铺、摆满各种不知名工具的办公桌，一架有点破旧但保养良好的钢琴。塔楼的四面都开着窗户，从中能够俯瞰到奇幻乐园的每一处风景。而在天花板上是一副精妙绝伦的星空壁画，其中的星辰闪烁着点点乳白色的荧光，为房间带来照明，仿佛是魔法师搬来的一道人间星河。

在星光的映照下，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身影，正是化名为“Y先生”的魅影。他时而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穿过塔楼的窗户眺望远方，时而俯身在纸上描绘着线条。听到门的响动，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古斯塔夫。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幻象的领土。”Y先生说，半个面具在星河下流转着银光。“由音乐、美丽和幻术统治。小子爵，请等一下，我来准备我们的冒险。”

古斯塔夫环顾着四周，他的目光最终被拉回到那架钢琴上。

“我可以弹一下您的琴吗？”他彬彬有礼地问。

“小子爵也会弹琴？”Y先生说，他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男孩。

古斯塔夫跪在琴凳上弹奏着，旋律从指尖和琴键间流淌出来，正是他小时候听妈妈无意间哼唱过的那一段旋律。不知为何，这旋律对他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在他的脑海中盘桓着不肯离去，以至于他虽然已不记得是从哪儿听来的，此刻却能信手弹出。

“继续弹。”Y先生说。

听着听着，他竟不自觉地轻声呢喃起来。

“唱吧，我的音乐天使……”在昔日的地下迷宫中，现在的他自言自语，仿佛克莉丝汀仍然在他的身旁。

“为我唱！”他轻声命令道。

可是，这次响应他的，不再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而是眼前的小男孩，他那位死敌的子嗣。

“啊——”清澈的童声回荡在塔楼的顶端。

“为我唱！”Y先生的音调陡然上扬，他缓缓踱到专心弹奏和演唱的古斯塔夫身后，伸出手指，随时准备像当年对克莉丝汀那样，“帮他一把”。

“啊——！”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男孩一下子就轻松地踏上了克莉丝汀当年需要一点点“助力”才能突破的音阶。这意外的情形让他惊讶地缩回了手，仔细看着面前的男孩，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不该是那家伙的天赋……”他想，“不，也不是她的……”

“您看见那些音符了吗？”古斯塔夫继续弹奏着，像是在问Y先生，又像是在问自己，“看见它们不断地开放和凋落着吗？就像夜晚一样？”

在面具之下，扭曲虬结的肌肉不断地颤抖着，带动Y先生的眼神也在不断地震动，宣泄着他内心的狂澜，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脑海中只是不断地想着这个孩子，他在报纸上看过，他今年十岁了……

“上帝啊！”Y先生忽然高声叫道。

这是这个把《圣经》当作宴席菜单的怪人、会用圣膏油来为女人按摩脚底的亵渎者、向来不知敬畏的异教徒、该从民中剪除的流放犯，有生以来第一次从自己的心底喊出这句话。

“你跟我来，”他把古斯塔夫从琴凳上抱下，牵着他的手走向房间的角落，“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分说的复杂情感。

他走到墙边，轻轻敲着一块墙砖，“咔哒”一声，一道隐藏的活板门从地面掀起，露出一道向下倾斜的钢制通道，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

“你先走，”他扶着小男孩坐上斜坡，“不要害怕。”

……

“你是否曾经渴望离开你自认熟知的世界？是否为夜幕下的美深深着迷？”

那道长长的滑梯带着他们，直到地下深处。

“是否让它渗入过你的心底，是否用心思考过它的意义？”

Y先生牵着古斯塔夫的手，行走在一道长廊当中，长廊的两边有着人手形状的支架，握着一座又一座的烛台，摇曳着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道路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越是靠近这里，门后隐隐约约的欢笑和尖叫就越发清晰可闻。

他们在门前停住，Y先生的手正落在黄铜的门把手上，可是他却迟疑了，他打量了一番身边的孩子，看着他在笑声刺激下紊乱起伏的胸口和鲜红欲滴的脸庞，似乎在和门后的东西一样挣扎着。不，他似乎不适合走进去，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

感知到主人的犹豫，跟在他们身后的弗蕾克小姐连忙脱下身上的灰色斗篷，披在小子爵的肩上，用兜帽遮住了他俊俏而慌乱的面容。

“好些了吗？”她问。

“嗯……”小子爵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这是规矩，”侏儒姑娘轻声叮嘱，“来到这里的访客，都该准备一副额外的面孔。”

Y先生终于转动了门把手，一束柔和却又妖异的红光倾泻进昏暗的长廊，将三人的身形吞没了。

“欢迎你来看，夜幕下的美！”Y先生说。

古斯塔夫睁大了眼睛。

明亮到近乎辉煌的的长廊里铺设着猩红的地毯，两侧是一间间由金属框架和天鹅绒编织成的半开放隔间，每个隔间都被灯罩下柔和的烛光包裹着，一个个女人正以各式各样的姿势被固定在特制的木架、软椅和吊索上面——有的仰躺着，双足却高高悬空；有的站立着，四肢却被呈X字形拉开；还有的跪伏在地，脚踝被铁环扣在地面，双臂被铁链向两侧拉直到极限。

“这里专门接待那些轻度心碎的，觉得自己再也开心不起来的夫人和小姐们。”Y先生介绍道，“适度的绑缚带来安全感和依靠，也能让我们的侍者用更简单的手法带给她们欢乐……就像这样。”

顺着他的指点看去，每个小隔间都有一位裹着斗篷或者带着面具，看不清面貌的人，在那些女人的身边，有的用羽毛和刷子等工具，有的仅用手指，不断胳肢着她们最敏感、也是最无法躲避的地方，腋下、脚心、腹侧、腿根——无一幸免，挑起她们止不住的笑意。

古斯塔夫怔住了，眼前的这一幕幕，明明从未见过，却又如此熟悉，仿佛久远的梦境在此时被唤起。有些清越如铃，有些低沉如钟，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止不住。笑声、求饶、呻吟、喘息，像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之间，向他发出不可抗拒的召唤……

“你看见了吗，”在这令人欢愉的潮汐之间，Y先生的声音像岸边的灯塔，用昏暗的光进一步探寻着小子爵的内心，“那些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那些言语无法形容的、无法否认的、迫切的渴望……？”

小子爵的十指连着他的心脏，在这追根究底的声音之中不断地颤抖着，像是灵魂正在被审视。在他心里，每一个受过的教育、每一则聆听过的训诫都在高呼着抗议，抵制和厌弃眼前的一切，但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向它们屈服。

“是。”他终于回答道。

颤抖停止了，因为身与心终于妥协，签了一纸无字的城下之盟。小老鼠样式的兜帽之下，古斯塔夫的表情不再慌张，不再羞耻，剩下的只有代表着彻底沉沦的专注。

像是被无形的傀儡线牵引着一般，他慢慢地靠近一个很安静的隔间——一座静默的炼狱。

在那里，躺在刑床上，被固定成X形的女人已被戴上了眼罩和口塞，因为看不见、笑不出而愈发难熬的痒，正从四面八方时断时续地折磨着她。她的头在被封堵的闷哑叫声中拼命地左右摇摆，一头火红的头发纷乱地飞扬，像一簇溺水的火苗在无法逃离的禁锢中微弱地挣扎跳动。洁白胜雪的肌肤被那簇火苗灼烤，泛起细密的汗水和油光。

侍者用一根分叉众多的孔雀翎羽搔着她的腋窝，她疯狂地拉扯着镣铐想要夹紧手臂，但侍者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转动了一下床边的绞盘，她的努力就化为乌有，只能感受着腋窝在奇痒当中被一点点拉开……

“呜——！呜呼呼呼……呜！呜嗯嗯嗯……呜！呜！！”

古斯塔夫回过头，他的引路人站在不远处，轻轻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小子爵走到她无人照料，却在镣铐的束缚下拼命踢蹬的双脚旁边。那双脚明明没被挠痒眷顾，白得几乎透明的脚心上却也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抬起食指，靠近她尤其不安分的左脚脚心，在那若隐若现的纹路里试探地轻轻刮了一下。

“呜呜呜呜呜——！！”

女人更大声地闷叫起来，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鲜红的指甲像熟透的樱桃那般诱人。小子爵尚未显出轮廓的喉结轻微地动了动，两只小手伸开全部苍白幼细的手指，在她的脚底褶皱里灵活地爬搔，精心修剪、又用锉刀仔细打磨过的指甲带给那女人更强烈的痒感。

“呜！！呜噗呜呜呜呜……呜呜！噗……噗哈哈……啊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呀哈哈哈哈哈哈！”

在意想不到的脚心奇痒的刺激下，女人竟然吐出了嘴里的口塞，在压抑到极点之后，尽情地释放着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了不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停！快停！！啊哈哈哈……我受不……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这一切真的好美！”小子爵一边追着她双脚蜷缩又绷直的节奏挠她脚心，一边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多么古怪……却真的好美！一切都像您说的一样！”

而在不远处的Y先生，看着小子爵沉浸在挠痒和笑声当中的专注模样，一时竟也有些恍惚。

“这孩子的样子也好美，或许有点太美了……”他悸动着，“没有一点儿畸形或扭曲，我内心的怀疑……它怎么可能，它竟然……会是真的？可至少现在，我们的思想却是如此的共鸣！”

“哈哈哈哈……嗯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啊啊啊——！”床上的女人在两人合力的搔痒攻势下又是笑又是尖叫，她猛地挺起腰肢，整个身子反弓起来，似乎在极限边缘忍耐着什么。

“天……哈哈哈使！啊哈哈哈哈哈！天使！！”，她挣扎着叫喊起来，打断了Y先生的沉思。

侍者立刻停下手，恭敬地退到一边，只有小子爵还兀自沉浸在挠痒痒带来的快乐当中。直到一双手轻轻扶住古斯塔夫的肩膀，拉他向后退开。

“够了。”Y先生说。

古斯塔夫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抓挠着空气，几秒种后他才回过神，仿佛刚从梦中醒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天使？”古斯塔夫问道。

“这个词是我们约定的终点。”Y先生轻声说，“在一切失去控制之前，让我们想起来，我们面对的是谁，我们想成为的是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墙上的天鹅绒，说的似乎是眼前的这位夫人，又似乎不是。

“可是……”古斯塔夫困惑地说，“她……她刚刚笑得那么……”

“有时欢愉也有极限。”Y先生回答。

侍者解开那位夫人身上的束缚，为她摘下眼罩，用手帕擦干她脸上的口水，拭去她美丽的浅色眼睛旁边的泪滴，还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在照料婴儿。接着他恭敬地鞠躬退开，把隔间的帷幔拉上。

“不要打扰温莎夫人，”Y先生说，“现在她也该释放一下了。”

小子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二人穿过长廊，地毯上的脚步摩擦和笑声交织回荡，慢慢踏过熟知的世界边缘。他们走到一扇红木门前，停了下来。

“接下来，我要带你去看——衣衫下的美。”

Y先生推开门，门后的红色帷幔下，一股温热的香气扑面而至。那不是世界上现存的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而是无数胴体混合起来的气息。

掀开帷幔，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巨大的、像剧场一样的房间，他们正处于舞台之上，乐池里的乐队正在演奏着，观众席上一片雪亮。

走近以后才能看清，每个座椅上都伏着一个穿制服短裙的女侍者。她们跪在座位上，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缚，雪白或者蜜色的臀部高高翘起，伴随着一阵阵瘙痒，又是轻轻摇摆、又是绷紧舒张，像风吹过郁金香花田那样轻微地起伏和颤栗着。在她们的身后，顾客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礼服，戴着遮盖面容的面具，用精巧的小毛刷在她们的大腿内侧和股间、在敏感区域的边缘，跟着音乐的节奏慢慢描摹，有的像是在记谱，有的像是在画画和雕刻。女人们在这种轻柔的调弄下，拼命伏低脑袋，忍耐着羞和痒、还有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欲望的轮番侵袭。

这里的笑声没有上一个房间那样刺耳，但轻笑声间夹杂了更多颤抖的呻吟和激动的喘息。

“这是些品味非同寻常的客人，”Y先生说，“各种艺术的灵感在侍者们的大腿上得以具现。”

在兜帽下，小子爵羞红了脸，眼前的香艳场景让他不欲多看，于是Y先生带着他快步穿过剧场，来到一扇不起眼的黑门之前。

“接下来是——脚底下的美。”

长廊两侧依旧是一个个隔间，但每个隔间的墙壁上都嵌满了女人的双脚。在每双脚之间，一个钉在墙上的黄铜标牌铭刻了这双脚主人的名字和脚的尺码。长桌上排列者各式各样的工具，由顾客任意选用。每个隔间角落的小桌上还摆着醒酒器和银质的高脚杯，方便顾客们在享受挠痒的乐趣之余，放松地小酌一杯。

这里的男性客人是最多的，他们依然戴着遮盖眼部周围的面罩，用手指、羽毛、钢制的小爪子或者气垫梳，不断地折磨着墙上每一双油亮的脚底，让她们痛苦的动人笑声在长廊里不断地回响。有些客人挠到动情的时候，甚至戴着一张通红的醉颜，用没刮干净的胡茬去扎、或者伸出舌头去舔她们的脚心，禁锢在墙上的女人们，脚底被炙热的痒痛和湿软的舒服轮番侍弄，不断地尖叫。

“这里还有一种特别的产出。”

Y先生走到一双约有39码左右，厚实而俊美的大脚前面，挑了一根细小的竹签，在她脚底轻轻攒刺，力道十分轻微，若有若无。很快，墙后的女人就感觉到像是有无数蚊子在叮咬自己的脚心了，她不断抖动双脚，蜷起涂有黑色指甲油的脚趾，想要躲开那难受异常却又笑不出来的刺痒，但竹签略微磨钝的尖端却不受阻碍地在她的脚底褶皱之间游移、戳弄，一双互相蹭一下痒都做不到的大脚徒劳地四下扭动，可怜的女人嘶哑地哀鸣着。

这样的刺痒挑弄持续了一会儿，Y先生终于拿起一只高脚杯，用杯口在她微微冒汗的脚心上轻轻磨蹭，在瘙痒中煎熬了许久的脚底忽然得到解痒，女人不由得发出舒爽的呻吟，她如蒙大赦，拼命张开脚趾，如饥似渴地迎合着金属杯口的摩擦，细汗沿着杯壁聚集成水珠，缓缓淌入高脚杯的底部。

银杯离开了女人的脚底，女人焦躁难耐地搓动着脚趾，渴望着更多，但Y先生视若无睹，他用那只杯子斟了一杯葡萄酒，轻轻摇匀，像是圣诞老人分发礼物那样，递给面前瞠目结舌的孩子。

“波尔多最好的葡萄酒就是少女用脚踩出来的，”他说，“虽然原理不尽相同，但味道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

小子爵看着杯中的琼浆，学着父亲品酒时的样子轻嗅浅尝，酒体的微酸回甘，混合着成熟女人的体温和欢愉，带着微妙的涩感逐渐在口腔里铺展开来，让他无法自拔。

“你尝到了吗？”Y先生问。

“是的，先生，”古斯塔夫回答。

酒意上涌，一张小脸在兴奋中已涨得通红。

“这就是‘佩蒂斯维姬’，只有幻影乐园才出产的葡萄酒。”

“如同天堂一样！”

“那么，”Y先生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把它举在半空。“敬这奇景的壮观！”

“还有辉煌！”小子爵举起酒杯，隔空与Y先生相应。

“干杯！”二人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Y先生饮毕一杯，心底的激动愈发难以抑制，忽然，在美妙的笑声织就的交响里，他跪下来，左手紧紧抓住古斯塔夫的肩膀。

“你能接受它？”

“能！”

“你会拥抱它？”

“会！”

“现在让我给你看看——”

他的右手按上了面具的缝隙，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在别人面前主动把它摘下，要在别人面前展露出真实的自己。

“——面具下的美！”

尖叫声划破了长廊，所有的挠痒、挣扎、大笑和求饶都戛然而止，只剩墙上的几百双脚丫，凝望着一片不可言说的寂静。

小说相关章节：曼哈顿的恋足魅影：真爱永恒